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言到底是被他赤誠的真心所打動,還是隻是單純的怕他會原地撒潑太丟人。都無所謂,反正殊途同歸了,言能讓他進門,那就是好的結果。言家走得是堪稱「精英」標配的簡約性冷淡風,各類家具擺件顯然有請人精心挑選,都是些有格調且價值不菲的小眾定製品牌。鑰匙架上隻有孤零零的一串鑰匙,玄關掛著一副後現代主義的畫作。客廳是挑高的設計,配上三麵全景落地窗,顯得整體結構明亮又大氣,但卻也襯得本就麵積可觀的獨棟,格外空空蕩蕩。整個房子像樣板間一樣幹淨。沒有擺放個人照片,沒有獨居常見的雜亂,沒有任何鮮豔靈動的色彩。也幾乎沒什麽生活的痕跡。就仿佛這隻是一個,言隨時都可以拋棄的臨時落腳點。而不是「家」。客餐廳偌大的長桌上,孤零零的放著一碗顏色寡淡的麵條,顯得可憐兮兮的。褚如栩抿了抿唇,出聲問道:“你早飯就吃這個啊?”正用咖啡機做著摩卡的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嗯」了一聲。“我隻會做這個。”言平淡地說道。褚如栩聞言,立馬把手裏拎著的袋子放到流理台上,在很有眼力見的把言那杯滾燙的咖啡接過來,親手送到餐桌上放好後,便套上了一旁的圍裙,在櫥櫃裏翻找起了調料。言很有自覺地,把自己那碗讓人食欲全無的素麵倒了,然後便麵對著褚如栩坐了下來,一邊安安靜靜地喝著咖啡,一邊悄悄觀察著對方。褚如栩從大購物袋裏掏出了幾個保鮮盒,裏麵裝的好像都是些菜肴的半成品,有魚有蝦,有蛋有肉的,還有兩盒凍餃子,兩盒小餛飩。言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褚如栩帶來的這些東西,好像都是些蔬果、食材,以及成分健康的小零食。熟練清理著廚房的褚如栩,像是感受到了他探究的視線,都不需言發問,就仿佛猜透了他心思似的,抬起頭朝言燦然一笑:“其實是葉哥叫我來的。”“他說你家阿姨最近返鄉奔喪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褚如栩態度坦蕩說道。言心裏一酸,想著好友最近工作那麽忙,竟然還要抽空關心自己,實在有點讓人感動。可他也沒感動太久,下一秒,褚如栩的話就打破了逐漸煽情的氛圍:“葉哥說,你最近又失業又失戀,還痛失做飯好吃的保姆阿姨。”“「別看言年紀不小,但其實完全沒法照顧好自己的生活,唉,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正躲著偷偷流眼淚呢,怪讓人擔心的」,這句是葉哥原話哈,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褚如栩憋著笑,找補道。言:……算了,還是絕交吧。絕交了應該能少生點氣,多活兩年。褚如栩果斷見好就收,兩手一攤,哄小朋友似的,注視著言,眼睛笑成了細細的一條:“所以,我來陪你啦。”言看著褚如栩這張很符合他審美的臉,心裏不由一緊。可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態,以及對方昨晚剖露的喜歡……言繃著臉,冷淡地拒絕:“不需要。”褚如栩卻隻是聳聳肩,並不在意的樣子,他打開了一個保鮮盒,一邊往熱好的鍋裏倒去,一邊哄騙似的嘀咕道:“你需要。”“不需要。”言執著地又重複了一遍。「滋啦」一聲。濃鬱的番茄泥與高溫金屬麵接觸的瞬間,酸甜清香的味道瞬間在室內迅速擴散開來。晨跑完,到現在什麽都還沒吃上的言,不自覺抿了抿唇。“你需要的。”褚如栩背對著言,自說自話著,還順手往加熱中的番茄牛腩裏撒了點芝士粉。沉默幾秒後,他像是重新獲得了底氣似的,自信地回過身來,朝言眨眨眼睛問道:“哥哥,你除了堅果過敏,還有其他忌口嘛?”言的眉頭依然微蹙著,但態度顯然鬆動了。兩人對視片刻,言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有些僵硬地答道:“早餐,不想要蔥。”褚如栩忍不住輕笑出聲,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朝言那邊打了個響指,語氣輕快:“遵命”作者有話說:小褚:雖然很老土,但先抓住男人的胃,是真的可以抓住男人的心的(篤定)第12章 褚如栩動作利落,很快,番茄牛腩燴飯配著一小盤滑蛋蝦仁,就被端到了言的麵前。言慢悠悠地享受著愜意的早餐時光,褚如栩則十分自來熟地收拾起了廚房,他貼心地把帶來的東西分門別類,還生怕言認不出似的貼上了小便簽。言用餘光打量著鳩占鵲巢般自得的褚如栩,心情有些複雜。剛才是不是就不該讓他進門啊……言腹誹道。這明顯已經是一副趕也趕不走的架勢了吧。“言。”褚如栩突然叫了他一聲。不是哥哥,隻有「言」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和今早他突然出現時喊的稱呼一樣。言有些不適應,但也隻是垂眸沒有馬上理他,並沒有試圖糾正什麽。他對稱呼這種東西從來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偏愛,順耳就行。言沉默著抬頭看向對方,心情突然就沒剛才那麽好了,甚至有點懶得搭話。顯然,在潛意識裏,他大概覺得還是「哥哥」要更順耳些。也不知道,褚如栩是觀察出了言情緒上的微妙變化,還是故意存了逗弄的心思,再開口時,那兩個膩歪的字就又回來了。“哥哥,你有漂亮的新花瓶麽?”褚如栩笑著問道。花瓶?言不禁怔了怔,等片刻後反應過來,才順著褚如栩的目光往門口看去。冷白色的木質鞋櫃上正堆著一簇小野花。黃的白的粉的紫的雜摻在一起,開得生機勃勃又亂七八糟。難看倒也不難看,但美感著實稀薄。反正沒有一朵能叫上來名字的。言:……這玩意也配用花瓶?言無語地搖搖頭,可還沒等褚如栩做出反應,他卻停頓了一下,然後想起什麽似的,起身走到櫥櫃角落最深的抽屜前,翻了半天,才終於翻出來一個彩虹配色的馬克杯。上麵還印著柏鷺大頭照的那種。言蹲在地上,抬起頭朝褚如栩笑得狡黠,衝著他晃了晃手裏的東西,語氣揶揄:“沒有漂亮的新花瓶,隻有醜陋的破杯子。”褚如栩一愣,看著杯壁上柏鷺那張很不喜慶的臉,直接氣樂了。他輕哼一聲,舌尖舔了舔發癢的後槽牙,挑著眉稍,語氣裏虛浮的乖巧溫馴都沒太繃得住:“哥哥,你要用印著前男友照片的情侶杯,來插追求者送的花?”言看著褚如栩別扭的表情,沒忍得住,也笑出了聲:“有什麽問題麽?”“就這個,愛用不用。”他神色微斂,裝出一副不高興了的樣子,輕佻地把杯子隨手往台麵上一擱,斜了斜褚如栩,起身往客廳走去。杯子是交房時小區物業送的,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差不多的。據說是為了表現出社區對住戶的體貼關心,知道他和柏鷺是對同性伴侶後,還特意定製了國際通用彩虹圖案。但鑒於兩人感情的熱烈程度,絕對不足以達到能心甘情願用這對杯子的地步,而且,從言去年年初搬進來到現在,柏鷺就隻在這留宿過兩三次,確實沒機會。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它不好看。三麵大落地窗從不攔窗簾,客廳的麵積本來就占據了一樓的大半,配上這個設計,看起來仿佛要延伸出去與後院融為一體似的。裝修時柏鷺評價說,這很像一個困住精美藝術品的透明防塵罩。但言很喜歡。他喜歡家裏的每個角落都能被陽光照到。不僅因為明亮的環境更容易給他帶來好心情,如果非要往深層探究的話,這其實也算是他對過去脫敏的某種機製。他兒時的「家」比現在的要小一點,三層的小洋樓,有些陳舊,是當地曆史文化建築保護區裏,最漂亮的一棟。畢竟他有個繼承了外祖全部遺產的藝術家母親,浪漫又富裕的那種。言家裏到處都是彩色的:精美獨特的琉璃工藝品,牆壁上他和母親一起完成的塗鴉,父親每天帶回來的小禮物,一年四季都開著花的庭院。母親最喜歡穿著白色吊帶裙坐在庭院中畫畫,她天賦平庸,創作不出什麽讓人驚豔的作品,就隻圖個開心。作為獨生女,她從小就被照顧得很好,長得明豔動人,頭腦也靈光,沒經曆過苦楚,沒遭過委屈,在家裏的保護下過著隨心所欲的幸福生活,哪怕在外祖去世後情況也沒有改變。豐厚的遺產一半被她捐了出去,但光憑剩下的一半,就完全夠她舒適的度過本該漫長的餘生了。她實在找不到什麽煩惱,所以哪怕她遇見了愛人,生下了孩子,看起來也和少女時沒什麽區別。她和愛人沒有結婚,隻是生活在一起,共同撫養著兒子,她的戶籍上隻有言,沒有那個男人。兒子的長相沒隨了她,五官裏隻有眼睛像笑起來時眼尾微微上挑,無時無刻都蕩漾著情意似的。言最喜歡躺在她懷裏,聽她講光怪陸離的故事,聽她讀輕飄飄又意義不明的情詩。但偶爾也會看到她神色悵然地自言自語,說什麽:“隻有隨時能選擇脫離當下的生活,人才是自由快樂的。”她的戀人為她滿世界搜羅來無數珍稀的花種,努力讓她的花園全年都能保持生機勃勃的樣子。母親也常把「愛他」掛在嘴邊,可對方卻從來都沒底氣相信,隻能強撐著笑意回問她「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才嫁給他」。如果生活能就這樣持續下去,那倒也還不錯。隻可惜,美好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被打碎。母親那樣輕盈如幻境一般的人,無法被任何人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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