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側妃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心神不寧,腦子裏總是回想著先前王爺看她的眼神,那是殺意,王爺要殺她。


    如此一想,手腳都涼了半截,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爺爺是不是和王爺不合,或者發生什麽事情了,王爺覺得留她是個禍害,所以要除了她。這讓她想起了當初被送進□□時,爺爺說的話,心也涼了。


    親人靠不住,良人同樣也靠不住,她怎麽辦?


    在沈側妃心神不寧時,正房裏,秦王也和王妃說了這事情,免得這王妃因為不知情而保下個禍害。對於這王妃,他可是看透了,他的側室都快成了她的人了,他是想動也得她允了。側室們都聽王妃的話,反而顯得他這個王爺可有可無,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傳出去不是惹人笑話麽?


    秦王妃聽罷沉思半晌,突然問道:“王爺可是篤定沈閣老與靖王私下有來往?沒有弄錯?”


    “本王何必騙你?”秦王陰著臉道:“上回從江南回來,本王遇刺時便著人查了很久,若真靠刑部那些無能之輩去查,恐怕這輩子本王都要吞下這個虧了。恰好那時候便查出了些門道,倒沒想到二皇兄手伸得這般長,連東瀛人都有往來。”說著,臉色陰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靖王的身子不是不好麽?這些年臣妾就沒見他好過。”秦王妃更加詫異了,同樣也鬧不明白,一個身體如此差之人,也摻和進來折騰什麽呢?


    “是啊,年年太醫都會說情況不好,但年年都挨過來了,是不是很好笑?”秦王說著好笑,麵上卻無一絲笑意。


    想了想,秦王妃又道:“那沈妹妹……”


    “不能留了!”秦王瞥了她一眼,手指暗動,心想著,若是她強硬要留住沈側妃,便不怪他不給這王妃麵子了。


    “好吧!”秦王妃很幹脆地點頭,在他愣住時,又道:“就將沈妹妹先送到莊子裏去罷,就說突然感染了惡疾,去莊子避一避,等好了再接回來。莊子就由我來挑吧,省得委屈了她。”


    他就說她怎麽這麽幹脆,原來還是要保下沈側妃。秦王雖然想要搞死小妾來出氣,但是覺得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和她置氣,想了想也答應了。


    說完這些,終於進入主題了,秦王妃滿懷期盼地問道:“王爺,今兒可是和父皇提了出征的事情?”


    說到這個,秦王便有些心虛了,其實他今日也不是那麽認真地去求旨的,但是不能讓她知道,麵上淡然地說道:“父皇沒應,說容後再議。”


    “那行,王爺明日再去求一回。明日不行後日再去,父皇看在你的誠心上,總會答應的。”秦王妃也極是幹脆地道。


    秦王心裏很有意見,正想說些什麽時,見她低首開始玩起了飛刀,話在嘴邊噎住了,臉色有些僵硬,半晌方點頭答應了。


    “端王就快要回來了吧?”秦王妃又道:“等他回來,不知道父皇怎麽嘉獎他呢。”


    秦王臉色有些陰沉,“老十這回行動雖然迅速,但手段也過於血腥暴戾,指不定那些禦史等著他回來參他一本呢。”說著,不由有些幸災樂禍。


    秦王妃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


    陸禹行軍速度極快,在倉州傳來八百裏加急的第三天,他便回到了京城。他隻帶了一部份人回來,還留了一部分在那兒處理後續事宜。


    在城外的驛站將自己打理了一遍,陸禹方進城,過府不入,直接進宮複命。


    承平帝在乾清宮接見了他,先是好生嘉獎了所有的賑災軍官,嘉獎過後,便又責罵了端王行事暴烈,勒令他的府裏閉門思過一個月,想清楚了再出來。


    承平帝此舉,讓那些準備等端王回來後參他一本的禦史們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無力可使,隻能默默地燒了那些折子。同時,也讓暗地裏蠢蠢欲動的人隻得先按捺下來,以後再謀。


    毫無疑問,承平帝這舉動分明是要保端王,並且也在警告那些蹦q得歡的人,皇帝還沒有死呢,有什麽想法都給他收回去,誰敢再出頭,都當出頭的椽子一般打爛了再說。由此也可知,端王這半年來雖然縷次被罰閉門思過,但也不是完全失了聖心,讓那些支持端王的人心裏越發的穩住了。


    聽聞陸禹回來,阿竹一大早便開始往門口張望了,在屋子裏轉圈圈,有種迫不及待之感。


    等到了午後,終於有下人過來稟報王爺回來了。


    阿竹高興得直接拎了裙子便跑出去,而正坐在炕上被奶娘護著玩布老虎的胖兒子見到娘親突然跑了,伸出胖胳膊啊啊地叫起來,見她沒回來抱自己,嘴巴一扁,哇的一聲哭了,奶娘趕緊將他抱起來哄。


    阿竹已經走遠了,沒有聽到胖兒子的哭聲,到得二門處,便見麵容清緘的男子大步走來。他看起來削瘦不少,肌色也比以往略深了一些,顯然是這三月份的陽光曬了不少,步伐沒有以往的悠然,反而多了幾分沉穩,同時身上也不若以前的清淡無垢,多了種肅殺之氣。


    “王爺!”阿竹笑盈盈地看著他。


    陸禹抬眸看來,見到她時,鳳眸中的深沉冷意退了不少,變得柔和,走進來直接將她擁到懷裏。


    “胖竹筒,我回來了。”


    “別叫我胖竹筒!”她輕輕地捶了他一下,然後又摟住他的腰,“阿禹,歡迎回來。”


    夫妻倆久別重逢,不像上次分別時重逢在產房凶險萬分,這回倒是有些脈脈的溫情。擁抱在一起時,旁邊的下人同時也低下頭抿唇一笑。


    沒有什麽比王爺平安歸來更讓人開心了。


    擁抱了下,陸禹掐住她的腰肢,直接抱起她掂了掂,似乎不滿意她又瘦了,然後執著她的手回房道:“近來沒有吃飯麽?還是豚豚又吵你了?”


    “哪有,豚豚可乖了!而且我也也有正常吃飯啊。倒是王爺,看起來清瘦不少,這一路上辛苦了。”阿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關節,眼睛在他身上瞟來瞟去,就擔心他身上哪裏有傷。


    聽聞他帶兵平亂時身先士卒,阿竹嚇得夠嗆,就擔心戰場上刀劍無眼,傷著了他怎麽辦?這位王爺在她心裏就是個遺世獨立的斯文型男人,從沒想過他也會領兵打仗,而且還用了那般血腥手段鎮壓,與他的行事作風極為不符。


    想罷,又看了他一眼,氣質依然如昔,無瑕的麵容看起來高華潔淨。


    兩人剛進入延煦堂不久,便聽到了胖兒子的哭聲,聽著挺委屈的。阿竹有些詫異,怎麽哭了?直到奶娘將胖兒子抱出來,看他邊哭邊對著自己伸出兩隻胖胳膊討抱,阿竹有些哭笑不得。


    “壞蛋,哭什麽?”阿竹將他抱到懷裏,拿帕子給他擦了擦臉蛋。


    果然,被娘親抱住後,胖兒子抽噎了下,終於不再哭了,眨巴著被淚水浸潤過的黑眸,好奇地仰著腦袋看旁邊多出來的陌生男人。


    陸禹伸手在胖兒子腦袋上摸了摸,笑道:“豚豚又胖了不少,越發的像王妃了。”


    “像你才對!”阿竹反駁,將胖兒子塞到他懷裏,“來,抱抱你兒子。豚豚,這是你爹,讓你爹抱抱。”


    胖兒子小身子扭了下,瞅著阿竹,見娘親沒有走開,便也沒鬧,安安心心地窩在自家老爹懷裏,攥著胖拳頭咬著瞅他。


    一家三口慢悠悠地進了正房,丫鬟準備好了幹淨的溫水,阿竹將胖兒子放到榻上,伺候他淨手更衣,換上室內穿的質地柔軟的便服。


    陸禹坐在榻邊逗著胖兒子,拿小鼓搖著逗他,在他伸出胖爪子過來抓時,將小鼓晃到一邊,胖爪子伸過來後,又晃到另一邊,胖爪子又按到了一邊。


    阿竹看得滿臉黑線,王爺你這是將胖兒子當狗來逗呢。


    待陸禹喝了杯茶後,阿竹又得知了他被罰閉門思過一個月,頓時無話可說。承平帝這算是保護他,還是罰人罰上癮了呢?不過如此也好,先避一避外頭的事情也好。


    “這一個月王爺便在家裏好生地補補身子罷。”阿竹寬慰他。


    陸禹笑了笑,並沒有將自己的處境放在眼裏。


    見他泰然處之,阿竹毫不心虛地將胖兒子丟給他帶,自己進了宮。


    近來天氣變化無常,皇後前幾天偶感風寒,阿竹心裏著實擔心,隻要有空都進宮來探望。


    剛到鳳翔宮,便見到安貴妃也在,正端著藥喂皇後喝藥,十八公主像個小大人一般,皺著眉頭坐在一邊,抿著小嘴顯然是在生氣。


    阿竹給皇後和安貴妃請安後,笑道:“十八怎麽了?嘴巴都嘟得可以掛斤肉了。”


    十八公主生氣道:“母後和安母妃壞,母後生病了,不讓十八給母後侍疾。”


    阿竹聽得一愣,然後有些忍俊不禁。


    皇後正用帕子拭著唇角,瞥了女兒一眼,沒有說什麽。倒是安貴妃一把將小公主抱到懷裏,捏捏她肉肉的小手道:“咱們的小十八是個孝順的,但是你還小,容易過了病氣,到時候十八若是生病了,你母後可要傷心了。”


    “才不會,十八身體很壯的,打倒十一哥哥都沒問題!”十八公主蹦q著道,拍著胸口表示自己很強壯,一個不小心,便說溜了嘴。


    發現自己說溜嘴後,十八公主趕緊用小手捂住嘴,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瞅著在場的大人們,努力地開始扮可憐。


    “你和代王打架了?”安貴妃怒道:“代王作哥哥的竟然打妹妹,婉妃怎麽教育孩子的?太不成樣子了!來人,將婉妃叫過來,本宮倒是要問問她是怎麽教孩子的!”然後馬上喚人去將婉妃叫過來。


    宮人見她問都沒問,便指定是代王欺負妹妹,直接發怒要處置人,皇後麵色淡淡的,沒有阻止,便領命去了。


    阿竹:“……”每次看到安貴妃橫時,心情總是那麽的可樂。


    不過婉妃還沒來,皇帝倒是先來了。


    殿內的人聽罷,趕緊起身去恭迎,承平帝見被安貴妃和阿竹一左一右扶出來的皇後,臉上的神色有些異樣,馬上道:“你身子不好,便不用行這等虛禮了。”


    阿竹退開後,承平帝自己過去扶了皇後的手,將她扶了進去。


    阿竹和十八公主像是兩隻跟屁蟲一樣落在後頭,十八公主拉了下阿竹的手,阿竹低頭看她,見小公主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瞅著自己,雖然不明白她要幹什麽,不過仍是捏了捏她的小手安慰。


    承平帝扶皇後坐下後,自己也坐到了一旁,安貴妃坐在他們下首位置,規規矩矩看起來挺安份的。


    “皇上怎麽來了?臣妾這會兒正病著,這殿裏都是藥味,沒得薰著了您。若是臣妾將病氣傳染給您,可是臣妾之過了。”皇後用帕子捂著唇咳嗽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


    承平帝端著茶,用茶蓋刮著杯子裏的茶葉,看了皇後一眼,她的臉色有些慘白,透著一種臘黃之色,雙眸也有些黯淡,看起來確實病了,不禁心中一軟,方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皇後無須擔心。”


    皇後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承平帝的目光往下一望,見到阿竹時目光頓了下,問了幾句孫子的事情,待阿竹一一答後,方道:“端王府隻有一個孩子也冷清了一些,端王和端王妃可要努力啊。”


    阿竹老老實實地應了聲是。


    說完了阿竹後,承平帝對忤在旁邊的小妾安貴妃沒興趣,目光終於移到了挨在阿竹身邊的十八公主,沉聲道:“小十八,你今兒又和你十一哥哥打架了?”


    “才沒有!”十八公主炸著毛道,可愛又凶悍,“是十一哥哥要打十八,十八疼才咬他的。”然後擼起袖子,將小手伸過去給承平帝看,“父皇,您瞧?十八的手都青青了,十一哥哥好凶呢。”眼眶裏也盈了淚水,看起來一副被欺負的可憐模樣,可將安貴妃心疼得都咬起唇來了。


    承平帝啼笑皆非,輕輕地拍了下她的小手,說道:“你十一哥哥可是被你咬出血了,十八可真是好利的牙!”


    十八公主委屈地看著他,惱道:“是十一哥哥先打十八的。”


    承平帝正欲要說些什麽時,外麵有宮人來報,婉妃帶著代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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