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了。


    「你這個爛徒弟真的是差勁透頂了。」


    一名男子坐在一顆大樹被砍斷之後的樹幹根部,嘴裏叼著香煙輕輕搖晃,同時帶著不耐的語氣說。


    這人看來大約三十五歲左右,一身漆黑的外套加上蓬鬆的長發;一對銳利的眼眸和滿臉胡渣。


    他的名字叫做朱利亞斯·豪爾格,是個不屬於任何機關組織的魔法使。


    他的目光投射在一名十歲左右的少年身上。少年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你沒有才能,腦袋也差,教你十件事你隻能記住一件。結果反倒是站在一邊旁聽的妹妹實力愈來愈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啊?」


    「…………」


    少年沒有回話……不對,應該說他沒辦法回話。


    他被男子施放的雷擊烤成了焦炭,身受重傷連站都站不起來。


    「喔,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理你師父我。」


    朱利亞斯『啪』地打了一下指響。手上的魔導器戒指隨即做出反應,在四周召喚出夾帶著火光,發出呲呲聲響的雷電。


    ——一道雷係魔法直朝著仍倒在地上的少年方向奔去。


    「咿呀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怎麽了怎麽了?你這不是還有力氣可以從地上跳起來嗎?」


    「你這個臭大叔到底在搞什麽東西啦!」


    少年帶著頭頂上不斷冒出的黑煙大聲斥責,但朱利亞斯卻絲毫不覺得愧疚,口中『呼!』地吐出了白煙。


    「你老子我這個天才魔法使在這裏對你進行一對一教學,結果你卻什麽都學不會……我站在一邊看得都快哭了——唉~我真的不應該一時興起就隨便收個徒弟。當時你們兄妹遭受魔族襲擊的時候,我早該隻救妹妹就好。」


    「……是師父你的教法出問題了吧……再說,你隻教體術、魔力操控的訓練方式……怎麽可能變強嘛。」


    「我有什麽辦法?你沒有才能呀。」


    朱利亞斯毫不避諱的說法,讓少年忍不住緊咬著下唇。


    擁有魔力的人都有其相應的屬性;有人特別擅長火係魔法,也有人對冰雪係魔法較為得意。基於每個人身上的魔力性質不同,能夠使喚的魔法種類也受到限製。因此,每個魔法使也都各自努力鍛鏈著自己擅長的魔法領域。


    ——然而,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朱利亞斯眼前的這個少年,在麵對任何一種魔法都顯得極為生疏。


    一般人能靠感覺意會的要領,朱利亞斯就算從頭解釋到尾,少年也聽不懂。而且聽不懂也就罷了,無論他如何努力,他身上的魔力還是無法輸出轉換成任何一種魔法。


    不管指導他多少次,朱利亞斯始終都覺得自己像是在教導章魚跟蜈蚣怎麽用腳。


    「老子我聽過好幾次『天才不見得適合當一個老師』這樣的說法,看來這句話還真有道理——因為我是天才,所以我根本搞不懂你這家夥為什麽學不會。」


    朱利亞斯吐出了自我陶醉的語句後,瞄了一眼少年的臉龐。


    「我說,你呀……不管怎麽做部做不到,是什麽樣的感受呀?努力得不到回報,會有多不甘心呀?作為一個無能的家夥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生有趣嗎?欸,你就教教你的師父吧,笨徒弟?」


    聽到如此充滿惡意的侮辱,少年握緊拳頭。他覺得非常不甘心。


    「喔,你在哭嗎?你哭出來啦?哈哈~哭吧哭吧!老子我雖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女人哭泣的家夥,不過我最喜歡看我這個沒用的笨徒弟哭的樣子了。」


    「……你這個……混蛋!」


    內必的憤怒超過忍耐極限的少年,將身上所有的魔力集中於手掌上,對著朱利亞斯揮出拳頭。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使出全力的攻擊方式。


    然而,朱利亞斯卻仍坐在地上的樹幹切麵上,便輕鬆擋下了這一擊。


    他隻用了一隻手。


    「你還是不行呀。」


    隨後,他用力將少年扔了出去。少年被拋到空中,高高摔回到地上。背上重重撞了一下,讓他一時之間無法呼吸。


    「我看看,榭莉雅的飯差不多該做好了吧。」


    朱利亞斯從樹幹上站了起來。


    「笨徒弟,吃完飯再繼續跟我廝殺吧。等你能跟我過上兩招,就算不使用魔法也可以混得下去了。」


    「……那個,師父。」


    少年倒在地上沒有爬起來,開口叫住了背對著他的朱利亞斯。此時,少年仍因為從高處墜落遭受重擊的後遺症,還不能好好呼吸。


    「強……是怎麽回事?」


    「嗯?」


    「當一個很強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如果我能夠變得像師父一樣強,看到的世界也會變得不一樣嗎?」


    「哈,無聊。」


    麵對少年發自內心的想像,朱利亞斯卻嗤之以鼻地說:


    「這種事你問了又怎麽樣?想知道的話就自己變強吧。」


    ——啪嚓一聲,悠理睜開眼皮眨了一下。


    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他掀開薄被從床上坐了起來,東張西望地環顧著四周。這是一間六疊榻榻米大的屋子。屋內有一張桌子和一台冰箱。另外,悠理躺的這張床,也是房間內原本就附的。


    「……喔,是宿舍呀。」


    ——男生宿舍,四樓,四三四號房。


    由於聖春學園是全員住宿製,身為轉學生的悠理也被分配到了一間宿舍。悠理大概從兩個禮拜前就已經開始一個人住在這裏,但身體跟腦袋卻遲遲沒辦法適應這個新環境。


    (嗯~大概是因為榭莉雅不在的關係吧。畢竟搬來這裏之前,我們每天晚上都是一起睡的……)


    悠理一邊懷念著現在住在女生宿舍的妹妹,抱在懷裏的舒適感和她可愛的睡臉,一邊抬頭望向房間牆壁上的時鍾。


    時間是上午十點。


    這在平常日已經是上課遲到的時間,但今天星期六,學校放假。


    「我也睡了真久……」


    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悠理做了一個令他相當感到懷念的夢。


    朱利亞斯·豪爾格——身為一名天才魔法使,同時擁有極端自找中心的人格,卻也是個極致的女性主義者。


    盡管他的個性差勁至極,但悠理的心裏卻非常感激這位師父。


    畢竟不管怎麽說,這位師父對他的照顧還是相當周到。他總是罵悠理無能、沒用,但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他。


    也因為師父不斷藉由對打(實則廝殺)這種極為粗暴的實戰訓練鍛鏈著他,讓悠理多少培養出相當於一名平庸魔法使的戰鬥能力。


    ——不過,這個『平庸』的實力,在某天忽然變成了『異質』就是了。


    「……師父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麽呀。」


    悠理望向窗外,不自覺地嘟噥了一聲。


    朱利亞斯在好一陣子之前,忽然從悠理和妹妹麵前消失,留下一張紙條寫著:『要是沒東西吃的話就到這個地方去。』除此之外就隻剩下聖春學園的地圖跟介紹信,其他什麽都沒有。


    悠理和妹妹獨自生活了一陣子,但最後還是覺得隻靠兩個人要活下去太過艱難,因此在兩個禮拜前照著師父的指示,來到了聖春學園。


    這所由日本政府直接管轄的聖春學園是全員住宿製,學費全免。隻要通過申請手續,也有餐費的補貼。


    換句話說,隻要悠理和妹妹還是這間學校的學生,他們就不用擔心吃住。看來對於學校秘密培育為保護世人而戰的魔法使,政府也是不遺餘力地提供援助。


    「…………」


    悠理下意識地舉起拳頭看了看,心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變強了。


    基本上,麵對大部分的對手,他都隻需要使出一成的力量就可以讓對手噤聲。他可以劃破空氣,撕裂大地。


    悠理曾經許下決心——遲早有一天,一定要對他憧憬的師父狠狠卯上一拳。而他現在已經取得了足以痛揍他師父的力量了。


    「……一點都沒變呀,師父。」


    悠理帶著自嘲的語氣逕自嘟噥了一聲:


    「變強了之後,我眼中的世界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改變呀。」


    「……你太慢了。」


    悠理換上一套在學校販賣部廉價出售的單色t恤跟五分褲,走出宿舍便看到一位癟著嘴的美少女。


    是久遠院雪羽。今天學校放假,但她還是一板一眼地穿著製服,跟穿得相當隨便的您理呈現十分極端的對比。


    「……嗚~~」


    悠理帶著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的腦袋,拚命想試著掌握當下的狀況,隨後開了口:


    「媽媽桑,我要換一個。」


    「啥?」


    對方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


    (嗚!冷掉了……)


    雪羽這個看來生性正經八百的千金小姐性格,似乎聽不懂悠理的黃色笑話。不過要解釋這個梗實在太麻煩,於是悠理馬上把話題轉開。


    「你說我慢是……我們有約嗎?」


    「我們沒有約,是我自己要站在這裏等你的。」


    「這樣你沒理由說我慢吧?」


    「慢就是慢。就算今天放假,哪有人像你就這麽睡覺睡到飽的?而且雖然是假日,現在學校裏麵還有許多學生正努力鍛鏈自己呢……」


    聖春學園的各式訓練場地跟技術局,就算是假日也對學生開放。而且假日出勤的教職員也很多,為學生塑造了一個非常方便的環境。


    「還是說……」雪羽帶著些許嘲弄意味的微笑說:「你已經不需要鍛鏈自己了?真教人羨慕呀。」


    「……我有在鍛鏈呀。不過我師父的指導方針是想睡覺的時候就睡,想吃東西的時候就吃;他說,要是養成生活一絲不苟、什麽都要照規矩來的習慣,這樣根本無法在沒有道理可循的戰場上活下來。」


    「……這話乍聽起來好像煞有其事,但內容實在太亂來了。」


    「嗯,我師父是很亂來沒錯。」


    悠理苦笑著說。


    「好啦,你一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聽到他這麽問,雪羽也站直了身子,隨後帶著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麻上悠理,請你現在即刻跟我去之前黑龍出現的森林地帶調查。」


    「我拒絕。」


    悠理一口回絕了之後打算就這麽穿過雪羽身邊離開,然而——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裏?」


    雪羽叫住了他。


    「學生餐廳呀。我肚子餓了。」


    「喔,是早午餐嗎?」


    「*胸罩乳頭?」(譯注:悠理將日文的早午餐,『ブランチ』聽成了『ブラチチ』,即『胸罩跟乳頭』的意思。)


    「我是說早午餐啦!你這個笨蛋!」


    雪羽先是紅著臉吐槽了一句之後接著解釋:「……所謂的早午餐,就是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時間,把早餐跟午餐合起來一起吃。」


    「喔~~嗯,欸,就是這樣吧。我要去吃早午餐。」


    「那你就先去吃飯吧。吃完了再跟我一起去。」


    「嗚~~可是吃完飯之後我呀……嗯,那個,其實我也是很忙的啦,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什麽事情?」


    雪羽帶著真摯的眼神凝視著悠理詢問,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其實他根本沒有事情要做,但這麽說眼前這個女生一定不會接受。


    悠理想了想之後,把腦中浮現出來的藉口脫口而出:


    「我吃完飯要回房間打手槍啦,所以拜托你不要吵我。」


    ……說完之後,一股羞怯感湧上心頭。他心想,不管怎麽樣,這麽說可能都太直接,太沒品了。


    (不、不過這樣應該就搞定了吧?她應該會嚇得對我敬而遠之,馬上跑走才對……)


    悠理帶著畏縮的心情偷偷瞄了瞄雪羽,然而……


    「打、手槍……?」


    她瞪大了眼睛歪著頭,顯露出不解的反應。


    (這家夥該不會……連打手槍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吧!?)


    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悠理的意料之外。看來這個名叫久遠院雪羽的女孩,遠比他所想得還要『純情』。搞不好她真的是一個,在仔細嗬護之下長大的千金小姐也不一定……


    「打手槍……嗯,我真是孤陋寡聞,沒有聽過這個詞匯——悠理,打手槍是什麽意思?」


    (你這家夥也太正經八百了吧!)


    看到雪羽帶著不解的反應詢問,讓悠理怱然有一股想要使盡吃奶的力氣,把這句話吐出去的衝動。


    「什麽意思嘛,這個……嗯……嗚、欸……該怎麽說呢?就是要把手槍擦亮的意思啦。」


    「擦亮?是一種鍛鏈方式嗎?」


    「……喔——嗯,要說鍛鏈其實也是吧……先是在腦中妄想各種情節……不對,我是說在腦中想像各種具體的情境,然後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大概是這樣啦。」


    「喔,是一種冥想訓練呀。」


    雪羽逕自得出了結諭。


    (……我沒有說謊吧?嗯,我沒有說謊。)


    悠理忽然覺得自己躲過一個麻煩,因而安心地輕撫著自己的胸口,然而……


    「原來如此,看來你之所以這麽強的秘訣,就是跟這個叫做打手槍的訓練方式有關吧……」


    雪羽積極的自我要求跟旺盛的求知欲絲毫沒有極限。她帶著清澈的眼神凝望著悠理,讓悠理心裏充滿了罪惡感,同時感到極度羞愧。


    「我也可以打手槍嗎?」


    「咦?啊、喔……嗯,應該可以吧……雖然男生跟女生的作法不一樣就是了……」


    「這樣啊……嗯。」


    雪羽逕自沉思了一會兒,隨後帶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凝視著悠理。


    「悠理,我也想跟你一起打手槍!」


    她帶著極為真摯、極致真摯的眼神說。


    「…………」


    聽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要求,悠理忍不住用手搗住自己的臉龐,擺出像少女般羞怯的反應。他羞愧得幾乎要死掉了。


    「話說,悠理,所以打手槍具體來說應該——」


    「我錯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再提這個詞匯了!好!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他滿臉通紅地道了歉,同時單方麵結束了這個話題。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但不知道為什麽,悠理反而覺得自己好像被性騷擾了一樣。


    哪天要是雪羽知道打手槍真正的意思時會是什麽情況,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頭痛不已……不論如何,他決定以後的事就交給以後的自己去處理了。


    「……我說有事是騙你的。我隻是純粹覺得麻煩所以不想去。」


    「你覺得麻埂?」


    雪羽重複了一次同樣的詞匯,眉頭也跟著抽動了一下。


    「昨天你不是說可能有『魔女』出現了嗎?」


    「我是說『有可能』。」


    「既然有些許的可能性,我們作為魔法使就不能坐視不管。而且如果真有『魔女』出現,那可是代表了接下來即將掀起一場災害。而我們作為魔法使的使命,就是守護這個世界的和平和人們的生活呀。」


    「那你就跟騎士團或校方報告就好了呀?我們沒必要出麵啦。」


    聽到悠理這麽說,雪羽忍不住垂下目光。


    「……沒用的。現在騎士團正因為對付黑魔女黨而忙得不可開交,若沒有明確的事證,他們不會出動的。」


    「黑魔女黨……」


    「你不會不知道吧?」


    「欸……就隻是有聽過這個名字而已。」


    所謂的窯魔女黨,是有別於降魔騎士團的另一個魔法使集團。


    降魔騎士團是獲得日本政府及聯合國私底下承認的機構,但黑魔女黨則是對騎士團及政府的作法持反對立場的團體。


    ——簡單來說,那是一個恐怖份子集團。


    三年前發生於魔界的一場頂尖對決——『鮮血皇帝』與『災厄之黑魔女』之間的戰爭。


    這場戰爭在遠征魔界的魔法使回報之下,降魔騎士團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最後,『災厄之黑魔女』殺死了『鮮血皇帝』,結束了這場戰爭。


    而現在的黑魔女黨,則是以『災厄之黑魔女』作為信仰核心的宗教團體。這個宗教團體將『災厄之黑魔女』視為英雄,認為她就是拯救人界的救世主。


    「真是夠了……這實在太滑稽了。人類怎麽可以把魔族當成宗教崇拜?就算這個『災厄之黑魔女』消滅了吸血鬼,她們魔女也不可能成為人類的盟友呀!」


    「……不過,不是說這個『災厄之黑魔女』後來不知去向了嗎?」


    聽到悠理詢問,雪羽點點頭。


    「沒錯。在『鮮血皇帝』死後,『災厄之黑魔女』就再也沒有現身過了;沒出現在人界不說,就連魔界也找不到她活動的任何跡象。盡管認為她已經死亡的說法相當普遍,但事實如何則沒有人知道。」


    「所以那群黑魔女黨的人,不僅連他們的救世主都沒有見過,而且還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就盲目崇拜呀。真搞不懂耶。」


    「就是因為沒親眼見過,且不知道是死是活才有辦法崇拜呀。所謂偶像崇拜就是這麽一回事。」


    「喔……」


    悠理聽了雪羽的說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麽說起來,聽說最近黑魔女黨的活動情況開始變得相當頻繁了呀……是怎樣?現在騎士團的那些偉人們,比起首要敵人魔族,更忙於應付同為人類的對手呀。」


    悠理心想,這還真是諷刺。這場原本應該是人類與魔族之間的紛爭,現在演變成人類和魔族彼此各自的內訌。


    別說自相殘殺了,情況還一發不可收拾。


    「總而言之,請你跟我一起來吧,悠理。」


    雪羽再次提出請求。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白為了我跑這一趟的。」


    「什麽呀,不然你是要跟我約會嗎?」


    「笨、笨蛋!誰、誰要跟你這種人……」


    雪羽顯露出滿臉通紅的反應,看來她似乎知道『約會』是什麽意思。


    「嗚嗚……如、如果你答應幫忙的話,我就當你的證人,幫你證明你的能力好了!我也會幫你跟禦島教官爭取,用別的方式監定你的能力……這麽一來,你就可以升上c級……不對,甚至可以更上層樓——」


    「喔,不用啦。我對這種東西沒什麽興趣。」


    「……你這家夥真的是個怪人耶。」


    看到悠理一派輕鬆地搖搖頭,雪羽也顯露出無奈的反應歎了一口氣。


    「欸,算了,如果你可以等我吃完飯的話,我就陪你去調查吧。」


    「真、真的嗎!」


    「嗯,不過相對的,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什麽條件,你說說看吧。」


    雪羽擺出堅毅的態度說完,這才恍然回神。


    「該、該不會是……約、約約、約約約會吧?那個我……我對這種事情沒有經驗,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那、那個……」


    「蒙布朗。」


    就在她慌張地試著化解這個危機時,悠理忽然開了口。


    「咦?蒙、蒙布朗?」


    「我想請你告訴我,附近哪裏有賣好吃的蒙布朗。這裏的學生餐廳有各種百匯跟蛋糕,但偏偏就是沒有蒙布朗。」


    聖春學園以占地廣闊的校地聞名,而且校內包含建築物在內的所有設施,全都是由魔法使打造的——因此,學校裏的一切陳設都有其意義。


    舉凡校舍、學生宿舍、研究大樓等等,這些建物看在一般人眼中隻是單純的近代建築,但若是懂得辨識其中奧妙的人,恐怕都會對這座學園蘊藏的『機能美』心生讚歎吧。


    事實上,校內的這些設施,從位置分布到選用的材質,全都經過精密計算。而且各個重要地點,還各自擺放了能夠獨立產生魔力的特殊魔導器。


    換句話說,這整座學園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名為『極大魔法陣』。


    藉由這個複雜而精致的魔法陣,人類便可以使出單人無法使用的魔法;在校園內經常性地張設對魔族用的防禦結界,亦可成為長距離攻擊魔法的炮台,以備不時之需。


    另外,這裏亦有a級以上魔法使才能使用的傳送魔法裝置——『浮舟』,這也是拜聖春學園這座巨大的魔法陣之賜。


    「a級以上的魔法使?可是我是d級耶,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隻要有a級以上的魔法使陪同就可以使用。」


    吃完年餐——應該說是旱午餐之後,悠理在雪羽的帶領下朝著設有傳送魔法裝置的地下室移動。他們走在一條白色的走廊上,持續對話著。


    「這麽說起來,你是a級嘛?真是厲害呀,!」


    悠理僅隻是將心裏所想的話脫口說出,但雪羽卻蹙起了眉頭。


    「……就算你這麽說是稱讚,我聽起來也隻像是調侃。明明你的實力就遠比我強得多不是?」


    「你不要用這種自卑的心理曲解人家的話嘛。我是真的這麽想的啦……再說,誰的實力『強』,這點也沒有一定的標準吧?」


    悠理聳聳肩說。


    「話說,我有話想要問你。」


    「什麽話?」


    「你為什麽『不打女人』?」


    「嗯……欸,這就是我的原則吧。」


    「……我想問的就是,你為什麽會把這個當成是你的原則?」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會喜孜孜地對女生揮拳的男人,這才有問題吧?」


    「就我個人而言,我很不喜歡這種男尊女卑的觀念。女人不是一定要男人守護的弱勢者。」


    「不對啦,你完全搞錯了啦。」悠理頗為無奈地搖搖頭說道:「這不是誰強誰弱的問題啦——女生之中當然有很多很強的人呀——我記得現在的騎士團團長就是女人嘛……嗚……是叫做克勞利嗎?」


    「不是※克勞利,是黑瓜——黑瓜緋蜜團長。」(譯注:『克勞利(クロウリー)』為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神秘學領袖。名字發音音近日文的,黑瓜(くろうり)』。)


    「對對對,就是叫這個名字嘛——欸,總之,我沒有瞧不起女人。應該說,我非常尊重女性。我喜歡女人,所以我不打女人。」


    聽到悠理毫不避諱地這麽說,雪羽呆愣著顯露出不敢苟同的反應。


    「我說你呀,真的是個非常忠實於內心欲望的人呢;能吃就吃,能睡就睡,而且還喜歡女人……實在是個無可救藥的家夥。」


    「不是有句話說『英雄本色』嗎?好男人在這方麵也會格外努力呀。」


    「同一件事,有些人真的就是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


    「倒是你呀,你的個性太過正經八百了啦。你全身上下部散發著模範生的靈氣呢。」


    「才沒有這種靈氣呢。」


    「你看,就像這樣——你一定常聽人家讒你沒有幽默感吧?」


    「有、有什麽辦法嘛!我就是這種個性呀!」


    看來悠理說中了,讓雪羽忽然拉大了嗓音駁斥。


    「不過……像你這麽正經八百的人,明明沒有接到任務命令,卻還擅自前往調查,這其實也滿反常的呢。」


    悠理邊說邊停下腳步,定睛直視著雪羽。


    盡管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悠理認為,他其實已經相當了解久遠院雪羽這個人的性格了——她不是一個急功好利而獨斷獨行的人。甚至,她其實應該很討厭這樣的人。


    「這、這是因為……」


    雪羽忽然顯露出哀傷的表情垂下頭。幾秒鍾的沉默之後開口淡淡地說:


    「我……非得早一刻進入騎士團不可……也因為這個緣故,我如果隻是做一些跟其他人一樣的事……」


    「嗯?進入騎士團不是從魔法使養成機構畢業之後的事嗎?」


    「基本上是這樣沒錯,不過也有例外。隻要養成機構的學生向騎士團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不用等到畢業就可以加入騎士團。現在就有一個學生還沒畢業,卻已經是騎士團的成員了。」


    雪羽說到這裏,眼神轉為堅定,同時也透露出對於自己力有未逮的懊悔。


    「那個人是我的——」


    「好了,你不用勉強自己說出來。是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不好意思。」


    雪羽帶著哀傷的表情正要開口的同時,悠理先一步製止。


    「任誰都有埋藏在心裏,不願提起的事。」


    不論是誰,都一定會有不想說,或者不能說的事吧。


    兩人將這個話題打住,再次邁開腳步前進。


    森林深處,有一名魔女。


    這是在正午時刻,陽光仍曖昧的森林深處。


    這裏有一棟老舊的小木屋,是過去當作避難所或是倉庫使用的建築。但現在遭到棄置,形同一片廢墟。


    「唉~這間破房子果然跟人家一點都不配呀~喂,你們也這麽想對吧?」


    昏暗的室內,隻有野獸的低吟回應魔女的聲音——而且不是一隻,是幾十隻野獸以低沉的喉音表示同意。


    這間小木屋內的木質地板上,全都被黑色的野獸占據。這些四隻腳的野獸外型像狼,但頭部卻長了狼的頭上不會有的角。


    這群異樣的狼沒有發狂亂吠,全都像是經過仔細調教的寵物,乖乖地趴在地板上。


    魔女坐在其中一頭大型的野獸背上。她有著一雙迷幻而充滿魅力的眼神,美麗的模樣不像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物:她有著極致曼妙的曲線,搭配一席華麗耀眼的酒紅色洋裝,裸露出大半豐腴的酥胸和大片肌膚。


    她的美貌宛如要將看過他的人全都收為俘虜一般,美妙絕倫。


    「我們得盡快找到一個適合人家的住所呀……一座我在人界的城堡。」


    她伸出美麗的手,輕撫著身邊一頭野獸的頸子。


    「哪裏好呢……唉呀,對了~~」


    她一邊說嘴角一邊上揚,在臉上勾勒出微微的弧線。


    「我們就殺死下一個進入森林裏的人類,把他的家據為已有吧~要是不喜歡,就用同樣的方法再來一次。」


    她說完嗬嗬笑著。


    她的名字是露希雅·馮·艾爾達·法恩——是消滅了吸血鬼,並稱霸魔界的魔女一族中的一人。


    「……既強大又美麗的露希雅小姐,作為人家的城堡,如果不是非常可愛,人家才不要呢~~」


    太陽的角度改變,窗外穿過葉隙灑下的陽光消失,室內再次幽閉於黑暗之中。漆黑的小木屋內,隻有魔女妖豔的笑聲和野獸的低吟持續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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