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與鍾宴齋在之後的比賽中如經理人所料般配合默契, 發揮無敵,成為拉力賽中長盛不衰的一對傳奇搭檔,更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兩人之間的婚姻關係。


    休賽期間, 林奇與鍾宴齋被路人在加拿大偶遇, 路人並不了解拉力賽, 也不認識林奇與鍾宴齋, 隻是看到兩個華人大帥哥在街頭接吻,隨手一拍分享在了自己的朋友圈裏。


    ‘我愛溫哥華, 又一對超養眼情侶。’


    朋友圈裏有看拉力賽的粉絲一眼就認出兩個身材高挑穿著同色大衣的男人就是國內知名的拉力賽車手和他的領航員。


    粉絲當場暈厥。


    照片迅速流傳。


    林奇與鍾宴齋的cp粉當晚幸福到流淚。


    同性情侶在國內的接受度隻能說是一半一半,當晚粉黑大戰爆炸,因為兩人出色的外形還出了圈,引發了不小的討論度。


    兩人和車隊全部失聲無人回應,粉絲們都以為他們就打算裝死混過去的時候, 兩人回國在國內機場的視頻被粉絲發了出來。


    這次是粉絲特意去堵的人。


    “你倆是戀愛嗎?”


    視頻裏鍾宴齋與林奇都穿著那天照片裏的黑色大衣,手機拍攝從下往上,拍出了鍾宴齋棱角分明的下顎線,一慣沉默寡言的車手冷淡道:“不是,”抽出了口袋裏的右手輕晃了一下,無名指簡單的戒指在鏡頭一閃而過,“結婚了。”


    接著,他牽起了林奇的手, 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粉絲的鏡頭, 林奇回頭對粉絲揮了下手, 微笑了一下,鍾宴齋跟著也回了下頭,牽著的手改為摟住林奇的肩膀,環著人走入了前方的人流。


    一對搭檔, 數年婚姻,鍾宴齋與林奇在賽場內外形影不離,他們既不高調地宣揚,也不低調地閃躲回避世人的目光,跟所有平常的伴侶一樣,隻是過著普通相愛的日子。


    離開這個小世界後,林奇回到工作艙,沒有像上一次那樣逼著自己馬上投入下一個世界。


    “係統,我想出去度個假。”


    “這是你的自由,不必向我申請。”


    除了上學和上班,林奇從來沒好好看過這個星球,他忽然想走出去看一看。


    一周後,係統與林奇同時回歸,係統發現林奇身上又有了一點變化,比之前更從容,眼神中有了一點確定的東西,明亮如洗。


    “係統,我給你買了個禮物。”林奇興奮道。


    係統:“什麽?”


    林奇:“全聯盟通用的視頻vip!以後你看節目再也不用等廣告了。”


    係統:“……謝謝。”不愧還是那個頭腦單純的小合成人,不會真以為像它這樣的頂級係統連個廣告都跳不了吧?嗬,真幼稚……臥槽,這個vip有閃光標記的,真、真好看啊。


    林奇:“走吧,加油!”


    係統:“加。”


    陰沉沉的天中下著暴雨,巷道空曠,偶爾有黃包車拉著西服整齊的銀行職員匆匆跑過,林奇撐著一把竹節木的烏黑大傘,左手抱著雪白的骨灰壇子,在一麵陳舊的大門前仰起了頭。


    虞宅。


    這個小世界裏,林奇十四歲時,他的生身父母都在一次轟炸中去世了,在逃難的路上與大他一歲的虞伯駒相識後結伴,跋山涉水一起來到江城,林奇進了裁縫鋪當學徒,虞伯駒進了拳館當徒弟,兩人相依為命紮根江城。


    一直到虞伯駒二十歲成了家,兩人才分開了。


    世界設定裏,‘林奇’其實早就在年少時愛上了虞伯駒,但虞伯駒隻拿他當作自己的好兄弟,所以在虞伯駒成家之後,林奇便悄然自覺地與虞伯駒漸行漸遠了。


    除了逢年過節,林奇會來‘虞大哥’家裏拜訪一下哥哥嫂子,其餘時間,除非虞伯駒主動上門,林奇都不會去見他。


    時光荏苒,一直過去了十幾年,林奇沒有成家,守著那一份求而不得的愛戀獨自生活著,直到今日虞伯駒在一場碼頭械鬥中意外中了流彈,林奇趕到醫院,虞伯駒臨死前隻留下了一句話——‘替我……照顧……潭秋……”


    虞潭秋,這個世界真正的男主。


    與其餘男主一樣有著悲慘的身世,幼時喪母,少年喪父,青年時又失去了他留存在人間唯一一個還與他有關聯的人。


    陳舊的大門被猛地打開,林奇手心猛然攥緊掌中的傘柄,瓢潑的大雨中,挺拔俊秀的小少年頂著一張與他父親肖似的臉龐,雙眼赤紅,單薄的身軀在雨中發抖,從緊咬的牙關裏逼出兩個字——“林叔。”


    “潭秋……”林奇垂下眸,蒼白的臉上流露出難言的哀傷,“你父親……走了。”


    虞潭秋原本很厭惡林奇。


    他繼承了父親英挺的相貌與母親聰慧的頭腦,他那個傻頭傻腦的父親看不出的東西,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卻看得分明。


    他厭惡林奇這種感情,起初是厭惡林奇對他父親的覬覦,再到後來,卻是……


    “跟我走吧,”林奇輕聲道,“我會照顧你。”


    虞潭秋因為這一句話,一生都未得解脫萬劫不複。


    虞潭秋忽地從林奇懷裏搶過白瓷骨灰壇,轉身狂奔入院,林奇一驚,撐著傘疾步跟上,“潭秋!”


    院內,一叢盛開的晚菊在風雨中脆弱搖曳,虞潭秋抬起手上的白瓷壇子用力地往下倒。


    “潭秋!”林奇扔了手中的傘,衝上去去搶虞潭秋手上的瓷壇子,灰白的粉末簌簌落下,在雨中消失於無形,林奇含淚的眼睛震驚地望向虞潭秋,虞潭秋直接摔了白瓷壇,尚顯稚嫩的臉,麵上卻是乖戾,“人都死了,還抱著一捧灰有什麽用,我娘就是灑在這兒,幹淨。”


    林奇的眼皮層層疊疊,雙目在清秀的臉上顯得格外深刻而柔情,他輕擰著眉對虞潭秋搖頭,腳下一軟似是要跪,虞潭秋忙扶住他,細細的腰身在他的臂彎裏一環就幾乎是將整個人都環在了懷裏。


    虞潭秋不怕林奇生氣,林奇從不對他生氣。


    “也好,”林奇借著虞潭秋的臂膀站起,低頭望向地麵花葉殘敗的菊花,低低道,“這樣也好。”


    天水藍的長袍被大雨淋透了,林奇似乎是很疲憊,他彎著腰撿起了傘,目光再次移向虞潭秋,“跟我回家吧。”


    虞潭秋立在雨中,他不進林奇的傘,也不想進林奇的家,斷然道:“我不跟你走。”


    這就大大出乎林奇的意料了。


    在見到虞潭秋第一眼時,係統就已經把熟悉的好感度與黑化度傳給了林奇,沒道理對他百分百好感度的虞潭秋會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啊。


    虞潭秋穿著白襯衣黑長褲,是典型的學生打扮,頭發也梳得很齊整,即使是淋了大雨,即使是剛剛狂奔了一通,他看上去依舊是學校裏頂規矩的那種好學生樣子。


    林奇上前了一步,虞潭秋卻像是怕他一樣,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過來。”他的目光像一匹野獸,稚嫩的臉孔,老辣的眼神,矛盾得讓人恐懼,他逼視著林奇,林奇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虞潭秋轉身消失在雨幕裏。


    林奇詢問了係統他死後虞潭秋的經曆。


    這個小世界裏原來的軌跡應該是虞潭秋在林奇的資助下順利完成了學業,原本林奇是想送虞潭秋去德國繼續深造,虞潭秋與林奇一直關係惡劣,他拒絕了林奇的提議,說‘我不想一生欠你的債!’,轉頭去了虞伯駒曾經跟過的一個大人物手下。


    虞潭秋的確也混得很有出息,不過幾個月就還清了林奇這麽四年下來在他身上的花費,還添了利息。


    虞潭秋以為自己總算是還清了欠林奇的債,心想他與他終於是平等的了,他可以在他麵前站著,堂堂正正地告訴他,他不是虞伯駒,不要透過他再來懷念另一個人,在他麵前的活生生的自己心裏才是真正地愛著他。


    虞潭秋沒等到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碼頭械鬥。


    與他父親幾乎一樣的命運,可不同的是……那天是虞潭秋的生日,林奇做了身簇新的西服想送給他,聽說他去了碼頭,就提著小皮箱過去找他。


    林奇是從背後撲上來的,虞潭秋倒地時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淡的香氣,裁縫做完了旗袍,會給旗袍噴上香水,二十法郎一瓶的香水,讓全城的姑娘都為它瘋狂,在虞潭秋聞來,真的是很豔俗,林奇知道他不喜歡,從裁縫鋪裏回來就先洗澡,他洗完之後,那種人工的香氣就變得很淡很淡,與他身上的味道綜合在一塊,是屬於林奇的香氣。


    那股香氣被濃重的血腥味覆蓋住了。


    母親走的時候,虞潭秋還小,隻是見父親哭得很傷心,所以恐懼地跟著哭,父親走的時候,虞潭秋已經大了,至親離世的哀慟滋味品了個完全。


    “潭、潭秋……”林奇嘴裏流著濃重的血,麵上卻是解脫般的笑容,“不要……這麽……活……”


    劇情一直到林奇下線,沒有出現任何紕漏。


    接下去,虞潭秋會大徹大悟,遠離是非,按照林奇的心願赴德國留學,回國後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工程師,做出了偉大的事業。


    然而,真正的劇情走向是虞潭秋大徹大悟,既然愛的人都死光了,從此就了無牽掛,一路狂奔地成為江城的巨鱷豪紳,麻木不仁六親不認。


    林奇撐著傘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渾身又濕又冷,腳下是一捧雪白的碎瓷片,人站在裏頭,也是個破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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