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少年是最不會掩飾自己的一類人群,因為他們天性單純,又赤誠火熱。然而,姚敘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他從小麵對的就不是一個輕鬆自在的環境,對於他來說,克製和壓抑才是常態。這讓他在麵對喜歡的人時也經常不知所措。他可以輕易解開一道題,卻不知道該如何對自己的心上人說一句“想要你”。姚敘看著眼前的人,看著倪星橋的側臉被電影院的大熒幕映亮,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在倪星橋緩緩綻開的笑容中有些鼻子發酸。他突然抱住了眼前的人,而被他抱住的人則是一愣,用隻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問:“你也想家了?”姚敘不知道怎麽說,隻能保持沉默。倪星橋輕輕地拍他的背,安撫他,用笨拙但真誠的方式,給了姚敘一份從沒有過的安全感。這場電影,熱鬧無比,期間倪星橋好幾次笑出了聲。而姚敘,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倪星橋身上,倪星橋笑他就笑,倪星橋安靜他也安靜。他的每一根神經都隻被對方牽引,在這種時候他才真的做了他自己。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倪星橋的爆米花還沒吃完,兩人邊走邊吃,發現外麵下雪了。“不知道家那邊下雪了沒。”倪星橋掏出手機,歪頭靠在了姚敘的身上,趁著姚敘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按下了拍照鍵。姚敘無奈地說:“你連個說茄子的機會都沒給我。”“這樣才自然!”使壞的倪星橋心情好的不得了,翻相冊,看兩人剛剛的那張照片,笑得更大聲了。照片裏,他抱著爆米花呲牙笑得像個傻子,而他身邊的姚敘正微微仰頭看天上飄著的雪。“怎麽回事兒啊!”倪星橋苦笑不得,覺得世界不公,“我擺pose還沒有你的抓拍帥!”“你可愛。”“不行不行,以後不許再說我可愛。”“為什麽?”倪星橋很認真地說:“路裏跟我說,隻有在一個人沒別的優點,還不得不誇獎一下的時候,才會說可愛!”原本倪星橋是不認同這個觀點的,但是後來越琢磨越覺得路裏說得有道理。一想到姚敘總說自己可愛,倪星橋不樂意了。“你可以說我帥,”倪星橋說,“也可以說我聰明。他把最後一顆爆米花放進了嘴裏:“但是!不可以再說我可愛了!”“這簡直就是謬論。”姚敘說,“你還是少跟路裏玩,那人腦子不行的。”“你說路裏腦子不好,我要給你告狀。”“他本來就腦子不好。”姚敘揉揉倪星橋的腦袋,“他要是腦子好,說不出這種話。”姚敘問他:“你知道羅蘭。巴特嗎?“誰?”倪星橋抱著空了的爆米花桶,四處搜尋垃圾桶。“一個思想家。”倪星橋看看他,表示自己是個笨蛋,什麽都不知道。“羅蘭。巴特在一本書裏寫過,說不清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愛慕究竟是怎麽回事兒的時候,就隻好用‘可愛’這個詞兒來形容。倪星橋若有所思地看著姚敘,然後問了句:“你愛慕我?”姚敘笑了:“你覺得呢?”倪星橋認真想了想,點頭說:“那我覺得應該是,我這麽招人喜歡,大家都很愛慕我。”姚敘真的拿他沒辦法,可能上帝在創造這個家夥的時候,忘了把七情六欲塞進去。但其實,倪星橋心裏並不是真的這麽想。他為姚敘剛剛說的話心髒多跳了幾下,然後又想起之前林嶼洲問他的那句話:你喜歡姚敘嗎?倪星橋覺得自己世界的土壤中有一顆小苗正要發芽,可是這小苗究竟是什麽品種,會長成什麽樣,他一無所知。在這種事情上,他還懵懵懂懂,看不清。可是,倪星橋覺得自己有一點點清楚的是,他希望自己對姚敘來說是特別的那一個。而且是唯一一個。“姚敘!”姚敘正朝著路邊賣冰糖葫蘆的小攤走去,突然聽見身後倪星橋在叫他。倪星橋隔著幾米的距離,看著他,看著雪花落在姚敘的身上,看著對方也望向自己。他問:“你覺得我可愛嗎?”姚敘笑了:“你覺得呢?”“可愛!”姚敘帶著笑意走回倪星橋身邊,抬手摟住他脖子,帶著對方一起去買糖葫蘆。“回答我啊!”“當然可愛了。”古詩裏寫:每逢佳節倍思親。除夕的白天,倪星橋在姚敘的帶領下,好不容易衝淡了對家的思念,但到了晚上,還是想家想到整個人都喪喪的。因為是除夕夜,同樣沒回家的食堂叔叔阿姨們給這些孩子做了很豐盛的年夜飯。帶隊的老師也沒走,跟著大家一起吃飯,還給每個人都發了紅包。吃完飯,大家聚在一起看春晚。倪星橋是雷打不動的春晚觀眾,每年必須從頭看到尾的。他之所以看春晚不是因為覺得它好看,隻是因為如果自己不看就會沒辦法跟大家一起吐槽,那可太遺憾了。今年不能在家看了,但好在他也沒錯過。倪星橋坐在姚敘身邊,吃著糖,一邊看節目一一邊跟路裏在qq.上聊得火熱。路裏跟著爸媽回了爺爺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塊兒,熱鬧到路裏都覺得腦袋疼。等一個qq愛:你的心上人呢?沒給你發新年祝福嗎?路裏發了個流淚的表情,說:她不加我qq!倪星橋笑得差點被嘴裏的糖給噎著,姚敘問他怎麽了,他把自己跟路裏的聊天記錄給姚敘看。姚敘笑:“不跟他的輕舞飛揚聊了?”“我看你是想讓他死。”倪星橋說完,突然靈機一動,在qq上創建了一個群聊,群裏隻有三個人:等一個qq愛、路路通小靈通以及輕舞飛揚。倪星橋說:“姚敘,你真的不注冊一個qq號嗎?“注冊以後跟你網戀嗎?”姚敘故意逗他,“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以注冊個。”“算了算了,你還是別上網騙人感情了。”倪星橋說,“像路裏這樣單純的小男孩很多,你還是手下留情吧。”路裏看見那個群聊之後,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等一個qq愛很快就發言了:@輕舞飛揚 你姐在幹嘛?“輕舞飛揚”本人這會兒正躲在書房對著手機發呆,屏幕一亮他先是驚喜而後是失望。輕舞飛揚:這什麽群?等一個qq愛把群名改成了“路路通追愛群”。林嶼洲看到群聊名稱,怨念地想:還幫路路通追愛呢,我自己的愛都追不到。他故意挑事兒,問倪星橋:我同桌在幹嘛?把他也拉進群。一說同桌,倪星橋不樂意了:什麽你同桌!下學期開始他就是我同桌了!輕舞飛揚:哎呦,占有欲還挺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在搞對象!倪星橋當然知道林嶼洲是故意在陰陽怪氣,哼哼了一聲,發了個敲頭的表情。姚敘看他悶頭聊天,也不看春晚,好奇地問:“聊什麽呢?這麽認真?”他低頭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林嶼洲發的那句話,笑笑,拿過倪星橋的手機,直接發了句:對,就是在搞對象。倪星橋趕緊搶回自己的手機,但也沒真的不高興,隻是哼哼著說:“你不要胡說八道啊!”“咱們倆搞對象這事兒不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姚敘說,“還是說,你準備給我和林嶼洲製造機會啊?”“關他什麽事?”“他追不到自己喜歡的人,又覺得我跟那人像,一旦他對我發起猛烈的追求攻勢,你不會吃醋?”倪星橋看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會兒,他終於緩緩回神,一把抓住姚敘的手,把人拽出了教室。姚敘:“慌裏慌張的,幹嘛去?”倪星橋拉著姚敘不管不顧地往外走,兩個人來到了教室外麵的走廊。上。走廊很安靜,沒有一一個人走過。走廊也很吵鬧,能隔著門跟牆聽見裏麵傳來的春晚聲和大家嬉笑的聲音。兩個人麵對麵地站定,倪星橋難得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有話要跟我說?”“......嗯。”倪星橋皺起了眉。姚敘抬手,揉開了他的眉心:“不要皺眉,有什麽話就直說,跟我不用藏著掖著,不用有任何顧慮。”倪星橋遲遲沒有開口,走廊裏的感應燈都滅了。他們在黑暗中相對而立,姚敘覺得或許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即將在這個晚上發生。果然,倪星橋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開了口:“姚敘,你到底是同性戀嗎?”這個問題,倪星橋之前也問過,不過在那個時候,姚敘並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回答。後知後覺的倪星橋發現,在這件事上,姚敘似乎一直在把自己當小孩兒糊弄。他不想再被糊弄了。他是姚敘最好的朋友,最最最好的朋友,關於姚敘的事情,他不能比其他人知道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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