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框對麵安安靜靜,毫無水花,裴佑知道他是已經睡著了,於是沒再說什麽,退出了微信界麵,設了個鬧鍾。他本來習慣性地按自己的加班作息設了個五小時之後的起床鬧鍾,但想了想隔壁的周青柏,又把鬧鍾時間往後調了兩個小時。按天氣預報來看,這場雨季末期的大雨要整整下夠一天一夜才會停歇。裴佑在這種規律的雨聲裏舒舒服服地補了個整覺,一夜無夢,甚至比預定的鬧鍾醒得還早二十分鍾。外麵天色陰沉沉的,隔著厚重的窗簾,屋裏一片昏暗,裴佑揉了揉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撈過手機,習慣性地先點開了微信,想看看周青柏回沒回複。不知道對方是沒睡醒還是什麽,對話框裏的最後一句還停留在裴佑睡前發過去的消息上,暫時沒有新的回複。周青柏沒有回複不奇怪,但令裴佑意外的是,就在周青柏的置頂對話框下麵,居然有幾條來自葛興的新消息。裴佑跟葛興認識,但不算太熟,彼此算是點頭之交,唯一一點親近的因素就是葛興介紹了周青柏給裴佑認識。他們平時聯係很少,以至於裴佑納悶了一會兒,才點進了他的消息框。“早啊,裴總。”葛興的對話框裏顯示道:“出差順利嗎,周青柏是不是很難纏?”這條微信下麵接了個白狗點煙的表情包,裴佑微微皺起眉,不明白葛興為什麽會沒來由地有此一問。出於禮貌,也介於對方提到了周青柏,所以裴佑還是禮貌地回複了。“順利,他不難纏。”裴佑說:“您怎麽知道這件事?”葛興活像個自動回複成精,時時刻刻都在線,對話框上立馬蹦出了“正在輸入中”的提示,沒過幾秒,窗口裏就彈出了條新消息。“他自己說的。”葛興說:“朋友圈裏。”裴佑愣了愣,退出對話窗口,轉而點進朋友圈,才發現幾個小時之前,周青柏發了一張兩張機票交疊的照片。他自己的那張機票被壓在周青柏的機票底下,但還是露出了一個邊角,上麵顯示出了他的名字。“紀念一下第一次出差。”周青柏的配文如是寫著。作者有話說:最近家裏的物資吃得差不多啦,又過上了搶菜接龍團購的生活~所以最近一般都是晚上拿完貨回來才能開始碼字,大家不用熬夜硬等,可以第二天早上起來看~【以及感謝淺星眠、梔芝666、蘿卜兔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24章 “又不是外人。”這條朋友圈的發布時間是淩晨四點多左右,應該是周青柏睡前隨手發布的,但裴佑擰著眉困惑地回憶了片刻,也沒想起周青柏到底是什麽時候拍的這張照片。但來都來了,裴佑隨手給周青柏點了個讚,正想從這裏退出去,就見葛興那邊又緊隨而來了一條新消息。“其實我是來告狀的,順便就此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葛興說。葛興話音剛落,就手速飛快地發了張聊天記錄截圖出來。裴佑點進大圖,圖片飛快地走完了加載的圓圈,顯露出裏麵清晰的聊天記錄。這張聊天記錄沒有前因後果,隻截了中間的一段,第一句就是周青柏發給葛興的消息,上麵隻寫了一句“你以後別給裴佑介紹對象。”文字無法代替聲音和情緒,所以這句話鋪在白底的聊天背景上,無端端地顯得有些強硬。葛興的回複很快,幾乎緊隨其後。“這事兒歸你管嗎?”葛興發了個熊貓頭問號的表情包,問道:“人家當事人都還沒意見呢,你上來剪什麽紅線。”“我比較了解他。”周青柏說:“反正他有我操心,不用你插手。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預備役不適合他,在我這關就過不去。”“哎?講講理。”葛興喊冤道:“人家談戀愛幹嘛要過你這關?”周青柏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處事邏輯,大概可以總結為“說得過就說,說不過就耍賴”,他無視了葛興這句反問,隻是給他發了個白狗舉槍的表情包。“我不管,就這麽定了。”周青柏蠻不講理地說:“人家忙著搞事業呢,你少添亂。”周青柏最後一錘定音,聊天記錄也到此為止,至於前因後果,裴佑並不清楚,也不了解這句話之後,葛興是否還回複了別的東西。“他的意見不管用。”截圖下麵,葛興的新消息從背景裏跳出來:“畢竟有些事兒,還是問當事人比較好。”裴佑摩挲了一下手機,他不知道周青柏和葛興為什麽會在背後突然提起他的私事,但把“周青柏”和“別人”放在一起的時候,裴佑下意識偏向了前者。何況周青柏話裏話外都是向著他說話,裴佑自然不想辜負他的好意,於是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和周青柏劃進了統一陣線。“他說得對。”裴佑打字回複道:“我最近是工作比較忙,暫時沒精力想戀愛的事兒。”消息框對麵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長一點,像是遲疑了一會兒,才回複道:“真的?”“不用替他遮掩。”葛興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蹦:“他是啥樣我還不清楚嗎,屬猴子的,最擅長順杆爬。”“沒有,他挺好。”裴佑替周青柏辯解了兩句,然後婉拒道:“也多謝費心了。”“那我知道了。”葛興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上幾句,見狀知道了他的態度,也沒太在意:“沒事,等回了北京一起吃飯。至於緣分嘛,這種東西確實得看時機。”“不過我還以為你倆看對眼了呢。”葛興話鋒一轉,忽然說道:“你別看老周吊兒郎當的,實際上人還不錯,你們真不準備相處試試?”裴佑愣了愣,眼神在這句話上停留了兩秒鍾,總覺得這句話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裴佑沒談過戀愛,甚至連正兒八經的暗戀都沒有過,感情經曆幾乎是一片空白,對於“另一半”和“愛情”的概念大多是模糊不清的。他無知且懵懂,除了“相親”這種前提條件分明的相處流程之外,他幾乎不知道要怎麽開始一段區別於“友情”的感情。裴佑承認,他跟周青柏之間的相處至今為止都很舒服。周青柏嬌氣但不跋扈,就算有時候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分寸也都拿捏得相當好,非但不讓人覺得他頤氣指使,反而讓人有種親近而特殊的感覺。這段時間以來,裴佑漸漸習慣了把目光放在對方身上,而且並不覺得有負擔。他無疑對周青柏有些好感,但這些好感太模糊了,很難分清是找到了個誌同道合的朋友,還是麵對一個值得戀慕的對象。於是裴佑想要禮貌地否認葛興的話,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他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似乎想要打字,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無意識地上下翻動了一下聊天記錄,目光忍不住落在葛興對周青柏的幾句熟稔又自然的評價上。他們看起來很熟絡,裴佑想,應該認識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裴佑忽然打心底裏湧現出一種陌生的好奇,他摩挲了一下手機屏幕,忍不住發過去一句話。“所以,他是什麽樣的人?”裴佑問。這句話發出去裴佑就後悔了,因為他忽然覺得,周青柏是什麽樣的人,他應該自己去相處了解,而不是從別人口中獲取到幾個特定的標簽。他懊惱地皺了皺眉,正打算撤回這條消息,就見葛興已經就此回複了一條。“這我怎麽能瞎說。”葛興發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包,說道:“這得你自己了解。”葛興沒回答這個問題,裴佑或多或少鬆了口氣。為了防止自己狀態不對再問出什麽不該問的,裴佑禮貌地回複了幾句客套說辭,草草地結束了這段對話。裴佑在葛興這耽誤了一會兒,退出聊天窗口的時候,周青柏依舊沒有回複消息。裴佑想了想,放下手機,先去準備了一下等會兒出門要用的準備材料。他收拾好公文包,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回來時,微信窗口裏依舊靜悄悄的。裴佑不再寄希望於周青柏自然醒,自顧自地打理好自己,然後拐到了隔壁門口,敲響了周青柏的房門。房間裏靜悄悄的,過了足有四五分鍾,裏麵才傳來的響聲,沉重的腳步聲挪蹭到門口,反鎖的房門發出一聲輕響,向裏麵滑開。裴佑還沒來得及看清屋裏的情況,就覺得麵前一個碩大的陰影衝他倒下來,周青柏活像個沒骨頭的橡皮糖,順著門框往前一栽,毫不見外地用額頭頂住了裴佑的肩膀。“……困死了。”周青柏含糊不清地說:“你怎麽醒這麽早。”“已經十二點了。”裴佑無奈地說。他用肩膀撐著周青柏的重量,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伸手把周青柏推開,但一抬手就像是在擁抱,怎麽比劃都不對。幾次下來,裴佑幹脆放棄了,拍了拍周青柏的肩膀,想讓他自己起來。“你先站直。”裴佑說。周青柏熬夜可以,早起不行,熬夜的時間通常要以1:2的比例從睡眠裏補足,現下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聞言搖了搖頭,耍賴道:“不行,我沒睡醒。”他閉著眼睛,聲音沙啞,整個人晃裏晃蕩的,順著裴佑的肩膀往下滑。裴佑生怕他睡著了真滑下去,忍不住摟住他的後背,架住了他。“起來吃個飯吧。”裴佑說:“一會兒還要去東江查賬。”正事兒在前,周青柏聞言皺了皺眉,用僅剩的理智艱難地從睡夢中把自己拔了起來。他沒睡夠,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委屈又煩悶的低氣壓,在裴佑身上靠了足足五分鍾,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太困了。”周青柏吐槽道:“這大好的下雨天,明明隻適合睡覺。”“但我們還有工作沒做完。”裴佑側頭看了看房間內的情況,說道:“你起來收拾收拾,我在隔壁等你?”“什麽隔壁啊。”周青柏半眯著眼睛,說話裏還帶著濃重的鼻音,他打量了一下裴佑,見對方已經收拾齊整了,就伸手摸索了一下,拽住裴佑的手腕,把他拉進了房間。“又不是外人。”周青柏打了個哈欠,隨口道:“進來等算了。”作者有話說:感謝眼底笑意ya、淺星眠、抄手吃兩碗9、君子是匪、nnnuja、惘川遲遲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25章 “我餓死了。”房間內光線昏暗,深色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地上的行李箱大開著,幾件衣服東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在旁邊。看得出來,周青柏前一天晚上肯定是累得不行,所以連收拾都懶得收拾,胡亂地從行李箱裏刨出自己的睡衣之後,就幹脆沒再管過這堆東西。“一會兒就要去東江嗎?”周青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半合著眼睛,一臉睡不醒的困倦樣。他歪扭而精準地繞過地上的行李箱和一正一反的拖鞋,晃蕩到茶幾前,擰開一瓶已經開封的礦泉水,自己灌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問道:“是不是有點太早了?”“不早了。”裴佑看不下去他這個亂勁兒,忍不住彎下腰,從翻開的行李箱蓋上撿起他的襯衫。“這些事趕早不趕晚,東江財務混亂,如果劉新真的侵占公款,那他不會配合我工作的。”裴佑順手把周青柏的襯衫疊好放在了床腳,隨口道:“估計還得有得磨。”周青柏唔了一聲,一揚手,把空瓶子準確無誤地丟進垃圾桶。“那好吧。”他不情不願地抓了一把頭發,說道:“我去洗漱。”他光著腳,腳步沉重地往浴室走,裴佑瞥了一眼周青柏的狀態,在他路過自己身邊時拉了他一把:“穿上鞋,別摔了。”“知道了。”周青柏順手捏了捏裴佑的手腕,含糊道:“等我一會兒啊。”裴佑嗯了一聲,然後坐在沙發上等他。衛生間裏很快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周青柏衝了個澡,終於把靈魂和身體一起從床上叫醒,開啟了工作模式。他花了二十分鍾時間打理自己,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終於不再是之前那副困死鬼的德行,而是眼神晶亮,看起來徹底清醒了。“一會兒咱們先出去吃飯,然後”周青柏裹著浴袍蹲在行李箱旁邊,不見外地在裏麵翻了翻。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像是被什麽奪走了注意力,隨口道:“咦……我那件白色t恤哪去了?”“床上。”裴佑接話道:“墊在底下那件。”周青柏半睡半醒的時候近乎是失憶狀態,他聞言愣了愣,然後抬起頭看向床鋪上疊得整整齊齊的幾件衣服,這才反應過來什麽。“你幫我疊的?”周青柏伸長了胳膊抽出自己想穿的那件衣服,然後轉過頭來衝著裴佑笑了笑:“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