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潭秋想做掉吳致遠,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腦海裏立刻就浮現出了一個完整的計劃,天衣無縫毫無紕漏, 看來看家的本領也還是沒丟。


    心裏有了殺意, 並且是貫徹到底的殺意, 笑意盈盈的吳致遠在虞潭秋眼裏已是個死人的模樣, 可偏虞潭秋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死人較勁,所以也絲毫沒有放鬆, 依舊臉陰沉沉的,一副討人嫌的孩子模樣狠瞪著吳致遠。


    吳致遠覺得是很有意思。


    大魚小魚看著長得像,實際完全不一樣。


    大魚靈魂粗糲,在吳致遠身邊時,吳致遠覺著大魚與一條會說話的狼狗沒有任何區別, 隻是吃睡和動用蠻力,一身武夫的鈍氣,吳致遠對他沒有絲毫的探究興趣,也很詫異林奇的眼光怎麽會那樣奇特,中意一個完全不解風情的虞伯駒。


    大概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吳致遠很尊重林奇低級的審美趣味。


    麵前的小魚,吳致遠倒是看不透,隱隱地還覺得有點危險。


    真是罕見, 一個小崽子有什麽危險的。


    吳致遠從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於是對虞潭秋用一種招安的語氣道:“小虞, 你願不願意到我身邊做事?”


    “潭秋——”身後的門被用力拍了一下,林奇焦急的聲音傳來。


    虞潭秋單手按住門,微一使力,算是對林奇的回應, 同時對吳致遠道:“我和我父親不一樣,不打算到任何人身邊做事。”


    門後的動靜停了。


    吳致遠從沒有勉強人的愛好,聽了虞潭秋的拒絕,也不生氣,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樣,“好好讀書,的確與你父親是不一樣的出路。”


    接下來,吳致遠就和親切的長輩一樣,對虞潭秋的學業和未來做了一番暢談,盡了談性之後,他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一場明目張膽的跟蹤似乎沒有任何收獲,不過對於吳致遠來說,收獲滿滿,因為——很好玩嘛。


    吳致遠沒有孩子,醫生說如果沒有菩薩顯靈,吳致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說是什麽死精症,撒出去的種子都是死的,打不出種。


    吳致遠晴天霹靂地傷心痛苦過一段時間,很快就完成了自我排解,人無完人,天妒英才,如果沒有這一點缺陷,那像他這樣的完人必定會短壽的。


    在沒種和短壽之間,吳致遠很果斷地認為沒種要強多了。


    因為‘沒種’,吳致遠在很多方麵就比其他人要想的開,不必斂財——無後可留,四處留情——無責任擔憂,隻要快樂,快樂長壽就行。


    也因為‘沒種’,吳致遠對任何晚輩都保有很大的慈愛,每每見到可愛的年齡適合的,內心就會幻想‘這個孩子要是我的該是什麽樣’,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博愛,有種類似於‘耶穌’的心態。


    世人都是他的孩子嘛。


    虞潭秋看著吳致遠的車消失不見,才重新轉過身拉開了門,對上林奇的眼睛,他張嘴似乎要說什麽,又馬上緊緊地閉上了嘴,很任性地關門,又是憋成了一個悶葫蘆,直挺挺地往自己屋子裏衝。


    他現在才十五歲,是最可以撒野的年紀,做什麽都不稀奇,本質與他中年呼風喚雨的時候好像也差不多。


    那時,他是用權勢和金錢對這世界撒野,現在他隻對林奇一個人撒野,倚仗的是林奇對他父親不變的愛。


    這令虞潭秋連撒野都撒不痛快。


    他爹的。


    虞潭秋進了自己的屋子,劈裏啪啦地對著屋子裏吊著的一個沙袋揮拳出腿。


    這沙袋是虞伯駒的遺物之一,虞潭秋從老宅收拾了過來,搬過來的時候,林奇盯了沙袋好幾眼,虞潭秋懷疑他想睹物思人,狠狠地瞪了林奇好幾眼,林奇被他一瞪,就把‘拿沙袋做什麽’的話給憋了回去。


    林奇想虞潭秋重生以後脾氣壞的這麽厲害,大概是要拿沙袋出氣吧。


    而虞潭秋比林奇想得要成熟多了。


    他正在準備進行‘資本的原始積累’。


    作為江城最出名的大鱷,虞潭秋發家伊始也就是憑一雙頗具智慧的拳腳,他讀過書,腦子靈活,比那些純粹的武夫強過不知多少。


    但那是成人的虞潭秋,虞潭秋現在還沒有‘成人’,一把公鴨嗓成天嘎嘎嘎的,他自己聽得都鬧心,這也是他沉默寡言的原因之一。


    更讓虞潭秋不快的是他身上幾乎沒有幾兩肉,完全就是個小雞崽子,隨便來個健壯一點的成年男人,一巴掌就能把他呼上牆。


    虞潭秋拚命地吃和練,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將身上一層薄薄的皮肉鍛煉成銅皮鐵骨,用以換取金錢。


    等有了錢以後,他就能很快地擺脫林奇。


    還是先做掉吳致遠。


    吳致遠很不懷好意,而且竟然他都不知道林奇和吳致遠那樣熟稔。


    虞潭秋‘啪啪’用力打出兩拳,沙袋——紋絲不動。


    林奇鑽進廚房,非常利落地燒出三菜一湯,虞潭秋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胃口很大,林奇每天燒菜都像打仗,要翻炒的菜肴量太多,勺子都翻不動了。


    擺好飯之後,林奇去叫虞潭秋吃飯,虞潭秋倒沒跟飯過不去,陰沉沉地從房間裏飄了出來。


    林奇還穿著圍裙,他總是這樣,方便吃了飯以後直接收拾,不弄髒衣裳。


    虞潭秋很看不慣他這樣。


    本來長袍是直筒的,人落在裏麵就是個囫圇樣子,林奇頂多也就算得上一個單薄,一係圍裙,細細的一紮腰立刻被勾勒出來,側麵看是個標準的s形,因為腰被紮住了,又顯得腰部以下的部位格外圓潤。


    虞潭秋當年第一次看到林奇紮著圍裙背身,心裏狠狠地跳了一下,心想:嗬!這麽大的屁股!


    虞潭秋想目不斜視地超過林奇,直接眼不見為淨,可惜邁不開步子,餘光很不爭氣地往林奇身上瞟。


    林奇在他麵前沉默居多,大概是怕說錯話,一言不合又是一場大戰,嫻靜得幾乎像個新媳婦。


    虞潭秋氣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總之就是氣。


    吃飯的時候,虞潭秋把一股氣都發泄在了食物上,林奇給他燉了骨頭湯,虞潭秋把軟骨咬的‘咯吱咯吱’響,林奇聽著聲,悄悄看他一眼,也就一眼,就被虞潭秋逮住了,虞潭秋輕輕放下筷子,目光與神情卻都很嚴厲,以一種拷問的語氣道:“你和吳致遠——很熟?”


    林奇忙道:“不熟的。”


    “不熟,他為什麽跟著你?”


    “我、我也不知道。”


    虞潭秋‘嗬’了一聲,冷笑道:“不知道。”


    林奇對這進攻的號角采取完全回避的態度,低頭夾了筷青菜放到虞潭秋的碗裏。


    虞潭秋沒打算偃旗息鼓,繼續開炮,“你心虛什麽。”


    “我沒有……”林奇微弱地辯解道。


    虞潭秋咄咄逼人,“那你說‘不知道’。”


    “可我真的不知道呀。”林奇張圓了眼睛,驚惶又無辜。


    虞潭秋聽不得他說話帶‘呀’,像撒嬌,三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麽總是對個小孩子撒嬌呢?他是不是有意勾引?


    虞潭秋自己心裏有鬼,就硬是給林奇扣一個帽子,內心獨自又將林奇按上了一個狐狸精的胚子。


    狐狸精得不到大的,就在小的身上下功夫,溫柔體貼地照顧,想讓小的離不開他。


    虞潭秋用全天下最惡毒的心思去炮製林奇,可林奇穿著半舊的長袍,袖子卷到胳膊肘,端著碗一副惶恐的樣子似乎在等待虞潭秋的宣判。


    虞潭秋馬上就清醒過來了。


    惡毒的是他。


    虞潭秋又將那股氣轉化成了陰森森的悶氣,低頭再次食之無味地嚼那一口軟骨,心想:還是把吳致遠做掉吧,這個人太討厭了。


    吃了飯,林奇就得收拾,虞潭秋慢吞吞地走出屋子,站在院子裏,目光非常不幹淨地望向林奇收拾屋子的身影,內心的想法既下流又陰險,加上了一點永遠揮之不去的恨。


    林奇收拾完了碗筷,全疊在一起,回頭對虞潭秋笑了一下。


    虞潭秋的腦海裏正黃海滔天的齷齪,林奇驟然的一笑,又純淨又溫暖,虞潭秋非但沒在這個笑容裏得到感召,而是又暴怒了。


    憑什麽。


    憑什麽他活得這樣的擰巴不如意。


    老天爺非讓他托生成虞伯駒的兒子,讓他與虞伯駒長得那樣相像,這是他的錯嗎?顯然不是。


    那麽愛上一個溫柔體貼、處處照顧他的男人,是他的錯嗎?很顯然也不是。


    錯就錯在他一直像林奇一樣,將那份心藏在了心底,到死都是個遺憾終生。


    虞潭秋忽然想通了。


    他為什麽非要把林奇往外推呢?


    他可以繼續完成他的資本原始積累,發家之後,將林奇保護在自己的身邊,總不能讓林奇白白為他死一場,做一輩子裁縫吧?他是真不想林奇做衣服了。


    至於他這張臉……往壞了想,的確是惡心,往好了想……這難道不算他所具備的優勢嗎?


    重生以來一直怨氣衝天的虞潭秋在對林奇下流的幻想中得到了升華。


    不該,太不該,都活兩輩子的人了總糾結在陳舊的博弈中實在太愚蠢了。


    平靜忽然地就降臨在了虞潭秋的心間,他滿臉祥和地走到林奇麵前,伸手想幫林奇分擔他手上拿一疊壘起來的碗筷。


    哪知林奇不知道是害怕了還是受驚了,手一縮——丁零當啷,碗摔了一地,碎瓷片飛濺開來,林奇真嚇著了,“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回過臉望向虞潭秋,目光怯怯的,“潭、潭秋……”


    虞潭秋臉色鐵青,真他爹的生氣!——非做掉吳致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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