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子後,阿竹便恢複了正常進宮請安的日子。


    冬日晝短夜長,天還未亮,夫妻倆便在生物鍾的提醒下起床了。


    阿竹打著哈欠,坐月子的日子裏沒什麽事幹,吃了睡、睡了玩胖兒子,果然人也懶惰了,一時間差點爬不起來。等她伺候陸禹穿好衣服,丫鬟進來伺候洗漱時,便讓人給她泡了杯茶過來喝兩口醒神。


    陸禹皺眉,說道:“空腹喝茶不好,以後少喝點!”微涼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臉,瞬間將她捏醒了。


    阿竹瞪著眼睛看他,扭臉撇開他作怪的手,嘟嚷了句什麽,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決定以後空腹都不喝茶了,免得他又嘮叨。自從生了孩子後,她發現以往高冷的男神瞬間變成了管家公,隻要得知她做了什麽不愛惜身子的事情,便要抓著她嘮叨一遍。


    當然,阿竹也知道他為了自己好,所以她改得心甘情願。


    陸禹見她聽話地放下茶盞,眸色不禁有些柔和,站到她麵前,捧起她的臉打量她,手指摩挲著她的麵容,這唇色仍有些白,臉上的血色也不多,看來得繼續補著。


    見他看得那般認真,阿竹毛骨悚然,忙道:“不用看了,我很好!還有,時間差不多了,王爺也準備準備吧。”忙抓下他的手,將他拉了出房門。


    用過早膳,天色仍黑著,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登車進宮。


    到了宮裏,阿竹坐在宮裏的轎輦上,透過簾子看了看皇宮,雪還未融,很多地方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通向各處的道路上的雪已經被清理到了一旁,方便行走。


    很快便來到了鳳翔宮,阿竹看到了很多過來請安的宮妃和王妃,看來今日可真是熱鬧。


    與平時一般沒什麽不同,到了鳳翔宮裏,行完禮後便坐著說話喝茶。皇後見阿竹和秦王妃都出了月子,特別地詢問了幾句兩人的身子,也問了孩子的事情,兩人皆簡單地提了些,皇後聽完後,點點頭,說了幾句育兒的注意事情,兩人一一記下。


    說了會兒話,見沒什麽事情,皇後便讓大夥兒散了。


    阿竹見安貴妃沒有走,自然也留了下來。


    等其他的宮妃都走後,十八公主蹦過來拉著阿竹的手,仰起可愛的小臉問道:“十皇嫂,小寶寶呢?十八想看十皇嫂家的小寶寶。”


    安貴妃在旁捂著帕子笑道:“他還小呢,天氣冷,不好帶進宮來。等他大一點,天氣也暖了,就讓你十皇嫂帶進宮來陪十八玩好不好?”


    十八公主拍著手笑得歡快,對阿竹笑道:“十皇嫂到時候一定要帶小寶寶過來哦?騙人的是小狗。”


    阿竹被她逗得不行,多摸了幾下小公主帶著肉漩渦的小胖手,點頭答應。


    等說了會兒話後,皇後拍了拍手,讓人將十八公主帶下去吃早膳後,方看向阿竹,沉聲道:“先前你受委屈了,現在身子如何?”


    安貴妃也關心地看過來,就怕上回早產時兒媳婦身子出什麽問題,以後的孫子可是指望著她呢。老人家喜歡多子多孫多福氣,她作母親的,自然也喜歡兒子給自己生很多孫子。但看她兒子的德行,她有心催他多生,現在也不敢隨便送女人進端王府,那麽隻能寄希望在兒媳婦的肚子上了。


    阿竹笑道:“多謝母後和母妃關心,讓你們掛心了,是兒媳不孝。你們放心,荀太醫說過了,隻是傷了些元氣,以後補回來便是了,並無大礙。”


    “怨不得這臉色不好,也瘦成這般。”安貴妃批評道:“看著倒是和以前沒甚兩樣。”一點也不像生過孩子的婦人,讓同為女人的安貴妃不免有些嫉妒。


    阿竹笑得靦腆,說道:“母妃放心,很快便會好的。”


    接著又和皇後及安貴妃說起自家的胖兒子的事情來,即便有嬤嬤隔三差五的進宮來匯報,但兩人依然聽得認真。對於皇後和貴妃來說,這個孩子的存在意義不凡,有了這個孩子,陸禹才算是有後。所以當初聽說了端王妃遇襲早產時,皇後和安貴妃都震怒不已,讓人去徹查此事。


    皇後不動聲色地看著正被安貴妃拉著詢問關於孩子之事的端王妃,眸色黯了黯。


    她想起端王前些日子過來請安時說的話,待得端王收齊了證據,這朝堂後宮可不平靜了。


    想罷,皇後端起已經放得快涼的茶,抿著杯沿喝了一口,微苦的味道滑進喉嚨裏,過後很快便回甘。這味道,便如同她的人生,隻要她繼續堅持下去,再苦也會變得甘甜!


    阿竹留得不久,等安貴妃終於略微滿意後,便告辭離開,去了慈寧宮。


    安貴妃雖然仍是想再問問孫子的事情,不過也知道阿竹接下來還要去慈寧宮。對於兒媳婦和昭萱郡主交好一事,安貴妃素來是讚成的,昭萱郡主現在可是皇帝和太後麵前的紅人,兒媳婦與她交好有利大於弊,沒有阻止的必要。


    待阿竹離開後,安貴妃方耷拉下臉,對皇後道:“皇後姐姐,懷恩侯府……真的不能求情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娘家日漸式微,隨時可能被發落,那感覺真是太不好受了。特別是近來禦史多次彈劾懷恩侯府大惡小惡,安貴妃每每聽得心驚肉跳,就擔心下一刻懷恩侯府也像孔家那般被抄家流放。


    是的,前些日子孔家在刑部擺出來的眾多罪證下,終於被抄家了,雖然沒有傷亡,但是被貶為了庶民,被流放北地苦寒之地,子孫後代永世不得回京。雖然看似開了恩,但是那苦寒之地可是這般容易生存的?光是流放的路上就有得受苦了,更何況去了那兒這群錦衣玉食的老爺公子們如何受得住?下場可想而知。


    安貴妃這些日子也琢磨出來了,她發現皇帝其實是不喜歡懷恩侯府的,所以才會任人揭發懷恩侯府的罪行,小罪也被放大,更何況其他的。現在皇帝還沒有吭聲,但誰知道他一個不高興,便讓懷恩侯府步上孔家的下場?


    孔家是死有餘辜,連昭華郡主進宮來求情也無用,便讓人知曉其中的門道。但是懷恩侯府最多也隻是小惡罷了,何以皇帝要對懷恩侯府出手?


    懷恩侯府是安貴妃的母族,代表的是端王的臉麵,這麵子被如此折損,可不是生生打臉麽?


    皇後聽得心中一歎,看了她一眼,心知皇帝對司恩侯府出手,不過是想要剪了端王的母族力量,讓端王明白他所得的一切都是作皇帝給的,他可以給端王獨一無二的寵愛及尊榮,也可以將所有都收了回去,讓端王明白自己的處境,這是個警告。


    那位帝王,連對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也沒有耐心了!


    “放心吧,懷恩侯府不會有事的。”隻是,也不會像以往那般尊榮了。


    安貴妃既管心裏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皇後說到這程度了,自己再糾纏下去也無用,隻得懨懨不樂地意開鳳翔宮。


    ******


    阿竹到了慈寧宮後,太後此時正在歇息,所以她隻在太後寢宮前行了禮,便由著宮侍引去昭萱郡主那兒了。


    自從天氣開始變冷後,太後每日臥床的時間越來越長,總給人一種她老人家快要不行的不祥預感。阿竹心裏也是有些擔憂的,雖然說太後曾經意想天開地想要將昭萱郡主塞到端王府來,但是老人家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昭萱罷了。而且為了昭萱郡主,阿竹也希望太後無論怎麽樣,再多活個幾年罷。


    到了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阿竹剛掀簾進去便迎麵撲來一層熱浪,冷熱交遞,薰得她眼睫上起了一層霧。


    寢殿裏,昭萱郡主正窩在溫暖的炕上,見到她,臉上露出微笑,說道:“你來啦,過來坐!”


    阿竹也沒和她客氣,將披風脫下給丫鬟,便脫了鞋上了炕,和她隔著炕桌而坐。


    阿竹仔細打量她的臉色,雖然仍是蒼白瘦削,但看著精神極好,忍不住想著,或許是孔家的下場讓她心情變好了,所以精神也跟著轉好。阿竹琢磨了下,方道:“聽說孔駙馬被你姐姐接到了定國公府的別院裏安置了。”


    昭萱郡主不屑地道:“隨她,與我何幹?”


    見她不在意,阿竹便放心了。她擔心昭華郡主又為了這事兒來氣她,昭萱郡主現在身子虛弱,忌大悲大喜,不然心疾發作,一口氣喘不上來,輕則暈厥了事,重則有生命危險。


    “前幾日她進宮來尋我,讓我去和皇帝舅舅求情,免了父親的罪,讓父親留在京裏。然後我去求情了,皇帝舅舅應了姐姐。”她朝阿竹又是一笑,“有時候,活著會比死亡更痛苦,況且他得了癔症,據說情況不太好。”


    這個據說自然是昭華郡主進宮來說的,昭萱郡主不置可否。比起她娘親當年受的苦,一輩子的欺騙,這種算什麽呢?即便她娘親也有不對,但是為人子女的,不向著她還能向著誰?有時候人就是這般偏心任性。


    阿竹卻明白皇帝饒了孔駙馬的原因,明年昭萱郡主便出孝了,雖然她在佛前發了誓言終身不娶,但是皇帝並沒有在意,仍是希望昭萱有個好歸宿,如此才覺得對得起死去的妹妹。若是孔駙馬死了,昭萱又要守三年父孝,還不知道拖到什麽時候呢,女人這韶華一去,想要嫁個良人更難了。


    除此之外,昭萱郡主到底不能表現得太過絕情,免得讓重孝道的皇帝失望,昭萱郡主可以對孔駙馬這父親失望絕望,但卻不能沒有為人子女的孝心。昭萱現在需要帝寵,所以她不能做得太絕情,須得一步一步地算計著。


    阿竹琢磨明白這點後,心裏唯有歎息。以前那個敢愛敢恨、做事不計後果的小女孩兒真的過去了。


    “行了,別說這種掃興的事情,說說琛兒吧。”昭萱郡主對阿竹家的胖兒子興致勃勃,也像安貴妃一般問東問西起來。


    等終於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後,昭萱郡主拉著阿竹的手,慢慢摩挲著,輕聲道:“你且放心,再過段日子,你受的委屈便會討回來了。待端王收集完證據,我再去加把火,就不信搞不死那些賤人。”


    說著這話時,她眉眼冷戾,殘忍而冷酷。


    阿竹心弦震動了下,沒有吭聲。若是以前,她估計會覺得很難受,但是現在,依然難受,卻仿佛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不過,昭萱郡主又道:“若是到時候以皇帝舅舅的心態,恐怕會有些不如意,你別放在心上。”


    阿竹笑了笑,拍著她的手道:“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我心寬著呢。”


    昭萱郡主忍不住抿唇一笑。


    坐了會兒,眼看午時即將到來,阿竹終於離開了皇宮,坐車回府。


    回到王府裏,阿竹剛換下身上的正服,奶娘便抱著哭得滿臉是淚的胖兒子過來了。


    阿竹看得十分心疼,趕緊讓人絞來幹淨的熱毛巾過來將胸口擦幹淨,抱過哭得臉都憋紅的小家夥到懷裏喂奶。一般午時都是她喂奶的時間,小家夥這時候喝慣了她的奶,不太能接受奶娘的,喝不到時便要哇哇大哭,就算慢了一點,也哭得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似的,讓人又好笑又心疼。


    阿竹坐在軟榻上,低首看著正在努力吸吮的胖兒子,臉頰像小金魚一般一鼓一鼓地吸吮著,眼角還掛著淚,臉蛋紅紅的,看起來著實可憐。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他的臉蛋,剛罵了聲小壞蛋,他眉頭一皺,又要開始哭了。


    “好了好了,不罵你了,真是嬌氣!”阿竹忙拍拍哄哄,終於將小祖宗給哄住了。


    不過等他吸完了一邊的奶,發現吸不出來後,又開始皺眉要哭,阿竹趕緊將他換了一邊繼續喂。


    鑽石和翡翠守在旁邊,鑽石忍不住道:“王妃,奶娘說孩子一般都是這樣要哄的,可不能罵他。”


    翡翠也跟著道:“小主子的胃口真好,喝得多才容易長大,一天換一個樣,很快便大了。”


    阿竹隨口道:“他比較胖嘛……哎呀!”突然痛叫了一聲,低頭怒瞪著正在喝奶的小胖團子,這壞蛋喝著喝著竟然含著乳.頭往外拽,疼死她了。以前她還以為隻有長牙齒的小嬰兒才會在喝奶時咬疼作母親的,現在她發現就算是個無齒的,照樣能弄疼人。


    等胖兒子終於喝飽了,阿竹將他稍微抬高,輕輕地拍著他的背,預防他吐奶。這動作她做得熟練,都是奶娘教她的。不養兒不知道,其中還有很多愁人的事情,可真是每天痛並快樂著。


    等孩子打了個奶嗝睡著後,阿竹讓奶娘將胖兒子抱下去睡覺,終於可以去吃午飯了,餓死她了。


    自從哺乳後,她的胃口大開,吃得比以往還多一些,真擔心這麽吃下去會變胖。


    雖然心裏擔心,阿竹仍是照吃不誤,就算減肥,也得吃飽了再減。


    不過今兒剛吃了幾口飯,便有丫鬃過來稟報道:“王妃,鎮國公世子夫人要生了!”


    錯不及防下,聽到這個消息的阿竹差點嚇得噴了。


    嚴青菊要生了!


    阿竹急得跳了起來,拎起裙子就要往外跑,跑了兩步時才被回過神來的鑽石翡翠等叫醒過來。看著丫鬟們無語的神色,阿竹有些訕訕的,聽說生個孩子傻三年,她估計還有三年要傻呢。其實她隻是覺得,生了孩子後,好像神經反應遲鈍了一樣,有時候難免會反射性地做了些傻事。


    “王妃若是擔心,打發個人過去瞧瞧。”鑽石說道:“不過王妃最好打發個能鎮得住的。”


    阿竹明白鑽石這話的意思,嚴青菊生產,不免忙亂,誰知道鎮國公府的那些女人會不會趁機去硯墨堂搗亂。所以她得派個能鎮得住人的去那兒守著,省得有人趁嚴青菊生產時無暇他顧下黑手。


    想罷,阿竹直接讓人將甲五叫過來,吩咐道:“你去鎮國公府看著,若是有誰敢在此時生事,不必客氣,盡管出手。有什麽事情我兜著!”說罷,她眉眼間呈現一抹淩厲之色。


    得了阿竹這話,甲五自然不客氣,直接往鎮國公府而去了。


    接著,阿竹又讓派了幾個有經驗的仆婦過去,吩咐人帶上一支人參過去以防萬一,詢問了鎮國公府可傳了太醫過去,見沒有傳太醫,直接下帖子請了個太醫去鎮國公府守著。


    一點一點的吩咐下去,阿竹將事情安排得滿滿當當,杜絕任何意外發生。


    接下來的時間,阿竹已經無心做其他事情,在屋子裏焦急地轉圈圈,時不時地聽著下人的報告,等聽說四夫人陳氏已經趕去鎮國公府了,心裏驀然一鬆。


    陳氏雖然不是嚴青菊的生母,但也是名份上的嫡母,且生養過幾個孩子,有些經驗,有她在,嚴青菊也能放鬆一些。


    就這麽等著,從天亮等到天黑,自然沒有什麽消息傳來。嚴青菊這是第一胎,一般第一胎用的時間比較長,磨個一天一夜都有可能。


    晚上陸禹回來,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怎麽關心。等到了歇息時間,見她仍是有些神思不屬的,不由得有些醋了,將她直接押到了床上。


    “睡吧,說不定明天一早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阿竹睜著眼睛看帳頂,幹巴巴地道:“睡不著!”


    “睡不著也閉眼睡!”


    阿竹頓時不吭聲了,但是她翻來覆去睡不著,鬧得陸禹也跟著睡不著,不禁歎氣道:“你再急也不能幫她生啊!養好了精神,明天才好去看她。”


    阿竹想想,確實有道理,隻得逼著自己入睡。


    次日一早,鎮國公府終於有了好消息傳來,鎮國公世子喜得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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