血紅的眼睛在聽到口哨聲時更加可怖,幾乎凸出於眼眶之外,離相剛剛意識到事情有變,又被一道看不見的法術暫時困住了行動,要解開法術隻需要轉瞬的時間,但那些咆哮的雪影獸發動攻擊卻更快一些。


    幾乎在離相解開法術的同時,千千萬萬的冰針帶著盈盈妖氣就朝他飛了過去。


    離相抬手在自己麵前用極快的速度順時針畫了個弧線,而後又接連從不同方向畫了許多個,帶著明亮白光的彎刀一般的弧線從他手中向外飛去,一個個開始旋轉起來,將平靜的空氣攪動出不安定的氣流。


    幾十股氣流在眨眼間壯大,而後合並交錯,在離相四周變成了一堵堵無法逾越的牆,那些飛在空氣中的冰針雖然常有著極好的瞄準度,卻在這強勢的氣流中發揮不出任何效力來。


    冰針的最尖端剛剛接觸到氣旋的同時就偏離了方向,轉瞬後就被納入到強勢的氣流之中,毫無轉寰的餘地,隻能隨著旋轉的風向舞動,互相之間碰撞在一起就像是一整塊冰碎裂一般帶著清脆響動。


    擋住了這一**擊之後,離相回神再看,卻已經不見了方才馴獸師的影子,他四下看看,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心下一凜的時候已經快步回了右梧身邊,在看到自己所布的結界仍是完好無損時才放心下來。


    眼看著雙目怒紅的雪影獸仿佛不要命一樣繼續一邊消耗著妖力一邊醞釀著下一**擊,離相知道自己沒有心軟的餘地,他迅速給方才的結界外又加了一層結界,這樣不單單外麵的攻擊無法入內,就是裏麵的右梧也無法出外半步了。


    他衝著右梧微微一笑,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想幫我,但像剛剛那樣貿然出手實在太過冒險,放心,這裏有我,這一群小家夥還遠遠不夠格被我放在眼裏。


    右梧眼睜睜看著離相又沒入了林中,不見了蹤影,他想去幫忙,卻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幫不上任何忙,且不說自己現在出不去,就是出去了也隻是徒增負累罷了。


    回想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可以在應對幾隻地狼的時候勉強同仍是白團子的他並肩作戰,雖然後來不小心受傷,但好歹用自己力量可以幫上忙,可以為他化解掉一部分的危機,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切就在朝著他完全不可預知也不可控製的方向而去了。


    究竟從什麽時候呢?大概是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開始,從卷入這一場脫不開身又十分無力的鬥爭中就開始了。


    右梧曾經在木風的教導下看過許許多多的書,卻沒有哪本曾經教過他要如何殺人,如何應對妖獸的襲擊,如何以寡敵眾,他曾經被木風教過一星半點的三腳貓功夫,在實際麵臨強大敵人的時候卻無計可施。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乞討並閑散度日許多年的混混而已,這些日子以來,所遇到的事沒有哪一件不是超過他預想的。


    身世的謎題,不得不麵對的局麵,半夏的離去,天蝕穀遭遇埋伏,木風的死,探不清底細的敵人,殘酷的殺戮,上官行知的死……一件件一樁樁曆曆在目,他都記得,卻深刻知道,即使現在重新來過一遍,他仍是無能為力。


    這不是屬於他能理解的範疇,不是他的能力所能戰鬥的世界,每每身邊重要的人遇到危險,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遠遠躲著保全自己,像個縮頭烏龜,卻絲毫沒有其它法子,他不傻,所以他明白自己的實力和處境,他聰明,所以他更加痛苦。


    有多少個悔不當初的夜晚,他都希望自己早早聽過木風的話,認真練習了劍術,或者再早一些,察覺到木風的計劃,早些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不過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麵對接連而來的打擊,他甚至沒有鬆一口氣的時間,更別說想出可行的應對之策了。


    右梧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滿心的痛苦無處宣泄,他就是累贅,他知道,卻隻能這樣活著,為了也許多少可以承擔的責任,為了那些為他而死的人,他必須活著。


    離相隻覺得保護右梧是理所應當,卻不知道右梧在這個年紀的自尊心早已經被許許多多事實踩踏地如同腳底爛泥一般,他麵對敵人沒有勝算,甚至沒有籌碼拚死一戰,隻是這樣窩囊,卻早已經是生不如死了。


    讓右梧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他有可能繼承帝位,給他希望再親手毀滅,一個個消滅他所珍視和依靠的人,這是司嵐律對待右梧的策略,從一開始他就不希望右梧早早去死,所以很多可以下手的機會他都隻是觀望。


    給予再掠奪,一步步毀了右梧,徹底的,毫不留情地剝奪走他的一切,這才能彌補自己心中的那份缺失,消弭他這些年來的恨意。


    在離相與雪影獸激戰的這一刻,不遠處安營紮寨坐於營帳中翻閱著兵書氣定神閑的司嵐律靜靜聽著丁小草的匯報,嘴角始終帶著似有若無的笑,聽到最後他隻淡然吩咐一句,“記住,別讓那小子死了,他以後要陪我玩的路,還很長。”


    離相臉上毫無表情,跳閃著躲過那幾乎是無所不在的冰針,一邊直衝一劍向離自己最近的雪影獸,不是不可以用風刃將所有的雪影獸解決的,他卻仍是用了劍,仿佛有某種情緒隻有用這樣的進攻方式才可以宣泄。


    我掌握自己的命運,我不是行屍走肉,我跟你們不同!離相如是想著,劍尖一條,就割破了那頭雪影獸的頸部動脈。


    鮮紅熱辣的血液“滋”地一聲噴湧而出,帶著濃濃的腥臭氣息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紅光,繼而噴濺在離相的脖頸和衣襟上,為他純白色的衣衫染上了觸目驚心的色彩。


    紅茶綻放一般的血腥。


    被刺中的雪影獸低吼哀嚎,卻仍在掙紮著用前爪刨地,似乎想要掙脫雲團的包圍用自己的尖叫刺入麵前之人的胸口,挑斷他的肋骨,戳破他的心肺,即使死,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以身相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末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末幾並收藏以身相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