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是您需要商鋪嗎。”對方這麽問道。“……你等一下。”周青柏對葛興說:“我這來了條新消息,一會兒再跟你說。”他說著掛斷電話,順手點進了這條新消息裏。發朋友圈的時候,周青柏在末尾隨口提了一句,說是如果上海有價錢公道的、不用賣身就租得起的商鋪,也可以介紹給他。想在上海開店,沒點根基顯然很難做到。周青柏原本隻是想在海裏試試撈根針,但沒想到真的有人會送上門來。周青柏上下滑動了一下對話框,卻發現自己從沒跟這個人聊過天,對話框裏空空蕩蕩的,隻有之前添加微信時的提示掛在對話框最頂端。周青柏拿不準對方的身份,於是想了想,謹慎地回了個官方回答。“是我。”周青柏說道:“您這邊的房子是什麽情況,租嗎?”對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很快回複道:“打字說不清,方便電話溝通一下嗎。”畢竟是朋友圈裏的人,雖然周青柏想不起對方是誰,但也沒說什麽,很快把電話號碼發了過去。對方的反應很快,周青柏的手機屏幕上很快跳出一個來自上海的陌生號碼,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確認自己對這個號碼沒印象,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往陽台走,一邊接通了電話。“喂。”周青柏說。“周先生,你好呀。”電話對麵是個很年輕的女聲,令周青柏意外的是,對方似乎對他很熟悉,起碼開口就能叫出他的姓。而且她的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周青柏模糊間總覺得在哪聽過,但又想不起來。“是這樣。”對方開門見山地說:“房子是我家的,位置在上海老城區的一處弄堂裏。房子可以自住,也可以開店,上下一共兩層,占地麵積六十多平,實用麵積一百一十平左右。”她說著報出了一個精準的地址,然後道:“隻賣不租,你覺得怎麽樣。”周青柏雖然不愛出門,但對上海的房價還是心裏有數的。女生報出的地址在上海市中心,區gdp常年在全市第一第二來回徘徊,商鋪牌匾上的螺絲釘都比黃金貴。周青柏事業心不重,雖然換了地方,想有個新的開始,但也沒指望做出什麽驚天動的成績。他開店更側重於把這當成調劑,混口飯吃而已,並不想破釜沉舟地把所有家底都砸進去。他飛速地心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產和上海那邊的房價,然後笑了笑,幹脆準備婉拒。但電話那邊的女生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在他開口前就提前打斷了他。“二十萬,一口價,不還價。”女生說。周青柏:“……”周青柏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裏,第一反應是對方是來消遣他的。“別開玩笑了,女士。”周青柏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二十萬連個廁所都買不下來吧。”“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微信發你相關證明。”女生說道:“您也可以親自來上海,我們麵談一次。”“當然,我也可以給您留下地址,您找方便的時間親自考察也可以。”女生進退有禮地說:“我可以保證這絕不是騙局如果您實在擔心的話……”女生頓了頓,開了個玩笑,語氣輕鬆地說:“來麵談的時候叫上警方或者公證人員陪同也可以。”天上不可能掉餡餅,雨裏也不可能摻金子,成年人對風險有本能的規避意識,可當“餡餅”大到足夠離譜的時候,是人都得懷疑一下自己。騙局會這麽低能嗎,周青柏想。他心裏犯嘀咕,但也沒把話說死,隻說需要再想想看。女生大概也知道這個餅太大,正常人都難免懷疑,於是很貼心地讓出了時間,說是一周之內考慮好的話,可以再聯係她。成年人的世界裏,有陷阱很正常,但有“餡餅”就很不對勁。周青柏掛斷電話後猶豫片刻,忍不住給裴佑發了消息,三言兩語地說了這件事。“按理說,這應該是個騙局。”裴佑的回複來得很快:“但她主動提出可以叫官方介入,我就有點搞不清了。”別說裴佑,周青柏自己也在納悶這件事,如果對方是騙子,那這個騙局太低級不說,也太冒險了;但如果對方不是騙子,周青柏實在想不明白對方圖什麽。“那你怎麽想?”裴佑的消息很快又彈出來:“你想去嗎?”說實話,周青柏是有這個心思對他來說,飛一趟上海很容易,幾乎不費什麽事。他過去看一眼,就算對方真的是個騙局,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太大損失。但這件事來得太巧合也太離奇,周青柏雖然傾向刨根問底地弄明白緣由,但還是有點顧慮。“我還沒想好。”周青柏說:“對了,你那邊怎麽樣?”裴佑是個行動派,決定調崗之後,昨晚就連夜寫完了申請表,準備今天上報。但anna今天臨時有事出去了,裴佑在公司等了一陣,直到剛剛才聽秘書通知說她已經辦完事兒回來了。“正準備去領導辦公室。”裴佑說:“應該沒問題。”“那你快去。”周青柏對升職這件事比裴佑還上心,聞言催促道:“我的事可以回來說,你先去見領導。”裴佑上一次跟anna麵對麵地談論職業規劃時,還是拒絕她的內推名額。現在幾個月過去,裴佑自己改變了主意,再麵對anna時,態度也還是淡淡的,一點都不尷尬。anna雖然喜歡他這種不動如山的心態,但也難免想要調侃他兩句。“怎麽突然改主意了?”anna接過申請表,上下翻了翻,隨意道:“是換女朋友了?”“沒換,但他願意跟我去上海。”裴佑說。“怪不得呢。”anna打趣道:“早就說讓你回去跟人家商量一下,你偏不聽怎麽樣,還是女朋友說話管用吧。”這件事畢竟是裴佑出爾反爾,他也沒法反駁,隻能笑了笑,接下了這句善意的調侃。anna這段時間本來就在等著裴佑改主意,她翻閱了一下申請表,見裏麵沒什麽填寫錯誤,就痛快地批複了,順便把裴佑的名字填進了內推升職名單裏,等待審核。“雖然離正式調崗還有一段時間,但還是祝你在新環境裏工作愉快。”anna把存底的檔案交還給裴佑,笑著調侃道:“升職快樂,裴總。”作者有話說:小周的酒吧來源是前文裏最後一個小伏筆啦~可以猜猜看這個伏筆到底在哪裏23333,對方為什麽要低價賣他房xd【感謝冉冉染染、蘿卜兔、活在裏、梔芝666、一口赫蘿投喂的魚糧,感謝甘望枳投喂的貓薄荷,感謝月光下的華爾茲投喂的彩虹糖,非常感謝~第97章 “這是老天給善良之人的饋贈。”周青柏最後還是去了一趟上海。雖然他知道此行的結果大概率不是坐地起價就是傳銷洗腦,但他還是覺得,如果因為膽怯就錯過這次“二十萬購房”的疑似機會,他可能在以後的生活裏做夢都得悔醒。裴佑對他的決定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隻是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如果出現什麽可疑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周青柏其實自己心裏也犯嘀咕,於是他拒絕了對方“看房”的邀請,隻把第一次會麵約在了東方明珠旁的一家咖啡館裏。鬧市區、熱門景點、人山人海,周青柏想,就算對方真是個傳銷團夥,應該也沒法把他弄走了。他腦子裏天馬行空地閃過了一萬種念頭,從詐騙自救到星球大戰,直到落地上海時,他腦子裏的小劇場已經演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東方明珠旁是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的,什麽時候來都是遊客遍地,周青柏婉拒了一位拉客代排隊的年輕人,跟隨著導航從馬路邊繞過去,兜兜轉轉地找到了目的地。現在是下午三點,咖啡廳裏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周青柏收起手機,下意識整理了下風衣的衣領,推門進了店。店門口的歡迎鈴聲清脆地響起,吧台後的店員下意識掛起禮貌而完美的微笑,詢問他要喝些什麽。“先不急著點。”周青柏說:“我等個人,到了一起點單。”店員聞言眨了眨眼,像是觀察了他一會兒,然後問道:“請問,您等的是一位年輕女士嗎?”“是。”周青柏意外地說:“你怎麽知道?”“她已經先到了。”店員摘下了黏在收銀台上寫著周青柏年齡特征的便利貼,然後微微從吧台上探出身子,朝咖啡廳深處的半開放式卡座示意了一下:“她在那等您。”周青柏順著店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目標卡座上坐著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長發披肩,穿著一身白裙子,就坐在正對店門的方向,見周青柏朝他看過去,笑眯眯地抬手打了個招呼。女孩麵前已經放著一份飲品,於是周青柏隻意思意思點了份甜點,就迎著她的目光走了過去。“你好,初次見麵。”周青柏在外人麵前一向裝得人模狗樣,他在女孩對麵的桌旁站定,笑著伸出手,和她交握了一下。“我叫周青柏。”“我叫吳莉莉。”她像是無視了周青柏的前半句寒暄,微笑著說:“麻煩你跑這麽遠過來了,我確實是不太方便,所以沒法去北京跟你麵談。”“這沒什麽,應該的。”周青柏攏著風衣在女孩對麵入座,隨口道:“談生意嘛,不差這點路費。”“那就好,我就開門見山了。”吳莉莉說著從身邊拿起一個厚實的文件袋,單手繞開封繩,把裏麵一厚摞房產文件都拿了出來,挨個鋪在了桌麵上。周青柏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她拿的居然都是原件。傳銷組織顯然沒法把騙局做得這麽真,周青柏意外地看了吳莉莉一眼,伸手翻了翻那幾份文件,確認了一下真實性。吳莉莉耐心地等他一份份看完,這才喝了口氣泡水,開口道:“這棟房子是我外公的,最近我們也找了專業的評估人員評估了價格按他們給出的收購價,這棟房子全款一共一千兩百二十萬。”果然,周青柏想,他就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不過坐地起價總比把他拐去黑煤窯挖煤強,所以周青柏也沒什麽心裏落差,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平淡感。但一千二百萬全款對周青柏來說還是不在他的預算範圍裏,他正準備婉拒對方,吳莉莉就像是預判了他的反應一樣,連忙打斷了他。“不過其中的一千二百萬你已經付過了。”吳莉莉說:“所以尾款隻剩二十萬。”周青柏:“……”周青柏呆愣了兩秒鍾,少見地沒在外人麵前維持住他那裝模作樣的德行,茫然道:“什麽時候付的?”“在這。”吳莉莉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了一下:“已經給過了。”“不不不。”周青柏下意識往後仰了仰,幹笑了兩聲,說道:“這不行,姑娘,我已經有家室了。”吳莉莉聞言撲哧一樂,也沒解釋,隻是伸手在旁邊撈了撈,從桌下拿出了什麽。直到這時,周青柏才發現,原來吳莉莉一直放在桌下的那隻手裏攥的居然是一副拐杖。她拄著拐杖站起來,在周青柏怔愣的目光中艱難地從桌後移動出來。周青柏下意識起身扶了她一把,這才忽然發現,她右腿大腿以下的部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裙子空蕩蕩地墜在半空中,似有若無地勾勒出一點斷肢的形狀。周青柏語塞道:“這……”“小周先生,你真不記得我了。”吳莉莉笑了笑,她伸手擋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朝著周青柏眨了眨:“那這樣呢?”周青柏:“……”受限的視角驟然變得熟悉起來,周青柏眯了眯眼睛,猛然間想起了之前那種熟悉感到底來自於什麽地方。“你,你是那個,那個鄉鎮小學的”“對!”吳莉莉眉開眼笑地說:“就是我,你可終於想起來了。”周青柏不是個臉盲,但他上次見到吳莉莉,還是在斷壁殘垣的廢墟裏,對方渾身是血,滿臉都是灰土,連長發短發都看不清,更別說知道她長什麽樣了。在南省的時候,有一次周青柏他們按照安排,在當地一個剛剛結束救援任務的鄉鎮小學救助傷員。在等待轉運的過程中,周青柏忽然聽見附近傳來了極輕的敲擊聲,就像是石子敲著混凝土板,一下一下,聲音很悶。當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裏麵還有人沒救出來,但那聲音持續得很短,隻有兩三聲,等到救援隊折返回來循聲再找的時候,那聲音已經消失了,也再沒人回應過。學校的保安和老師們都已經點過數,說是救出來的傷員裏一個人也不少,當天除了老師和學生之外也沒有其他人進入校園,按理說裏麵不應該還有人,所以救援隊的隊長也隻是安慰周青柏,說他神經緊繃,有可能草木皆兵,這在救援裏也是常事,不用在意。但周青柏卻非常固執,他確信自己一定聽到了求救,於是強硬地對目標位置進行了二次搜索。好在救援隊的人也認真,雖然覺得概率不大,但還是跟著他一起找了。他們足足挖了一個下午,從學校拐角一路挖到後院,直到最後,周青柏才從磚房下的廢墟裏把吳莉莉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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