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學校不遠處,有間全國連鎖的家庭餐廳。


    相遇才三分鍾,就已經像前世是夫妻一般意氣相投的我與桐山先生,得出「換個地方再好好聊一聊」的結論後,就走到這間家庭餐廳來了。


    店裏從學生到攜家帶眷的客人都有,人還滿多的。我與桐生先生坐到裏頭的吸煙座位後,呼喚店員前來點餐。


    我要了一杯黑咖啡。


    ……老實說我完全不懂黑咖啡到底好喝在哪,不過男人就是要點黑咖啡,而且這樣也比較帥氣。


    桐生先生應該是餓了,點了蛋包飯、漢堡排、培根蛋麵、巧克力聖代等眾多料理。


    「這樣真不錯啊。」


    把料理全掃進肚子後,桐生先生擔憂似地眯起眼睛說道。


    他眼神平穩地注視著店內的人。像是看起來在交往但還有些生澀感的學生情侶(去死吧),還有開心大啖兒童餐的小孩子以及在一旁協助孩子吃飯的母親。


    「就算世界如此腐敗,卻還是有這樣的笑容存在。光是這點,這個世界或許就有其存在的意義了吧。」


    這人在說什麽啊?我並沒有這麽想。我明白的,我非常明白啊桐生先生。


    我能夠理解他的一切,於是我認真地回道。


    「像是遺忘戰場上的瘋狂般的刹那日常……確實不壞啊。」


    「……遺忘啊。幹脆全部都忘記幹淨,這樣或許就能變得幸福了吧。可是……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染血的悲劇與憎恨的連鎖,不管經過多久都不會消失的……消逝在世上那些家夥的臉,我現在還能清楚地回想起來。」


    「法斯特……你現在果然也——」


    我的話斷在「果然也」的地方,因為不能妨礙對方訴說啊。


    順帶一提,我們互相稱呼對方是用「法斯特」跟「基爾帝亞」。


    「混蛋……真的是很無聊的能力啊。」


    帶著滲透出哀傷與痛苦的悲痛表情,他輕蔑地說著。


    這人好像擁有完全記憶能力的樣子,剛才他本人自己說的。


    漫畫之類常出現的、隻要看過就絕不會遺忘的記憶能力。乍看之下是個很方便的能力,但其實不然。


    對人類來說——遺忘是種救贖。痛苦的經曆不管經過多久都不會忘記,除了地獄以外無法用其他方式來形容。


    ……不過,剛才這個人說了「我們去那間家庭餐廳吧。唔,那間叫啥名字來著?啊~完全想不起來啊。」這點就別吐槽他了吧。


    這就是那個啦,「得到一點都不想要的能力的我好帥!」這樣啦。


    「……科科。」


    桐生先生悲痛的表情出現一瞬間就消失了,現在換上了一副愉悅似的笑容。


    「安藤,我說你啊,本名叫壽來對吧?聽起來可真夠帥的啊。」


    叫我安藤就代表「啊,中二模式關閉」的意思。


    桐生先生跟我一樣,是能在腦中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某種「設定」的人。


    我們都不是真正頭殼壞去的人。


    而是能夠在審視tpo的情況下切換開或關的人。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果然就是安藤壽來沒錯。雖然拚命地思考設定,有時還會真的誤以為就是那樣。


    隻是我真的覺醒了異能啦,顆顆。


    「非常感謝你的稱讚。不過桐生先生也是啊,桐生這姓氏不是超帥氣的嘛。」


    「還好啦,我雖然也很中意這個姓,但是一這個名字就覺得普通了。」


    「是嗎?我覺得還不錯啊。就像新選組的齋藤一一樣。」


    「說的也是,齋藤一很帥的啊。」


    「比起劍心,我更愛齋藤啊。」


    「我也是我也是,牙突零式什麽的,真讓人凍未條啊。」


    提到齋藤一,當然不是指曆史人物,而是指《神劍闖江湖》。


    這可是基本啊!


    「說到牙突,在拿雨傘或棒子玩『牙突!』的時候,不是偶爾會有人用『右手』嗎?我看到那種人可是會超火大的。連牙突是從左手單手突刺演化而來這點都不知道的入,根本沒有玩牙突遊戲的資格啦。」


    「讓人超火的啊!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看到這種一知半解的家夥就會滿肚子火啊。比方說明明沒在看《海賊王》,卻在那邊哇哇大叫說『喬巴好可愛!』的女孩子。」


    「我懂!真的會很不爽,這種又吵又鬧的女生!」


    我們十分談得來啊。


    糟糕,跟這人聊天超開心的耶。


    「不過,把一轉換成『first』念作『法斯特』,再把這個跟『路西法』做聯係的品味真是超棒的啊。『霧龍·赫爾兜凱薩·路西·法斯特』,真是個超有魅力的真名啊。」


    「別這麽誇我啊。你的真名也很棒啊。而且那本《紅之聖書》上所記載的別名跟能力名什麽的,全部都很不錯啊。」


    喔喔……對喔,這個人已經看過《紅之聖書》了。


    雖然很丟臉,但被稱讚了還是很開心。


    「還原原本姿態的異能——《始原》。這個是從有道路意義的route跟有根源意義的root設計出的雙重命名對吧?品味不錯嘛。」


    為什麽我沒說明你也懂?


    哇哇我超開心的啊!


    這明明很像自己要講解自己說出的笑話,所以麵對大家是很難說出口的設計啊!


    「那個也不錯啊,煉獄的黑色火焰——《黑焰》。說了兩次dark感覺真帥啊。」


    就是這樣!說兩次是很重要的!


    啊啊我超愛這個人的啊!


    跟我結婚吧!


    「你該不會喜歡簡潔的命名方式吧?」


    「硬要說的話,是這樣沒錯啦。我喜歡先取四個字左右的名字,然後再加上長串的說明。」


    「我倒是喜歡長一點的啊,像是快變成作文的那種長串命名。」


    「啊!那種也滿帥的啦。」


    唔,這方麵就是個人喜好了。


    「唔,抱歉,我接個電話。」


    桐生先生拿出手機,臉上突然轉為認真的表情。


    「莉緹雅?是我。」


    「…………」


    很明顯不是地球人的名字出現啦!


    這應該是實際上沒有人打電話來,卻假裝有人打電話來然後一副意義重大般地講電話的模樣吧。就算真的是那樣好了,我也不會吐槽的。


    「啊?喂喂,這是你們身為『戰爭管理委員會』的工作吧。別把幫你們擦屁股的事塞給我。」


    不會吐槽的。


    「想要摧毀戰爭係統本身的組織『f』。總之先暫時中止戰爭,然後全員把那群家夥都殺光的提議啊。真是無聊。」


    雖然是附帶了說明的台詞,但我不會吐槽的。


    「我知道啦,我會做的啦,反正不管怎樣總有一天要打垮他們的。我會清楚地告訴他們這場戰爭的真正支配者是誰的。」


    不會吐槽的。


    「等同於神的力量?那種事我才不管。神明大人也好什麽亂七八糟的也好,隻要是擋在我麵前的混蛋——除了被我打落天上的地獄之中無處可去。」


    雖然很像必殺台詞的東西出現了,我還是不會吐槽的。


    桐生先生掛掉電話,然後對我說道。


    「抱歉,是打工地方的店長打電話來。」


    雖然「騙人!」即將脫口而出,最後還是沒有吐槽。


    因為這是規矩。


    話說回來,這樣講電話還挺有趣的,我下次也來試試吧。


    「剛才說到哪了?啊,對了對了,是在說中二名字啊。」


    「……就、是啊。」


    有種正在一頭熱卻「唰」地被潑冷水的感覺。


    中二。


    聽到這個貶意稱呼,不知怎地,原本開心的心情變得有些許萎縮了。


    桐生先生果然是個對自己是中二有所自覺的人啊。


    中二雖然很帥——但中二這名詞果然還是帶有某種輕蔑的意思。


    「喂,怎麽了,一臉陰暗的表情。」


    「不……那個,桐生先生,你會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果然就是個中二嗎?」


    「啊?嗯。」


    聽到我的問題,桐生先生露出柔和的笑容回答我。是張會把心中產生的所有負麵情緒都融化一般、非常溫柔的笑容。


    「中二這名詞硬要說的話,確實是帶有歧視的名詞。自己既不會拿來自稱,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也不會開心……」


    他就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情般說出了這番話,接著略微探出身子。


    「你啊,知道《唐吉訶德》嗎?」


    「……唔,大型連鎖量販店嗎?」


    「那也是庸吉訶德沒錯啦。」


    「《海賊王》中的七武海……」


    「那是唐吉訶德,多佛朗明哥。出處就是來自《唐吉訶德》。」


    桐生先生連一絲不耐都沒有地詳細說明。


    《唐吉訶德》。


    是在十七世紀出版、由西班牙作家米格爾·德·塞萬提斯所著的小說。


    故事是描述一位身為下級貴族的主角,因為看太多騎士小說開始產生妄想,自以為自己是傳說中的騎士,並以「唐·吉訶德·迪·拉·馬蘭洽」這個華麗的名字自稱。騎著一匹瘦弱的馬羅希南堤,帶著仆人桑丘·潘薩,為了將世界的扭曲給導正而展開旅途。


    深深陷入妄想中的唐吉訶德,擅自將將鄉下姑娘當成是他所戀慕的公主殿下,把風車想成是巨大的怪物而進行突擊——在旅途中做出一大堆根本隻能認定是怪人舉動的故事。


    喔,我完全不知道啊。


    希臘神話、聖經或心理學等我還有點鑽研,但文學方麵就一竅不通了。


    ……不過雖然說有點鑽研,也就隻是邊奸笑邊看維基就是了啦。


    與其說是鑽研,不如說隻有撫摸到表麵吧。


    可是——這《唐吉訶德》的內容。


    這本小說的主角,再怎麽說——


    「你覺得他有很嚴重的中二病對吧?」


    聽到桐生先生的話,我點點頭。對,是中二病。認為自己是特別的人,拿真名來自稱,然後不斷思考著自己原創的設定。


    除了中二病以外,還有其他說法嗎?


    「《唐吉訶德》出版當時,被評價為笨蛋主角做了一堆蠢事的諷刺小說,不過隨著時代演變,評價也隨之改變了。」


    他聲調有力地訴說,讓我自然地側耳傾聽。


    簡直就像是被看不見的引力引導而去。


    「創作《罪與罰》的知名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評論這本小說是『人類靈魂的最深處、最不可思議的一麵,做為能夠洞察人心的偉大詩人,將其漂亮地揪了出來』『在人類的天才創作出的各式各樣書籍中,最偉大也是最悲傷的故事』,給予這本小說極高的評價。」


    「……對中二病主角的小說、高評價。」


    人類靈魂的最深處、最不可思議的一麵。


    最偉大也是最悲傷的。


    「中二病這個名詞出現是近期的事。可是在《唐吉訶德》的時代,就已經存在有中二病的要素了——下,還要更久以前,恐怕在人類出現後、社會誕生之時,中二的概念應該就已經存在了。」


    而最近才終於幫這個概念取了個名字。


    桐生先生這麽說道,並用中指指腹把太陽眼鏡推回原位。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他右眼的邪眼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呐,安藤。你是怎麽認定中二的?」


    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讓我有些許動搖,我盡量編織出話語。


    「我——認為是不對自己說謊。」


    我說出自己在之前找到的答案。


    雖然有點丟臉,但這回答是毫無掩飾的真心話。


    以這人為對手的話,總覺得不這樣做是不行的。


    「不錯的回答。可是有點抽象啊。」


    桐生先生翹起嘴角,愉悅似地笑著。


    那正是——用嗤笑來形容剛剛好的摸樣。


    「中二雖然種類各有不同,但根源是一樣的。一開始都是自我否定,自己不喜歡自己所生存的世界,所以才會產生出不同的自己或虛構的設定。不過這份感情中也帶有想要對自我肯定的強烈渴望。」


    「…………」


    「想要成為不同的自己,想要認同現在的自己,這兩者的強烈度是差不多的。想要在不同的世界中活躍,同樣地也想要在現在這個世界得到稱讚。自我否定與自我肯定這兩者無法解決的矛盾,這就是中二病的根源。」


    「無法解決的矛盾……」


    「就是無限悖論。」


    我吞了口口水。


    這是——何等的偶然啊。


    這是——何等的命運啊。


    「大多數的人類馬上就無法忍耐這種矛盾,而將這煩惱拋諸腦後,這就是『成為大人』。然後人類就會開始適應社會,開始迎合周遭並生活下去。也就是說把想法從『和世人不同的我好帥~』轉變為『和世人相同的我好帥~』這樣……」


    桐生先生此時歎了口氣。那副在憐憫些什麽的模樣,配上他纖細的外貌,就像是在感歎人類愚蠢的女神一般。


    但他的眼中卻平靜地燃燒著怒火。


    「『想成為大人』『想成為大人』……不管是誰都跟笨蛋一樣不斷重複。『成為大人』就等於是『成為對別人或社會來說無足輕重的人物』啊。大多數的人類相信這件事是種美德——不,應該說是想這麽相信吧。」


    「……『成為大人』是壞事嗎?」


    「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中二與大人是相處不來的。因為中二是孩子的特權啊——不過偶爾也會有我或你這種『不想成為大人』的人出現。總是一直不斷地抱持著矛盾,已經到了中二病末期無藥可醫的患者。」


    「總覺得……就像是異能戰鬥作品中出現的異能一樣。不管是誰都擁有這樣的才能,可是能夠解放能力的,隻有一部分被選中之人。」


    「不錯的例子,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桐生先生滿足似地點點頭,從口袋中掏出香煙叼在嘴上。把上頭有著華麗裝飾、看起來很潮的zippo在手上轉動,用流暢的動作點火。


    ……轉zippo好帥~


    這動作應該在家裏練習過好多次吧。


    「人類的曆史也能說是中二的曆史。愛迪生對1+1提出質疑,哥白尼否定天動說,萊特兄弟深信不疑能夠在空中飛翔,愛因斯坦對光感到疑惑。你知道嗎?轉動這個世界的,正是無論何時都將『與世人不同的我好帥~』貫徹到最後的中二病患者啊。」


    雖然把曆史人物當成中二不太好,不過我也不是不能明白。


    被世人稱為天才之人,常常聽說這些人都不怎麽普通。


    「支配這個世界的正是中二之力。」


    桐生先生斷言——露出嗤笑。


    雖然像是藐視一切的凶惡笑容,但又有某種脆弱的氣息。


    簡單地說,就是非常中二的帥氣笑容。


    就在此時。


    「咦?這不是安藤嗎?」


    在家庭餐廳的入口,出現了一個認識的人影。


    「燈代,你怎麽會在這?」


    我朝往這邊走來的她開口問道。


    啊,忘了叫她的別名了。算了,叫那個很麻煩。


    「我是來這邊念書的。我常常來這間家庭餐廳念書啊。」


    「其他人呢?」


    「已經回去了喔。說了『難得安藤不在,今天大家就一起去玩吧~』然後就去車站前玩了,現在則是解散後。」


    「那種我不在超開心一樣的說法是怎樣?」


    「不,這個嘛……」


    「別不吭聲啊!是怎樣?我被排擠了嗎?」


    「…………」


    「別沉默地移開目光啊!這裏可是現實喔!」


    「啊,安藤,我們下次再一起去玩吧。」


    「明明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還跟我說下次!日本人獨特的敷衍說法就是『下次』啦!不明白這一點而吃足苦頭的外國人可是多到爆啊!」


    「比起這個,安藤。」


    燈代把話題繞開了。我想剛才的事是她在開玩笑,不過這種對心髒不好的玩笑還是別開吧。


    「你找到vivre了嗎?」


    「別叫它vivre啦。嗯,被這位親切的大哥撿到了。」


    我指向桐生先生。燈代也將視線移到他身上。


    「——咦?」


    燈代瞪大眼睛,表情瞬間凍結。手上提著的書包也「咚」地掉到地上。


    「科科。」


    這時桐生先生笑出聲。


    「好久不見了,『嗤笑昏暗二律背反之魔女』。」


    他口中說出的話語——讓我嚇了一跳。這個別名是燈代的——


    「阿一哥哥……」


    燈代聲音乾啞低語道。


    「咦、咦咦?哥、哥哥?」


    急轉直下的發展讓我無法隱藏驚訝。不過桐生先生跟燈代都不理會我繼續對話。


    「不是阿一哥哥,是霧龍·赫爾兜凱薩·路西·法斯特。」


    「又拿這種奇怪名字來自稱了……」


    「科科,比起你國中時想出來的『嗤笑昏暗二律背反之魔女』,我覺得這個真名的中二力還算低了喔。」


    「別、別提國中時的事啦!」


    看來『嗤笑昏暗二律背反之魔女』是燈代在國中時想出來的別名啊。


    原來如此,這家夥以前果然就是這種樣子啊。


    到高中才改頭換麵吧。


    「別、別、別在那邊一臉竊笑啦!」


    燈代滿臉通紅地對我大吼,不過馬上就像是沒空理我一樣,把視線又移回到桐生先生身上。


    「……阿一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而且你那頭發……」


    「啊……這個啊,是親眼看到那家夥被虐殺的瞬間麵突然脫色。是因為對世界的絕望以及對自己的憤怒所造成的……」


    「不,發根處有露出一點黑色……還有你那紅色的右眼也是。」


    「你應該也記得的吧?這個是——那家夥的右眼……」


    「……今天是右眼啊。因為總是隻有一隻眼睛戴彩色隱形眼鏡平衡度會不太好,所以每隔一天就會變換左右眼。」


    「這樣啊,你被那家夥下了這樣的暗示啊。」


    「所以說,那家夥。是誰啊……」


    中二全開的桐生先生,還有一臉受不了的燈代。


    看起來十分親昵。


    「……呐,阿一哥哥,你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吧?」


    「我拒絕。」


    「大家都很擔心你喔。爸爸也是,他已經不生氣了。」


    「我不是說我拒絕了嗎!」


    突然吼出的嚴厲聲調。從相遇開始一直都露出愉悅笑容的他,第一次流露出憤怒的感情。


    「你回去跟老爸說,『這個月的生活費也拜托你了』,就這樣。」


    「…………」


    等等,這人一臉憤怒地說些什麽啊?


    明明散發很了不起的氣息,說出的話卻再差勁不過了!


    剛才「成為大人」等等的談話,感覺魅力瞬間褪色了啊。


    「……要離家出走的話就自己獨立吧,阿一哥哥。」


    燈代深深地吐了口氣,雙眼流露出為家人感到丟臉的情感。


    「有人來打擾了。夢想對談就到此打住吧,基爾帝亞。」


    桐生先生把抽完的香煙往煙灰缸一按,站起身來。


    「明明從前世就結下的緣,好不容易才發展成這樣……真可惜。」


    「還會再見麵的,法斯特。如果你也是被命運選中之人的話。」


    「科科。」


    「顆顆。」


    「你們這是什麽臭味相投啊?好惡心!」


    不,別撇開頭啊,別說好惡心啊。


    桐生先生從燈代身旁通過走往出口。


    此時他像是理所當然似地將手放到燈代肩上,而燈代也沒有絲毫厭惡、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他昀肢體碰觸。


    雖然這麽說很怪,但這一瞬間,我確信了這兩人真的是家人。


    「啊,對了,安藤。」


    走到一半,桐生先生回過頭來叫我安藤,中二模式關閉中。


    「我一直在聽你取的中二名字,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也想讓你聽聽我取的名字。」


    「咦?不,沒關係,不用這麽做也可以的。」


    「別太在意,應該說你就讓我講吧。」


    看來隻是他自己想說而已。


    桐生先生的圓形太陽眼鏡略微下滑,能看見他的雙眼。


    漆黑的瞳孔與深紅的瞳孔。


    顏色相反的雙眼直視著我。


    「發狂的凶器,最惡劣的災禍,從天上墮落的破滅之力——


    《對愚者揮下墮天使的鐵鎚(lucifers strike)》。


    ——這就是我那禁忌的異名,能夠扭轉世界的異能之名。」


    「…………」


    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


    我的心底——靈魂的最深處,像是在畏懼本體不明的恐怖般、或者說是歡喜初次體驗的遭過般,激烈地騷動著。


    不知是帥氣還是不帥氣,就像是某種不存在於這個次元的什麽東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黑焰》,我和你總有一天會在命運齒輪的引導下再次相遇的。我會期待那刻的到來。」


    留下意義深遠的台詞後,他就從店內消失了。話說回來,他或我這種人常常說出一些意義深遠的話並陶醉其中,不用在意這話的意思啦。


    燈代再次深深歎了口氣,坐到剛才桐生先生坐的位子上。


    「那個人是燈代的哥哥啊……」


    「真是丟臉啊。」


    「怎麽說呢……是個很難抓準他個性的人啊。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麽。」


    我並不討厭,應該說我超喜歡他這樣的人。


    但是從頭到尾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哪些話是認真的哪些話是開玩笑的,根本無從判斷。


    雖然放出了十分強太的存在感,但那輪廓太不安定,讓人無法捉摸。


    簡直——像霧氣一樣。


    不管怎麽揮去都散不開,濃厚不已的霧。


    「大概吧。阿一哥哥從以前就是那樣的人呢。」


    「燈代會有這樣的品味,也是拜那人所賜吧。」


    「…………」


    沉默撇開臉的燈代,臉上些微泛紅。


    這麽說來,她曾說過她之所以對漫畫什麽的很清楚,都是因為她哥的影響。原來如此,有這麽風格強烈的哥哥,就算討厭也會對這方麵知之甚詳。


    「咦?等等,神崎和桐生……姓氏不是不一樣嗎?」


    「啊,我們是異母兄妹。」


    異母兄妹,我以為他們隻是長得不像的兄妹,卻沒想到他們的血緣關係隻有一半。


    「爸爸是一樣的,但媽媽不同。桐生是阿一哥哥媽媽的姓。雖然隻有小時候住在一起,但阿一哥哥卻一直使用媽媽的姓氏來自稱。」


    「喔,好像很複雜。」


    「你想知道嗎?」


    「你想說嗎?」


    「我不想說。」


    「那就別說了。」


    「嗯。」


    說到這兒,燈代將視線落在桌上的煙灰缸中。盯著桐生先生丟下的煙蒂看了一會兒後,用懷念過去般的語氣開始說起他的事。


    「阿一哥哥他啊,從以前就是個非常優秀的人。頭腦聰明、容貌端正、文武雙全。高中的全國模擬測驗總是在第一名或第二名。高中雖然參加的是文藝社,但國中時是田徑社,還參加了全國大賽。大概就像是工藤新一或夜神月那樣的等級的人。」


    「這也太強了吧。」


    根本是輕鬆超越高中級的程度吧。


    「不過,大約一年前,他留下了『這個世界錯了』的話,從大學休學後離家出走……」


    「這也太強了吧!」


    乍看之下根本隻是個笨蛋啊!


    讓人笑不出來的笨蛋!


    「原來如比,也就是說燈代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哥哥,才會參加高中時期哥哥所屬的文藝社,藉此尋找線索吧。」


    「不,不是這種劇情發展啦。我隻是單純想加入文藝社而已。並不是因為怎樣都聯絡不上哥哥才加入的……」


    燈代邊說邊抓著頭,像是害羞似地低著臉。從剛才開始她就一副耿耿於懷的模樣,大概是因為家人之間的事被人看見覺得丟臉吧。


    被人看見家庭內的狀況,不管是誰都會覺得討厭吧。


    我也是,要是被別人看見我姊,我也會覺得超丟臉的。


    「呐,安藤。話說回來,阿一哥哥叫你《黑焰》啊。」


    「啊~因為他看見了《紅之聖書》啊。」


    「……咦?」


    「你為什麽臉色發青啊?沒問題的!不如說他讚不絕口啊!」


    「……啊,這樣啊……阿一哥哥讚不絕口啊。那個倒是無所謂,不過我說你啊,雖然我想你不至於會這麽做,但你應該沒把我們異能的事說出去吧?」


    像是釘子般的視線刺在我的身上。


    「我才沒說,別小看我。」


    雖然有稍微想過要是說了會怎樣,可是我是不會泄漏我們的秘密的。


    異能的事情,除了我們以外,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個也是文藝社眾人決定好的事。


    「是嗎?這樣就好。」


    「……不過啊,還真是個厲害的人啊。」


    我再次說道。這並不是恭維,而是率直地稱讚。


    他是我至今從未見過的人。


    除了「好厲害」以外無法用其他形容來表現。或許他可能單純就隻是個腦子有事的人,但不可思議地,我一點討厭的感覺都沒有。


    「而且——」


    我望著放在透明圓筒中的帳單低聲說道。


    全部的金額是3640圓(我的咖啡是300圓)。


    「若無其事地把帳單扔給我啊……」


    「……抱歉,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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