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行者與前行者
東京侵域：Closed Eden 作者：岩井恭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01
秋月蓮次逃到了某幢兩層的別墅中。
「哈……哈……」
家裏非常整潔。家具保持著原來的狀態，乍一看還以為隻是一家人出去旅行了。
「可惡……我到底在搞什麽啊……！」
一邊從二樓窗戶往外看，一邊用繃帶纏住膝蓋。從大背包裏拿出止血用的軟膏塗在額頭的傷口上。
因為被大鄉真愛目擊自己打倒救務廳職員的一幕，情緒不穩定，引發了車禍。
和汽車撞上了。在危急關頭拋下自行車飛了出去，下落的時候還進行了緩衝，所以沒有受重傷——但是一大批人看到了從現場逃跑的他。
「冷靜一下……沒有骨折，出血量也少。身體a-，精神a-，狀況b。自行車藏起來了，也沒人看到我進這個家——不不不，狀況c……！我可是被真愛看到了！」
窗外一直響著警車的警笛。
埋伏蓮次的那幫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這種事已經不重要了。事情鬧得那麽大，救務廳恐怕也已經發覺了。
這裏離木村的家還很近，救務廳已經動員在木村家周邊埋伏的監視小隊，對這一片地區都實行了包圍——這麽想應該是不會錯了。
可以說，裝作一般居民從這個城鎮脫逃是極為困難的。
「……這個等下再想。救務廳已經開始探索空宅了。這裏馬上也會暴露……！必須馬上逃掉——！」
這和從幾個門外漢手中逃離完全是兩碼事。有救務廳這一龐大組織和警察局——當地居民也是目擊者，所以附近的所有人類都是障礙。
「但是，我該往哪逃……！」
把頭從窗邊縮回來，狠狠地用後腦砸牆。
「到底該用什麽路線逃生啊，葉……！」
在被逼上絕路時，負責選定逃生路線的是他的搭檔。
隻要她說『go』，就算麵前是火坑蓮次也敢跳。
但是現在搭檔，弓家葉方並不在這裏。
「不……現在葉的狀況也不明朗……我不好好努力的話……」
想給自己鼓勁兒，但現在大腦一片混亂。
「……！」
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蓮次跳起來架起匕首，但又馬上把匕首放下。
「……失蹤者調查表？」
隻是一遝紙從房間裏的桌子上掉下來了而已。
蓮次所在的房間應該是這家人的兒子用的。半開著的衣櫃中掛著的都是疑似大學生的衣服。落在地板上的紙片是蓮次很熟悉的東西。
這是申報東京厄襲的失蹤者的文件。上麵還蓋有救務廳的章。
「還有——筆錄，這全都是麽……？」
看來這家人也是失蹤者的家屬。
紙片超過了上百張。這是他們頻繁聯係救務廳的證據。
「目前正在調查中……調查中……調查中……」
再翻了翻紙片堆，依舊是同樣的內容。
蓮次的胸被揪緊了。最後脫力地低下頭。
他很明白這一家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積攢這些紙片的。
「……夢姐……」
重要的人突然被奪走，生死不明。
唯有自己被留在這個世界，過著被罪惡感填滿的日子。
——嗯，我等著。
光是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大鄉夢衣的笑容。
這種戀心——化作與詛咒無異的痛苦之槍刺穿了蓮次。
「我好想你啊……夢姐……」
真想就這樣蜷縮身體，什麽都不做。
臨界區域很可怕，eom和異形很可怕。甚至讓他感到厭倦。
想放棄苦行般的訓練。也受夠了教官們一直以來抱怨他的話——『沒才能』。在公權力麵前四處逃竄也很痛苦。
因為很痛，所以不想再受傷。
被他人厭惡，被他人憎恨的他其實很受傷。
明明自己隻是個與兄長和妹妹不同，一事無成的敗類——
隻有想要再度和喜歡的人見麵的心情驅動著蓮次。
「……」
絞盡剩餘的力氣抬起頭，發現了並非報告書的紙片。
『致幸司，兩年前，你消失在了東京的大學中。至今為止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但是爸爸媽媽已經忍不住了。擔心如果還留在這兒，會不會連裕美都會離我們而去。所以我們決定移居海外。但我們還是相信你會回來，所以把這裏保持原樣。你一定會回來吧？我們一直在等待——』
等待。
看到這兩個字，蓮次忍不住將紙片甩開。
「……隻是空等的話，什麽都不會改變。你們到底在期待什麽呀……！」
蓮次對落在地上的紙片罵道。
「是救務廳嗎？明明那幫家夥根本不打算奪回失蹤者……！」
——謝謝。
千葉縣某個竹林的主人，老婦人的話閃過腦海。
蓮次的手下意識地動起來，摸了摸自己右側臉頰。
「還是——我呢？」
蓮次拖著腳，搖搖晃晃地站到牆邊。
「不要……我隻是想要夢姐……就連夢姐，都……」
蓮次的身心都快要到忍耐極限了。
並且，現在還完全成為了救務廳的敵人。警察和一般市民也是。
這就好像——蓮次，成為了人類之敵一樣。
被如此逼上絕路的他，還必須擔上新的擔子嗎？
他根本無法肩負奪回數百萬失蹤者的——人類的希望這個擔子。
「為什麽……這之前奪回的人中沒有夢姐啊……！」
雙手抱頭，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如果那之中有夢姐的話……我就可以……不用再……！」
隻要奪回大鄉夢衣，蓮次就滿足了。
不，還要奪回搭檔葉方的弟弟。他姑且會履行自己的義務。但是他並不想管除此之外的任何人。
但是，蓮次將並非目標的人們從eom手中奪了回來。
沒有奪回消失的心上人，隻是證明了『奪回』的可能性。
蓮次自己的願望一個都沒實現——
並且還要負擔人類的敵意與希望——這兩個極端的重壓。
「我，明明隻是想救夢姐——！」
蓮次雙手按住混亂的腦袋。這時，耳邊傳來梆的聲音。
是家門打開的聲音。蓮次貓下腰，拿出匕首。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丟下哥哥不管是不行的！」
「……！」
蓮次肩膀顫了顫。一樓傳來了爭論的聲音。
「懂啦懂啦。所以不才回來了嗎，裕美」
「媽媽才不懂呢！與其擔心我，不如照顧一下哥哥的感受……」
「別說了，求你了裕美……你冷靜一下」
留下一封信打算移居海外的一家人，突然改變心意回來了——
蓮次的心髒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狂跳。冷汗從所有的毛孔噴出。
確實，有這種可能。從第一印象來看，這家的陳設非常整潔，甚至讓人覺得他們不過是去出趟遠門。並且信中也體現了家人的猶豫。
所以改變心意突然回來的可能性是絕對有的。然而——
「……偏偏在這個時候麽……！」
蓮次呻吟著看向窗外。
很不巧，發現了剛好在這家門口問詢的救務廳職員。
現在出去肯定會被救務廳發現——
蓮次的黴運還沒到頭。
落在地上的蓮次的手機開始振動。有人來聯絡他了。
「——」
迅速撿起手機並停下振動。
本以為是搭檔少女遞來的救命稻草，沒想到不是。
是大鄉真愛。是想在報警之前再數落他一番麽？
「……剛才二樓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是麽？什麽都沒聽到呀」
「我先把從哥哥房間裏拿走的照片放回去」
蓮次緊握匕首，手上已經浸滿汗水。
外麵是救務廳，裏麵是無關的平民。
完全無路可逃的蓮次——
「葉……我恐怕已經，不行了……」
隻能悲傷地哀歎。
02
被用槍口對準下顎的葉方低吟道。
「看到了……？我們和<吹笛手（hameln）>戰鬥的經過」
「<吹笛手（hameln）>。你們是這樣稱呼那個『可疑的eom』的呢」
展現本性的殺人魔木村阿爾忒彌斯嘻嘻笑著。
「那是當然，我清清楚楚地，見證了蓮先生與<吹笛手（hameln）>的戰鬥」
葉方流著淚看著五個倒在血泊之中的白製服。
他們是葉方的分身。
懷著奪回消失的人的執念，期待著救務廳。但在知道救務廳更優先於餘下的人的安慰，放棄去尋找失蹤者後，絕望了。
結果，反抗救務廳——被眼前的木村所利用。
「在與<吹笛手（hameln）>戰鬥時，蓮先生身旁的，並不是葉小姐吧？」
明明剛剛才利用突襲結束這五個人的人生，木村卻依舊很平靜。葉方從根本上無法理解她。
眼前的女性，已經不是人類——不能是人類。
「葉小姐，確實我看到你時會覺得欲求不滿，但我對你其實沒什麽興趣。因為你終究是個普通人——所以，我對你也沒有所謂的仇恨」
被木村利用的，不光是死亡的職員們。
還有葉方——她終於察覺到了這一點。
「……看來你並不是因為我才被救務廳抓住的啊」
葉方用哭腫了的雙眼瞪著木村。
她在與木村的單挑中勝出，把木村捆在了秋葉原。
從秋葉原是沒辦法看清天空樹展望台的人物的。她知道木村識別氣流的能力範圍很廣，但那個能力還不能識別出人臉。
而木村卻說她看得一清二楚，這就表明——
「沒錯，葉小姐把我扔在那兒以後，我被救務廳抓住了，然後我又趁機把他們全都幹掉了。再去天空樹，觀摩了你們的戰鬥後——」
木村放下手槍。
「先回到自家，設置了一些陷阱，又回到臨界區域——自己把自己五花大綁，讓救務廳抓住」
設置了一些陷阱。那應該就是將秋月蓮次逼上絕境的東西。
葉方和蓮次——不，包括救務廳和『奪還派』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她擺了一道。
都沒發現這個殺人魔是『自投羅網』的。
所有人都中了她從一開始就設好的陷阱。
「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人工衛星himawari」
事到如今，才明白木村真正的目的。
「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成功逃跑是吧……」
狹窄倉庫裏的物五具屍體就是證據。
「在這邊大鬧天宮，吸引救務廳的注意力……另一方麵……」
「沒錯，『奪還派』的戰鬥部隊，應該已經將himawari小姐解放了吧」
木村阿爾忒彌斯執著於秋月蓮次。
那麽，也同樣會對與蓮次是同類的——半eom半人類himawari有興趣。
「我的真目的當然還是蓮先生哦？為此我還設下了不少陷阱」
「……」
「但是，我也對himawari小姐一見鍾情了。他們兩個太像了……那根本就不是人類。又是企圖破壞境界線，又是戰勝<吹笛手（hameln）>什麽的。啊啊，不論是哪邊，我都好想要。隻要得到其中一隻，就算被救務廳抓住我也無所謂了。因為——」
木村雙眼放光注視著葉方，嘴角流出唾液。
「反正隻要破壞境界線，整個世界都會變成臨界區域——」
境界線被破壞，人類之敵eom被從中解放出來。
興奮地期待著這樣的未來的女性，果然已經不是人類了。
「啊，還沒好嗎。『奪還派』的各位到底有沒有好好地把himawari帶到<吹笛手（hameln）>麵前啊……」
「——啊？」
葉方瞪大眼睛。
「這次又能奪回多少人呢？奪回多少都無所謂，就算沒辦法奪回也無所謂。反正境界線馬上也要——」
「要把himawari，帶到<吹笛手（hameln）>麵前……？」
葉方不知該說什麽好。她放開了抓住木村的手。
「救務廳知道<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因為一直都在跟蹤它」
「——」
「太好了呢，葉小姐。說不定這下又有一些人要回來了。或許令弟就在其中哦？——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不久後所有人都得死」
木村的話並沒有惹她生氣。
「啊啊啊啊！我好期待啊！期待這個世界完全變成臨界區域！這樣一來就能單方麵地幹任何人了！我忍不住啦啊啊啊啊！」
與歡喜得發顫的木村不同，葉方全身脫力跪倒在地上。
眼前一片黑暗。她抱著頭——全身開始顫抖起來。
「——葉小姐？是因為太高興而濕了嗎？」
「你，你都幹了些什麽——」
「啊？」
「這樣做的話……himawari——會被<吹笛手（hameln）>消滅……」
葉方抬起被頭。淚水將她的化好妝的臉打濕。
「這樣的話——就再也——救不回失蹤者了——」
木村驚訝地抬起眉毛，她嬉皮笑臉的表情也消失了。
「蓮和hiamwari很像……？不——他們合二為一，才是——」
「……你在說什麽？」
到底該不該把最需要隱藏的秘密，告訴最不該告訴的人。
葉方，隻猶豫了一秒。
「——蓮是因為eom才活命的……himawari也是」
木村認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她的控製之下。
實際上也沒錯——但木村本人也誤會了一件事。
這個誤會可能會導致這世上任何人都不希望的，最恐怖的事態發生。
「兩年前，他們兩人被一分為二的eom分別寄生了……」
沒工夫思考後果了。不需要斟酌說法，不需要藏著掖著。
必須馬上做出判斷，修正錯誤——否則將會無法挽回。
「他們兩個合起來，才是<暴怒（angry）>」
將這個絕對不能說的秘密，告訴了眼前的殺人魔。
「缺了另一半，就隻是個半吊子的人類……半吊子的eom。在沒辦法湊齊兩個人的狀態下貿然挑戰<吹笛手（hameln）>——是絕對贏不了的……！」
在第三者聽來，這隻可能是天方夜譚。
就連救務廳都不清楚hiamwari的真實身份。
意料之中的，木村阿爾忒彌斯聽到葉方過於荒唐的坦白後嘻嘻笑了起來。
「你就信我吧！不快點阻止他們的話……你就再也見不到你最喜歡的蓮和hima
wari了，不論是哪邊！」
「——你準備好了麽，葉小姐」
任何人都會覺得這真相很可笑。
而並非人類的木村阿爾忒彌斯，毫無疑問是個例外。
確認左輪手槍的裝彈情況，再次拿起手槍的她——
「要展現真正的實力了。認真地和救務廳幹一場」
依舊是那麽愉悅。
03
槍聲在救務廳別棟大樓的通道上回蕩。
「咕……！」
「嗚哇！」
葉方和木村快速穿過手腳被子彈擊中倒地的白製服們。
「——雖然之前說過要逃走」
遇到樓梯後馬上往上爬。
「但不管怎麽想都太難了」
在走廊上奔跑，躲進無人的房間裏，撇開追兵。
在重複了好幾次上述動作後，終於了解了救務廳的包圍手法。
「救務廳似乎是想拖成持久戰。大樓的出入口都由正規隊員死守。屋外還有數百人的軍隊封鎖。是打算等這邊子彈用完後，再派出真正的殺手把我們幹掉」
「……這層樓很安靜。在那間屋子裏休息一下吧」
「你就不覺得救務廳這種一點沒有冒險精神的陰險手法很惡心麽，葉小姐？」
要說惡心的話，和殺人魔組隊才叫惡心。
「啊，哈……拜托你拿天線」
葉方將天線交給木村，從口袋裏掏出紙和筆。
「葉小姐，你在幹嘛啊？不能老讓我來幹活吧」
木村微微打開門，對門外舉著天線。
葉方無言地寫字，時而停頓片刻，繼續下筆。
「你在聽嗎？我的子彈也差不多要耗盡咯？如果沒有槍，柔弱的我是打不過救務廳強壯的男人們的哦？」
「……」
「聽說蓮先生和himawari小姐很危險，我才告訴你那麽多秘密的。結果你就寫個不停。這紙筆是救務廳的吧？這樣好麽？警察叔叔~這裏有人偷東西誒~你難不成是突然想起學校布置的作業了？數學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你。別看我這樣，數理化我很拿手的」
「……閉嘴，這樣就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
「我的意思是說你好歹跟我道聲謝吧」
葉方側目盯著木村，木村也回瞪葉方。
「我可是把<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和我知道的所有<spot>地點都告訴你了哦？你就不能禮尚往來地說句『非常感謝，你不論怎麽幹我都行』麽？」
「你這種不配做人的混蛋才沒資格和我禮尚往來」
從木村那得知了<吹笛手（hameln）>的下落，據說那是從『奪還派』那裏聽說的。
同時，木村還說出了她知道的所有<spot>的地點。
有十幾個。說明她從大量的入侵者手中奪走了<spot>。不敢去想她到底是用什麽手段奪取的。
「你明白現在的狀況嗎？恐怕現在整個建築物都在幹擾電波的影響範圍內。所以必須趕快離開這裏，和我們所愛的那兩位取得聯絡。這已經可以說是大危機了」
「你以為會變成這樣是誰的錯呀……夠了，你先閉嘴」
迅速寫完正文，並在所剩無幾的留白部分寫下收信人。
「——好了，這樣就……」
把紙對折兩下，夾在口袋較淺的位置。
深處是不行的。必須要是能被劇烈的運動顛出來的，絕妙的位置。
「啊，作業做完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葉方沒有理會木村，而是雙手合十，像是在進行祈禱。
這是她下意識的舉動。
「——已經無處可逃了——」
將合攏的雙手抵在頭上，閉上眼睛。
兩年前，東京厄襲發生了。
弟弟奏汰入住的醫院也被臨界區域吞沒。
在那之後，她不知跨越了多少絕望，穿越了多少次生死線。
隱藏身份進行戰鬥訓練和偶像活動，並侵入滿是人類之敵的臨界區域。日複一日過著艱辛的日子。
失血過多死，休克死，摔死，悶死，溺死，壓死——
體驗過各種死法，又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修複shot救活。
在除了絕望以外空無一物的死亡世界追尋唯一的希望的生活——
到今天也要結束了。
「既然逃不掉……就隻有攻擊了……」
葉方睜開眼睛低語。
她已經無處可退，但還留有希望。
那個希望犯了愚蠢的錯誤。但他應該還是勉強活了下來。
葉方，會讓那個希望——閃光。
將他送走。
送向奪走了他們重要的人的世界——臨界區域。
「葉小姐原來還有祈禱的習慣呀？我在的學校也經常幹這個，但是效果很一般哦」
「把天線給我，我來帶路」
已經做好覺悟了。
葉方從木村手中奪走小型接收裝置。
「總算是有幹勁了麽？我們要怎麽逃？」
「——想要和蓮取得聯絡……就必須完成三件事」
天線並沒有收聽到追兵的腳步聲。
「不完成這三件事，就沒辦法逃」
「……嗯，至少是有盼頭了，我也知足了」
木村用手槍戳了戳葉方的太陽穴。
「話說，成功率到底有多高啊？如果隻是沒把握的賭局，我還不如單獨行動呢」
在殺人魔的槍口之下，葉方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蓮以前說過，他的哥哥絕對花心了」
「……啊？」
「如果這話屬實——百分之百會成功」
她瞥了一眼滿臉詫異的木村，然後麵向走廊。
「go！」
和木村兩人一起衝到走廊上。
「你是說蓮先生的哥哥如果花心，我們就一定得救？」
「0點鍾方向，五秒鍾後會與三個敵人接觸！別殺了他們！」
葉方毫不理會木村的問題，加快了奔跑速度。
「第一個，在這裏……！」
「不理我麽？如果你說謊，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哦」
木村用連西部牛仔都自歎不如的低腰射擊姿勢連打三槍。
從樓梯口出現的三個白製服都被打中腳，摔倒了。
葉方在擦肩而過的同時，撿起了一個男人落下的發射型電擊槍——
「嗚哇啊啊啊？」
然後對著遲了片刻出現的第四人扣下扳機。
連著導線的子彈擊中了男人，電流擊昏了他。
「咕啊……！」
看到被昏倒的同伴，腳被擊穿的男人拿起無線電。
「k，kanata攻擊了我們……！果然kanata也是敵人……！」
從倒地的男人手中撿起電棍後跑起來。木村也跟在後頭。
「葉小姐……你是知道第四個人的存在的吧？『讓自己被救務廳敵視』就是你要完成的第一件事嗎？」
「……」
「難不成，目的是消除『隻有我知道葉小姐的身份』這個弱點？但這樣不是本末倒置了？」
木村的話很煩人。
葉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葉小姐？不抓緊時間可不行哦」
救務廳這下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敵人。
自己的第一個目標，完成了。
「沒錯……我，是入侵者」
但是，光是這樣還不爽
。
從自己下定決心吐露藏了兩年之久的秘密開始——
不，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就窩在心中的感情——
忍不住要爆發出來。
「是非法入侵臨界區域的罪犯。但是，就算如此——」
葉方回過頭，雙目含淚吼道。
「你們也別欺人太甚了！」
倒地的白製服們都懵了。
「我們隻是想奪回自己重要的人！僅此而已！把臨界區域封鎖不讓任何人進入，還在這邊的世界不斷追捕我們，把我們逼上絕路——為什麽，不讓我們去呢！」
這是葉方自己製定的作戰計劃中完全沒有的一項。
雖然是被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確實入侵者之中有危險的人——就像你們眼前的木村一樣！所以自覺『並非善類』的我們才躲躲藏藏」
等到了身份真正暴露的時候，卻又覺得光說這點不夠。
完全不夠。
「然而——救務廳中，沒有一個人想要奪回失蹤者……！」
她理解救務廳不想讓東京厄襲再發生第二次。
她理解不想過度刺激危險地帶，以免引發更大災害的心情。
但是，唯有一件事，她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
「救務廳——你們，真的不想奪回失蹤者麽……？」
用交雜著憤怒與悲傷的視線瞪著倒地的男人們。
「作為一個人！作為人類的一員！你們心中！而不是腦中！就沒有想從人類之敵手中奪回自己同類的！本能麽！」
男人們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如果消失的，是自己的家人或朋友……是自己珍視的人呢？就連這種想象力——這種本能都沒有的話，還當什麽人類！聚集了一群這種敗類的救務廳吃屎去吧！我不會對你們抱有任何期待了！」
說完，葉方轉身。但又回了一次頭。
「我們一定，會再次奪回失蹤者的」
擦完眼淚後重新開始奔跑。
從計劃的角度來說，這是完全不必要的坦白——不過這樣她就沒有留戀了。
自己心中還殘留著的，對救務廳的憧憬與留戀完全消失了。
從心境的角度來說，這是有意義的行動。
「——節省點子彈吧。把一個敵人交給我，剩下的你負責」
葉方一邊爬樓梯一邊說。木村嘻嘻笑著看向葉方。
「真是帥呆了，葉小姐。我對你更加著迷了」
「還是等下再調侃我吧」
「我這可是大實話哦。人類一生中有多少次能喊出自己的心裏話呢。我如果能輪回轉世的話，也想成為葉小姐那樣的人呢」
葉方皺了皺眉頭。似乎就連她的這種反應也讓木村覺得有趣。
「因為我至今為止都沒辦法吐露心聲。從出生到現在，一次都沒有」
「那是當然的吧，怎麽敢大聲喊『我想殺人』呢」
「對，就是這個眼神。我打從生下來就被周圍的人討厭，不管我做什麽他們都討厭我。人類是不是能通過味道來辨別出我想殺人呢？這就是葉小姐所說的本能吧？葉小姐兩年來一直在隱藏自己入侵者的身份。而我，是從出生藏到現在的」
葉方將木村擅自說出的往事趕出自己的腦海。
全神貫注聽耳機的聲音，探查周圍的氣息。
「樓梯上麵有大量腳步聲……！我們通過這層的走廊去另一邊的樓梯吧！」
「我也想要家人，也想要朋友，也想要戀人。但是，一喜歡上後，我就，那個，畢竟我也處於青春期……會忍不住想說羞羞的話。我隨時都做好了心裏準備……其實，我還主動約過別人，啊，葉小姐真是的！害我說了那麽羞人的話！」
「0點方向，第三個門！有很多人的氣息！是埋伏！」
從門後麵撲出來的三個白製服被兩聲槍響製服。
葉方躲過剩下的一個人的攻擊，用電擊棍將他擊昏。
「但是，大家都很害羞……我也是沒辦法啊」
「哈，哈……我去探查一下附近的氣息」
「不來上我，也不讓我上，那我隻好硬上了不是嗎！？欲求不滿之後就覺得對象是誰都無所謂，這不是很正常嗎！？」
木村像連珠炮一般廢話說個不停。
「我是覺得挺正常的，但是，似乎在這個世界看來並不正常——所以，在東京厄襲發生的時候，我很高興」
葉方的臉突然扭曲了。不過她馬上又決定徹底無視她。
「……樓下的人稍微少一點。暫時先下樓躲躲吧。go！」
「一個能讓並不普通的我變得普通的，很大的，很不普通的東西突然出現了。興高采烈地進去一看，發現，哎喲喂。是見所未見的怪物在單方麵虐殺人類的天堂！」
「樓下有很多腳步聲！趕快通過到走廊上躲一躲！」
「啊，這邊，才是我該居住的世界——我當時是這麽想的」
「又是埋伏！五秒後與敵人相遇——！」
「畢竟，我不管怎麽努力都變不成人類啊。但是，我一個人又很寂寞……所以，打算成為它們的同伴」
槍聲和電棍的電流聲回蕩在走廊中。
背對著倒地的白製服們的葉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木村。
「你想變成它們……變成eom？」
瘋了，癲了——這種辱罵對木村毫無意義。
眼前的殺人魔隻會付之一笑。
「能幹我，但是不容許我幹回去——我的朋友必須要是這樣的」
「你真是瘋了」
雖然知道是無意義，但葉方還是罵了。
然後再度跑起來。
「怎麽這麽說嘛。我很努力咯~？eom一定會長角對吧？隻要使用shot我也會長角。所以，為了變得和他們一樣，我對自己注射了無數根shot，幾百，幾千根——你還見過除我之外的人這樣幹嗎？」
「你這不也是從救務廳以及其他入侵者手中奪來的麽……？」
「至少有一半是辛辛苦苦打異形掉落的哦。唉，總之，在堅持不懈地這樣嚐試後，我就能明確感覺自己更接近他們了。一開始身體有點吃不消，到後來感覺漸漸好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
「你錯覺吧。人類怎麽可能變成eom」
確實，在臨界區域裏的木村根本不像是個人類。
在這邊世界也展現了異於常人的強大——
但是，木村終究隻是個『非常危險的人類』。
「沒錯，你說的沒錯。我醒悟了。就算能接近，我也還是不能變成eom……也就是說，采取這種接觸手段的eom也失敗了——和其他的eom一樣」
「……？」
已經聽不懂木村在說什麽了。
這不過是瘋子的狂言，聽了也沒任何意義。
「就連聰明的葉小姐都不能理解？那，我換個說法」
木村跑到了葉方身邊，小聲地說道。
「在那個世界裏，其實根本不存在異形或是變身shot這種——多餘的東西」
葉方打算無視她，但突然感覺心中躁動。
她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邊咒罵一邊往前跑，了十步。
慢慢降低速度跑，了五步。
搖搖晃晃地走，了三步。
然後，葉方總算是完全停下了腳步。
「——————」
動作僵硬地扭頭看向木村。
「啊哈哈哈哈！葉小姐這個表情！這
反應太好玩了！真讚！」
「……！」
她將視線從開懷大笑的木村身上撤開，看向自己的身體。
捂住手腕和脖子——至今為止注射過無數次shot的部分。
「啊哈哈！沒關係啦！葉小姐的變身次數還算少，不會發生多大變化的！倒不如說這邊世界的食品添加劑危害還更大呢！」
葉方凶狠地盯著捧腹大笑的木村，然後抓住她的衣襟。
「你有什麽證據？你——遇到過它麽？」
「沒有。但是，你不覺得奇怪麽？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可疑吧？」
單純的假說。
但是，葉方侵入臨界區域的次數太多太多，以至於她沒辦法把這當做毫無根據的妄想。
在那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任何事情都會發生。
畢竟那是個將數百萬人類吸收的怪物，能將都心風化了仿佛幾百年的怪物——各種各樣的怪物飛揚跋扈的世界。
所以——就算真有這種eom存在，也不奇怪。
「你是說，異形和變身shot……都是一個eom製造出來的？」
葉方嘶啞而低沉的聲音——
「啊哈哈，就是這樣」
也被木村的嗤笑聲掩蓋。
「我們在不斷往自己體內注入eom的卵喲！」
04
這裏是救務廳的大本營。
如果不爭分奪秒地行動，馬上會被包圍。
就算是明白這一點——葉方也還是無法動起來。
「eom的，卵——」
「應該說是eom的一部分吧？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我們所說的<異形（cryptid）>不過是某個eom創造的——那麽理所當然的，從<異形（cryptid）>身上掉落的shot也是其一部分」
木村得意洋洋，像是在將謎題的答案到處亂說的小孩一樣。
終於明白木村想說什麽了。
<異形（cryptid）>和變身shot，其實並不存在——
如果說它們隻是某個eom的一部分的話，那那個世界就變得更加單純了——
也就是臨界區域裏——除了eom以外沒有別的東西。
「……但是矛盾」
不過葉方覺得這有個根本性的錯誤。
「eom對人類的敵意是顯而易見的，那些異形看到我們也會撲上來攻擊。但是——變身shot能強化人類，能治好人類的傷，這對人類是有利的。我並不覺得會有eom願意救助人類」
「隻是不馬上殺而已吧。我不是說過嗎？雖然毒性小，但那還是有毒性的。證據就是，在使用變身shot後，如果不及時用修複shot的話就會發狂——『中毒化』」
「中毒，麽……？」
「那是想要分三個階段滅絕人類的eom哦。第一階段是用異形吞噬殺害人類。引誘存活下來的人類使用強化shot和感覺shot，讓他們中毒而死。如果用了修複shot，就隻在那個人體內留下微量的毒性——最後從遺傳的角度徹底消滅絕人類這個種族」
「……」
「身體積蓄了毒素的人們互相交配得到子孫，子孫又和別的健康的人類交配，到底要過多少代人類才會滅亡呢？而積累了很多毒素的我似乎能生出個很有趣的怪物，所以我現在滿懷期待呢！」
從基因的等級滅絕人類。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eom對人類的殺意還真是，深不見底。
為什麽要如此仇恨人類呢——
「侵入臨界區域，使用shot，然後回到這邊世界，像個一般人一樣生活。我們這些入侵者，就是身懷毀滅人類可能性的基因炸彈」
入侵者是危險的。這種論調仿佛——
「以上，就是救務廳的看法」
看到葉方的表情後，木村壞笑了。
「救務廳的……？那救務廳也，認為異形是eom的一部分……？」
「這是高層才知道的最重要機密。之前我在臨界區域裏抓住了一個不怕死來區域考察的幹部，折磨了一下，得到了情報，所以應該是準確的。好像還說見過疑似它的eom，這個倒不確定。所以將它和其他幾隻擁有影響整個臨界區域的力量的強大eom稱為——」
木村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仿佛是在說悄悄話。
「『可疑的eom』」
救務廳這個組織，為何如此反感入侵者。
如果木村的話是真的，那在救務廳眼中，入侵者不過是帶著最可怕的病原體的感染者。
不，不光是入侵者，就連他們探索科的同伴也——
「而你們叫做<吹笛手（hameln）>的那個eom，也是其中之一」
「……我從蓮那裏聽過，說救務廳把<吹笛手（hameln）>稱為『可疑的eom』」
「哎喲，葉小姐臉色很差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不就是遺傳基因起了點小變化。來大量造人吧，哦~還是說，你已經和蓮先生……？」
木村狠狠地瞪了一眼木村。
「我和蓮……並不是那種關係」
「咦~真是浪費了！又不會少塊肉！生一窩嘛！」
「……」
「葉小姐剛才不是還在說什麽人類本能麽。幹個爽就行了，反正——救務廳的看法，絕對是有問題的」
滿懷殺意的葉方沒能馬上理解木村的話。
「……啊？」
「唉，你別被那麽輕易地騙倒啊，葉小姐。這隻是救務廳的想法而已。我個人大體上同意，但是，除了與變身shot有關的那一部分觀點以外，救務廳的看法完全不靠譜。不過我覺得葉小姐最後一定會得出和我一樣的結論。因為，葉小姐一直在看著蓮先生嘛」
揭露救務廳藏匿的，可謂震撼的事實。
數秒過後又說這是在胡扯。
如果認為葉方能跟得上這種落差的話——那真是太抬舉她了。
「蓮先生這人有點呆呆的……所以能察覺到的隻可能是葉小姐這邊。你真的沒發覺嗎？你真的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嗎？eom形成了類似電視，日本武士之類的形態，並且還有一些是人型的，雖然這些形態略顯蹩腳。從『它們在模仿人類文明』這一點來看，答案已經很明了了」
「……」
「然後，再到蓮先生！蓮先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你說沒見過不殺人的eom？那蓮先生不就是個例外嗎！？啊不，他不是個例外！你為什麽就沒發現這個矛盾呢？難道你們現在還在糾結於『為什麽蓮身體裏有eom？』這種簡單的問題麽？」
隻要一提到秋月蓮次，眼前的木村就變得極度興奮。
暫且不論她的異常舉動——她一直很清醒。
葉方，以及蓮次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eom會來到他身體裏。
「蓮先生，也和其他的eom是一樣的！可惡，我好羨慕啊！隻是唯一不同在於——他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例！而我是失敗作！」
木村阿爾忒彌斯到底在說什麽——葉方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了。
但是，心中的不安與焦躁卻在徐徐膨脹。
「你……在說什麽？蓮是成功的？和其他的eom一樣……？」
「你想知道麽？明明心裏已經察覺到了，卻還要找別人對答案嗎？這個，回頭再說吧！」
木村粗魯地抓住葉方腦袋。
扯著頭發強行轉向另一邊——對麵出現幾個人影。
「敵人都接近到這種地步了，我可不允許你說你沒發現
哦」
是穿著白衣服小隊。
站在前頭的人，是葉方和木村都認識的。
「而且，還是正規隊員。難不成這就是你說的，第二件需要搞定的事？」
木村凶險地盯著葉方，將槍口抵在她太陽穴上。
「——沒錯」
葉方表情扭曲地回答。
在邊跑邊在尋找的，正是那個『非常輕靜的拖步』。
但是一直都沒發現。明明是對方主動在追捕她們。
既然如此，就不到處亂跑，等在原地。
對一個救務廳正規部隊的精銳來說這是件荒唐的事。
——使用『拖步』的她，恐怕是個了不得的路癡。
「內訌了麽……」
女性扛著兩把刀，往前滑出一步。
正規隊伍成員，魚瀨鞠緒。在臨界區域裏與入侵者葉方和木村上演死鬥，在這邊世界又因為葉方向翔一放電而吃醋的，最危險的刺客。
「在臨界區域裏承蒙關照了……劍士小姐」
「啊啊，原來您就是『葉（kana）』……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真是太大意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說這種冷淡的敬語了。
「居然能一次性解決這個世上我最想幹掉的兩個人——我真是太幸運了」
魚瀨放話的同時，身後的男人們往地上滾出金屬筒狀物。
白煙迅速地從金屬筒中噴出。
魚瀨他們也沒戴防毒麵具，所以這隻是障目用的煙。
「……難不成你是想要我一個一個地把正規隊員收拾完吧，葉小姐！」
木村把手從葉方腦袋上放開，連續開了三槍。
但那時魚瀨已經消失在煙霧對麵了。就算在臨界區域內能通過氣流讀取敵人動向，怒村在這邊世界也隻能依靠視覺。
「並不是這樣！但是，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個人……！」
葉方後退，然後朝煙霧舉起天線。
「——危險！已經從右邊過來了！」
「難不成這人還能瞬間移動麽……！」
蛇腹刀切開白煙，從右邊襲向木村。
木村憑借令人驚歎的反射速度，以及動態視力——用子彈，彈開了刀。
然後再用槍手柄擋住從另一個角度襲來的另一把刀。
女劍士和殺人魔滿懷殺意地盯著對方。
「——你這怪物」
「彼此彼此吧」
刀刃和槍柄互相彈開。
就算互相拉開距離後再次射擊，魚瀨也還是更迅速地消失在了煙霧中。隻能聽到子彈連續打在牆壁，天花板上的脆響。
「別以為還能像上次那樣暗算我哦——」
煙霧中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魚瀨已經把握了這邊的行動。從別的救務廳隊員無法支援戰鬥來看，這是魚瀨特有的才能。
「想要堂堂正正正麵對抗的話，還是去搞體育運動之類的吧。我更喜歡那種單方麵的蹂躪與被蹂躪——更陰險下流的那種！」
「隻要你不抵抗，我倒是能單方麵地蹂躪你啊」
「故意不抵抗的那種就免談啦。想要蹂躪我，至少得製造出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的局麵吧！」
木村對著白煙耍貧嘴。而敵人並沒有靠近她。
「……！」
她的目標是，葉方。銳利的刀刃從縮起身子的葉方頭頂通過。
風被切開的聲音——又從腳下傳來。
「——你這！」
勉強躲過從下往上揮的刀刃並揮出電擊棍。
雖然葉方的反擊完全沒有命中，但還是成功讓敵人後退了。
「不用感覺shot也能如此準確地辨別聲音……是我小看你了」
白眼對麵傳來了冷靜的說話聲。
葉方和木村為了不跟丟對方的身影，背靠背貼在一塊兒。
「敵人一直在不斷移動，不好斷定位置……！隻能趁對方攻擊時下手了！」
「好，就是找準時機反擊嘛。話說——」
木村的聲音下降了一個八度。她滿懷殺意地說。
「這人很強……真的有必要把她打倒嗎？」
「有必要！」
葉方斬釘截鐵地回答。
「必須盡快打倒這個人，和蓮取得聯絡……！」
木村心中已經找不出理由懷疑葉方對蓮次的擔心。
「我知道了，畢竟我也不想蓮先生被救務廳之流抓住」
「來了！」
葉方架起了電棍。
「不是我！是你那邊的正麵！」
一葉方一邊喊，一邊朝後方揮出電棍。
躲開了魚瀨的橫斬——橫斬的目標不是木村，而是葉方。
而葉方朝背後的人甩出的電棍——
也揮空了。
「——你這個，騙子」
像是撐杆跳一樣飛在空中的木村，在葉方頭頂上盯著她。
槍聲響起。
「咕……！」
雖然迅速撲倒在地上，但木村的子彈還是擦過了葉方小腿肚子。
「還以為和你搞好關係了呢——這背叛，代價可不小哦」
木村著地，用非人的凶惡目光盯著葉方。
木村已經領悟到葉方是想暗算她。
但是，沒問題。就算自己失敗了，還有魚瀨鞠緒。
「連能夠信賴的同伴都沒有，真是淒慘呢……」
魚瀨鞠緒朝耳目都被封印的木村猛衝過去——
木村的劣勢已經一目了然，她雖然在不斷躲避，彈開魚瀨的攻擊，但還是漸漸被不知會從哪來的斬擊壓製。
就算是在和魚瀨戰鬥，木村的雙眸——也還是盯著葉方。
「哈……哈！唔……！」
葉方捂著自己流血的小腿站起來。
看到確信勝利的魚瀨開始用刀背攻擊木村後，她轉過身。
葉方不論如何都要完成的第二件事，其實是將殺人魔木村阿爾忒彌斯逮捕。
不能讓這個恐怖的殺人魔重獲自由，這對葉方來說，是和拯救搭檔蓮次同樣重要的使命。
木村阿爾忒彌斯這次一定逃不掉了。
而在她被抓住之前，葉方，還要完成最後一個使命——
「哈……！哈……！」
她犧牲了木村，瘋狂逃命。
秋月蓮次——她無可替代的搭檔，正在等著她的援助。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建築物，趕到他身邊。
「蓮……！」
忍痛奔走的葉方雙眸中流出淚水。
她必須馬上作為搭檔，輔佐人類的希望，秋月蓮次。
但是——不可能做到。
葉方無法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這一點已經由背後漸漸靠近的拖步證明了。
「拜托你了，蓮……上吧……！」
已經打倒了木村的魚瀨正在追趕葉方。
「我們無處可逃……所以，隻能上了……！」
既然她無法作為搭檔與他並肩作戰。
那至少也要將少年——送到那個世界。
這就是自己現在唯一的，絕對的使命。
「去<臨界區域（critical·area）>……！」
在感受著背後襲來的攻擊讓自己的意識漸漸斷絕的同時——
她將人類的希望托付給了從口袋中掉出的一張紙片。
05
魚瀨鞠緒正在攻擊被同行者背叛了的木村。
「你們兩個果然是同伴呢……」
「我和葉小姐嗎？」
木村躲開斬裂白煙襲來的刀刃，或是用手槍擋住。
但是在這個世界，她終究是個不能使用變身shot的一般人。雖然戰鬥力很高，但還是敵不過從小就受過近乎虐待的斯巴達訓練的鞠緒。
光憑衣服摩擦的聲音和空氣的流動，就能明白對方的位置。
「那個女人作為宣傳大使潛入救務廳，也是為了放你逃跑吧」
「是的，沒錯。我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在分牢房的時候，麻煩讓我和她在一間房裏哦」
這卑賤的殺人魔挺能幹的。
但是，在近戰，並且還是在耳目不便的情況下，她是不可能打贏正規隊伍的近戰專家魚瀨鞠緒的。她換了種拿法，用刀背對準木村。
「——你說謊」
刀背飛瀑般落向木村的腦袋。
木村打算用手槍柄接下，但刀的軌道在空中變化——
「那個女人，隻要是為了活命，誰都敢利用——」
「——！」
刀劃著漂亮的弧線，如水墨畫中的一筆般打中了木村的側腹。
木村因為痛苦——不，快感——而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然後又用另一把刀橫向擊打木村的太陽穴。
「那次和我——也是……」
木村的身體被打得在空中回旋了半圈，然後腦袋撞到地板，翻起白眼，昏過去了。
「但是——她和你不同，至少知道生命的可貴」
她根本沒有功夫嘲笑殺人魔狼狽的末路。
戴著藝人kanata的麵具的入侵者，『葉（kana）』已經以木村為牽製逃開了。鞠緒將木村手邊的左輪手槍踢開，追擊葉方。
「話雖如此，她依舊是毫無節操的臭老鼠……傷害了救務廳同伴的入侵者，就由我來製裁」
葉方被木村擊中，腳受了傷。
鞠緒馬上就追上了少女，朝她背後揮下了刀。
「她還有勾引翔一的重罪在身……」
刀刃，麽。一瞬間在正義和私欲之間猶豫——最後理性勉強勝出了。
若幹用力地用刀背攻擊了葉方的脖子。
「……！」
混雜著私情的一擊奪走了少女意識。
梆，少女倒地，昏了過去。
倒在腳下的少女臉頰上——有兩道淚痕。
「逃脫者已經被製服了。請將通道的空調重新打開」
鞠緒的聲音回蕩在走廊。空調開始啟動，煙霧漸漸散去。倒在後方的木村也被一擁而上的職員們壓住。
「……早知道會後悔得哭出來，何必暴露自己呢」
鞠緒皺著眉頭看著腳下的少女。
這位少女早就知道無處可逃。
「一直堅持扮演藝人kanata，扮演人質不就好了……」
自己放跑了兩次的『蓮（lenn）』和『葉（kana）』二人組。
至今為止自己見過的最大膽最慎重的入侵者——為什麽要不惜暴露身份來幫助木村進行無謀的逃亡呢。
「如果是有話想對我們說的話，這倒是實現了。因為你的話，已經通過無線電——被在場的所有人聽到了」
——救務廳吃屎去吧！
如果隻是想來說這話，這種結果倒是如她所願。
她終究不過是個心裏隻想著自己的愚蠢入侵者。
魚瀨如此說服自己，打算離開的時候。
「……？」
等煙霧完全散去後，發現倒地的少女身旁有一張紙條。
似乎不是什麽危險物品。
撿起並打開那張折了兩下的紙條。
裏麵的內容——全是數字與記號。這應該是暗號。
既然是入侵者持有的東西，那肯定就不一般。
「——」
隻有最後一行，是用明文而非暗號寫的。
不禁灌注力量的手將紙片捏成團。
「不愧是魚瀨探索呀！這個少女我們也會馬上關押起來的！」
「這是……？如果是入侵者持有的東西，我們將作為證物保管起來」
「不——這隻是一般的廢紙」
她抓住職員的手走起來，職員受到了驚嚇。
「話說回來，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馬上把我帶到本部大樓去」
「啊？哦，好的」
胸口的無線電響起。鞠緒將外放打開。
『魚瀨，已經確認木村和kanata已經被製服了對吧？』
「沒錯，隊長。她們都昏了過去，並被完全製服。這邊沒有傷亡」
『幹得好。你就繼續尋找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在尋找結束之前幹擾電波不會被關掉的，通信時還用這個頻道』
「明白。修正一部分報告。我好像受傷了，但是剛剛沒發現。為了我要暫時脫隊進行治療」
『明白，治療結束後迅速歸隊』
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將無線電外放關掉。
「魚瀨探索員受傷了嗎？要不我們趕快去醫務室——」
「探索科的醫療班處理傷口太不溫柔了，我很不喜歡。我要去本棟的一般醫療室……」
強行讓職員把自己帶到了五樓的連廊。
全副武裝的戰士用厚重的路障封鎖了這裏。
「啊？怎麽，魚瀨。我剛才才聽說你把逃犯抓住了」
是正規隊伍成員。他負責封鎖這個樓道。
「我要去醫務室，請讓我通過」
推開路障，在戰鬥員們之間穿行。
「……明白——好啦，讓她過去。剛剛作戰本部已經準許她暫時脫隊了。說是被那種小鬼弄傷了」
無視了發出刺耳的嘲笑的男人。
平常的話早就把他打倒了，但現在顧不上這個。
「這裏就行了。你歸隊吧」
「真的可以嗎？這裏——是總務科哦？」
「嗯，非常感謝你」
鞠緒目送著一臉懵逼的職員離開，占到了總務科的入口前。
全副武裝的鞠緒讓工作人員們感到詫異。
她什麽都不幹，就站定原地等著——
「啊啊，難不成你又迷路了？」
一個職員舉起手，來到鞠緒麵前。
「這裏可不是負責給迷路小孩帶路的地方呀……好好好，照往常那樣給你帶路吧」
秋月翔一。
鞠緒被自己所愛的人拉著手走到休息處。
本部大樓的通道上空無一人，休息處也一樣。
「——你到底想幹嘛，鞠緒——！」
來到自動販賣機麵前後，翔一憤怒地問道。
「搞得那麽顯眼，還到辦公室來……！我們的關係會被別人知道的！」
哪怕是被他訓斥，她對他的心意還是不變。
——哪怕是知道他有著正牌的戀人，而自己不過是被他利用來探尋人工衛星himawari的秘密的。
「剛剛才下達了各科職員原地待命的命令……現在又怎麽了？別棟那邊還搞了那麽厚的路障——」
「被逮捕的入侵者逃跑了，並且，還是個非常危險的家夥」
「……！」
「不過我剛剛把逃犯製服了，所以已經沒事了」
鞠緒說完，翔一表情驚訝地問。
「你……就是為了說這事跑來的？」
當然很想得到他的表揚，不過也罷，還有更重要的事。
「那個入侵者，落下了這個東西」
將折了兩下的紙片交給翔一。
他驚訝地打開紙
片，看了看裏麵的內容——然後臉色大變。
「……！」
「是那個入侵者的東西。她還是殺了很多人的，恐怖的入侵者」
特意這樣強調了一下——準確地說是殺人魔的同行者，不過沒多大差別。
沒錯，拿著這個東西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入侵者。
所以這不是一般的掉落物品——而是與罪犯有關的物證。
「……這隻是個，偶然」
他苦惱地捂住嘴。鞠緒也不想看到他這幅樣子。
但是唯有這次——她由衷感到高興。
「翔一，你……被背叛了」
翔一狠狠瞪著用溫柔地口吻在他耳邊囁嚅的鞠緒。
「這真的是入侵者的東西……？不，但這個，不管怎麽說——也太不自然了」
「真過分，你是想說我偽造了這東西？不，這千真萬確是入侵者的東西。我如果交上去的話，它就會被作為正式的證據接受分析。在交上去之前，我還冒險把它拿給你了。還是說，我應該瞞著你直接交上去呢？」
翔一無言地仰望天花板。
沉默了幾秒，他掏出手機把紙片的內容拍下來後，把紙片還給鞠緒。
「你幫大忙了。雖然我覺得沒關係……但姑且，會去確認一下」
「如果你想的話，我能將這個證據直接抹消」
「沒問題，你上交吧。因為……這肯定隻是個同名的誤會」
鞠緒和翔一四目相對。然後，她微笑了。
她將紙片下方，寫著收信人的部分——撕毀了。
「多謝」
「隻有這句麽？我個人倒是想直接交上去哦。但是翔一的……為了翔一著想，才背叛了組織拿過來」
他應該更多理解一下她的心意。
鞠緒從沒有這麽拚命過。就連在臨界區域裏也沒有。
「——說的也是」
翔一抬起頭微笑道。
「如果這狀況演變成最糟糕的那種——」
她所愛的人，現在一定很受傷吧。
但是，鞠緒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治愈他的傷痛。
「我就發誓，隻愛你一個」
聽到這句話，魚瀨鞠緒——露出了一生中最美的笑容。
06
五條島鬆子所在的大學響起了下課鈴。
「以上就是從人體構造上來看的不同性別，不同年紀的人類的奔跑姿勢。下一堂課我們要將手腳關節，也就是『joint』的受力計算出來並作圖分析」
著名的教授在巨大的階梯教室拿著話筒講課。
從一號館到六號管一共數十間教室，剛剛進行外牆翻修的教學樓和實驗樓，體育館，泳池，食堂，等等。
這裏就像是世外桃源，將學生與外界的喧囂完全隔離開。
鬆子喜歡這裏的一切，而最喜歡的就是下課鈴的旋律。
那是能讓人放鬆下來，拋開難懂的講義的美妙旋律。
等下課鈴完全結束後，鬆子將自己手中的機械停下。
「呼……呐，今天的講義是不是有點難啊」
一邊收起教科書，一邊對身旁的朋友搭話。
戴著假睫毛的朋友弱氣地垂下眉。
「完全，聽不懂。完蛋了」
「喏」
「你錄音了麽，等下傳我一份吧。本來是因為學分不夠才選這個的，這下……」
鬆子苦笑著和朋友一起離開了階梯教室。
「喂，這邊，辛苦咯，鬆」
「啊哈，為毛惠理要死不活的？」
「你管我，去覓食啦，覓食！」
又和兩個朋友匯合後，四個人在校園裏漫步。
這世上的危險和不安，肯定遠遠多於鬆子的想象。
但是隻要在這個校園裏，她就和這些恐怖是隔絕的。鬆子不會為生活所困，可以專心學習知識，有朋友在身邊，還有一個好戀人。
有品嚐著幸福的自覺，也有內疚的心理。
明明這個國家現在還有很多人苦於兩年前的悲劇。
從出生到現在都過著一帆風順生活的自己——身為受上天眷顧的人，是否應該擔起責任為那些受難者做些什麽呢。
心中一直有這樣的想法。
「——嗚咿」
學生食堂比一般的西餐店還好吃，很有名門私立大學的風範。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嚇得鬆子顫了顫。
拿著勺子和叉子的朋友們笑了。
「還『嗚咿』呢，這叫聲好萌啊」
「放在包裏不行麽。你不是怕癢嗎」
「抱，抱歉，那個……啊」
「是在救務廳上班的男朋友吧？又來找你親熱了？」
鬆子看著液晶屏畏縮起來。
「……抱歉」
「好~今天的玩耍計劃又泡湯咯~」
「大家辛苦啦~」
「呃，等……你們好好玩呀，不用管我的」
「『鬆子在場』可是我們和法學部的人玩的前提呀，真是的」
可惡，居然還悄悄地製定了這種計劃麽。
看來可以不留遺憾地單飛了。鬆子馬上用郵件告訴自己的戀人她想馬上見他。
「啊，我也想要這種妹子啊~隻要一個電話，不管是上課還是朋友都敢拋在一邊的乖孩紙，而且還長得那麽可愛」
「不是漢子？你蕾絲麽？唉，感覺懷疑你的興趣也沒任何意義」
「明明是出身名門，還在高中時代當什麽棒球部的經理……除了身為棒球隊前輩的現任以外毫無交往經驗。而且長得還很可愛」
「你們也太外貌協會了吧」
「又純真又有禮貌，很受男朋友家裏歡迎，頭腦很好，學分也夠，還把和家裏有關係的大企業offer踢掉……你是想畢業後當專職新娘麽。還是個隱藏巨乳」
「大家別說啦，那種理想的女朋友現實中不可能存在呀」
三個朋友的視線集中在鬆子身上。
鬆子停下了打字的手，麵紅耳赤地抬頭。
「……不，不要這樣啦」
撅起嘴巴，發出毫無威懾力的抗議。
「嗚哇！天使降臨！」
「害得人完全沒有欺負的欲望！」
「你們別調戲她啦……」
戴著眼鏡的朋友看著一臉困擾的鬆子。
「不過，你們聯係也太頻繁了吧？最近特別頻繁……你偶爾也拒絕一下嘛」
「嗯……但是，我不想被他討厭」
「光這樣就會討厭你的渣男還是趕緊甩了吧！」
「不，但是，據說是個帥哥哦，非常帥」
「他那張臉確實好，甩了可惜……」
鬆子對擔心自己的友人們露出苦笑並站起來。
「真的，對不起」
道了歉，將餐具收拾好走出食堂。
在家境良好的家庭出生的鬆子，還有著幸福的感情生活。
正在與她交往的男青年，秋月翔一，是個外表出眾人格健全的理想型男友。
他在救務廳工作，在給整個社會做貢獻。
他是她尊敬的日本男兒，是她心中的驕傲。
「——翔一」
翔一在大學屬地外停下車。
她坐上了往常那家四驅車的副駕駛座，她的男友的笑容也是一如既往。
「抱歉啊，明明你還有課要上」
「怎麽了？你不是還在上班嘛——啊，之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
「翔一？
」
直勾勾地盯著她臉看的他讓她感到不解。
「啊，難不成，又是蓮次君……？」
「——不，不是那家夥」
翔一否定了。並且，還是很幹脆地否定了。
「不……那家夥，也有點可疑。其實那之後我又聯絡了他的朋友……總感覺的他的話和朋友的話是矛盾的……」
從以前開始，翔一就很在意自己的弟弟——對他有某種懷疑。
雖然鬆子認為懷疑家人不是件好事。
「不，不是這樣。這次不是蓮次的事。不是蓮次……說實話，我已經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看翔一這樣子，事情似乎非同小可。
交往了那麽長時間，從沒見過他如此動搖。
「怎，怎麽了翔一？你冷靜冷靜……」
肯定是出大事了。
鬆子打算想摸摸他的肩讓他冷靜下來。但是翔一抓住了鬆子的手。
「你——看看這個」
他一臉嚴肅地將自己的手機交給她。
畫麵上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內容是有折痕的紙片。
並不算很大的紙麵上寫滿了數字和記號。
而末尾有幾個字。
「……致鬆子小姐」
這部分是用日語寫的。
鬆子來回看著翔一的臉和液晶屏。
「……」
翔一隻是一直注視著鬆子，一言不發。
鬆子沒辦法，隻好再看了看畫麵，大概看了有幾十秒。
眯起眼睛看，從遠處看，然後還把手機轉過來看——
「——這是什麽呀？」
然後滿臉不解地看向翔一。
「據說，這是今天打算從救務廳逃走的入侵者的東西」
翔一低聲說著，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悲傷。
「咦……逃跑？入侵者是——」
「……」
「沒事吧，翔一？這不是很危險麽……」
「……」
「……？」
「……」
「——啊？這個，是入侵者……咦？」
突然醒悟。又來回看了看屏幕和翔一的臉。
「這個『致鬆子小姐』……原來不是翔一寫的——」
「是我的話，我就直接寫『致鬆子』了」
對，如果這是一封繞彎子的情書，或是求婚的話。
翔一就不會是現在這個表情了。
正在盯著她臉看的他——視線中透著對鬆子的懷疑。
「是，是誰啊……？那個，逃跑的入侵者……是我認識的人嗎？」
「沒事的，已經能抓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
「但是，聽說殺了很多人」
鬆子倒抽一口涼氣。
鬆子根本不認識什麽大量殺人的入侵者。
至少在她所有認識的人之中，沒有這樣的人。
「是，誰啊……？這個人認識我嗎……？是，我以前的同學……？以前我也受過幾個人的情書，然後我拒絕了，是他們……？」
鬆子雙眼流淚顫抖起來。而翔一依舊在仔細觀察她——
最後，他咬住嘴唇緊緊抱住了她。
「——對不起」
「咦？」
「我竟然懷疑你。我肯定是腦子不正常了。先是懷疑蓮次，現在還懷疑你……」
緊緊抱著鬆子的翔一胸口脹得很大。
然後安心地舒了口氣。很長的一口氣。說明幾秒之前的他非常不安，非常害怕。
「這當然是個誤會……這不可能是你……」
「誤會——啊……說，說的也是啊。除我之外，還有好多人叫鬆子的……」
沒等她說完話，翔一就吻了上去。
寂靜持續了片刻。兩人離開嘴唇火熱地對視。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要走了，我是在廳裏戒嚴的時候偷溜出來的」
「老是道歉」
鬆子露出微笑，伸手去開副駕駛座的門。
身為一個好戀人的她並不會宣泄不滿。因為她想成為他的理解者。
「那再多道一個歉吧——最近沒什麽時間見你，真是對不起」
「沒事，你不是很忙嘛」
「……這個，原來你還在用啊」
翔一看向垂在背包下的機械。機械上麵掛了花花綠綠的鑰匙扣。
「想要錄講義的話，搞台攝像機不是更好嗎，你這有點過時了吧……」
「這很有用哦，雖然被朋友們弄了很多裝飾品，外表有些奇葩——」
裝飾有很多彩色小珠的聲音記錄裝置——ic錄音機。
這是鬆子成功考上大學時，翔一送的禮物。
「那，我先走了」
翔一留下內疚的笑容，開車離去了。是還在為懷疑了鬆子而感到自責吧。
他的愛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道路一端。
鬆子背靠在大學屬地的圍牆上，掏出手機。
「居然會被翔一懷疑了……」
肯定出了什麽差錯。
她根本不可能認識什麽殺人魔。
但是，並非殺人魔的入侵者——她倒是認識。
「你欠我個大人情哦，葉（kana）」
打開發郵件的畫麵打字。
「知道那個暗號的隻有受同一個讚助商支援的入侵者。要說是被救務廳抓住的話，就隻可能是潛入救務廳的她。那麽一定想讓我將暗文轉達給，他……」
她已經將翔一給她看的暗號完全記憶並解讀了。
裏麵全是地名，或許這其中有什麽深意。
鬆子也理解——這篇暗號文章的真正收信人可能不是自己。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之所以最後收信人沒有用暗號寫，是為了確保能傳達給我吧。還故意暴露了自己入侵者的身份……如果是普通罪犯留下的證據的話，救務廳隻會毫不在意地轉交給警察機關……」
鬆子是入侵者。
這是她沒有告訴戀人翔一的秘密。
「真是可惜啊，葉小姐。在我們的讚助商——爺爺資助的入侵者之中，你算是最優秀的……居然被抓住了」（譯注：原文是お爺さま，不能斷定是代號還是鬆子的親爺爺）
鬆子並不認為有秘密就等於背叛。
翔一也有事瞞著鬆子。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
任何人都在欺騙與被欺騙中生活。
但是，如果其中哪怕摻雜著一點溫柔——
騙與被騙的人就都是幸福的。
「要不要趁此機會讓他知道我的身份呢。雖然他的搭檔葉小姐堅決反對……但是他很特別，就這樣失去他也太可惜了」
一邊打字一邊自言自語。
「有能力的人應該為這個滿是沒能力的人的世界貢獻力量」
更被上天眷顧，擁有特別能力的人應該報答這個賦予他才能的世界。
五條島鬆子遵照著自己的信條。
「沒錯吧，蓮次君？」
按下了發送按鈕。
07
埼玉縣的某個空宅。
不，本以為這幢兩層式別墅是空宅。
「——我先把從哥哥房間裏拿走的照片放回去」
一樓傳來了剛剛回家的女孩的聲音。
「……！」
藏在二樓的秋月蓮次握緊匕首。滿手都是汗。
已經無處可逃。
而在這時，另一邊手上拿著的手機
秋月蓮次逃到了某幢兩層的別墅中。
「哈……哈……」
家裏非常整潔。家具保持著原來的狀態，乍一看還以為隻是一家人出去旅行了。
「可惡……我到底在搞什麽啊……！」
一邊從二樓窗戶往外看，一邊用繃帶纏住膝蓋。從大背包裏拿出止血用的軟膏塗在額頭的傷口上。
因為被大鄉真愛目擊自己打倒救務廳職員的一幕，情緒不穩定，引發了車禍。
和汽車撞上了。在危急關頭拋下自行車飛了出去，下落的時候還進行了緩衝，所以沒有受重傷——但是一大批人看到了從現場逃跑的他。
「冷靜一下……沒有骨折，出血量也少。身體a-，精神a-，狀況b。自行車藏起來了，也沒人看到我進這個家——不不不，狀況c……！我可是被真愛看到了！」
窗外一直響著警車的警笛。
埋伏蓮次的那幫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這種事已經不重要了。事情鬧得那麽大，救務廳恐怕也已經發覺了。
這裏離木村的家還很近，救務廳已經動員在木村家周邊埋伏的監視小隊，對這一片地區都實行了包圍——這麽想應該是不會錯了。
可以說，裝作一般居民從這個城鎮脫逃是極為困難的。
「……這個等下再想。救務廳已經開始探索空宅了。這裏馬上也會暴露……！必須馬上逃掉——！」
這和從幾個門外漢手中逃離完全是兩碼事。有救務廳這一龐大組織和警察局——當地居民也是目擊者，所以附近的所有人類都是障礙。
「但是，我該往哪逃……！」
把頭從窗邊縮回來，狠狠地用後腦砸牆。
「到底該用什麽路線逃生啊，葉……！」
在被逼上絕路時，負責選定逃生路線的是他的搭檔。
隻要她說『go』，就算麵前是火坑蓮次也敢跳。
但是現在搭檔，弓家葉方並不在這裏。
「不……現在葉的狀況也不明朗……我不好好努力的話……」
想給自己鼓勁兒，但現在大腦一片混亂。
「……！」
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蓮次跳起來架起匕首，但又馬上把匕首放下。
「……失蹤者調查表？」
隻是一遝紙從房間裏的桌子上掉下來了而已。
蓮次所在的房間應該是這家人的兒子用的。半開著的衣櫃中掛著的都是疑似大學生的衣服。落在地板上的紙片是蓮次很熟悉的東西。
這是申報東京厄襲的失蹤者的文件。上麵還蓋有救務廳的章。
「還有——筆錄，這全都是麽……？」
看來這家人也是失蹤者的家屬。
紙片超過了上百張。這是他們頻繁聯係救務廳的證據。
「目前正在調查中……調查中……調查中……」
再翻了翻紙片堆，依舊是同樣的內容。
蓮次的胸被揪緊了。最後脫力地低下頭。
他很明白這一家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積攢這些紙片的。
「……夢姐……」
重要的人突然被奪走，生死不明。
唯有自己被留在這個世界，過著被罪惡感填滿的日子。
——嗯，我等著。
光是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大鄉夢衣的笑容。
這種戀心——化作與詛咒無異的痛苦之槍刺穿了蓮次。
「我好想你啊……夢姐……」
真想就這樣蜷縮身體，什麽都不做。
臨界區域很可怕，eom和異形很可怕。甚至讓他感到厭倦。
想放棄苦行般的訓練。也受夠了教官們一直以來抱怨他的話——『沒才能』。在公權力麵前四處逃竄也很痛苦。
因為很痛，所以不想再受傷。
被他人厭惡，被他人憎恨的他其實很受傷。
明明自己隻是個與兄長和妹妹不同，一事無成的敗類——
隻有想要再度和喜歡的人見麵的心情驅動著蓮次。
「……」
絞盡剩餘的力氣抬起頭，發現了並非報告書的紙片。
『致幸司，兩年前，你消失在了東京的大學中。至今為止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但是爸爸媽媽已經忍不住了。擔心如果還留在這兒，會不會連裕美都會離我們而去。所以我們決定移居海外。但我們還是相信你會回來，所以把這裏保持原樣。你一定會回來吧？我們一直在等待——』
等待。
看到這兩個字，蓮次忍不住將紙片甩開。
「……隻是空等的話，什麽都不會改變。你們到底在期待什麽呀……！」
蓮次對落在地上的紙片罵道。
「是救務廳嗎？明明那幫家夥根本不打算奪回失蹤者……！」
——謝謝。
千葉縣某個竹林的主人，老婦人的話閃過腦海。
蓮次的手下意識地動起來，摸了摸自己右側臉頰。
「還是——我呢？」
蓮次拖著腳，搖搖晃晃地站到牆邊。
「不要……我隻是想要夢姐……就連夢姐，都……」
蓮次的身心都快要到忍耐極限了。
並且，現在還完全成為了救務廳的敵人。警察和一般市民也是。
這就好像——蓮次，成為了人類之敵一樣。
被如此逼上絕路的他，還必須擔上新的擔子嗎？
他根本無法肩負奪回數百萬失蹤者的——人類的希望這個擔子。
「為什麽……這之前奪回的人中沒有夢姐啊……！」
雙手抱頭，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如果那之中有夢姐的話……我就可以……不用再……！」
隻要奪回大鄉夢衣，蓮次就滿足了。
不，還要奪回搭檔葉方的弟弟。他姑且會履行自己的義務。但是他並不想管除此之外的任何人。
但是，蓮次將並非目標的人們從eom手中奪了回來。
沒有奪回消失的心上人，隻是證明了『奪回』的可能性。
蓮次自己的願望一個都沒實現——
並且還要負擔人類的敵意與希望——這兩個極端的重壓。
「我，明明隻是想救夢姐——！」
蓮次雙手按住混亂的腦袋。這時，耳邊傳來梆的聲音。
是家門打開的聲音。蓮次貓下腰，拿出匕首。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丟下哥哥不管是不行的！」
「……！」
蓮次肩膀顫了顫。一樓傳來了爭論的聲音。
「懂啦懂啦。所以不才回來了嗎，裕美」
「媽媽才不懂呢！與其擔心我，不如照顧一下哥哥的感受……」
「別說了，求你了裕美……你冷靜一下」
留下一封信打算移居海外的一家人，突然改變心意回來了——
蓮次的心髒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狂跳。冷汗從所有的毛孔噴出。
確實，有這種可能。從第一印象來看，這家的陳設非常整潔，甚至讓人覺得他們不過是去出趟遠門。並且信中也體現了家人的猶豫。
所以改變心意突然回來的可能性是絕對有的。然而——
「……偏偏在這個時候麽……！」
蓮次呻吟著看向窗外。
很不巧，發現了剛好在這家門口問詢的救務廳職員。
現在出去肯定會被救務廳發現——
蓮次的黴運還沒到頭。
落在地上的蓮次的手機開始振動。有人來聯絡他了。
「——」
迅速撿起手機並停下振動。
本以為是搭檔少女遞來的救命稻草，沒想到不是。
是大鄉真愛。是想在報警之前再數落他一番麽？
「……剛才二樓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是麽？什麽都沒聽到呀」
「我先把從哥哥房間裏拿走的照片放回去」
蓮次緊握匕首，手上已經浸滿汗水。
外麵是救務廳，裏麵是無關的平民。
完全無路可逃的蓮次——
「葉……我恐怕已經，不行了……」
隻能悲傷地哀歎。
02
被用槍口對準下顎的葉方低吟道。
「看到了……？我們和<吹笛手（hameln）>戰鬥的經過」
「<吹笛手（hameln）>。你們是這樣稱呼那個『可疑的eom』的呢」
展現本性的殺人魔木村阿爾忒彌斯嘻嘻笑著。
「那是當然，我清清楚楚地，見證了蓮先生與<吹笛手（hameln）>的戰鬥」
葉方流著淚看著五個倒在血泊之中的白製服。
他們是葉方的分身。
懷著奪回消失的人的執念，期待著救務廳。但在知道救務廳更優先於餘下的人的安慰，放棄去尋找失蹤者後，絕望了。
結果，反抗救務廳——被眼前的木村所利用。
「在與<吹笛手（hameln）>戰鬥時，蓮先生身旁的，並不是葉小姐吧？」
明明剛剛才利用突襲結束這五個人的人生，木村卻依舊很平靜。葉方從根本上無法理解她。
眼前的女性，已經不是人類——不能是人類。
「葉小姐，確實我看到你時會覺得欲求不滿，但我對你其實沒什麽興趣。因為你終究是個普通人——所以，我對你也沒有所謂的仇恨」
被木村利用的，不光是死亡的職員們。
還有葉方——她終於察覺到了這一點。
「……看來你並不是因為我才被救務廳抓住的啊」
葉方用哭腫了的雙眼瞪著木村。
她在與木村的單挑中勝出，把木村捆在了秋葉原。
從秋葉原是沒辦法看清天空樹展望台的人物的。她知道木村識別氣流的能力範圍很廣，但那個能力還不能識別出人臉。
而木村卻說她看得一清二楚，這就表明——
「沒錯，葉小姐把我扔在那兒以後，我被救務廳抓住了，然後我又趁機把他們全都幹掉了。再去天空樹，觀摩了你們的戰鬥後——」
木村放下手槍。
「先回到自家，設置了一些陷阱，又回到臨界區域——自己把自己五花大綁，讓救務廳抓住」
設置了一些陷阱。那應該就是將秋月蓮次逼上絕境的東西。
葉方和蓮次——不，包括救務廳和『奪還派』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她擺了一道。
都沒發現這個殺人魔是『自投羅網』的。
所有人都中了她從一開始就設好的陷阱。
「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人工衛星himawari」
事到如今，才明白木村真正的目的。
「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成功逃跑是吧……」
狹窄倉庫裏的物五具屍體就是證據。
「在這邊大鬧天宮，吸引救務廳的注意力……另一方麵……」
「沒錯，『奪還派』的戰鬥部隊，應該已經將himawari小姐解放了吧」
木村阿爾忒彌斯執著於秋月蓮次。
那麽，也同樣會對與蓮次是同類的——半eom半人類himawari有興趣。
「我的真目的當然還是蓮先生哦？為此我還設下了不少陷阱」
「……」
「但是，我也對himawari小姐一見鍾情了。他們兩個太像了……那根本就不是人類。又是企圖破壞境界線，又是戰勝<吹笛手（hameln）>什麽的。啊啊，不論是哪邊，我都好想要。隻要得到其中一隻，就算被救務廳抓住我也無所謂了。因為——」
木村雙眼放光注視著葉方，嘴角流出唾液。
「反正隻要破壞境界線，整個世界都會變成臨界區域——」
境界線被破壞，人類之敵eom被從中解放出來。
興奮地期待著這樣的未來的女性，果然已經不是人類了。
「啊，還沒好嗎。『奪還派』的各位到底有沒有好好地把himawari帶到<吹笛手（hameln）>麵前啊……」
「——啊？」
葉方瞪大眼睛。
「這次又能奪回多少人呢？奪回多少都無所謂，就算沒辦法奪回也無所謂。反正境界線馬上也要——」
「要把himawari，帶到<吹笛手（hameln）>麵前……？」
葉方不知該說什麽好。她放開了抓住木村的手。
「救務廳知道<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因為一直都在跟蹤它」
「——」
「太好了呢，葉小姐。說不定這下又有一些人要回來了。或許令弟就在其中哦？——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不久後所有人都得死」
木村的話並沒有惹她生氣。
「啊啊啊啊！我好期待啊！期待這個世界完全變成臨界區域！這樣一來就能單方麵地幹任何人了！我忍不住啦啊啊啊啊！」
與歡喜得發顫的木村不同，葉方全身脫力跪倒在地上。
眼前一片黑暗。她抱著頭——全身開始顫抖起來。
「——葉小姐？是因為太高興而濕了嗎？」
「你，你都幹了些什麽——」
「啊？」
「這樣做的話……himawari——會被<吹笛手（hameln）>消滅……」
葉方抬起被頭。淚水將她的化好妝的臉打濕。
「這樣的話——就再也——救不回失蹤者了——」
木村驚訝地抬起眉毛，她嬉皮笑臉的表情也消失了。
「蓮和hiamwari很像……？不——他們合二為一，才是——」
「……你在說什麽？」
到底該不該把最需要隱藏的秘密，告訴最不該告訴的人。
葉方，隻猶豫了一秒。
「——蓮是因為eom才活命的……himawari也是」
木村認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她的控製之下。
實際上也沒錯——但木村本人也誤會了一件事。
這個誤會可能會導致這世上任何人都不希望的，最恐怖的事態發生。
「兩年前，他們兩人被一分為二的eom分別寄生了……」
沒工夫思考後果了。不需要斟酌說法，不需要藏著掖著。
必須馬上做出判斷，修正錯誤——否則將會無法挽回。
「他們兩個合起來，才是<暴怒（angry）>」
將這個絕對不能說的秘密，告訴了眼前的殺人魔。
「缺了另一半，就隻是個半吊子的人類……半吊子的eom。在沒辦法湊齊兩個人的狀態下貿然挑戰<吹笛手（hameln）>——是絕對贏不了的……！」
在第三者聽來，這隻可能是天方夜譚。
就連救務廳都不清楚hiamwari的真實身份。
意料之中的，木村阿爾忒彌斯聽到葉方過於荒唐的坦白後嘻嘻笑了起來。
「你就信我吧！不快點阻止他們的話……你就再也見不到你最喜歡的蓮和hima
wari了，不論是哪邊！」
「——你準備好了麽，葉小姐」
任何人都會覺得這真相很可笑。
而並非人類的木村阿爾忒彌斯，毫無疑問是個例外。
確認左輪手槍的裝彈情況，再次拿起手槍的她——
「要展現真正的實力了。認真地和救務廳幹一場」
依舊是那麽愉悅。
03
槍聲在救務廳別棟大樓的通道上回蕩。
「咕……！」
「嗚哇！」
葉方和木村快速穿過手腳被子彈擊中倒地的白製服們。
「——雖然之前說過要逃走」
遇到樓梯後馬上往上爬。
「但不管怎麽想都太難了」
在走廊上奔跑，躲進無人的房間裏，撇開追兵。
在重複了好幾次上述動作後，終於了解了救務廳的包圍手法。
「救務廳似乎是想拖成持久戰。大樓的出入口都由正規隊員死守。屋外還有數百人的軍隊封鎖。是打算等這邊子彈用完後，再派出真正的殺手把我們幹掉」
「……這層樓很安靜。在那間屋子裏休息一下吧」
「你就不覺得救務廳這種一點沒有冒險精神的陰險手法很惡心麽，葉小姐？」
要說惡心的話，和殺人魔組隊才叫惡心。
「啊，哈……拜托你拿天線」
葉方將天線交給木村，從口袋裏掏出紙和筆。
「葉小姐，你在幹嘛啊？不能老讓我來幹活吧」
木村微微打開門，對門外舉著天線。
葉方無言地寫字，時而停頓片刻，繼續下筆。
「你在聽嗎？我的子彈也差不多要耗盡咯？如果沒有槍，柔弱的我是打不過救務廳強壯的男人們的哦？」
「……」
「聽說蓮先生和himawari小姐很危險，我才告訴你那麽多秘密的。結果你就寫個不停。這紙筆是救務廳的吧？這樣好麽？警察叔叔~這裏有人偷東西誒~你難不成是突然想起學校布置的作業了？數學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你。別看我這樣，數理化我很拿手的」
「……閉嘴，這樣就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
「我的意思是說你好歹跟我道聲謝吧」
葉方側目盯著木村，木村也回瞪葉方。
「我可是把<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和我知道的所有<spot>地點都告訴你了哦？你就不能禮尚往來地說句『非常感謝，你不論怎麽幹我都行』麽？」
「你這種不配做人的混蛋才沒資格和我禮尚往來」
從木村那得知了<吹笛手（hameln）>的下落，據說那是從『奪還派』那裏聽說的。
同時，木村還說出了她知道的所有<spot>的地點。
有十幾個。說明她從大量的入侵者手中奪走了<spot>。不敢去想她到底是用什麽手段奪取的。
「你明白現在的狀況嗎？恐怕現在整個建築物都在幹擾電波的影響範圍內。所以必須趕快離開這裏，和我們所愛的那兩位取得聯絡。這已經可以說是大危機了」
「你以為會變成這樣是誰的錯呀……夠了，你先閉嘴」
迅速寫完正文，並在所剩無幾的留白部分寫下收信人。
「——好了，這樣就……」
把紙對折兩下，夾在口袋較淺的位置。
深處是不行的。必須要是能被劇烈的運動顛出來的，絕妙的位置。
「啊，作業做完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葉方沒有理會木村，而是雙手合十，像是在進行祈禱。
這是她下意識的舉動。
「——已經無處可逃了——」
將合攏的雙手抵在頭上，閉上眼睛。
兩年前，東京厄襲發生了。
弟弟奏汰入住的醫院也被臨界區域吞沒。
在那之後，她不知跨越了多少絕望，穿越了多少次生死線。
隱藏身份進行戰鬥訓練和偶像活動，並侵入滿是人類之敵的臨界區域。日複一日過著艱辛的日子。
失血過多死，休克死，摔死，悶死，溺死，壓死——
體驗過各種死法，又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修複shot救活。
在除了絕望以外空無一物的死亡世界追尋唯一的希望的生活——
到今天也要結束了。
「既然逃不掉……就隻有攻擊了……」
葉方睜開眼睛低語。
她已經無處可退，但還留有希望。
那個希望犯了愚蠢的錯誤。但他應該還是勉強活了下來。
葉方，會讓那個希望——閃光。
將他送走。
送向奪走了他們重要的人的世界——臨界區域。
「葉小姐原來還有祈禱的習慣呀？我在的學校也經常幹這個，但是效果很一般哦」
「把天線給我，我來帶路」
已經做好覺悟了。
葉方從木村手中奪走小型接收裝置。
「總算是有幹勁了麽？我們要怎麽逃？」
「——想要和蓮取得聯絡……就必須完成三件事」
天線並沒有收聽到追兵的腳步聲。
「不完成這三件事，就沒辦法逃」
「……嗯，至少是有盼頭了，我也知足了」
木村用手槍戳了戳葉方的太陽穴。
「話說，成功率到底有多高啊？如果隻是沒把握的賭局，我還不如單獨行動呢」
在殺人魔的槍口之下，葉方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蓮以前說過，他的哥哥絕對花心了」
「……啊？」
「如果這話屬實——百分之百會成功」
她瞥了一眼滿臉詫異的木村，然後麵向走廊。
「go！」
和木村兩人一起衝到走廊上。
「你是說蓮先生的哥哥如果花心，我們就一定得救？」
「0點鍾方向，五秒鍾後會與三個敵人接觸！別殺了他們！」
葉方毫不理會木村的問題，加快了奔跑速度。
「第一個，在這裏……！」
「不理我麽？如果你說謊，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哦」
木村用連西部牛仔都自歎不如的低腰射擊姿勢連打三槍。
從樓梯口出現的三個白製服都被打中腳，摔倒了。
葉方在擦肩而過的同時，撿起了一個男人落下的發射型電擊槍——
「嗚哇啊啊啊？」
然後對著遲了片刻出現的第四人扣下扳機。
連著導線的子彈擊中了男人，電流擊昏了他。
「咕啊……！」
看到被昏倒的同伴，腳被擊穿的男人拿起無線電。
「k，kanata攻擊了我們……！果然kanata也是敵人……！」
從倒地的男人手中撿起電棍後跑起來。木村也跟在後頭。
「葉小姐……你是知道第四個人的存在的吧？『讓自己被救務廳敵視』就是你要完成的第一件事嗎？」
「……」
「難不成，目的是消除『隻有我知道葉小姐的身份』這個弱點？但這樣不是本末倒置了？」
木村的話很煩人。
葉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葉小姐？不抓緊時間可不行哦」
救務廳這下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敵人。
自己的第一個目標，完成了。
「沒錯……我，是入侵者」
但是，光是這樣還不爽
。
從自己下定決心吐露藏了兩年之久的秘密開始——
不，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就窩在心中的感情——
忍不住要爆發出來。
「是非法入侵臨界區域的罪犯。但是，就算如此——」
葉方回過頭，雙目含淚吼道。
「你們也別欺人太甚了！」
倒地的白製服們都懵了。
「我們隻是想奪回自己重要的人！僅此而已！把臨界區域封鎖不讓任何人進入，還在這邊的世界不斷追捕我們，把我們逼上絕路——為什麽，不讓我們去呢！」
這是葉方自己製定的作戰計劃中完全沒有的一項。
雖然是被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確實入侵者之中有危險的人——就像你們眼前的木村一樣！所以自覺『並非善類』的我們才躲躲藏藏」
等到了身份真正暴露的時候，卻又覺得光說這點不夠。
完全不夠。
「然而——救務廳中，沒有一個人想要奪回失蹤者……！」
她理解救務廳不想讓東京厄襲再發生第二次。
她理解不想過度刺激危險地帶，以免引發更大災害的心情。
但是，唯有一件事，她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
「救務廳——你們，真的不想奪回失蹤者麽……？」
用交雜著憤怒與悲傷的視線瞪著倒地的男人們。
「作為一個人！作為人類的一員！你們心中！而不是腦中！就沒有想從人類之敵手中奪回自己同類的！本能麽！」
男人們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如果消失的，是自己的家人或朋友……是自己珍視的人呢？就連這種想象力——這種本能都沒有的話，還當什麽人類！聚集了一群這種敗類的救務廳吃屎去吧！我不會對你們抱有任何期待了！」
說完，葉方轉身。但又回了一次頭。
「我們一定，會再次奪回失蹤者的」
擦完眼淚後重新開始奔跑。
從計劃的角度來說，這是完全不必要的坦白——不過這樣她就沒有留戀了。
自己心中還殘留著的，對救務廳的憧憬與留戀完全消失了。
從心境的角度來說，這是有意義的行動。
「——節省點子彈吧。把一個敵人交給我，剩下的你負責」
葉方一邊爬樓梯一邊說。木村嘻嘻笑著看向葉方。
「真是帥呆了，葉小姐。我對你更加著迷了」
「還是等下再調侃我吧」
「我這可是大實話哦。人類一生中有多少次能喊出自己的心裏話呢。我如果能輪回轉世的話，也想成為葉小姐那樣的人呢」
葉方皺了皺眉頭。似乎就連她的這種反應也讓木村覺得有趣。
「因為我至今為止都沒辦法吐露心聲。從出生到現在，一次都沒有」
「那是當然的吧，怎麽敢大聲喊『我想殺人』呢」
「對，就是這個眼神。我打從生下來就被周圍的人討厭，不管我做什麽他們都討厭我。人類是不是能通過味道來辨別出我想殺人呢？這就是葉小姐所說的本能吧？葉小姐兩年來一直在隱藏自己入侵者的身份。而我，是從出生藏到現在的」
葉方將木村擅自說出的往事趕出自己的腦海。
全神貫注聽耳機的聲音，探查周圍的氣息。
「樓梯上麵有大量腳步聲……！我們通過這層的走廊去另一邊的樓梯吧！」
「我也想要家人，也想要朋友，也想要戀人。但是，一喜歡上後，我就，那個，畢竟我也處於青春期……會忍不住想說羞羞的話。我隨時都做好了心裏準備……其實，我還主動約過別人，啊，葉小姐真是的！害我說了那麽羞人的話！」
「0點方向，第三個門！有很多人的氣息！是埋伏！」
從門後麵撲出來的三個白製服被兩聲槍響製服。
葉方躲過剩下的一個人的攻擊，用電擊棍將他擊昏。
「但是，大家都很害羞……我也是沒辦法啊」
「哈，哈……我去探查一下附近的氣息」
「不來上我，也不讓我上，那我隻好硬上了不是嗎！？欲求不滿之後就覺得對象是誰都無所謂，這不是很正常嗎！？」
木村像連珠炮一般廢話說個不停。
「我是覺得挺正常的，但是，似乎在這個世界看來並不正常——所以，在東京厄襲發生的時候，我很高興」
葉方的臉突然扭曲了。不過她馬上又決定徹底無視她。
「……樓下的人稍微少一點。暫時先下樓躲躲吧。go！」
「一個能讓並不普通的我變得普通的，很大的，很不普通的東西突然出現了。興高采烈地進去一看，發現，哎喲喂。是見所未見的怪物在單方麵虐殺人類的天堂！」
「樓下有很多腳步聲！趕快通過到走廊上躲一躲！」
「啊，這邊，才是我該居住的世界——我當時是這麽想的」
「又是埋伏！五秒後與敵人相遇——！」
「畢竟，我不管怎麽努力都變不成人類啊。但是，我一個人又很寂寞……所以，打算成為它們的同伴」
槍聲和電棍的電流聲回蕩在走廊中。
背對著倒地的白製服們的葉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木村。
「你想變成它們……變成eom？」
瘋了，癲了——這種辱罵對木村毫無意義。
眼前的殺人魔隻會付之一笑。
「能幹我，但是不容許我幹回去——我的朋友必須要是這樣的」
「你真是瘋了」
雖然知道是無意義，但葉方還是罵了。
然後再度跑起來。
「怎麽這麽說嘛。我很努力咯~？eom一定會長角對吧？隻要使用shot我也會長角。所以，為了變得和他們一樣，我對自己注射了無數根shot，幾百，幾千根——你還見過除我之外的人這樣幹嗎？」
「你這不也是從救務廳以及其他入侵者手中奪來的麽……？」
「至少有一半是辛辛苦苦打異形掉落的哦。唉，總之，在堅持不懈地這樣嚐試後，我就能明確感覺自己更接近他們了。一開始身體有點吃不消，到後來感覺漸漸好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
「你錯覺吧。人類怎麽可能變成eom」
確實，在臨界區域裏的木村根本不像是個人類。
在這邊世界也展現了異於常人的強大——
但是，木村終究隻是個『非常危險的人類』。
「沒錯，你說的沒錯。我醒悟了。就算能接近，我也還是不能變成eom……也就是說，采取這種接觸手段的eom也失敗了——和其他的eom一樣」
「……？」
已經聽不懂木村在說什麽了。
這不過是瘋子的狂言，聽了也沒任何意義。
「就連聰明的葉小姐都不能理解？那，我換個說法」
木村跑到了葉方身邊，小聲地說道。
「在那個世界裏，其實根本不存在異形或是變身shot這種——多餘的東西」
葉方打算無視她，但突然感覺心中躁動。
她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一邊咒罵一邊往前跑，了十步。
慢慢降低速度跑，了五步。
搖搖晃晃地走，了三步。
然後，葉方總算是完全停下了腳步。
「——————」
動作僵硬地扭頭看向木村。
「啊哈哈哈哈！葉小姐這個表情！這
反應太好玩了！真讚！」
「……！」
她將視線從開懷大笑的木村身上撤開，看向自己的身體。
捂住手腕和脖子——至今為止注射過無數次shot的部分。
「啊哈哈！沒關係啦！葉小姐的變身次數還算少，不會發生多大變化的！倒不如說這邊世界的食品添加劑危害還更大呢！」
葉方凶狠地盯著捧腹大笑的木村，然後抓住她的衣襟。
「你有什麽證據？你——遇到過它麽？」
「沒有。但是，你不覺得奇怪麽？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可疑吧？」
單純的假說。
但是，葉方侵入臨界區域的次數太多太多，以至於她沒辦法把這當做毫無根據的妄想。
在那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任何事情都會發生。
畢竟那是個將數百萬人類吸收的怪物，能將都心風化了仿佛幾百年的怪物——各種各樣的怪物飛揚跋扈的世界。
所以——就算真有這種eom存在，也不奇怪。
「你是說，異形和變身shot……都是一個eom製造出來的？」
葉方嘶啞而低沉的聲音——
「啊哈哈，就是這樣」
也被木村的嗤笑聲掩蓋。
「我們在不斷往自己體內注入eom的卵喲！」
04
這裏是救務廳的大本營。
如果不爭分奪秒地行動，馬上會被包圍。
就算是明白這一點——葉方也還是無法動起來。
「eom的，卵——」
「應該說是eom的一部分吧？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我們所說的<異形（cryptid）>不過是某個eom創造的——那麽理所當然的，從<異形（cryptid）>身上掉落的shot也是其一部分」
木村得意洋洋，像是在將謎題的答案到處亂說的小孩一樣。
終於明白木村想說什麽了。
<異形（cryptid）>和變身shot，其實並不存在——
如果說它們隻是某個eom的一部分的話，那那個世界就變得更加單純了——
也就是臨界區域裏——除了eom以外沒有別的東西。
「……但是矛盾」
不過葉方覺得這有個根本性的錯誤。
「eom對人類的敵意是顯而易見的，那些異形看到我們也會撲上來攻擊。但是——變身shot能強化人類，能治好人類的傷，這對人類是有利的。我並不覺得會有eom願意救助人類」
「隻是不馬上殺而已吧。我不是說過嗎？雖然毒性小，但那還是有毒性的。證據就是，在使用變身shot後，如果不及時用修複shot的話就會發狂——『中毒化』」
「中毒，麽……？」
「那是想要分三個階段滅絕人類的eom哦。第一階段是用異形吞噬殺害人類。引誘存活下來的人類使用強化shot和感覺shot，讓他們中毒而死。如果用了修複shot，就隻在那個人體內留下微量的毒性——最後從遺傳的角度徹底消滅絕人類這個種族」
「……」
「身體積蓄了毒素的人們互相交配得到子孫，子孫又和別的健康的人類交配，到底要過多少代人類才會滅亡呢？而積累了很多毒素的我似乎能生出個很有趣的怪物，所以我現在滿懷期待呢！」
從基因的等級滅絕人類。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eom對人類的殺意還真是，深不見底。
為什麽要如此仇恨人類呢——
「侵入臨界區域，使用shot，然後回到這邊世界，像個一般人一樣生活。我們這些入侵者，就是身懷毀滅人類可能性的基因炸彈」
入侵者是危險的。這種論調仿佛——
「以上，就是救務廳的看法」
看到葉方的表情後，木村壞笑了。
「救務廳的……？那救務廳也，認為異形是eom的一部分……？」
「這是高層才知道的最重要機密。之前我在臨界區域裏抓住了一個不怕死來區域考察的幹部，折磨了一下，得到了情報，所以應該是準確的。好像還說見過疑似它的eom，這個倒不確定。所以將它和其他幾隻擁有影響整個臨界區域的力量的強大eom稱為——」
木村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仿佛是在說悄悄話。
「『可疑的eom』」
救務廳這個組織，為何如此反感入侵者。
如果木村的話是真的，那在救務廳眼中，入侵者不過是帶著最可怕的病原體的感染者。
不，不光是入侵者，就連他們探索科的同伴也——
「而你們叫做<吹笛手（hameln）>的那個eom，也是其中之一」
「……我從蓮那裏聽過，說救務廳把<吹笛手（hameln）>稱為『可疑的eom』」
「哎喲，葉小姐臉色很差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不就是遺傳基因起了點小變化。來大量造人吧，哦~還是說，你已經和蓮先生……？」
木村狠狠地瞪了一眼木村。
「我和蓮……並不是那種關係」
「咦~真是浪費了！又不會少塊肉！生一窩嘛！」
「……」
「葉小姐剛才不是還在說什麽人類本能麽。幹個爽就行了，反正——救務廳的看法，絕對是有問題的」
滿懷殺意的葉方沒能馬上理解木村的話。
「……啊？」
「唉，你別被那麽輕易地騙倒啊，葉小姐。這隻是救務廳的想法而已。我個人大體上同意，但是，除了與變身shot有關的那一部分觀點以外，救務廳的看法完全不靠譜。不過我覺得葉小姐最後一定會得出和我一樣的結論。因為，葉小姐一直在看著蓮先生嘛」
揭露救務廳藏匿的，可謂震撼的事實。
數秒過後又說這是在胡扯。
如果認為葉方能跟得上這種落差的話——那真是太抬舉她了。
「蓮先生這人有點呆呆的……所以能察覺到的隻可能是葉小姐這邊。你真的沒發覺嗎？你真的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嗎？eom形成了類似電視，日本武士之類的形態，並且還有一些是人型的，雖然這些形態略顯蹩腳。從『它們在模仿人類文明』這一點來看，答案已經很明了了」
「……」
「然後，再到蓮先生！蓮先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你說沒見過不殺人的eom？那蓮先生不就是個例外嗎！？啊不，他不是個例外！你為什麽就沒發現這個矛盾呢？難道你們現在還在糾結於『為什麽蓮身體裏有eom？』這種簡單的問題麽？」
隻要一提到秋月蓮次，眼前的木村就變得極度興奮。
暫且不論她的異常舉動——她一直很清醒。
葉方，以及蓮次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eom會來到他身體裏。
「蓮先生，也和其他的eom是一樣的！可惡，我好羨慕啊！隻是唯一不同在於——他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例！而我是失敗作！」
木村阿爾忒彌斯到底在說什麽——葉方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了。
但是，心中的不安與焦躁卻在徐徐膨脹。
「你……在說什麽？蓮是成功的？和其他的eom一樣……？」
「你想知道麽？明明心裏已經察覺到了，卻還要找別人對答案嗎？這個，回頭再說吧！」
木村粗魯地抓住葉方腦袋。
扯著頭發強行轉向另一邊——對麵出現幾個人影。
「敵人都接近到這種地步了，我可不允許你說你沒發現
哦」
是穿著白衣服小隊。
站在前頭的人，是葉方和木村都認識的。
「而且，還是正規隊員。難不成這就是你說的，第二件需要搞定的事？」
木村凶險地盯著葉方，將槍口抵在她太陽穴上。
「——沒錯」
葉方表情扭曲地回答。
在邊跑邊在尋找的，正是那個『非常輕靜的拖步』。
但是一直都沒發現。明明是對方主動在追捕她們。
既然如此，就不到處亂跑，等在原地。
對一個救務廳正規部隊的精銳來說這是件荒唐的事。
——使用『拖步』的她，恐怕是個了不得的路癡。
「內訌了麽……」
女性扛著兩把刀，往前滑出一步。
正規隊伍成員，魚瀨鞠緒。在臨界區域裏與入侵者葉方和木村上演死鬥，在這邊世界又因為葉方向翔一放電而吃醋的，最危險的刺客。
「在臨界區域裏承蒙關照了……劍士小姐」
「啊啊，原來您就是『葉（kana）』……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真是太大意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說這種冷淡的敬語了。
「居然能一次性解決這個世上我最想幹掉的兩個人——我真是太幸運了」
魚瀨放話的同時，身後的男人們往地上滾出金屬筒狀物。
白煙迅速地從金屬筒中噴出。
魚瀨他們也沒戴防毒麵具，所以這隻是障目用的煙。
「……難不成你是想要我一個一個地把正規隊員收拾完吧，葉小姐！」
木村把手從葉方腦袋上放開，連續開了三槍。
但那時魚瀨已經消失在煙霧對麵了。就算在臨界區域內能通過氣流讀取敵人動向，怒村在這邊世界也隻能依靠視覺。
「並不是這樣！但是，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個人……！」
葉方後退，然後朝煙霧舉起天線。
「——危險！已經從右邊過來了！」
「難不成這人還能瞬間移動麽……！」
蛇腹刀切開白煙，從右邊襲向木村。
木村憑借令人驚歎的反射速度，以及動態視力——用子彈，彈開了刀。
然後再用槍手柄擋住從另一個角度襲來的另一把刀。
女劍士和殺人魔滿懷殺意地盯著對方。
「——你這怪物」
「彼此彼此吧」
刀刃和槍柄互相彈開。
就算互相拉開距離後再次射擊，魚瀨也還是更迅速地消失在了煙霧中。隻能聽到子彈連續打在牆壁，天花板上的脆響。
「別以為還能像上次那樣暗算我哦——」
煙霧中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魚瀨已經把握了這邊的行動。從別的救務廳隊員無法支援戰鬥來看，這是魚瀨特有的才能。
「想要堂堂正正正麵對抗的話，還是去搞體育運動之類的吧。我更喜歡那種單方麵的蹂躪與被蹂躪——更陰險下流的那種！」
「隻要你不抵抗，我倒是能單方麵地蹂躪你啊」
「故意不抵抗的那種就免談啦。想要蹂躪我，至少得製造出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的局麵吧！」
木村對著白煙耍貧嘴。而敵人並沒有靠近她。
「……！」
她的目標是，葉方。銳利的刀刃從縮起身子的葉方頭頂通過。
風被切開的聲音——又從腳下傳來。
「——你這！」
勉強躲過從下往上揮的刀刃並揮出電擊棍。
雖然葉方的反擊完全沒有命中，但還是成功讓敵人後退了。
「不用感覺shot也能如此準確地辨別聲音……是我小看你了」
白眼對麵傳來了冷靜的說話聲。
葉方和木村為了不跟丟對方的身影，背靠背貼在一塊兒。
「敵人一直在不斷移動，不好斷定位置……！隻能趁對方攻擊時下手了！」
「好，就是找準時機反擊嘛。話說——」
木村的聲音下降了一個八度。她滿懷殺意地說。
「這人很強……真的有必要把她打倒嗎？」
「有必要！」
葉方斬釘截鐵地回答。
「必須盡快打倒這個人，和蓮取得聯絡……！」
木村心中已經找不出理由懷疑葉方對蓮次的擔心。
「我知道了，畢竟我也不想蓮先生被救務廳之流抓住」
「來了！」
葉方架起了電棍。
「不是我！是你那邊的正麵！」
一葉方一邊喊，一邊朝後方揮出電棍。
躲開了魚瀨的橫斬——橫斬的目標不是木村，而是葉方。
而葉方朝背後的人甩出的電棍——
也揮空了。
「——你這個，騙子」
像是撐杆跳一樣飛在空中的木村，在葉方頭頂上盯著她。
槍聲響起。
「咕……！」
雖然迅速撲倒在地上，但木村的子彈還是擦過了葉方小腿肚子。
「還以為和你搞好關係了呢——這背叛，代價可不小哦」
木村著地，用非人的凶惡目光盯著葉方。
木村已經領悟到葉方是想暗算她。
但是，沒問題。就算自己失敗了，還有魚瀨鞠緒。
「連能夠信賴的同伴都沒有，真是淒慘呢……」
魚瀨鞠緒朝耳目都被封印的木村猛衝過去——
木村的劣勢已經一目了然，她雖然在不斷躲避，彈開魚瀨的攻擊，但還是漸漸被不知會從哪來的斬擊壓製。
就算是在和魚瀨戰鬥，木村的雙眸——也還是盯著葉方。
「哈……哈！唔……！」
葉方捂著自己流血的小腿站起來。
看到確信勝利的魚瀨開始用刀背攻擊木村後，她轉過身。
葉方不論如何都要完成的第二件事，其實是將殺人魔木村阿爾忒彌斯逮捕。
不能讓這個恐怖的殺人魔重獲自由，這對葉方來說，是和拯救搭檔蓮次同樣重要的使命。
木村阿爾忒彌斯這次一定逃不掉了。
而在她被抓住之前，葉方，還要完成最後一個使命——
「哈……！哈……！」
她犧牲了木村，瘋狂逃命。
秋月蓮次——她無可替代的搭檔，正在等著她的援助。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建築物，趕到他身邊。
「蓮……！」
忍痛奔走的葉方雙眸中流出淚水。
她必須馬上作為搭檔，輔佐人類的希望，秋月蓮次。
但是——不可能做到。
葉方無法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這一點已經由背後漸漸靠近的拖步證明了。
「拜托你了，蓮……上吧……！」
已經打倒了木村的魚瀨正在追趕葉方。
「我們無處可逃……所以，隻能上了……！」
既然她無法作為搭檔與他並肩作戰。
那至少也要將少年——送到那個世界。
這就是自己現在唯一的，絕對的使命。
「去<臨界區域（critical·area）>……！」
在感受著背後襲來的攻擊讓自己的意識漸漸斷絕的同時——
她將人類的希望托付給了從口袋中掉出的一張紙片。
05
魚瀨鞠緒正在攻擊被同行者背叛了的木村。
「你們兩個果然是同伴呢……」
「我和葉小姐嗎？」
木村躲開斬裂白煙襲來的刀刃，或是用手槍擋住。
但是在這個世界，她終究是個不能使用變身shot的一般人。雖然戰鬥力很高，但還是敵不過從小就受過近乎虐待的斯巴達訓練的鞠緒。
光憑衣服摩擦的聲音和空氣的流動，就能明白對方的位置。
「那個女人作為宣傳大使潛入救務廳，也是為了放你逃跑吧」
「是的，沒錯。我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在分牢房的時候，麻煩讓我和她在一間房裏哦」
這卑賤的殺人魔挺能幹的。
但是，在近戰，並且還是在耳目不便的情況下，她是不可能打贏正規隊伍的近戰專家魚瀨鞠緒的。她換了種拿法，用刀背對準木村。
「——你說謊」
刀背飛瀑般落向木村的腦袋。
木村打算用手槍柄接下，但刀的軌道在空中變化——
「那個女人，隻要是為了活命，誰都敢利用——」
「——！」
刀劃著漂亮的弧線，如水墨畫中的一筆般打中了木村的側腹。
木村因為痛苦——不，快感——而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然後又用另一把刀橫向擊打木村的太陽穴。
「那次和我——也是……」
木村的身體被打得在空中回旋了半圈，然後腦袋撞到地板，翻起白眼，昏過去了。
「但是——她和你不同，至少知道生命的可貴」
她根本沒有功夫嘲笑殺人魔狼狽的末路。
戴著藝人kanata的麵具的入侵者，『葉（kana）』已經以木村為牽製逃開了。鞠緒將木村手邊的左輪手槍踢開，追擊葉方。
「話雖如此，她依舊是毫無節操的臭老鼠……傷害了救務廳同伴的入侵者，就由我來製裁」
葉方被木村擊中，腳受了傷。
鞠緒馬上就追上了少女，朝她背後揮下了刀。
「她還有勾引翔一的重罪在身……」
刀刃，麽。一瞬間在正義和私欲之間猶豫——最後理性勉強勝出了。
若幹用力地用刀背攻擊了葉方的脖子。
「……！」
混雜著私情的一擊奪走了少女意識。
梆，少女倒地，昏了過去。
倒在腳下的少女臉頰上——有兩道淚痕。
「逃脫者已經被製服了。請將通道的空調重新打開」
鞠緒的聲音回蕩在走廊。空調開始啟動，煙霧漸漸散去。倒在後方的木村也被一擁而上的職員們壓住。
「……早知道會後悔得哭出來，何必暴露自己呢」
鞠緒皺著眉頭看著腳下的少女。
這位少女早就知道無處可逃。
「一直堅持扮演藝人kanata，扮演人質不就好了……」
自己放跑了兩次的『蓮（lenn）』和『葉（kana）』二人組。
至今為止自己見過的最大膽最慎重的入侵者——為什麽要不惜暴露身份來幫助木村進行無謀的逃亡呢。
「如果是有話想對我們說的話，這倒是實現了。因為你的話，已經通過無線電——被在場的所有人聽到了」
——救務廳吃屎去吧！
如果隻是想來說這話，這種結果倒是如她所願。
她終究不過是個心裏隻想著自己的愚蠢入侵者。
魚瀨如此說服自己，打算離開的時候。
「……？」
等煙霧完全散去後，發現倒地的少女身旁有一張紙條。
似乎不是什麽危險物品。
撿起並打開那張折了兩下的紙條。
裏麵的內容——全是數字與記號。這應該是暗號。
既然是入侵者持有的東西，那肯定就不一般。
「——」
隻有最後一行，是用明文而非暗號寫的。
不禁灌注力量的手將紙片捏成團。
「不愧是魚瀨探索呀！這個少女我們也會馬上關押起來的！」
「這是……？如果是入侵者持有的東西，我們將作為證物保管起來」
「不——這隻是一般的廢紙」
她抓住職員的手走起來，職員受到了驚嚇。
「話說回來，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馬上把我帶到本部大樓去」
「啊？哦，好的」
胸口的無線電響起。鞠緒將外放打開。
『魚瀨，已經確認木村和kanata已經被製服了對吧？』
「沒錯，隊長。她們都昏了過去，並被完全製服。這邊沒有傷亡」
『幹得好。你就繼續尋找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在尋找結束之前幹擾電波不會被關掉的，通信時還用這個頻道』
「明白。修正一部分報告。我好像受傷了，但是剛剛沒發現。為了我要暫時脫隊進行治療」
『明白，治療結束後迅速歸隊』
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將無線電外放關掉。
「魚瀨探索員受傷了嗎？要不我們趕快去醫務室——」
「探索科的醫療班處理傷口太不溫柔了，我很不喜歡。我要去本棟的一般醫療室……」
強行讓職員把自己帶到了五樓的連廊。
全副武裝的戰士用厚重的路障封鎖了這裏。
「啊？怎麽，魚瀨。我剛才才聽說你把逃犯抓住了」
是正規隊伍成員。他負責封鎖這個樓道。
「我要去醫務室，請讓我通過」
推開路障，在戰鬥員們之間穿行。
「……明白——好啦，讓她過去。剛剛作戰本部已經準許她暫時脫隊了。說是被那種小鬼弄傷了」
無視了發出刺耳的嘲笑的男人。
平常的話早就把他打倒了，但現在顧不上這個。
「這裏就行了。你歸隊吧」
「真的可以嗎？這裏——是總務科哦？」
「嗯，非常感謝你」
鞠緒目送著一臉懵逼的職員離開，占到了總務科的入口前。
全副武裝的鞠緒讓工作人員們感到詫異。
她什麽都不幹，就站定原地等著——
「啊啊，難不成你又迷路了？」
一個職員舉起手，來到鞠緒麵前。
「這裏可不是負責給迷路小孩帶路的地方呀……好好好，照往常那樣給你帶路吧」
秋月翔一。
鞠緒被自己所愛的人拉著手走到休息處。
本部大樓的通道上空無一人，休息處也一樣。
「——你到底想幹嘛，鞠緒——！」
來到自動販賣機麵前後，翔一憤怒地問道。
「搞得那麽顯眼，還到辦公室來……！我們的關係會被別人知道的！」
哪怕是被他訓斥，她對他的心意還是不變。
——哪怕是知道他有著正牌的戀人，而自己不過是被他利用來探尋人工衛星himawari的秘密的。
「剛剛才下達了各科職員原地待命的命令……現在又怎麽了？別棟那邊還搞了那麽厚的路障——」
「被逮捕的入侵者逃跑了，並且，還是個非常危險的家夥」
「……！」
「不過我剛剛把逃犯製服了，所以已經沒事了」
鞠緒說完，翔一表情驚訝地問。
「你……就是為了說這事跑來的？」
當然很想得到他的表揚，不過也罷，還有更重要的事。
「那個入侵者，落下了這個東西」
將折了兩下的紙片交給翔一。
他驚訝地打開紙
片，看了看裏麵的內容——然後臉色大變。
「……！」
「是那個入侵者的東西。她還是殺了很多人的，恐怖的入侵者」
特意這樣強調了一下——準確地說是殺人魔的同行者，不過沒多大差別。
沒錯，拿著這個東西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入侵者。
所以這不是一般的掉落物品——而是與罪犯有關的物證。
「……這隻是個，偶然」
他苦惱地捂住嘴。鞠緒也不想看到他這幅樣子。
但是唯有這次——她由衷感到高興。
「翔一，你……被背叛了」
翔一狠狠瞪著用溫柔地口吻在他耳邊囁嚅的鞠緒。
「這真的是入侵者的東西……？不，但這個，不管怎麽說——也太不自然了」
「真過分，你是想說我偽造了這東西？不，這千真萬確是入侵者的東西。我如果交上去的話，它就會被作為正式的證據接受分析。在交上去之前，我還冒險把它拿給你了。還是說，我應該瞞著你直接交上去呢？」
翔一無言地仰望天花板。
沉默了幾秒，他掏出手機把紙片的內容拍下來後，把紙片還給鞠緒。
「你幫大忙了。雖然我覺得沒關係……但姑且，會去確認一下」
「如果你想的話，我能將這個證據直接抹消」
「沒問題，你上交吧。因為……這肯定隻是個同名的誤會」
鞠緒和翔一四目相對。然後，她微笑了。
她將紙片下方，寫著收信人的部分——撕毀了。
「多謝」
「隻有這句麽？我個人倒是想直接交上去哦。但是翔一的……為了翔一著想，才背叛了組織拿過來」
他應該更多理解一下她的心意。
鞠緒從沒有這麽拚命過。就連在臨界區域裏也沒有。
「——說的也是」
翔一抬起頭微笑道。
「如果這狀況演變成最糟糕的那種——」
她所愛的人，現在一定很受傷吧。
但是，鞠緒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治愈他的傷痛。
「我就發誓，隻愛你一個」
聽到這句話，魚瀨鞠緒——露出了一生中最美的笑容。
06
五條島鬆子所在的大學響起了下課鈴。
「以上就是從人體構造上來看的不同性別，不同年紀的人類的奔跑姿勢。下一堂課我們要將手腳關節，也就是『joint』的受力計算出來並作圖分析」
著名的教授在巨大的階梯教室拿著話筒講課。
從一號館到六號管一共數十間教室，剛剛進行外牆翻修的教學樓和實驗樓，體育館，泳池，食堂，等等。
這裏就像是世外桃源，將學生與外界的喧囂完全隔離開。
鬆子喜歡這裏的一切，而最喜歡的就是下課鈴的旋律。
那是能讓人放鬆下來，拋開難懂的講義的美妙旋律。
等下課鈴完全結束後，鬆子將自己手中的機械停下。
「呼……呐，今天的講義是不是有點難啊」
一邊收起教科書，一邊對身旁的朋友搭話。
戴著假睫毛的朋友弱氣地垂下眉。
「完全，聽不懂。完蛋了」
「喏」
「你錄音了麽，等下傳我一份吧。本來是因為學分不夠才選這個的，這下……」
鬆子苦笑著和朋友一起離開了階梯教室。
「喂，這邊，辛苦咯，鬆」
「啊哈，為毛惠理要死不活的？」
「你管我，去覓食啦，覓食！」
又和兩個朋友匯合後，四個人在校園裏漫步。
這世上的危險和不安，肯定遠遠多於鬆子的想象。
但是隻要在這個校園裏，她就和這些恐怖是隔絕的。鬆子不會為生活所困，可以專心學習知識，有朋友在身邊，還有一個好戀人。
有品嚐著幸福的自覺，也有內疚的心理。
明明這個國家現在還有很多人苦於兩年前的悲劇。
從出生到現在都過著一帆風順生活的自己——身為受上天眷顧的人，是否應該擔起責任為那些受難者做些什麽呢。
心中一直有這樣的想法。
「——嗚咿」
學生食堂比一般的西餐店還好吃，很有名門私立大學的風範。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嚇得鬆子顫了顫。
拿著勺子和叉子的朋友們笑了。
「還『嗚咿』呢，這叫聲好萌啊」
「放在包裏不行麽。你不是怕癢嗎」
「抱，抱歉，那個……啊」
「是在救務廳上班的男朋友吧？又來找你親熱了？」
鬆子看著液晶屏畏縮起來。
「……抱歉」
「好~今天的玩耍計劃又泡湯咯~」
「大家辛苦啦~」
「呃，等……你們好好玩呀，不用管我的」
「『鬆子在場』可是我們和法學部的人玩的前提呀，真是的」
可惡，居然還悄悄地製定了這種計劃麽。
看來可以不留遺憾地單飛了。鬆子馬上用郵件告訴自己的戀人她想馬上見他。
「啊，我也想要這種妹子啊~隻要一個電話，不管是上課還是朋友都敢拋在一邊的乖孩紙，而且還長得那麽可愛」
「不是漢子？你蕾絲麽？唉，感覺懷疑你的興趣也沒任何意義」
「明明是出身名門，還在高中時代當什麽棒球部的經理……除了身為棒球隊前輩的現任以外毫無交往經驗。而且長得還很可愛」
「你們也太外貌協會了吧」
「又純真又有禮貌，很受男朋友家裏歡迎，頭腦很好，學分也夠，還把和家裏有關係的大企業offer踢掉……你是想畢業後當專職新娘麽。還是個隱藏巨乳」
「大家別說啦，那種理想的女朋友現實中不可能存在呀」
三個朋友的視線集中在鬆子身上。
鬆子停下了打字的手，麵紅耳赤地抬頭。
「……不，不要這樣啦」
撅起嘴巴，發出毫無威懾力的抗議。
「嗚哇！天使降臨！」
「害得人完全沒有欺負的欲望！」
「你們別調戲她啦……」
戴著眼鏡的朋友看著一臉困擾的鬆子。
「不過，你們聯係也太頻繁了吧？最近特別頻繁……你偶爾也拒絕一下嘛」
「嗯……但是，我不想被他討厭」
「光這樣就會討厭你的渣男還是趕緊甩了吧！」
「不，但是，據說是個帥哥哦，非常帥」
「他那張臉確實好，甩了可惜……」
鬆子對擔心自己的友人們露出苦笑並站起來。
「真的，對不起」
道了歉，將餐具收拾好走出食堂。
在家境良好的家庭出生的鬆子，還有著幸福的感情生活。
正在與她交往的男青年，秋月翔一，是個外表出眾人格健全的理想型男友。
他在救務廳工作，在給整個社會做貢獻。
他是她尊敬的日本男兒，是她心中的驕傲。
「——翔一」
翔一在大學屬地外停下車。
她坐上了往常那家四驅車的副駕駛座，她的男友的笑容也是一如既往。
「抱歉啊，明明你還有課要上」
「怎麽了？你不是還在上班嘛——啊，之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
「翔一？
」
直勾勾地盯著她臉看的他讓她感到不解。
「啊，難不成，又是蓮次君……？」
「——不，不是那家夥」
翔一否定了。並且，還是很幹脆地否定了。
「不……那家夥，也有點可疑。其實那之後我又聯絡了他的朋友……總感覺的他的話和朋友的話是矛盾的……」
從以前開始，翔一就很在意自己的弟弟——對他有某種懷疑。
雖然鬆子認為懷疑家人不是件好事。
「不，不是這樣。這次不是蓮次的事。不是蓮次……說實話，我已經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看翔一這樣子，事情似乎非同小可。
交往了那麽長時間，從沒見過他如此動搖。
「怎，怎麽了翔一？你冷靜冷靜……」
肯定是出大事了。
鬆子打算想摸摸他的肩讓他冷靜下來。但是翔一抓住了鬆子的手。
「你——看看這個」
他一臉嚴肅地將自己的手機交給她。
畫麵上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內容是有折痕的紙片。
並不算很大的紙麵上寫滿了數字和記號。
而末尾有幾個字。
「……致鬆子小姐」
這部分是用日語寫的。
鬆子來回看著翔一的臉和液晶屏。
「……」
翔一隻是一直注視著鬆子，一言不發。
鬆子沒辦法，隻好再看了看畫麵，大概看了有幾十秒。
眯起眼睛看，從遠處看，然後還把手機轉過來看——
「——這是什麽呀？」
然後滿臉不解地看向翔一。
「據說，這是今天打算從救務廳逃走的入侵者的東西」
翔一低聲說著，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悲傷。
「咦……逃跑？入侵者是——」
「……」
「沒事吧，翔一？這不是很危險麽……」
「……」
「……？」
「……」
「——啊？這個，是入侵者……咦？」
突然醒悟。又來回看了看屏幕和翔一的臉。
「這個『致鬆子小姐』……原來不是翔一寫的——」
「是我的話，我就直接寫『致鬆子』了」
對，如果這是一封繞彎子的情書，或是求婚的話。
翔一就不會是現在這個表情了。
正在盯著她臉看的他——視線中透著對鬆子的懷疑。
「是，是誰啊……？那個，逃跑的入侵者……是我認識的人嗎？」
「沒事的，已經能抓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
「但是，聽說殺了很多人」
鬆子倒抽一口涼氣。
鬆子根本不認識什麽大量殺人的入侵者。
至少在她所有認識的人之中，沒有這樣的人。
「是，誰啊……？這個人認識我嗎……？是，我以前的同學……？以前我也受過幾個人的情書，然後我拒絕了，是他們……？」
鬆子雙眼流淚顫抖起來。而翔一依舊在仔細觀察她——
最後，他咬住嘴唇緊緊抱住了她。
「——對不起」
「咦？」
「我竟然懷疑你。我肯定是腦子不正常了。先是懷疑蓮次，現在還懷疑你……」
緊緊抱著鬆子的翔一胸口脹得很大。
然後安心地舒了口氣。很長的一口氣。說明幾秒之前的他非常不安，非常害怕。
「這當然是個誤會……這不可能是你……」
「誤會——啊……說，說的也是啊。除我之外，還有好多人叫鬆子的……」
沒等她說完話，翔一就吻了上去。
寂靜持續了片刻。兩人離開嘴唇火熱地對視。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要走了，我是在廳裏戒嚴的時候偷溜出來的」
「老是道歉」
鬆子露出微笑，伸手去開副駕駛座的門。
身為一個好戀人的她並不會宣泄不滿。因為她想成為他的理解者。
「那再多道一個歉吧——最近沒什麽時間見你，真是對不起」
「沒事，你不是很忙嘛」
「……這個，原來你還在用啊」
翔一看向垂在背包下的機械。機械上麵掛了花花綠綠的鑰匙扣。
「想要錄講義的話，搞台攝像機不是更好嗎，你這有點過時了吧……」
「這很有用哦，雖然被朋友們弄了很多裝飾品，外表有些奇葩——」
裝飾有很多彩色小珠的聲音記錄裝置——ic錄音機。
這是鬆子成功考上大學時，翔一送的禮物。
「那，我先走了」
翔一留下內疚的笑容，開車離去了。是還在為懷疑了鬆子而感到自責吧。
他的愛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道路一端。
鬆子背靠在大學屬地的圍牆上，掏出手機。
「居然會被翔一懷疑了……」
肯定出了什麽差錯。
她根本不可能認識什麽殺人魔。
但是，並非殺人魔的入侵者——她倒是認識。
「你欠我個大人情哦，葉（kana）」
打開發郵件的畫麵打字。
「知道那個暗號的隻有受同一個讚助商支援的入侵者。要說是被救務廳抓住的話，就隻可能是潛入救務廳的她。那麽一定想讓我將暗文轉達給，他……」
她已經將翔一給她看的暗號完全記憶並解讀了。
裏麵全是地名，或許這其中有什麽深意。
鬆子也理解——這篇暗號文章的真正收信人可能不是自己。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之所以最後收信人沒有用暗號寫，是為了確保能傳達給我吧。還故意暴露了自己入侵者的身份……如果是普通罪犯留下的證據的話，救務廳隻會毫不在意地轉交給警察機關……」
鬆子是入侵者。
這是她沒有告訴戀人翔一的秘密。
「真是可惜啊，葉小姐。在我們的讚助商——爺爺資助的入侵者之中，你算是最優秀的……居然被抓住了」（譯注：原文是お爺さま，不能斷定是代號還是鬆子的親爺爺）
鬆子並不認為有秘密就等於背叛。
翔一也有事瞞著鬆子。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
任何人都在欺騙與被欺騙中生活。
但是，如果其中哪怕摻雜著一點溫柔——
騙與被騙的人就都是幸福的。
「要不要趁此機會讓他知道我的身份呢。雖然他的搭檔葉小姐堅決反對……但是他很特別，就這樣失去他也太可惜了」
一邊打字一邊自言自語。
「有能力的人應該為這個滿是沒能力的人的世界貢獻力量」
更被上天眷顧，擁有特別能力的人應該報答這個賦予他才能的世界。
五條島鬆子遵照著自己的信條。
「沒錯吧，蓮次君？」
按下了發送按鈕。
07
埼玉縣的某個空宅。
不，本以為這幢兩層式別墅是空宅。
「——我先把從哥哥房間裏拿走的照片放回去」
一樓傳來了剛剛回家的女孩的聲音。
「……！」
藏在二樓的秋月蓮次握緊匕首。滿手都是汗。
已經無處可逃。
而在這時，另一邊手上拿著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