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劉帥露出錯愕的神情：“譚……揚？”他錯愕的原因有兩點，一是沒想到譚揚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二是更沒想到一向學生模範代表做派的三班班長居然能這麽輕巧地便接下了自己全力揮出的拳頭。譚揚沒有馬上鬆開劉帥的手，而是衝他笑著點了下頭：“繼準上廁所半天沒回班裏，我過來看看。”劉帥的臉色沉了沉，因為他發現譚揚的手下並沒有收了力道。關節處傳來劇烈地酸痛，他知道對方其實是在給他麵子，不然隻要譚揚將手一扭，他在王鶴鬆他們麵前就真丟人丟大發了。“你剛剛就在廁所隔間裏！”不明處境的王鶴鬆仍在挑釁，“這是我們跟繼準的私仇，少管閑事！”譚揚看也不看王鶴鬆，仍是直視著劉帥說：“繼準剛來，對學校還不熟悉，要不算了吧。”頓了頓又說，“況且在學校裏打架，被抓到了是要記過的。”“你他媽管的可真寬！”“你快閉住吧！”劉帥怒聲打斷了王鶴鬆的厥詞，回頭惡狠狠地盯著譚揚，半天才迅速點了下頭，咬牙道，“成，今天就當我賣你個麵子。”說完，他又狠狠瞪了繼準一眼，這才帶著另外倆人離開了廁所。下課鈴適時打響了，不遠處的教學樓裏傳來了陣陣人聲。譚揚擰開水龍頭洗了下手，一抬眼便看到了繼準打量的目光。“幾個意思啊班長？”繼準也擰開了旁邊的水龍頭。“什麽幾個意思。”“不是要給你弟出氣麽。”繼準揚揚眉，“幹嘛還要出頭解圍？”譚揚關上水管，淡淡說：“不想被牽連而已。”繼準笑了下，心知譚揚是在扯謊。不想被牽連？真要是不想被牽連，躲在隔間裏默默看戲不是更好？這人，還真有點兒意思。“話說你弟到底是那天的哪個啊？”繼準好奇問，“飛機頭還是豆豆鞋？”譚揚剛打算離開的背影驀地頓了下，繼而回頭不解地皺眉看向繼準。“你說……什麽？”繼準撇撇嘴：“那天統共就來了他倆，到底哪個是你弟？”這之後，譚揚得足足沉默了有兩分鍾沒說話，而後突然沒來由地低聲罵了句……“我操。”一小時後。繼準看著自己麵前那個長得跟卡通人物似的小男孩兒，一臉的蛋疼。譚揚彎腰問男孩兒：“那天欺負你的人，是他不？”小男孩兒咬著手指搖搖頭。繼準忍不住嗤笑道：“我操，譚揚你可真成！”譚揚黑著臉又問小男孩兒：“你不是說是電玩城裏一個穿藍白校服的人麽？”小男孩兒趕忙又點點頭。這下繼準算是徹底弄明白了。黑子開遊戲廳的那條巷子口還有家新開的電玩城，譚揚這傻逼八成是把這倆地方搞混了。“我說大哥你搞沒搞錯？遊戲廳是遊戲廳，電玩城是電玩城好吧！”繼準將書包又往肩上挎了下，和著半天鬧了個大烏龍。“你、你那天不也承認了？”譚揚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窘迫。“我他媽也以為那倆非主流是你弟呢！”“……”繼準沒想到能看見譚揚吃癟，一天的鬱悶情緒瞬間消了大半。他大度地聳了下肩：“算了，看在你今天給我解圍的份兒上，我下巴頦的仇就先不報了。”說完，轉身就要走。“等下。”身後的譚揚淡淡開口，“那什麽，我請你吃個飯吧。當是賠罪了。”繼準的腳步緩了下。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他剛好也餓了。第4章 來根煙倆人帶著譚揚他弟穿過了南城一座老舊小區，在一條旱橋邊停了下來。放眼望去，對麵鋪天蓋地的全都是小吃攤。煙熏火燎間，充斥著各類食物混雜著的味道，與那些坐在小馬紮上的各色人等組成了夜幕間最真實的煙火氣。“前麵巷子拐進去，有家烤魚味道不錯。”譚揚拉著他弟，邊走邊對繼準說，“直走的話，有家麻辣小龍蝦也還行。”頓了頓，又問，“你能吃辣吧？”“我都成。”繼準家住在西城的別墅區，這條夜市他統共也就跟黑子來過兩次，並不熟。“譚樂，你呢？”譚揚問他弟。譚樂趕忙朝巷子裏一指：“吃魚！”“那就烤魚了啊。”譚揚說。繼準點了下頭，看向一旁的小煙酒店，隨即將校服一脫揉進書包，對譚揚道：“你們先過去吧，我買包煙。”“老板，來包肯特。”繼準掃了碼，從老板手邊接過煙。剛回頭就見譚揚也把校服脫了跟著進來了，還從櫃台上拿了瓶小郎酒。“謔。”繼準揚了下眉，“你這是徹底懶得裝了啊？”譚揚不答話，掃碼付了錢轉身出去。繼準也把煙揣進了兜裏，跟著他朝轉角的烤魚店走去。要說這家烤魚的味道還真不錯！外皮烤得金黃酥脆，上麵還鋪了層青花椒。用筷子輕輕一戳，便露出裏麵鮮嫩入味的魚肉。夾些肉來蘸下麵的湯汁，爽到根本就停不下來。繼準邊吃邊想，下次必須得帶著路虎那小子來嚐嚐鮮。譚揚夾了塊魚肉，認真地剃完刺後才放到了譚樂的盤子裏。譚樂吃得小嘴油光發亮，嘴唇也被辣得紅紅的。“你悠著點，小心晚上肚子疼。”譚揚抽了張紙給譚樂擦嘴，而後擰開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看什麽？”譚揚喝了口酒，抬眼就見繼準一副好整以暇地樣子盯著自己，微微皺了下眉。“沒什麽。”繼準也喝了口冰可樂，道，“班長海量。”譚揚哼笑了聲，衝繼準舉了下酒杯：“你也來點兒？”繼準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您且自斟自飲著。”兩人之後都不在言語，借著譚揚給譚樂剔魚刺的時間，繼準又相對仔細地瞄了對方幾眼。譚揚的校服裏頭套了件黑色t恤，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純棉款。沒了藍白校服的偽裝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書卷氣，一雙鳳眼半垂著，眼尾卻又不似一般鳳眼那樣上挑，倒更多出了些隨性和疏懶。繼準還注意到譚揚在喝酒時有個小習慣，就是拿酒杯的時候，食指總習慣性地在杯子上輕叩兩下。他的手長得挺好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隻是腕上的一道傷疤很是顯眼，看樣子，該是舊傷。那隻好看的手伸到繼準眼前打了個響指，傳來了對方低沉的聲音：“你幹嘛？”“啊，這家有主食麽？米飯麵條什麽的。”繼準眨眨眼，隨口道。譚揚看了繼準片刻，才開口說：“有手擀麵。”繼準點頭：“那我要一碗。”譚揚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還挺能吃。”一旁的小譚樂聞言，趕忙也舉起了手：“我也要一碗！”“你行不行啊？”譚揚順手揉了下譚樂的頭，“別吃多了半夜又不消化。”“我還餓著呢！”譚樂摸了摸肚子。繼準從兜裏翻出煙，站起身來：“我出去抽根兒煙啊。”“幹嘛還要出去抽？”接話的人是譚樂。雖然這才是第一次見，但繼準還挺喜歡這虎頭虎腦的小孩兒的，隨即衝他笑了下，語氣熟絡道：“這不是怕熏著你嘛。”“我不怕，我哥平時也當我麵抽的。”“咳。”譚揚清了下喉嚨，“吃你的，別亂說。”繼準忍不住樂了，故意拖長了聲調“哦”了一聲。“煙酒不分家啊，班長。”“別欠啊。”譚揚又喝了口酒，喉結滾動了下。繼準衝他晃了下煙盒：“一起？”譚揚點了下頭，而後跟譚樂交待了句：“麵來了叫哥一聲。”接著便起身衝外麵揚了揚下巴，示意繼準出去。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店門外的屋簷下頭。繼準遞了支煙給譚揚，譚揚接過熟練地叼在嘴裏，又側頭借著繼準的火機將其點著，夾在指間深深吸了一口。“嘖，一看就是老煙槍了。”繼準也跟著點燃煙，半開玩笑道，“就這姿勢別動啊，等我給你拍下來，明兒發班級群裏。”譚揚彈彈煙灰，語氣調侃道：“那我就說是繼準逼我的，敢不聽他就要霸淩我。”“我操，要臉嘛您？！”繼準被氣笑了。譚揚無所謂地聳聳肩：“不然你試試，看你的照片和我的說辭哪個更有說服力。”“……”繼準抱了抱拳，“得，您是老戲骨，我是小菜雞。”譚揚斜靠在牆上，微微抬頭看了下天色，道：“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你家住哪兒？待會兒怎麽回？”“西城。”繼準彈了下煙灰，“沒事兒，我叫個車。”“西城……”譚揚勾了下唇角，“住別墅啊。”他將煙湊到嘴邊又抽了口，“還真是個少爺。”喝了些酒後的譚揚嗓音聽起來比平時更低沉，還有些沙啞。不像陳建業，每次喝完酒後嗓門都大得跟貨車喇叭似的，一說話整棟屋子都跟著顫。譚揚最後又抽了兩口，將煙撚滅道：“對了，明天月考，你知道吧。”“我……還真不知道。”“也是。”譚揚點點頭，“你那會兒跑廁所抽煙去了。”他說完從牆上蹭起身，“不過你剛來，第一次沒考好也沒事兒。”繼準看著譚揚這副樣子直想笑，小髒館子前叼著煙聊學習的班長，他平生也是第一次見。“話說你那天那一頭小白毛的造型，挺燥啊。”繼準也掐滅了煙頭說。“別提了，讓人坑了。”譚揚的眼底劃過一絲尷尬，末了又忍不住地再次低聲吐了句，“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