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裏多看人家一眼都覺得心花怒放,盡管被姚敘凶了,但心情還是非常好。林嶼洲是個觀察仔細的人,他同時捕捉到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他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林嶼洲說,“你們倆都男生,訂娃娃親”“鬧著玩的。”“我就知道!”林嶼洲笑,“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是說,我們爸媽是鬧著玩的。”姚敘看向了他。林嶼洲反應了好一會兒,直到上課鈴都響了才驚訝地說“你的意思是,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姚敘不搭理他了,把上節課的筆記整理好,打算晚上拿過去給倪星橋。接下來這節課,林嶼洲走神了,托著下巴看著英語老師,但一個單詞都沒聽進去。晚自習,林嶼洲突然問姚敘“你每天放學都去醫院嗎”姚敘奇怪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林嶼洲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信不信同類相吸”姚敘沒懂他的意思。林嶼洲還想說什麽,結果曹軍進來把姚敘叫走了。林蘇晨轉過來看他,用眼神警告他別瞎胡鬧。林嶼洲衝她一笑,對她的警告置之不理。放學時,林嶼洲讓林蘇晨先走,去車上等他。林蘇晨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書包的姚敘,抬手就要揪林嶼洲的耳朵。林嶼洲早就料到她要這麽幹,躲閃及時,免遭毒手。林嶼洲把她拉出了教室“姐,給我個機會。”“我都說了,你別瞎胡鬧。”林蘇晨說,“到時候你爸知道了,打斷你的腿。”“他不會的。”林嶼洲說,“他根本懶得管我。”教學樓的走廊裏,放學的人流烏泱泱往門口去,他們倆站在教室門口,被人推搡著,惹得林蘇晨一陣煩躁。“但是……”“別但是了。”林嶼洲說,“我對他一見鍾情了,行不行的,我得告個白再說。”他伸長脖子看向教室裏,姚敘已經拎著書包往外走。“他肯定跟我一樣,我敢保證。”“你神經病吧。”林蘇晨說他,“別你自己是同性戀就看誰都跟你一樣。”“來了來了。”林嶼洲把林蘇晨往外推,“你先走,我等會兒去找你。”林蘇晨拿他沒辦法,抬腿踢了他一腳,然後賭氣地先走了。林嶼洲終於把她勸走,靠在牆上安心等姚敘。姚敘從教室出來後目不斜視地路過所有人,直奔操場停放單車的地方。林嶼洲也沒急著叫他,跟在他身後,隨著人流走了很遠。一直到姚敘取完單車走出校門,他突然回頭,對跟在身後的林嶼洲說“有話就直說。”林嶼洲忍不住笑了“你發現了啊我以為你一直沒看見我。”“我還沒瞎。”太酷了。林嶼洲半年前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同性,風風火火向自己喜歡的人告了個白,對方當然拒絕了他,而且這事兒還鬧到了他媽那裏。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跟他姐才被送到安城來,和父親一起生活其實他媽原本隻是要送他自己來,但林蘇晨說“我跟他一起走吧。”他倆的媽想著說閨女懂事,跟著一起來安城還能看著點這讓人不省心的臭小子,但其實,林蘇晨才懶得真管他,勸幾句不聽就算了,自己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所以,此時此刻,坐在路邊車裏的林蘇晨喝著果汁看著窗外,看她弟發神經跟姚敘告白。“我喜歡上你了。”林嶼洲是個直接的人,他的直接常常像一記重拳打得人猝不及防。“你說什麽”姚敘滿臉狐疑。林嶼洲向一個男生告白,說“我喜歡上你了”的時候,那表情就好像在說“我早上吃的白米飯”,一點該有的緊張羞赧都沒有。“我是同性戀。”林嶼洲大大方方地說,“我喜歡上你了。”姚敘不可思議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抬腿邁上了單車。“你腦子有病”“你怎麽歧視少數群體呢”“我不是歧視少數群體,我是覺得你腦筋不太正常。”姚敘說,“少開這種玩笑,我忙得很。”他說完,騎車就走了。林嶼洲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依舊滿臉不在意。他上車,林蘇晨說“碰一鼻子灰吧”“我早料到了。”林嶼洲說,“他肯定是喜歡那個男生。”“誰啊。”“被你爸撞了的那個。”林嶼洲說,“叫倪星橋。”林蘇晨想了想“名字還挺好聽。”“長得也挺好看。”林嶼洲在醫院見過倪星橋,雖然當時的倪星橋剛被車撞,毫無形象可言,但天生麗質,那張小臉蛋還是人見人愛的。“你怎麽一點失戀該有的樣子都沒有呢”林蘇晨不解,“當初陸哲明拒絕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種反應。”林嶼洲聽到“陸哲明”,臉色立刻就變了。林蘇晨抬手就揪他耳朵“小兔崽子,你去招惹姚敘,該不會是因為陸哲明吧”“哎呀我沒有!疼!”林嶼洲掙紮著躲開,一邊揉耳朵一邊說,“你幹嘛突然提陸哲明”“你給我老老實實坦白,是不是因為陸哲明”林嶼洲猶豫了一下,在林蘇晨準備再次動手時,他終於求饒了。“人家都說走出失戀的最好方法就是開始下一段戀情”林嶼洲說,“再說了,你不覺得這個姚敘,他其實……他跟那個誰,其實有點像……”此話一出,他的耳朵再次被林蘇晨給揪住了。“我今天必須替天行道了!”林蘇晨怒其不爭,“林嶼洲,你丟不丟人啊”第十七章 姚敘被林嶼洲弄得莫名其妙,但也沒放在心上,對他來說,這種事情根本不值得自己太上心。不過,他跟倪星橋耍心眼兒,晚上去給對方送作業的時候,特意裝作不經意,透露了自己今天被人告白了的事情。倪星橋正吃薯片,哢嚓一聲,瞥了他一眼“誰啊”“我啊。”姚敘得意。他得意不是因為被告白,而是因為可以用這件事來敲打敲打不開竅的倪星橋。“我是說誰跟你告白啊”倪星橋單純好奇。其實姚敘在學校很受歡迎,這一點倪星橋是非常清楚的。高一那會兒,倆人不在一個班,倪星橋同班的一個女生知道他們倆關係好,還讓倪星橋幫忙傳過情書。不過倪星橋拒絕了,他說“姚敘訂了娃娃親的。”倪星橋之所以這麽說,純粹就是妒忌姚敘,他也想收情書,但沒人寫給他。這件事困擾了倪星橋好久,他覺得自己長得也不比姚敘差,成績也挺好,為什麽就沒有被大家列入“校園戀愛對象”的名單呢他不服氣,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的自習課,向他當時的同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他跟同桌關係挺好的,對方是個特開朗的女生。他同桌說“因為你不夠man,大家都覺得跟你當姐妹還不錯,男朋友的話就算了。”這話深深傷害到了倪星橋,他憤恨地決定要讓自己man起來,於是第二天的體育課上就開始瘋狂在單杠上做引體向上做了兩個,哇哇叫著放棄了。本來這件事都已經被他忘得差不多了,畢竟倪星橋覺得做人還是要多記讓他開心的事,這種人生恥辱能忘趕緊忘。但今天姚敘突然提起被告白,他的傷心往事也再次被記起來了。倪星橋目光如炬,等著姚敘的回答。姚敘猶豫了一下,沒直說“你目前還不認識的人。”他還沒想好應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告訴倪星橋自己被一個男生告白了,因為以倪星橋的腦回路,要麽覺得他在開玩笑,要麽覺得跟他告白的人是在開玩笑。這小子腦袋裏麵真的沒有“同性戀”這個概念。知識麵太匱乏了,姚敘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好好補補課了。“你周五出院”姚敘問。“不出意外應該是。”倪星橋說,“周末辦不了出院手續,隻能周五。”姚敘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給倪星橋“那正好,還有幾天,能把這個看完。”“什麽”倪星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接過了姚敘遞來的書。“那天不是答應要送你本好看的小說麽。”姚敘指了指,“這個,特別好看,認真閱讀,看完寫個3000字讀後感給我。”倪星橋立刻把書塞還給姚敘“那我不看了。”姚敘大笑“逗你呢,讓你寫讀後感簡直能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就好。”倪星橋這才把書重新接了過來,淡紫色的布紋精裝封麵,拿在手裏就感覺跟他看的那些小說不一樣。倪星橋看著封麵上的字念道∶“《莫瑞斯》。講什麽的啊”這本書的封麵看起來很正經,倪星橋對一切正經事都不是很感興趣。“劇透了就沒意思了。”姚敘故意不說,“你耐著性子好好看,不會失望的。這是姚敘非常喜歡的一本書,當初在書店隨手翻開,沒想到竟然是寫同性戀的,他意外又覺得驚喜,盡管戚美玲從不讓他看課外書,但他還是偷偷買了回去。姚敘把這本書翻來覆去看過很多遍,每次看到那句“我很感激我落入了你的手中”時都會想起倪星橋的臉。他打算用這本書來喚醒倪星橋沉睡著的一部分認知最好是能喚醒。倪星橋對於姚敘的話還是很信任的,盡管這人半分重要信息都不透露,但他還是決定把這本書當做自己接下來幾天的枕邊書。安排完一切,姚敘準備回家。“這就走了”“那不然呢”姚敘故意跟他開玩笑,“還得給你個晚安吻才能走”“咦!”倪星橋嫌棄地捂住了嘴。“不至於吧。”姚敘說。倪星橋嘿嘿地傻笑,又摸出一塊糖給姚敘“行了,走吧。”這段時間倪星橋似乎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姚敘走之前他都要塞一顆糖給對方。姚敘喜歡這樣的小動作,這是他們倆才知道的秘密。晚上,嘴裏含著倪星橋給的糖騎著單車往家裏去,好像什麽憂慮都沒了。第二天姚敘剛到教室,林蘇晨就抓著林嶼洲來道歉了。難得曹軍沒一大早就守在門口,教室裏亂糟糟的,有人哈欠連天,有人在吃早餐。姚敘書包一放下,就聽見林蘇晨說“給人家道歉”他莫名其妙地看著林家姐弟,林嶼洲的耳朵都被林蘇晨給揪紅了。林嶼洲愁啊,覺得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姚敘對不起。”林嶼洲說得不情不願的。“怎麽了”姚敘覺得奇怪。不至於告個白還得道個歉吧姚敘覺得真沒必要,他沒那麽矯情。“昨天打擾了。”林嶼洲說這話的時候,偷瞄他姐。姚敘看明白了,這歉不是道給他的,是道給林蘇晨聽的。他覺得這倆姐弟挺逗的,腦回路跟倪星橋有一拚“沒事。”“你看,他都說沒事了。”林嶼洲趕緊對林蘇晨說,“鬆手吧”林蘇晨放開了手,對姚敘說“他腦子壞了,說什麽你都別搭理他。”這是轉學過來之後,林蘇晨第一次主動跟班裏的同學說話,剛進教室的路裏看了,醋壇子都打翻了。林蘇晨回了自己座位,林嶼洲也坐下了。姚敘看了他一眼“你姐很嚴格。”“那是,”林嶼洲吐槽,“嚴於律己,也嚴於律我。”林嶼洲說完,想了想,又小聲問姚敘“你確定不會喜歡我”“......確定。”姚敘覺得林蘇晨的話可能是對的,林嶼洲腦子好像真的壞掉了。“那好吧。”林嶼洲說,“那昨天的事就算了。”姚敘再次無語,決定還是什麽都不說了。另一邊等待出院日到來的倪星橋還真的在一大早吃完飯後就拿起了姚敘給他的書。這本書跟他之前看的言情小說很不一樣,光是導言他就看了兩個多小時。並不是因為導言字數多,而是因為相比於他以前看的那些書來說,它有點嚴肅,讓倪星橋看了幾行就開始犯困。但等倪星橋終於跨過了導言這道坎,開始進入正文,沒看兩頁就震驚起來。故事剛開始那個叫莫瑞斯的男孩就在聽自己的老師給他講關於性衝動是怎麽回事,書裏其實沒詳細描寫,但光是“性的衝動”這四個字就讓倪星橋小臉通紅。他想天呐姚敘你整天都在看些什麽啊這種時刻,倪星橋倒純情起來了。他不知道的是,現在這本書對於姚敘來說就是那件最趁手的工具,它就像書裏的那位老師,而倪星橋就是莫瑞斯,病床上翻看這本書的他正在被書引導著去了解關於青春期的性衝動。當然,還有愛與人生。實話實說,這本書對於倪星橋來說沒那麽有吸引力,因為它不像其他小說那樣,直白又情節抓人,甚至有時候倪星橋都覺得自己不太能讀懂,一句話反複看,也不知道作者究竟想表達些什麽。太隱晦了。這樣的書這樣的寫作手法,對於一個很少認真做文學閱讀的十七歲男生來說,確實讀來不輕鬆。於是,倪星橋讀一會兒,玩一會兒,吃一會兒,睡一會兒,磕磕絆絆地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