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莫名變得更幹淨了,無論是桌麵還是灶台,到處都是纖塵不染,鬱彬打開冰箱拿水,發現冰箱裏也整潔有序。他又看了一眼電視機,意識到可能是江家的小朋友來了。果然,剛走到鬱裏臥室,就聽到裏麵傳來聲音。“這個方法是因為我小時候做題太慢,我爸告訴我的。他認為人體裏麵跑的最快的器官隻有一個,那就是大腦,所以就算沒有手,我們也一樣可以大腦刷題。”敲門的手停了下來,鬱彬站在外麵沒有動。鬱裏似乎表達了什麽。“就是遇到題的話,你在腦子裏過一遍答案,然後我寫出真正的答案,你自己對一遍。”江照的聲音再次響起:“會更加省時間,但對記憶力與記憶清晰度以及自律能力要求很高,你必須想象自己的大腦裏有一麵牆,你在牆上寫下了所有答案的步驟,精確到每一筆每一畫,否則當你看到真實答案的時候,你的大腦就會在潛意識裏糾正你之前思考的答案,讓你以為你自己的答案跟我寫的是一樣的。”“這樣的方法有一個弊端,如果在我們兩個人的答案出現衝突的時候,有可能你以為你記對了答案,其實記錯了,或者你的大腦會悄悄偷懶,在解題的時候沒有嚴格按照步驟解出答案,那麽當你看到真實答案的時候可能就會覺得,剛才你自己就是這麽想的,所以做無用功的可能性很高。”“你必須要讓自己像計算機一樣嚴謹客觀,按部就班地在腦中的那麵牆上解除步驟和答案,並且確保自己的大腦不會欺騙自己,你可以嗎?”鬱彬臉色微微繃緊,退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沒有再動靜。“我倒杯水。”不知過了多久,江照從桌前起身,一打開門,就看到了伏在窗前的鬱博士。風從窗前吹入客廳,江照走了過去,道:“鬱叔叔,你回來了。”鬱彬回神,道:“嗯,我剛才一進門就知道你來了,又辛苦你給我們收拾了。”“隻是隨手,鬱叔叔不用放在心上。”鬱彬點了點頭,想了兩秒,道:“我剛才聽到你跟鬱裏說那個,把大腦當做計算機,你嚐試過這種方法嗎?”“嗯,我爸教我的,還挺好用,比起手刷來要快上不少。”“可這種方式容錯率應該很低,像你說的那樣,大腦有時候是會騙人的,這必須要你從內到外都非常自律才能做到,你沒有出過錯嗎?”“我,記憶力還可以。”江照委婉地道:“這是我爸認為的,較為快速的刷題方法,他記憶力也不錯。”“我知道他過目不忘,但他這個隻能說是聰明人的笨法子,因為我們的大腦也是需要休息的,它畢竟是細胞性的器官,不是真正的計算機,一旦出現偷懶的狀況,不是用卡頓變慢而輸入目標不變就可以解釋的,它可能會引導你走向錯誤的答案,你從來沒有錯過嗎。”鬱博士在詢問的時候,精確的就像一台計算機,途中步驟再怎麽變化,目標話題也完全不改。江照隻好道:“目前,還沒有……我想我爸既然能靠這種方法跟鬱叔叔一前一後,想必是他深思熟慮研究過的技巧吧。”“技巧不變,可掌握技巧的人不同,受用程度也就不同。你爸那樣的記憶力,也不敢說沒有出過差錯,你怎麽就敢。”江照一時被問住了。鬱博士不愧是搞研究的人,遇到問題的鑽研精神委實讓人招架不住。他的研究又是生物方麵,對江照大腦的了解或許比他自己還要深。鬱彬好像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激進,放輕聲音:“是這些年裏從來沒有出過錯嗎?”“從概率上來說,也可能是我還沒有遇到解錯的那些題。”“你幾歲開始學習這個方法的。”“印象中,四歲吧。”“今年多大了?”江照有問有答:“今年夏天,滿十七周,算十八吧。”“十三年都沒有遇到大腦解錯的那些題。”鬱彬看著他的頭,表情看上去相當複雜:“這種概率,真的太低了。”他停頓了一下:“你是夏天出生?”“嗯。”江照觀察他的神色:“鬱叔叔,怎麽了?”“沒什麽。”鬱彬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顱骨,破開腦膜組織,一直看進他的腦髓:“我隻是沒想到,你的腦部器官居然這麽優秀。”江照:“……”他下意識微笑了一下。身後傳來動靜,鬱裏從臥室走了出來,江照捏著杯子,道:“怎麽樣,試了沒?”鬱裏點頭,很高興的樣子。鬱彬收回想要給江照開顱解剖一樣的視線,溫和地投在鬱裏的頭骨上,餘光忽然瞥見他手上的海鹽布袋。整個人霍然一震。“手,手怎麽了?”鬱裏來不及解釋,他便已經走了過來,江照忙道:“是有點用手過度,鬱叔叔不用擔心,我隔一段時間就幫他焐一次,也有做過從手臂到指尖的按摩,應該休息一晚上就沒事了。”“怎麽會勞損呢……”鬱彬好像遇到了世界末日:“跟著爺爺的時候沒有出過這種事,一直很健康的,每回拍視頻活蹦亂跳的,跟著我才七十三天怎麽就受傷了呢……”“鬱叔叔……”“疼嗎。”鬱彬大腦一片空白,姐姐說的沒錯,他不會做兒子,爹也做不好,從社會學來說簡直跟廢物沒有任何兩樣,就應該把他拍扁在白紙上變成一篇生物科學,或者直接丟入黴菌飼養器皿裏麵成為養分組織:“要不要去看醫生,對我這方麵有認識的人,我去打電話問一下。”“……休息一下應該會好的。”他失魂落魄地取出手機,離開了兩位同類幼崽的視線。鬱裏一直目送他消失,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經過反複的按摩,他感覺自己這會兒已經好了很多,看醫生應該沒有必要。江照停在他身邊,也看了一眼他的手。在鬱彬的襯托下,他的態度簡直是過於敷衍不端正了。“嗯,還是得看醫生。”江照語氣凝重:“這都多久了,居然還不好。”第42章 是我單純想追他。鬱彬喊的醫生來了, 給鬱裏帶了一些藥油,考慮到他的手在經曆過發脹和僵硬之後可能會出現疼痛的症狀,還開了兩副消炎藥, 並囑咐他切記不能再用手。之後, 他握著鬱裏的手,從手臂到手腕再到手指, 教他怎麽按摩, 跟江照講的差不多,隻是比他的說法更為專業。鬱彬和江照目不轉睛,專注地記在了心裏。在醫生臨走之前,鬱彬又當著他的麵示範了一遍,確定自己做的沒有問題,才放下心送他離開。轉身回來, 就要再按, 江照隻好提醒:“時不時一次就好, 一直按下去皮膚會吃不消的。”鬱彬這才放棄。他坐在兒子身邊,表情緊繃地看著對方的手, 半晌才道:“手, 這樣了, 接下來,怎麽辦呢。”鬱裏眨眼。江照忍俊不禁,道:“鬱叔叔, 你不用擔心,還會好的, 隻是輕微勞損, 發現及時, 接下來隻要我們聽從醫囑, 最多一星期就會徹底恢複的。”鬱彬點了點頭,看上去還有些懵。大腦困難地在轉動。跟著他的第七十三天手部輕微勞損,那麽第七十四天自己還能做點什麽……按摩……按摩……按摩……不能隻按摩,最好還能做點別的什麽。……按摩。走,走不通,換路。接下來要怎麽防止崽崽再受傷……怎麽防止……防……防……止……防………………鬱裏推了一下宕機的父親,得到他後知後覺的眼神。“我沒關係很快會好。”鬱彬點點頭,盡管並沒有感覺到多大寬慰:“那,你們先忙,我,我去給你們做飯。”江照去倒了水,跟鬱裏一起往臥室去,案板前的鬱博士又忽然轉身,舉著刀道:“要不要考慮,轉去公立學校?”鬱裏搖頭。他已經在京朔站穩腳跟,再去另外一個學校,一樣要重新開始,受過的歧視可能還要再受一遍,除非校方真的不做人,鬱裏會繼續待下去。最重要的人都是會被影響的,一旦去公立學校,他極有可能被輕鬆的大環境泡爛泡軟,這股精神勁頭一旦下去,想再追上江照更加是天方夜譚。江照的學識眼界都比他高上太多了,跟他站在一起,鬱裏總覺得自己矮了一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鬱彬很尊重他的決定,得到答案便又重新轉了過去,繼續切菜,隻是看背影還是有些頹喪。江照掩上門,把杯子放在書桌上,道:“鬱叔叔很在乎你。”鬱裏露齒一笑,把卷子推到了他麵前。根據江照的要求,他一開始刷的題是比較難的,這樣可以盡快檢測出他的大腦是否真的客觀公正,在錯誤的答案對上正確答案的時候,能否及時發現。筆尖沙沙,江照連續解了幾個大題,活動了一下手腕,道:“我怎麽覺得我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鬱裏麻利地繞到他身後,討好地幫他捏肩,又被他抓著手拉回來:“注意手。”隻能乖乖坐著。他的大腦的確比江照的手要跑的快,腦海中的那麵牆就像是一張可以無限清空回溯的智能草稿頁麵,可以任由他肆意塗抹。兩人刷了半個小時,鬱裏在對答案的時候都沒有找到大腦解錯的題,就在他懷疑自己也受到大腦欺騙的時候,在最後一題的解題步驟中,發現自己腦海之中的錯誤符號。那符號清晰的就像他手寫一樣,和江照寫下的正確答案形成鮮明對比。江照說的這個方式,對他來說也是有用的。這個認知讓他心跳加快。他也可以像江照一樣,用大腦刷題。在腦海中的那麵牆上寫下的所有公式步驟,都像是計算機頁麵一樣可以輕鬆調取,他記得自己在思考中寫下的每一個字符。他的大腦也可以做到不蒙昧,可以做到公正客觀。“怎麽樣,找到了?”鬱裏兩眼發亮,用力點頭。江照放下了心,道:“那你接下來就可以繼續用這種方式刷題,想象你的大腦是一台計算機,你在思考的牆麵上留下的每一個答案都是一個頁麵,可以輕鬆被調取,你甚至可以給他們創建分類,利用日期也好,科目也好,隻要你需要都可以隨時抽查,這個以後可以慢慢鍛煉,隻要你的大腦不騙人,一切都好說。”“吃飯了。”外麵傳來鬱彬的聲音,江照把教材合上,跟他一起起身,在門口的時候,忽然被他抱了一下。鬱裏人瘦胳膊細,但力氣一點都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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