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把手中的表交給葉戈羅夫:“按照這個次序登車,勞工營和鐵路工人會幫助我們固定坦克和重炮。”


    說完他轉向王忠:“準將的指揮車廂在1號車廂,緊貼著防空車廂。”


    王忠:“我沒看到有客車廂啊?”


    巴甫洛夫微微一笑:“是沒有,你的車廂人少,還有桌椅和床鋪。”


    ……好像也可以接受?


    王忠倒是挺想試試看睡稻草的,畢竟未來還不知道要經曆什麽樣的艱苦歲月,提前適應一下也好。


    這時候,他的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緊接著大棉襖一樣的東西卷了上來,夜風涼颼颼的感覺一下子跑光了,甚至開始熱了起來。


    王忠大驚,趕忙扭頭看看何方妖孽在啃自己的手。


    是柳德米拉,她把王忠的手臂當抱枕一樣抱起來,昂著臉。


    王忠:“別這樣,都穿著軍裝呢。”


    柳德米拉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樣,說:“你作文明明是零分,還能說得這麽好!”


    小姐你誤會了,王忠想,前麵那段以土豆燉牛肉結尾的排比才是我的真實水平,後麵那個吊的,是詩人田間最負盛名的現代詩《假使我們不去打仗》……


    所有牛逼的演說都是我抄的啊,別崇拜我,這位小姐!


    王忠因為占用了別人的“成果”而心虛的當兒,柳德米拉扭頭問巴甫洛夫:“一號車廂有床對嗎?”


    巴甫洛夫嚴肅的點頭:“有。但是是比較輕便的行軍床,需要我換堅固的木床嗎?”


    王忠大腦短路了半拍:“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換木床?”


    柳德米拉:“不必了,輕便的行軍床就好。”


    巴甫洛夫:“好的。我們其他軍官就在2號車廂和士兵們擠一擠吧。”


    ???


    王忠正想問怎麽回事,柳德米拉就拽著他往火車去了。


    這個時候,王忠終於意識到要發生什麽,隻是這種展開在他的認知裏非常的科幻,根本不可能發生,所以前麵他一直沒有往這邊想。


    王忠:“柳德米拉!不是說好了等戰爭結束……”


    “叫我柳夏,或者米拉也行!”女孩打斷了王忠的話。


    柳德米拉的昵稱是柳達,而更進一步的愛稱則是柳夏,一般叫她柳夏就意味著兩人已經修成正果了。


    這姑娘今天是要來硬的啊!


    “為什麽啊?這麽突然?”


    “不知道!就是看著你剛剛演講的樣子,就覺得非今天不可!”


    王忠:“柳德米拉!柳達!柳夏!今後會是非常艱苦的戰爭歲月,讓……”


    “我算過日子了!沒問題的!”


    “哦算過了啊,那……誒?”


    王忠看了眼已經完全停止登車,開始看戲的戰士們,一下子漲紅了臉。


    為什麽這姑娘能在這麽多人麵前作出如此主動行動啊!矜持呢?


    就在這時候,王忠才想起來,柳德米拉是個毛妹,以後她會長成能在深山老林裏和熊搏鬥的毛子大媽,彪一點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這麽想的同時,王忠已經被拽進了一號車廂。


    剛進車廂,柳德米拉就反手把他壁咚在悶罐車的牆壁上:“我知道你說得對,我理解。我也同意了!但是你讓我怎麽能忍嘛!


    “那個總是闖禍的弟弟突然變成了……白馬!”


    王忠:“變成了白馬?”


    布西發拉斯?


    柳德米拉:“就是……”


    她也一下詞窮了,想了幾秒大喊:“不管啦!”


    然後她就啃了上來。


    可憐的王忠,沒見過如此科幻如此生猛的展開,他對女生能有多主動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如果女孩內衣上下是一套的那可能你才是被睡的那一個”這種程度。


    這麽猛的妹子沒見過啊,知識盲區了。


    難道這個地區的妹子都這種行事風格的嗎?那我以後會不會被車軲轆來回碾?——正在被爆炸式反應裝甲來回碾的王忠如此想道。


    王忠:“你至少等開車吧?”


    “不會有人進來的!”柳德米拉說。


    ————


    儒勒914年7月9日0350時。


    運載著王忠和他的部隊的列車緩緩開進距離洛克托夫110公裏的撒巴切夫斯基,要在這裏補充燃煤,以及給鍋爐和水箱加水。


    王忠站在一號車廂敞開的門口,望著晨光中的撒巴切夫斯基。


    柳德米拉出現在他身旁,說:“伱把軍裝穿好!這樣像什麽樣子,待會肯定有很多戰士下來透氣,他們看到你褲腰帶都沒扣好,會影響士氣的!”


    女孩一邊數落,一邊熟練的幫王忠把衣服穿好了,然後踮起腳尖在王忠嘴唇上吻了一下:“早。”


    王忠還是心不在焉:“早。”


    啊,他想,我未婚妻好棒啊。就是有點太棒了,導致賢者時間延續到了第二天早上。


    柳德米拉轉身去整理自己的銀發,一邊整理一邊說:“你應該找一個勤務兵,哪有將軍沒有勤務兵的。”


    “好。”王忠心不在焉的應道。


    柳德米拉繼續說:“可惜我是祈禱手,有戰鬥任務,要不然我就自己當你的勤務兵了。”


    王忠:“呃?勤務兵可以是女的嗎?”


    “可以啊,世俗派認為男人能幹的事情,女人理論上都能幹。你之前不也想帶女仆,結果是你父親強行塞了管家老爺子過來。”


    提到“管家老爺子”,柳德米拉的聲音打了下磕巴,然後輕輕歎息:“老爺子要是看到你現在的狀態,一定會喜極而泣吧。”


    看來這個管家老爺子一直恨鐵不成鋼,王忠如此猜測道。


    這時候列車完成了進站,完全停穩了。


    巴甫洛夫直接從二號車跳出來,伸著腦袋看一號車這邊。


    王忠抬起手揮了揮。


    然後巴甫洛夫大著膽子過來了:“方便嗎?”


    王忠:“方便,怎麽了?”


    “我正要去車站電報室發個電報。一起?我怕我一個人去直接在裏麵睡過去,趕不上火車。”


    王忠:“好!”


    他縱身一躍,到了月台上。


    柳德米拉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來:“你的皮鞋!真是的,多久沒擦了!換下來我幫你擦!”


    說著她把一雙布鞋扔出來。


    王忠隻能換鞋。


    巴甫洛夫:“戰場也是愛情之花璀璨綻放的地方,不是嗎?”


    “哼,你還頗具浪漫主義氣質嘛。”王忠揶揄道。


    狗熊身材的參謀長等王忠換好鞋,率先邁步走向車站旁邊的電報室。


    這時候其他悶罐車上的士兵也出來透氣,這幫小夥子看到王忠全都露出別有深意的笑。


    瓦西裏直接吹了聲口哨。


    王忠:“對長官不敬,小心被波波夫罰去挑糞!”


    波波夫也下了車,聽到王忠的話就扭頭喊:“你們別光顧著透氣,該放水就放水!別之後尿在悶罐車裏!還有如果昨天的土豆燉牛肉要排也快排!火車要加煤和水,得停半小時呢!”


    王忠:“要停這麽久嗎?”


    “是的。”巴甫洛夫點點頭,“我準備利用這個時間通過有線電報問問方麵軍指揮部,我們到了阿格蘇科夫後怎麽安排。畢竟昨天給我們的命令裏麵,連我們到了以後駐紮在哪裏都沒有寫。”


    王忠:“也許有人在車站接待我們,就像之前進博格丹諾夫卡那樣。”


    巴甫洛夫沒有回答。


    車站電報房隻有個老頭在值班,王忠等人進門的時候,老頭正靠著椅背張著大嘴在睡覺。


    聽到門響老頭才猛的睜開眼睛:“哦,是兩位軍官大人啊!哦,還有一位將軍!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嗎?”


    王忠指了指巴甫洛夫:“我的參謀長要用電報機。”


    “可以。”老頭戴上眼鏡,打開電報機的電源。


    巴甫洛夫開始口述電報內容,於是滴滴滴的發報聲在電報室裏回響。


    王忠則百無聊賴的開始查看電報室牆上的告示板,仔細看那些用圖釘按在木板上的便簽。


    “我昨天放在電報室的咖啡誰拿走了?”


    “失物招領:一根藍色的鋼筆,請失主找彼得領回。”


    ……都是一些雞皮蒜皮的瑣碎事。


    王忠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和平得不真實,仿佛之前的戰爭都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他看到一張便簽:“第54車組集體追悼會於明天舉行,希望按時參加。”


    這張便簽就這麽混在一堆雞毛蒜皮的便簽之中,不認真看根本注意不到。


    果然,這場戰爭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這時候巴甫洛夫結束了口述,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是等那邊的回複了,希望他們來得及。要是那邊真的忘了給我們安排駐地,那就頭疼了。我希望經過激戰的士兵們至少能睡個好覺。”


    王忠點頭:“嗯。確實。在火車上隻有稻草的話,肯定睡不踏實。”


    昨晚王忠倒是睡得很踏實,唯一的問題就是行軍床晃得有點厲害。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安靜的等待著。


    巴甫洛夫估計是太困了,直接在長椅上靠著椅背就睡過去。


    王忠則繼續觀察著房間裏的一切——這個房間很有生活氣息,除了插滿便簽的告示欄,房間的牆壁上還貼著簡報,還有亂七八糟的其他東西。


    二十分鍾就這麽過去了。


    電鈴突然響起來,發報的老頭趕忙提醒:“兩位大人,火車還有十分鍾就發車了,還是趕快上車吧,免得被拉下了。”


    巴甫洛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嗬欠。


    王忠:“要不你到一號車廂,用行軍床睡吧!”


    “不,”巴甫洛夫斷然拒絕道,“我怎麽好意思用你們倆用過的被褥。”


    王忠:“可以把被褥扔了,你直接睡硬板。”


    巴甫洛夫想了想:“有道理啊。那就這樣。而且本來我們幾個軍官就該一起擠一號車,輪流休息的。”


    王忠:“那就走吧。”


    兩人便一起從電報室出來,一直回到了一號車廂裏。


    柳德米拉已經把被褥全收好了,堆放在車廂的角落。


    不但如此,她還用不知道哪裏弄來的爐子燒了開水,泡好了咖啡。


    王忠的皮鞋好好的放在行軍床下麵,表麵亮晶晶的,一塵不染。


    柳德米拉擦鞋的手藝是真不錯。


    巴甫洛夫看到咖啡,搖頭:“我現在喝咖啡已經沒效果了,還是讓我好好睡一覺吧。占用一下行軍床。”


    說著他就直接躺在了光板的行軍床上,並且仿佛野比大雄一般的秒睡。


    可能是太久沒睡了,他的鼾聲非常的響亮,欲與汽笛試比高。


    這時候,葉戈羅夫也出現在一號車廂門口:“巴甫洛夫呢?問到我們駐紮在哪裏沒有?嗯?他怎麽睡了?”


    王忠:“發了電報但是沒有回音。”


    葉戈羅夫剛要說話,外麵傳來哨音。


    葉戈羅夫趕忙扭頭喊:“快上車!還有五分鍾發車了!快上車!各班班長清點人數,有人沒到就派人去找!快!”


    下完命令,葉戈羅夫再次看向巴甫洛夫:“所以我們還是不知道去阿格蘇科夫該駐紮在哪裏?”


    這時候柳德米拉說:“可以住阿廖沙的莊園啊。”


    王忠大驚:“誰的什麽東西?”


    “你的莊園。”


    我還有這個東西?


    葉戈羅夫擔心的問:“住得下嗎?”


    柳德米拉:“應該行,畢竟兩棟主樓有210個房間呢。”


    幾個房間?


    柳德米拉疑惑的看著目瞪口呆的王忠:“你在奇怪什麽?”


    我在奇怪我什麽家庭啊,有這等潑天富貴。


    等下,我好像是個伯爵來著?伯爵就能有210個房間的大莊園嗎?


    葉戈羅夫:“聽起來不錯,我們也住一下貴族老爺的房子,看看什麽感覺。”


    這時候車站的站長拿著喇叭:“軍官先生,請上車!”


    葉戈羅夫直接抓著悶罐車的門,一用力就爬上來了:“既然巴甫洛夫在這裏睡,那我也來吧。二號車廂太擠了,還是這邊舒坦。”


    王忠還沒回答,蘇芳突然出現,抓著門靈巧的爬上來。


    “我收到了阿格蘇科夫頌詩班的信息。”蘇芳說,“要跟你報告!”


    正好這時候車緩緩啟動。


    “啊,回不去了。”蘇芳吐了吐舌頭。


    柳德米拉把杯子塞進她手裏:“咖啡。”


    “哦,謝謝。”蘇芳點點頭,喝了一大口,“很好喝,咖啡豆磨得很細。”


    柳德米拉:“不是我磨的,我去領爐子的時候,配給倉庫的大媽給的。”


    王忠忽然想起電報房告示欄上的便簽:“我昨天放在電報室的咖啡誰拿走了?”


    這還能連著?


    蘇芳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可能是燙到了,縮了下脖子。


    王忠:“阿格蘇科夫唱詩班怎麽說?”


    “取消進攻,各部請堅決抵抗,不得後退。”蘇芳說。


    王忠咋舌:“好消息是,上麵終於認識到進攻不可取。壞消息是……”


    葉戈羅夫:“還好我們跑得快,不然可能就被消滅在洛克托夫了。”


    柳德米拉則看向洛克托夫的方向:“昨晚那些年輕人必須戰鬥到最後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隻有巴甫洛夫無憂無慮的鼾聲依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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