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全身纏繞著黑色的裝束、雙眼冰冷的男人——陷阱師薩魯巴德俯視著他眼前就要死去的年輕女性。


    他的內心沒有一絲罪惡感,隻有——又有一個蠢貨醜陋的死去了——這樣的感想。


    薩魯巴德的嘴角稍稍揚起。是的,隻有這樣的事情,才能帶給他最高的享受。


    中了陷阱卻連發生了什麽都不能理解,就那樣死去的冒險者。對於無法避免的死亡的恐懼、夢想和野心破滅時的絕望。


    中了陷阱的家夥們在死亡之前的短暫的時間裏,將人類的本質展現了出來——通過薩魯巴德製作出來的藝術品。


    這次采用的,是踩上去之後就會啟動的非常單純的陷阱;在獵物體勢崩潰時,布滿了整個房間的發射裝置會在其身上降下箭雨。


    想要殺人的話,這種程度就足夠了。不管那個人類受到了多少鍛煉、新手還是老手,都隻有死路一條。


    但,做的太誇張了一點,薩魯巴德反省了起來——這種狀態的獵物很快就會死去。雖然設下的陷阱成功運作讓他很滿足,但想要手下留情就有點難了。


    這樣的話就幾乎沒有遊戲時間了。這次的獵物是年輕的健康的女人,看起來應該是初出茅廬的戰士吧。真想要試著拷問這女人直到她壞掉啊。慢慢地花時間、讓她一點點地、一點點地接近死亡,那時候她到底會發出怎樣的悲鳴呢?會怎樣乞求薩魯巴德的慈悲呢?這個端正的臉龐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隻是想象一下,薩魯巴德的內心深處就湧上了巨大的幸福感。他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生擒獵物。


    薩魯巴德一邊抑製著自己的笑聲一邊解除了隱形術顯出身姿來。之前他用熟練的步伐、壓抑到極限的呼吸、以及塗滿了魔素的裝備隱藏了自己的氣息,這就是遊俠的隱形術。他彎腰坐在了寶箱之上,擦去了從嘴裏流出的口水。


    不過話又說回來,包含這個愚蠢的寶箱陷阱在內,這真的是最有趣的手法。


    在這、直到獵物真正死亡的這一小段時間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啊;薩魯巴德的腦迎來了高潮。那是和女人上床時相比、和獲得大筆的金錢時相比,更加巨大的快感;甚至連比較都顯得愚蠢。


    雖說如此,薩魯巴德最初也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在他周圍那些隱藏了自己身姿的部下們也是同樣的。雖然現在已經墜入了邪道,但原本與其他冒險者沒有區別。而產生變化的契機非常單純——隻是厭倦像是一個垃圾一樣被任意驅使的生活罷了。


    薩魯巴德身上背負著巨額的借款,他被迫繼承了父母遺留下來的負麵的遺產。而為了償還那筆債務,薩魯巴德販賣了自己的技術。他自信自己擁有不會輸給任何人的靈巧雙手。他在遊俠公會也成為了屈指可數的人物,不久之後就聲名遠播。


    在他對自己的技術充滿自信之時,他被被屬於貴族階層的騎士以萬事屋的名義雇傭了——以借款的理由、強製性的雇傭。


    薩魯巴德的報酬少的可憐,卻被像是奴隸一般殘酷地驅使著,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騎士說著“能代替你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在死之前可得給我完成符合你債務金額的工作啊”,強迫薩魯巴德無數次地出生入死。即使薩魯巴德哭著提出辭呈,也被警告,那樣的話就要向教會進行告發。


    騎士居高臨下地如此說道:“要捏造些罪名推到像你這樣的垃圾身上非常簡單。與其被當做異端受到處罰,還是老老實實像之前一樣替我工作吧。”


    給薩魯巴德的薪水甚至被減的更少,他的憎惡和殺意不斷地積累、膨脹。當惡意越過了那條線之後,薩魯巴德動手了。


    他設置了人生之中最精致的陷阱,在迷宮內將包含那個騎士在內的一夥人給一網打盡了。當斷頭台非常輕易地砍下了那個騎士的頭顱時,薩魯巴德一邊留著眼淚一邊發出了不成聲的嘶吼。


    直至把腐爛的頭顱送到騎士家族的門前時,他仍然無法停止那滿溢而出的笑容。他打從心底感到,至今為止度過的狗屎一般的日子終於得到了回報。


    他將殺掉的騎士的裝備賣到黑市,賣出了非常高昂的價格——高昂到讓他不由得覺得至今為止的勞動都太過愚蠢。那就是他設置陷阱的目標從魔物轉向人類的瞬間。


    他隨意地試著在迷宮內布置了幾個陷阱後,蠢貨們就會非常有趣地不斷踏入其中。而且,他們自說自話地死掉,自說自話地留下財物。再也沒有比這更有趣的事情了。


    薩魯巴德用陷阱殺害了幾十個人、把他們的裝備給剝了下來。其惡名很快就傳了開來,隨後被公會除名,項上人頭也被掛上了懸賞金。


    雖說如此,薩魯巴德的日常並沒有什麽改變。雖然偶爾會有瞄準了賞金的刺客襲來,但他還是一如往常的度過在迷宮內設置陷阱的每一天。


    唯一改變了的是、他找到了生存的意義。而那個生存的意義,就是在近處仔細的欣賞人類喪命的那個瞬間。抱持著同樣不滿的遊俠們在自己的旗下聚集起來,結成了黨羽。


    成為了懸賞犯的薩魯巴德對金錢沒有執著,除了必要的經費以外,剩餘的錢都慷慨地分給了部下。他既不喝酒、也不玩女人。薩魯巴德索求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夢想破滅時的人類的絕望的表情。


    薩魯巴德向隱藏著身姿的部下們發出了信號,命令砍下中了陷阱的女人的首級。同時也向潛藏在通道裏的部下發出了信號。


    在入口附近的那一隻獵物因為猶豫的關係,毫發無傷。但是結局是不會改變的。她會因為來自背後的襲擊而死吧。通向這個房間的通道本身就是一個陷阱。房間裏有薩魯巴德和其他五名部下,而通路裏則有一名手腕最幹勁利落的部下。這就是薩魯巴德的黨羽。他們全員都是原遊俠,各自都擁有著超群的暗殺技術以及偷盜技術。雖然掛著遊俠的名字,但一旦墮落,也就隻是盜賊與殺手罷了。


    “嘿嘿,雖然有些可惜,但這是老大的命令啊。去死吧!”


    浮現了嘲笑的一個部下架起了佩刀、朝著女人的首級狠狠的揮了下去。


    但是,滾落在地的並不是女人的首級,而是部下的佩刀。


    按著自己手腕的部下怒吼道:“好痛!可惡!誰做的好事!!”


    在部下的腳邊滾落著一根木棒,大概是站在入口的女人作為最後的抵抗而扔出來的吧。


    薩魯巴德焦躁了起來,他想要享受看到女人首級滾落的那個畫麵;而那個畫麵現在與他擦肩而過,使得最高的享受化為了泡影。


    “你到底在做什麽!”


    “有,有礙事的家夥。我先把那邊收拾掉。”


    部下顫抖著回答道。他明白這個瞬間的薩魯巴德是絕對不可違逆的。


    “……總之快點處理掉然後把那女人的頭給砍下來。不要再讓我等了!”


    “實、實在是萬分抱歉!”


    部下然後快步走進站在入口處滿身鮮血的少女。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匕首,那銳利的刀刃應該能立刻將少女的頭顱給砍下來吧。


    “臭小鬼!居然把唯一的武器扔了出去,你的腦子正常嗎?不過,你的死亡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所以怎樣都好了。等你到了地獄以後再好好反省吧。”


    “我的腦子當然正常。要死的是你們這群家夥。”


    部下沉默地揮舞起匕首。在匕首接近少女脖子的那個瞬間,他發出了痛苦的聲音蹲了下去。


    似乎是腹部受到了少女的一擊。少女揪住了浮現痛苦聲音的部下的頭發,像是要威嚇一般將自己的臉靠近了上去。


    “嗚、嗚嗚……你、你這家夥!”


    “別說話。讓人很不愉快,而且,最重要的是很臭啊!”


    少女將手伸進了想要說些什麽的部下的嘴裏,然後嬌喝了一聲。耀眼的光芒穿過部下的顏麵射了出來,一瞬之後,伴隨著爆炸聲、部下炸裂了。


    留下來的隻有缺少了頭部的屍體;像是精疲力盡的人偶一般,部下的身體倒向了地麵。


    “以前啊,我是盡量避免殺人的。覺得不管什麽樣的家夥都能重新做人的,因為人類和魔物是不一樣的啊。但是啊,果然垃圾走到哪裏都是垃圾。墜入邪道的人類和魔物是一樣的。”


    少女從手掌中放出了燃燒的火球,點燃了屍體。赤紅的火焰光芒使原本昏暗的小房間變得明亮起來,在房間內滿滿地飄蕩著人類燃燒的氣味。


    薩魯巴德警戒了起來。魔法師相當危險。薩魯巴德最為小心的就是魔法師。威力強大的魔法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大的威脅。但是魔法師也是有弱點的,因為需要詠唱的時間、所以攻擊的間隔很大。而用來拖延時間的女戰士現在已經無法戰鬥了。


    “這家夥是魔法師!不要給她詠唱的時間!”


    薩魯巴德向使用隱形術隱藏了身姿的部下們下達指示。不論用什麽手段,隻要殺了她就行;下達的指示簡單易懂。


    “看來藏著好多啊。太麻煩了,給我一口氣攻過來吧?”


    “去死!”


    解除了隱形術的部下們從四麵八方集中攻擊過來。


    高聲怒吼的部下其實隻是佯攻,真正的殺手鐧是潛藏在少女背後的手下。他們沒有蠢到會在發動攻擊的時候還特意怒吼出聲。這是為了應對強敵而特別準備的連攜攻擊,已經有數人被這套連攜奪去了性命,其效果是能夠保障的。


    “給我滾開,垃圾們!”


    在少女罵聲響起的同時她的雙手放出了光芒——雖然不明白她是怎麽做到的,但她施放了沒有詠唱的攻擊魔法。不,是詠唱已經結束了嗎。


    看到預料之外的魔法的發動,部下們慌張了起來,但已經太遲了。伴隨著光芒與爆炸聲,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包含薩魯巴德在內的部下們全都狠狠地撞到了牆上。從少女背後襲擊的那名殺手鐧部下受到了魔法的直擊,身體四分五裂了。


    薩魯巴德擦掉額頭的血跡,拔出武器下達命令。直到如今,他才發覺這個家夥非常的不妙。


    “不要再給她詠唱的機會!包圍她!”


    部下們重整了態勢站了起來,但少女卻不允許他們做出抵抗的行為。


    “煩死了!魔物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像魔物一樣,匍匐著去死吧!”


    少女一邊大笑著一邊再次放出了光芒,那對帶著狂氣的雙眼準確地捕捉到薩魯巴德和部下們的位置。光芒和爆炸聲再次在房間內響起,這次,沒有間斷的二連發炸裂了開來。部下們被強烈的攻擊釘在了牆壁上,不斷地發出悲鳴。在第三次的光芒放出時,部下們的身體從內部炸裂開來、變成了連形狀都無法分辨的碎塊。


    薩魯巴德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防禦上、拚命抵擋這幾次攻擊。他將塗了好幾層魔素的衣裝當做盾牌,咬緊牙關抵擋,總算是撐了過去。感覺連意識都要消失,但他還是咬緊嘴唇忍耐著、並且忍耐了下來。從小時候就堅持鍛煉身體的薩魯巴德對於耐久力很有自信,以自己不輸於戰士的抗打擊能力而自豪。


    “垃圾還剩下一隻嗎?意外的結實啊。”


    “……你、到底是什麽人?難道是有名的魔法師嗎?”


    薩魯巴德為了爭取時間而提問道。一定要殺掉這個該死的小鬼!為此,需要爭取時間來回複體力。


    對於死去的部下他沒有一絲同情的感情,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尊嚴。這個該死的小鬼觸犯了底線,所以絕對要幹掉她、把她肢解!


    雖然體力的消耗很激烈,但他並不覺得自己處於劣勢。畢竟這個該死的小鬼已經連續使用了那麽強力的魔法了,直到下一次魔法的發動應該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對。連續的無詠唱炸裂魔法,雖然不知道那個魔法的詳情,但應該暫時無法再次使用那一連串的炸裂魔法才是。


    “我是路過的勇者,現在正在掃除垃圾中。魔物可是很臭的,可得好好地處理掉、對吧?”


    聽到了那個答案,薩魯巴德不禁想要怒吼。當問起究竟是什麽人時,從來沒有人會回答說是“勇者”的。


    “——庫庫、勇者、居然說是勇者!即使作為玩笑也太過頭了一點。你的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嗎?還是說真的已經瘋了?”


    “還真敢說啊,總之,我非常的不愉快,所以能請你快點去死嗎?看到你們這樣的邪道,我打從心底覺得火大啊。”


    少女——勇者坦言了自己非常的不愉快、表露出自己的殺意,將右手伸向了薩魯巴德。薩魯巴德的背上寒毛炸立,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威壓感。


    留著冷汗的薩魯巴德將手放在了隱藏在背後的裝置上。他已經成功爭取到了時間,一邊說話一邊非常緩慢的移動;體力也多多少少有所回複,最後他開始了行動。


    “嘛、不要生氣,冷靜下來吧。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也嚐嚐看這個吧!”


    陷阱啟動了。那是陷阱師薩魯巴德的最高傑作。為了將目標一刀兩斷,巨大的斷頭刃急射而來。其中裝入了魔道具,能對目標進行感知並瞄準。薩魯巴德隻要完成目標設定就夠了。即使說薩魯巴德是為了把這個陷阱製作出來而誕生的,也不為過。


    鋼鐵的刀刃從房間的上部射了出來。


    “……切!”


    “還沒有結束哦。”


    瞬間就回避了第一發的勇者,抱起了倒下的渾身是箭的女性翻滾起來,以一紙之隔回避了傾注而下的第二、第三、第四枚刀刃。


    在薩魯巴德為她那不可思議的動作而感到震驚時,斷頭台仍然持續發射著。剩下的刀刃還有三枚,那三枚也發射了出來。


    勇者直到最後都一邊保護著那個女人一邊進行閃躲,成功地活了下來。


    薩魯巴德打從心底感到佩服。這個敵人的確非同小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人能這樣以一線之隔化解自己的陷阱。因此,雖然也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對於敵人的讚歎。


    但是,還沒有結束!他還能有餘裕稱讚敵人的理由,就是那最後一張王牌的存在。在避開全部的陷阱產生了疏忽大意的那一刻,最後傾盡全力的一擊將會降臨敵人的頭上——這才是陷阱師的精髓!


    薩魯巴德成功地將勇者誘導到了“某個”位置上。勇者大概以為她是憑借自己的意識來進行回避的吧,不過薩魯巴德在攻擊的同時也進行了“誘導”。


    勇者在確認了斷頭台的暴雨結束之後,出聲說道。


    “……這樣就結束了?還真是相當有趣的雜耍啊。那麽,下麵就是我的回合了。”


    全部都如同計算的一樣,薩魯巴德啟動了王牌。


    “不,你的回合永遠不會到來!這樣就結束了。”


    “——哎?”


    從小房間的側壁上發射的高速回轉的利刃瞄準勇者疾馳而來。


    至今為止都是來自上方的攻擊,因此勇者對於來自側麵攻擊的反應慢了那麽一瞬。她似乎判斷無法回避這一擊,立刻立刻將抱著的女性扔了出去。


    那個行為值得讚賞。薩魯巴德覺得,那誠然是與“擁有勇氣之人”非常相稱的行為。作為代價,勇者的頸動脈被刀刃切斷,大量的鮮血從其中噴濺出來;作為生命源泉的血液濺射在了側牆上,染紅了整麵牆壁。


    雖然勇者用手壓住了脖子,但無法止住不斷溢出的鮮血、也不可能止住。即使使用治愈術也無法抑止已經溢出的生命、是致命傷。


    “本來是打算砍下你的頭的,那份直覺還真是了不起。保護同伴的充滿勇氣的行動也是。但是,你已經沒救了。沒救了啊!”


    薩魯巴德一邊發出奇怪的笑聲一邊嘲笑著勇者;他舔著嘴唇,慢慢地接近勇者。遇到了久違的強敵,在經過一番苦戰之後獲得勝利,他感受到數倍於平常的喜悅感。


    他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簡直就像看到了裸體女人的少年一樣興奮;他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


    從現在開始就是幸福的時間了!接下來就要開始了,這個自稱為勇者的少女的解體劇場。她的實力實在是相當了不得,薩魯巴德準備保存她的頭顱直到腐爛;想必欣賞這個端正而狂妄的臉龐逐漸變得腐爛、黏稠的過程,一定會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


    啊、在那之前先要將她肢解。薩魯巴德想趁她還有意識的時候將她肢解,畢竟什麽事情都需要嚐試一下嘛。


    口水不斷從薩魯巴德的口中流下,他已經興奮到連擦拭這些口水的心情也沒有了。


    “那麽,要從哪裏開始切呢?啊呀,不要這麽快斷氣喲!拜托你了哦!你就盡管如同小鳥被捏死一樣的悲鳴,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薩魯巴德取出了匕首,一邊發出了愉悅的嚎叫一邊打量著勇者的身體。


    “決定了!首先是耳朵,接下來是眼睛,那之後再拆掉你的四肢!還要切下你的舌頭烤著吃掉!直到最後的最後在把你的頭給砍下來。怎麽,美味至極的滿漢全席吧?”


    在說完了勇者的處刑方法之後,薩魯巴德站到了勇者的正前方。在他向勇者的耳朵揮下匕首的那一瞬間——


    從勇者的手中放出了藍白色的光芒;那被切開的脖子也轉瞬之間就回複了原狀,不再流出血液。


    “什!居、居然是治愈術?”


    薩魯巴德瞪大了眼睛。


    像是要平靜身體的騷動一般,勇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那口氣吐出的瞬間,她的怒火爆發了。


    她身體不斷的顫抖並不是因為疼痛或恐懼,而是因為劇烈的怒火。


    “別對著我做那種、陰暗又腐爛的妄想啊,垃圾混蛋!”


    薩魯巴德的臉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整個人都撞到了牆上。伴隨著難以形容的劇痛,他右眼的視野消失了。他滿懷恐懼地用手去撫摸自己的臉龐,隻覺眼睛已經潰爛了,鼻子也被完全粉碎。


    “好、好痛。好痛——嗚、嗚、嗚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痛死了、畜生東西啊!!”


    “還真是難纏的家夥啊,本來打算一拳就結束掉的。很礙眼啊,給我早點去死吧。”


    “咿、咿。”


    “啊、真是的,別給我亂跑,真麻煩。”


    勇者一邊活動著脖子一邊靠近,薩魯巴德則發出了尖叫向旁邊爬行。如果不做些什麽的話,他就會被確實的碾死的!就和那些部下一樣被淒慘的殺死。


    確認自己已經勝利了的薩魯巴德對著不合理的情況發出了怒吼。


    “太、太奇怪了吧!脖子、為什麽治好了啊!算我求你了,快點死掉吧!”


    “這當然是因為我是勇者啊。”


    薩魯巴德被逼入了角落裏,最後無處可逃了。


    “等、一等。饒、饒了我!我打從心底裏反省,原諒我!我也是留著血液的人類啊!求求你了啊!錢、要錢的話——”


    拋棄了陷阱師的驕傲,薩魯巴德向勇者搖尾乞憐。當處在絕境時,他的心中湧出了不想死的願望。不想死!如果可以放他一條生路的話,不管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


    “不可能饒恕你這樣的家夥吧。你不是人類。墜入邪道的人類和魔物是一樣的。所以啊,不要再張開你那發臭的嘴巴了。”


    “你、你這怪物啊!”


    薩魯巴德忍耐著劇痛取出了匕首,忘我地像勇者衝了過去;其中沒有任何策略或者計謀,隻是無法忍耐那恐怖與疼痛而做出的最後的掙紮。


    顫抖的匕首隻劃過空氣,渾身沾滿著鮮血的勇者臉上浮現出了非常淒美的笑容。


    “啊、那種話,以前就有人這麽說過了。對了、明明隻是個垃圾,但最後的那個陷阱做的相當的不錯啊。”


    “等——”


    勇者揮舞的右直拳再次命中了薩魯巴德的臉龐,他的頭顱像是果實一般爆散開來,裏麵的內容物狠狠地飛濺了出來;失去了主人的身體向後倒下。


    真的很臭啊,勇者不禁皺起了眉毛。她從皮袋中取出了毛巾,開始擦拭起濺到她身上的薩魯巴德的血肉和腦漿。


    ——這一天,惡名遠播的薩魯巴德及其黨羽,被一個少女完全地毀滅了。


    瑪塔莉打開了沉重的眼皮,似曾相識的髒亂天花板映入了她的視野內。


    在朦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的過程中,她意識到這裏是旅館的、極樂亭的一間房間內。


    就像染上感冒時一樣,全身的關節都很痛。腦袋也感覺到一跳一跳的疼痛感。


    (……咦,記得我應該是在迷宮來的。)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翻轉了身體,看到了麵向桌子坐著的勇者的身姿。


    那個表情與平時的那種好勝的表情不同,此時勇者的表情認真到了讓人不禁以為認錯人的地步。


    瑪塔莉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樣的表情,非常感興趣。勇者到底在寫些什麽呢?瑪塔莉目不轉睛地盯著注視著她。從床上看的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在類似於書的什麽上麵,用鋼筆寫著什麽。


    (如果再靠近一點的話,能明白她到底在幹什麽嗎?)


    這樣想著的瑪塔莉從床上探出了身體,使得枕頭從床上掉了下來。聽到那個聲音的勇者靜靜的合上了書本;她停止作業,靠近了瑪塔莉的身邊。


    “——早上好,身體感覺怎麽樣?”


    “那個。頭稍微有點重。但是,隻要休息一下的話很快就會治好的。”


    “是嗎。嘛、沒有必要急急忙忙的,你就好好休養身體吧。對於戰士來說休息也是必要的,尤其是你在倒下之前都在豬突猛進啊。”


    勇者露出苦笑,將桌上放著的盛有水果的盤子拿了過來。


    那裏有著各種各樣的水果,都已經切成了一口就能簡單吞下的大小。水嫩水嫩的、看著就非常好吃。在喉嚨覺得幹咳的現在,更是覺得魅力倍增。


    “你睡了整整一天,肚子也已經餓了吧。來,盡管選你喜歡的吃吧。這是用你自己的錢買的,不必客氣。”


    勇者“來、來”地催促著瑪塔莉,於是她隨意地挑選了一個放入了口中。一口咬下去,水果的果汁就在口中擴散;恰到好處的酸味滲透進了她的味覺,給了尚還朦朧不清的大腦一定的刺激。


    “……非常感謝,很好吃。”


    “剛才我也嚐過一個,會不會有點太酸了?雖然是拜托老板看著辦之後,他拿來的。”


    “不、沒關係。非常感謝。”


    “水就放在那裏。對了、我幫你隨便換了一件衣服。”


    瑪塔莉低頭看著自己的服裝,隻見身上穿著一件沒見過的衣服。是什麽時候幫她換上的呢?


    “咦、咦?”


    “吃完以後,就暫時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吧;如果又倒下了的話就麻煩了。”


    這麽說著,勇者離開了床邊、再次坐在椅子上握起了筆。


    “……那個、勇者小姐在寫些什麽呢?”


    “啊、這個?日記啦日記。不過並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啊。隻是一旦想到了之後,如果不寫這個的話總覺得沒法冷靜下來。”


    勇者給她看的那本真的就隻是日記。看到了什麽、做到了什麽、自己是怎麽想的等等。隻是司空見慣的日記。


    雖然這樣說不是很好,但瑪塔莉還是覺得寫日記這樣的行為和勇者一點也不相稱。總是很強勢、桀驁不馴、自稱勇者的使用魔法的少女,而現在卻老老實實地握著筆、總結每天所見所聞,不由得讓瑪塔莉產生了一股違和感。


    “之前也,一直有在寫日記嗎?”


    “……恩、嘛,是啊。雖然是叫做日記,但也並不是每天都在寫的啦。隻是在能寫的時候寫的。”


    在考慮了一會該怎麽回答之後,勇者回答了瑪塔莉。然後繼續開始寫了起來。


    “我也明白,寫這些其實沒有什麽意義。不會有人來讀這本日記,我自己也不會再讀一遍。即使如此,也已經足夠了。即使我消失了,這本日記也會殘留下來。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因為,這就能夠當做痕跡殘留下來。”


    “……勇者小姐?”


    聽到瑪塔莉的聲音,勇者在歎息的同時浮現出了苦笑。那是不符合17歲這個年齡的、非常疲憊的表情。從那個表情之中,能夠讀出的就隻有徹悟二字。


    “沒什麽,忘了這些吧;這隻是、無聊的自言自語罷了。”


    在這樣斷言之後,勇者沒有繼續話題的意思,視線重新回到了桌子上。


    在一段短暫的時間裏,沉默降臨在了房間內;隻有鋼筆劃過紙張的微弱的聲音在房間內回響。


    “…………”


    瑪塔莉再次躺在了床上,然後開始追溯著記憶的絲線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倒下?是因為患上流行病而倒下的嗎?感覺並非如此。


    記憶當中有一段空白的時間,自己是如何回到極樂亭的這段記憶完全遺落了。


    瑪塔莉放棄了從現在的時間點進行回溯的方式,轉而從與勇者共同行動的那段時間開始回憶。


    早上拖起了宿醉的勇者,從極樂亭出發。到了戰士公會。挑戰地下迷宮。遭遇魔物。接著碰到了賈巴。


    ——然後是、黃色的箭矢標記。


    瑪塔莉的大腦開始疼痛,身體也訴說著疼痛,但明明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她變得不安起來,向勇者詢問道。


    “勇者小姐,請告訴我。我、為什麽會倒下?”


    “不是因為過於疲勞嗎?你啊、神經過於緊繃了,以至於精神過於疲勞了吧。”


    勇者回以了冷淡的話語。


    (……疲勞?不、我確實是)


    某個光景,在瑪塔莉的腦內複蘇了。


    沒有聽取勇者的警告、氣勢洶洶地突入了小房間內。響起了數個劃過空氣的聲音,銳利的物體從四麵八方掃射而來。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箭矢貫穿、從口中流出的鮮紅的液體、坐在箱子嘲笑的毛骨悚然的男人、紅色的光景。


    (我確實是應該是被箭刺中了,但現在身上卻沒有一個傷口。)


    瑪塔莉再一次確認自己的身體。雖然被人換上了陌生的睡衣,但身體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頭和身體訴說著疼痛,但似乎除此之外沒有異常。


    “勇者小姐,我——”


    “吵死了!在你回複精神之前,我會延後對你說教的;現在就不要多廢話了,趕緊老老實實睡覺吧。”


    勇者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用強勢的語氣這樣說道。


    瑪塔莉確信了、在那個房間裏果然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究竟發生了什麽?總感覺知道真相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但即使如此也不得不去確認。


    她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勇者的身旁;她搖搖晃晃地身體撞到了桌子,使水果灑了一地。水果變得爛糊糊的,從潰爛的水果裏流出的汁液、看起來就像人類的血液一般。


    “勇者小姐,我、為什麽還活著?我應該已經死了才是。明明是這樣,為什麽我還活著?”


    “為什麽還活著?當然是因為沒有死啊。你肯定是活著的。你的那張臉太傻氣了,沒有變成僵屍、食屍鬼之類的資格啦。所以沒關係的,你還好好地活著。”


    “……不、我、我中了那個房間裏的陷阱、然後、然後!”


    瑪塔莉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龐,感覺從自己的雙眼中有什麽流了出來;身體好冷、像是要結冰一樣的寒冷。


    她想起了最後的那個瞬間——意識漸漸消失的那個感覺、迫近而來的死亡的恐怖,即使想要去忘記也無法忘記。


    “吵死了!我說過要你去睡覺了吧!有什麽話等你回複之後再說!即使你哭著說不要也會牢牢地讓你那個豬一樣的腦子記住的!所以,不要擔心、安心地睡吧。”


    勇者把瑪塔莉強硬地推回了床上,摁住了想要抵抗的瑪塔莉。


    “但、但是!”


    “沒有但是。即使你的體力已經暫時恢複了,但你的精神還沒有治愈;而睡眠是回複精神力的最好的手段。也就是說,對你而言需要的是一心一意地去睡覺啦,什麽都不用考慮。明白了的話睡——”


    “治愈?是勇者小姐救了我嗎?但是,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勇者的話才說到一半,瑪塔莉就接二連三地拋出問題。


    拚命的,想是要抓住最後的稻草一般。她總有種丟失了什麽似的感覺。總之,想要確認自己還活著。如果不與誰說話的話,死亡的恐怖就會再次湧上心頭。所以,瑪塔莉傾盡全力抓住了勇者的身體。她緊握緊了勇者的雙手,擺出一副絕對不會放開的模樣。


    “你這死丫頭真是不聽人話啊。這之後會連著你這一點也一起矯正,給我做好覺悟啊!但是,現在就——”


    勇者保持被瑪塔莉緊緊地抓住的姿勢,就那樣注視起瑪塔莉的眼睛、然後捕捉到了她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


    被勇者藍色的眼瞳捕捉到的瑪塔莉身體僵硬起來,看著勇者發出光芒的眼瞳,她的力氣慢慢消失了。但是,也感覺不到死亡的恐怖了。結冰似的寒冷也從她身上褪去;溫暖、安心的感覺充滿了她的胸口。


    睜大了眼睛的勇者,隻輕輕說了一句話。


    “睡吧。”


    第 2 節


    與讓人非常不愉快的邪道的戰鬥結束了、剛才的喧囂就如同錯覺一般,現在的房間內寂靜無聲。


    整個房間內都飄蕩著血的臭味和人燒焦的味道。雖然已經習慣了,但這些味道帶來的煩躁感並不會減弱。


    “做過頭了。不過,本來就不打算放過任何一隻,所以也沒什麽關係。但身體完全變得遲鈍了啊。”


    勇者本來是打算一拳就解決掉那個邪道頭目的,但卻變成了半吊子的一擊。


    感覺身體的狀態有些糟糕。勇者歎了一口氣,決定在實力回到正常的水平前,就不要再空手戰鬥了。


    勇者並不會挑剔武器;如果武器損壞了那尋找新的武器就好。因此,勇者收下了邪道的匕首。刀刃上沒有一絲缺口,品質相當不錯,足以作為一次性的武器了。


    勇者將匕首別在了腰上,走向橫倒在地的瑪塔莉。


    她單膝跪下,仔細地觀察瑪塔莉的身體。瑪塔莉的全身上下插著數十支箭,大量地出血,因為衝擊而導致骨頭碎裂。射中心髒的一箭應該是致命傷。這樣的話已經沒救了。她那仍然睜開著的空虛的雙瞳,已經再也不會有光芒閃爍了。


    ——如果是在一般的情況下。


    “…………”


    勇者麵無表情地拔出一支支箭矢;在拔出箭的時候還會帶出血肉,那種感觸非常讓人不快。勇者脫掉了瑪塔莉壞掉的鎧甲,開始處理她背部的傷口。


    瑪塔莉的腦袋隨著勇者的動作無力地轉動,那空虛得雙眼正對向勇者。


    勇者反射性地伸出手遮住瑪塔莉的臉龐、合上了她的眼睛;雖然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動搖,但呼吸不由的淩亂起來。長時間接觸屍體,讓她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她那尚未閉合的嘴裏,是否是在訴說對勇者的怨恨?


    勇者甚至產生了——“為什麽沒有在變成這樣之前來救我?”——這樣的幻聽。


    “為什麽你還活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勇者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感覺,將取下的最後一支箭扔到一邊。


    為了使自己的精神保持安定,她暫時地閉上了眼睛調整自己的呼吸。她將混合著血的臭味的空氣吸入肺部,然後再吐出,反複重複這樣的行為。


    “…………”


    就連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接下來的行為到底是否正確?也無法做出結論。說不定,就這樣在這裏死去,對於這丫頭來說比較幸福。


    但是,勇者非常清楚自己的內心想要怎麽做。如果不打算救她的話,就那樣棄之不顧就好。但自己並沒有那麽做。


    那麽,應該這麽做吧。自己的道路,總是由自己來選擇。這樣做的話,之後就不會因為在事情結束前自己沒有做出任何選擇而感到後悔了。哪怕最後的結果並不正確。


    勇者讓瑪塔莉向上仰躺,將她冰冷的手交疊在胸前,擺出了祈禱一樣的姿勢。雖然她並不信仰神之類的東西,但不知不覺還是擺出了那樣的姿勢。


    “為了不被引誘,統一精神,發動術式。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確確實實就存在於這裏。”


    勇者從口中道出確認的話語。絕對不能被引誘,即使是勇者也不例外。不能去聽信死者的詛咒的聲音。


    她將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右手放在瑪塔莉的胸前。淡淡的光芒從勇者的身體中溢出。


    “——彷徨的可憐的靈魂,回應我的祈願,再次回歸這個容器!”


    淡淡的光芒沿著勇者的身體流入瑪塔莉的身體。


    同時勇者的臉龐失去了血色;她的呼吸變得淩亂、心髒激烈地跳動著;冰冷的汗水滑過自己的後背。一瞬之間,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快要消逝遠去,但還是咬緊了嘴唇拚命忍耐。背後傳來想要讓她回頭的溫熱的觸感,但她無視了。決不能聽信耳邊傳來的甜言蜜語。


    接著一陣劇痛降臨在了勇者的身上。與致使瑪塔莉死亡的箭雨同等的疼痛不斷削弱著勇者的精神。


    ——還沒嗎?還沒回來嗎!快一點!已經很危險了!所以快一點!已經不行了!所以快一點回來!現在立刻!


    “給我回來!你這豬妹!”


    勇者怒吼著用右手敲擊瑪塔莉的胸膛,同時兩人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勇者向後方被彈飛;她拚命維持住快要斷掉的意識,搖搖晃晃地走到瑪塔莉的身邊。


    她將耳朵貼向瑪塔莉的胸口,聽到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將手放在瑪塔莉的嘴邊,能感到呼吸的氣息。勇者立刻使用治愈魔法,治療她全身的傷口。


    本來的話瑪塔莉在複蘇後也需要承受傷口的疼痛,但幸運的是她已經暈眩了過去。記得以前曾經有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回複意識的事情,最後變成了相當殘酷的狀況。


    “總算是成功了啊。雖然回來了是很好,但我倒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啊。”


    至今為止隻使用過數次的複活魔法——這是超越了人類的領域、觸犯了禁忌的術法。上一次使用是在什麽時候呢?記得,好像是在過去的夥伴們身上。被當做怪物似乎就是在這之後。明明都複活了他們,卻反而反過來責備她,實在是太奇怪了。


    順帶一提,複活魔法也是有限製的。靈魂所寄宿的容器必須仍然殘留於世。也就是說,在疾病或是壽命到了盡頭的情況下,無法治愈已經死亡的肉體,所以死亡會再次造訪。在此之上,如果術者不能忍耐死亡的疼痛的話,蘇生也會失敗。


    押上的賭注是自己的靈魂。為了再次帶回彷徨的死者的靈魂,自己的靈魂也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如果回應了那些引誘生者的話語,恐怕會死吧。如果術者的精神屈服於那些甜言蜜語了的話。


    “再也沒有下一次了。下一次、大概會死。”


    她明白,現在那些聲音比之前離自己已經更近了;至今為止都不曾近到在耳邊竊竊私語。下一次,感覺“那個”會從正麵出現。


    這次雖然總算想辦法忍了下來,但消耗非常劇烈。勇者感覺精神力已經耗盡了,而靈魂也有相當的磨損。激烈跳動的心髒至今都無法平複,視界也仍然歪曲著。


    “已經不行了”——勇者抱怨著臥倒在地板上。此時,邪道那沒有頭顱的屍體映入了她的視野裏,使她的心情變的更差了。


    “啊~真的好累。”


    勇者的視線投向瑪塔莉的方向,看起來她的意識還沒有回複。穿著的鎧甲已經無法使用了吧,損壞程度嚴重到到甚至可以毫無疑問地認作其使用者已經死亡。但勇者已經懶得考慮要怎麽對本人說明這個情況了。


    (現在就想立刻躺在床上,真的好累,連呼吸都覺得好麻煩。)


    勇者歎了一口氣,想到,到底為什麽會這麽累呢?感覺連思考都覺得好累。


    身為全部事件的元凶的瑪塔莉暫時是無法恢複意識了吧,即使複活的肉體上的傷口都已經痊愈了,但精神上的傷口是無法治愈的。長時間的睡眠是唯一的回複手段。


    並且,勇者自己的精神消耗也非常大,沒辦法動彈了。也就是說,她們不得不在到處都是屍體和碎片的房間內等到時間結束。


    勇者看向左手的星星,大概還有30分鍾的時間。勇者愣愣地想道,如果現在被大群的老鼠包圍的話可麻煩了啊。


    “……說起來,如果回到地上的轉移咒文的話,那麽也可能轉移到地下的吧。”


    下次就讓瑪塔莉去問問那蠻橫的門衛吧,勇者一邊這麽決定一邊撐起了上半身。


    ——在這個瞬間,小房間的入口傳來了“啪啪”的掌聲。


    勇者皺起眉頭來,到底是哪裏的笨蛋在拍手呢?說不定是剛才的垃圾變成了僵屍複活了,應該把他們好好地燒光,她稍稍有些後悔。


    這樣的後悔應該立刻彌補,這麽想著的勇者站了起來,回頭望向氣息所在的方向。


    “——好、好刺眼!”


    對於眼睛一點也不友善的粉紅色突然闖入了她的視野。明明還在迷宮內,不知為何卻散發著光芒,像是在盡全力主張著自己的存在一般。


    不由地用兩隻手蓋住了眼睛的勇者,稍稍地張開了一些縫隙。


    能夠確認來者身上穿著的粉紅色的尖頂帽以及粉紅色的很有魔法師風格的鬥篷。在那尖頂帽之下,銀色的長發直達腰際。


    勇者並沒有留過長發。與魔物戰鬥就要拚盡全力了,根本沒有那麽多的空閑去管什麽頭發。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全身被粉色裝束包裹著的、拿著骷髏水晶杖的奇怪的女人。年齡大概是在20歲後半至30歲前半之間吧?雖然覺得能稱得上美人,但興趣和性格感覺都很糟糕。


    第一印象就決定是“興趣和性格都很糟糕的紅粉粉了”。


    興趣和性格都很糟糕的紅粉粉開始說話了。


    “因為這太過悲傷而又令人感動的畫麵,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辭來表達了。哀悼夥伴的死亡,強忍著哀傷進行鎮魂儀式的少女,這是何等的悲慘!啊、感覺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拙劣的演技以及做作的口吻,她向勇者送來了裝模作樣的同情的視線,還做出了用手中的手帕擦拭著眼角的動作。但她那一點也不掩飾的揚起的嘴角,已經充分暴露了其內心對於勇者的輕視。不如說是一點隱藏的意思都沒有吧。


    ——這個人的性格已經腐爛了。


    對自己的乖僻性格也有所自覺的勇者立刻就明白了。與這種人扯上關係的話,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因此立即把她“擊退”才是正確的答案。


    “是嗎?那麽你也滿足了吧?滿意了的話可以出去了嗎?很礙眼啊。”


    “哎呀哎呀,真是冷淡呢。是正在為同伴的死而感傷嗎?”


    回應了她一次的話,就會得到雙倍的令人火大的回複。勇者僅剩的那一絲精神力也不斷地被消磨著,繼續與她對話的欲望急速下降。


    粉紅的魔法師旋轉著魔杖,靠近了沒有頭部的邪道的首領。即使再怎麽尋找頭部也絕對找不到的,因為勇者用她自豪地拳頭把它打的無影無蹤了。殘骸的話倒是滿地都是。


    紅粉粉“噌”、“噌”地用魔杖戳弄著邪道首領的身體,然後“嗯?”發出了一聲有些不可思議地聲音。看起來是在觀察那具屍體。


    “呐,是你把薩魯巴德他們給殺了的?雖然我不認為那是像你這樣的小鬼能殺的了對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摔了一跤,那時候因為勢頭太猛不小心把他的頭給打飛了,也就是所謂的不幸的事故啊。我真是做了件壞事啊。”


    “哎~,是那樣啊。”


    “所以我現在感到後悔萬分啊。因為他們全員都會掉到地獄,承受永遠的痛苦了啊。明白以後就趕緊給我出去吧。”


    “哼哼~,有趣的孩子。”


    紅粉粉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用魔杖彈飛了邪道的身體。無頭的屍體撞到了牆壁上,黑色的血液大量濺射了開來。


    身上又添加了血跡的勇者抱怨了起來。


    “喂,血濺的到處都是了啊。”


    “我沒關係喲。我的妝是用魔法化的,所以不會被血給弄花哦。果然,美麗對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喲。為了這一點就不能吝嗇投資呢。”


    “啊、是嗎,已經夠了反正快點出去啦。你看,出口就在那邊。”


    勇者用手指向入口;但紅粉粉完全沒有移動。


    “那麽,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麽殺掉這個‘陷阱師’薩魯巴德的嗎?他可不是那種、會被還拿著‘臨時許可證’的新手之流給殺死的家夥。他可是反殺了好幾個賞金獵人的懸賞犯。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實在是讓我好奇。”


    紅粉粉雖然保持著笑容,但她的雙眼中浮現出了滿滿的懷疑。空氣中充滿了緊張感。


    勇者確認了一下殘留的時間,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太大的變化。雖然很遺憾,但看起來還必須再奉陪紅粉粉一段時間。


    “所以說了,摔倒的時候——”


    “那麽、為什麽周圍的手下們死的時候都是四分五裂的?還真是非常有藝術性的殺人的手法呢,簡直就像是從內部爆炸一樣。”


    紅粉粉慢慢地在房間內來回巡視,將屍體逐一檢查過來。


    勇者事不關己地想道,不管哪一個都是一副很淒慘的模樣啊;但邪道的末路就是那樣的結局。這些家夥都盡情地肆意妄為,還想要獲得和人類一樣的死法,也太奢侈了點。


    “不是因為喝下的酒燒起來了把他們都炸飛了嗎?你看,度數高的話不是很容易著火嗎?嗯、絕對就是那樣的。這是我的親眼所見。他們喝了酒之後就噴著火跳起舞來。”


    什麽都沒有考慮的勇者隨口回答道。畢竟找借口也是需要精神力的。什麽都沒考慮之後得出的答案就是這個。如果真有噴著火跳著舞死掉的傻瓜,那她自己也務必想要見識一下。


    紅粉粉逐漸變得焦躁,表情緊繃、視線變得銳利起來。


    “看起來不像是會坦率告訴我的樣子呢。要不要稍微、試探一下呢?”


    “要打嗎?雖然是沒什麽關係,但我現在可不會手下留情的。對了對了,想一下你的遺言吧。”


    對於放出挑釁視線的女人,勇者揚起嘴角如此回答。如果對方真的做出攻擊的行為的話,勇者決定要將她打個半死。


    兩人視線的激烈碰撞持續了數秒,空氣中滿是一觸即發的緊張感。但過了一會後,紅粉粉移開了視線,輕輕地聳了聳肩膀。


    “……今天、還是算了吧。畢竟你可是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殺了薩魯巴德的危險人物。雖然看起來隻是個臭小鬼,我也會保持警惕,不跨越雷池的啦。聰明人可不會沒有任何準備就發起進攻喲。”


    “那樣也幫我大忙了。今天已經很累了啊。還要當粉紅大嬸的對手的話就更累了。感覺黏糊糊的,還很纏人啊。”


    勇者搖著手回答道。紅粉粉有一瞬間露出了般若般的表情,但很快就回複了原狀。


    雖然性格和興趣都很糟糕,但臉很有趣——勇者對於紅粉粉的評價稍稍有所上升。


    “那麽,在被人打擾之前,來談一筆買賣吧。我也是很忙的喲。”


    “……買賣?”


    迎著勇者那懷疑的目光,紅粉粉微笑著將自己左手的手背展現給她看。在那裏有著六芒星的刻印、正散發著可疑的赤紅的光芒。


    “我是魔法師艾德露?懷斯;別名死靈術士艾德露,使用的魔法是‘火炎’與‘屍體’。”


    在紅粉粉、也就是艾德露?懷斯的身邊,浮現出許多像是人類的靈魂一樣的東西。“它們”漂浮在艾德露的周圍,放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藍白色光芒。


    勇者推測,她的魔法就是讓這些東西進入屍體之中吧。記得魔物之中也有與她相似的家夥。


    “……邪法術士嗎。”


    特意展現自己的手牌,是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的證據。


    這個女人,似乎不是單純的粉紅——勇者進入了警戒的態勢、防止突然襲擊。


    “我可不喜歡那樣的稱呼,我可沒有做過任何的壞事。”


    “也沒有做過好事吧?不管哪個邪法的使用者都是這樣。”


    “我有在做喲。即使是人類,死了之後就隻是單純的肉塊了。我可是清掃了這些肉塊,好好回收了,並且使用這些肉塊打倒了魔物,然後將抽出的魔素交給教會。公會可是給了我很高的評價喲。也因此,我並沒有被公會除名。”


    艾德露放下了左手,用雙手緊緊握住了魔杖;漂浮的靈魂進入了魔杖頂端的骷髏水晶,骷髏那空虛的雙瞳放出了光芒。


    “那麽,這位變態魔法師小姐究竟想要和我談什麽樣的買賣呢?如果想要推銷屍體的話恕我拒絕。”


    “非常簡單,我想要那邊的薩魯巴德屍體、以及你的夥伴的屍體。”


    “啊?”


    這唐突的提案讓勇者愣住了。


    “實際上,本來我本來是準備向薩魯巴德購買肉盾用的屍體的。因為薩魯巴德隻收集頭顱,身體部分則置之不理。而現在賣家變更了,所以才像現在這樣與你協商。理解了嗎?”


    艾德露向橫躺著的瑪塔莉送去了視線,露出了不詳的笑容。


    果然、這個女人是個變態;勇者強烈的這麽覺得。用紅粉粉來稱呼她就非常足夠了。


    “那個叫薩魯巴德還是薩魯瑪德的隨便你,但這丫頭不行。因為、她還活著。”


    聽到了勇者的話語,紅粉粉浮現出了“這丫頭在說什麽傻話呢”的表情。看來完全不相信勇者。


    看到瑪塔莉穿著的鎧甲的那副慘況還認為能活著的人才奇怪。


    (嘛、還把她的雙手那樣意味深長地交疊在胸前,的確怎麽看都是屍體啊。)


    “我能理解你希望夥伴生還的心情,但怎麽看她都已經死了。快一點認清現實吧。以那副模樣接下來的日子可過不下去喲。在這個迷宮之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學會切換自己,不看著前方跨步可不行啊。”


    “這樣啊。”


    對於紅粉粉那令人感激的說教,勇者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回應了她。


    “就是那樣,我說的可不會錯喲。那麽,關於金額;薩魯巴德的話一枚銀幣,而那個金發的女孩我用十枚銀幣買下來。對於屍體來說這可是破天荒的價格哦,希望你能滿懷感激之心。”


    “是嗎。”


    “薩魯巴德沒有首級、身體的損傷也很大,因此隻能作為一次性的肉盾使用。如果屍體是完整的話就能有更高的價值了,因為他可是經過相當的鍛煉。與他相比,金發的女孩有著一張漂亮的臉,給人的感覺也相當不錯。在壞掉之前我都會好好利用她的。”


    “你這家夥,露出一臉爽朗的笑容,說的卻都是什麽鬼啊!”


    “不管是誰死了之後都會變成單純的肉塊,對吧?腐敗之後長出蛆蟲,朽爛之後化為白骨。我隻不過是加快這個循環罷了。可不覺得有做任何壞事喲!”


    “你會這樣想是因為腦子裏長滿了蛆蟲。等你死後我會好好確認一下。”


    “那真是謝謝你了。那麽,這是你的錢,心懷感激的收下吧。”


    她這樣說著,扔給了勇者一個裝著銀幣的袋子。勇者抓住了那個袋子,從其中取出一枚銀幣之後將其扔了回去。


    “我隻收下一枚銀幣。那個沒有頭的就隨你喜歡吧。但是瑪塔莉不行。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說了,這丫頭還是活著的。所以絕對不會賣給你。如果你懷疑的話就來這邊確認一下吧。”


    “真是纏人啊。不過、好吧。如果你樣就能讓你接受的話、我就來確認一下吧。在確認的時候也會順便幫她祈禱。好好感謝我吧。”


    艾德露故意兩手上舉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然後在瑪塔莉的身邊蹲了下來、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起來。不久之後,她“咦”地一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怎樣?她有好好地在呼吸,也有脈搏吧。順帶一提,我和你不同,不會使用什麽邪法。”


    “……不可能。為什麽還活著?那麽嚴重的傷勢,明明是不可能活得下來的。”


    艾德露從鎧甲的破損狀況,推測出了肉體的損傷情況;她接觸身體,確認了瑪塔莉的身上沒有傷口之後,不由目瞪口呆。


    “……不、不應該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是因為運氣太好了嗎?”


    看到勇者又開始裝傻,艾德露狠狠地盯著她。


    “這種情況可不是用運氣什麽的就可以帶過的!不論是多麽高超的聖職者,都不可能治愈這樣的傷勢!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那樣方便的治療術!”


    艾德露閉上了一隻眼睛,陷入了沉思。


    “嘛、總之放棄吧。帶走活著的人就是綁架了。如果即使如此還要硬來的話,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


    勇者加強語氣如此說道,但艾德露完全沒有在聽。她似乎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瑪塔莉還活著的事實,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剛才有看到不知道是什麽的奇妙的光芒。這個小姑娘,該不會!不、但是、那種事情真的能做得到嗎?完美的複活術在這個世上是——”


    “喂、給我聽人說話!”


    “……唉、沒辦法了。我就用這個沒有頭部的薩魯巴德忍耐一下了。我還以為好不容易能弄到充滿活力的漂亮屍體了。真是遺憾啊。”


    變態說出了正符合變態定義的話語,而勇者決定把這些話當做耳邊風。


    艾德露用杖的尖端敲擊地板,放出了魔力的刀刃。那魔力刃將薩魯巴德的左手切飛、“啪”地掉在了勇者的身前。從手腕的切斷麵流出了紅黑色的液體。


    “你這是什麽意思?騷擾?”


    “我不會搶奪別人的功勞喲。那是你的戰利品,不是我的。”


    勇者仔細打量那隻左手,隻見上麵有著小刀和鑰匙的刻印。那大概是表示他的職業吧。在艾德露的手上也刻有紅色的六芒星。


    “我要這隻手又有什麽用?該不會是要把它做成裝飾品嗎?”


    魔物之中有會把人類的部位做成裝飾品的家夥。而人類之中也有把魔物的皮做成防具的家夥在,所以是彼此彼此。


    “真是小傻瓜。打倒懸賞犯之後,當然要把他印有職業刻印的部位帶回去吧。回到了公會之後好好炫耀一下吧,所有人肯定都會大吃一驚的。”


    露出了可疑微笑的艾德露開始華麗地轉動魔杖、吟唱起咒文。


    在這期間,勇者撿起了那隻手腕,扔進了裝滿了腐爛尾巴的皮袋。在散發著下水道臭味的尾巴山上,還加上了一個邪道的手腕。


    勇者的心情奇差無比。已經感覺連錢都不需要了,隻想要把這些東西一把燒光,那樣的話肯定會感到很清爽吧。但她還是努力忍耐了下來,因為很快就有各種各樣的地方要用到錢了。


    “那麽,我走了。你的臉我記住了喲,還有事情想要讓你慢慢地告訴我。我們必定會再次相見的吧。我會為你祈禱,直到我們再會的那天為止,你都能平安無事地活著度過每一天喲!”


    艾德露一邊拖長語尾,一邊揮舞魔杖。骷髏水晶發出了紅色的光芒,包圍了沒有頭的薩魯巴德。


    過了一小段時間之後,屍體猛然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房間的入口。


    “……你要帶著那個回去嗎?”


    “隻是稍稍習慣一下操作啦,不會帶到街上的。我會把它送還到某個場所,直到需要的時候再進行召喚。”


    “……是嗎。”


    “那麽、貴安。期待與你的再會。”


    離開的時候,艾德露向勇者優雅地鞠了一躬,然後哼著小曲離開了。沒有頭部的薩魯巴德跟在她的身後。


    艾德露離開之後、勇者猛地垂下了腦袋。僅僅是沒有倒下這一點就值得她自誇了。


    “暴風雨一樣的女人啊。而且還被記住了臉。我暫時已經不想看到粉紅色了。真想快點回去,還剩下幾分鍾啊?”


    勇者喃喃地自言自語著,而瑪塔莉仍然閉目不醒。


    結果,在直到轉移咒文發動之前,勇者都在那個場所待機;稱得上幸運的是,並沒有老鼠之類的魔物出現。


    那其實是因為艾德露和無頭的薩魯巴德將通道清掃地一幹二淨,但勇者無從知曉。


    時間到了之後,勇者和瑪塔莉返回了地麵。她感覺自己虛弱地快要昏過去了,但還是想辦法堅持了下來,扛起瑪塔莉回到了城裏。理所當然,那是滿是血跡的服裝被門衛發現而受到了嚴厲的警告——


    “因為會擾亂治安,所以不允許滿身是血的回城裏。如果想要替換的衣服的話那就進行布施,不想布施的話那就去水場洗幹淨。”勇者默默地接受了這番令人感激的言語。


    雖然討厭,但勇者還是再次支付了一百枚銅幣,用星教會提供的白色長袍包住了身體。似乎因為是傷員,瑪塔莉則被放過了。


    蠻橫的門衛看到了瑪塔莉的狀況,浮現了“為什麽她還活著?”的驚訝表情,但並沒有過多的追問。


    大概是因為冒險者為數眾多,所以他也沒有空閑到去一一在意每個人的情況吧。


    勇者背起了瑪塔莉,慢慢地向極樂亭前進。在那之後必須去戰士公會去把指定部位換成錢。


    “總覺得,還真是發生了各種各樣事情的一天啊。明天就悠閑地、喝著小酒無所事事地度過吧。嗯、就這樣做。”


    太陽已經完全沉沒倒了地平線以下,亞特城也因為冒險者和旅人的出沒而熱鬧起來。勇者眺望著這番情景,帶著一副筋疲力盡的表情踏上了歸途。


    夜間,戰士公會。公會成員們一個又一個從地下迷宮歸來,使得這裏非常得熱鬧。


    平安生還的冒險者們紛紛在這裏把打到魔物的證明、魔物的指定部位換成金錢。有些人會用這筆錢來與夥伴共同慶祝,而有些人則會用這筆錢上街去找女人享樂。而連那樣的耐性都沒有的懶骨頭們,則直接在這個公會享用勝利的美酒、一醉方休。


    戰士公會是由酒吧改建而成,酒吧那一整套的設備也全部保留了下來。因為之前作為公會使用的建築物已經非常老舊了,於是在公會長更替的時候,也同時將戰士公會遷移到了這裏。


    提供酒水隻是羅布的興趣與副業。當然正業還是有認真的下功夫的。如果不上交一定量的魔素的話,公會會長就要換人了。


    他知道其他的公會都嘲笑戰士公會為“垃圾箱”。先不說質量,因為人數很多,所以收集的魔素自然也會很多。來者不拒地接收新人的結果,教會對羅布的評價也飛速上漲。


    另一方麵,劍士公會則會遴選冒險者的出身階級、經曆,甚至還會進行考試。他們以少數精銳而自豪,但並沒有掙太多的錢。本來公會會長應該是要對此負責的,但因為某個理由,教會並沒有向他追究。對於這一點很不滿的羅布秘密地籌劃著,總有一天要把劍士公會給吞並掉。


    順帶一提,今天正業的魔素收集進行得很順利,羅布心情愉快地工作著。他既是公會會長、又兼任酒店老板,因此相當的忙碌。他打著小算盤,想著再過十年就退隱、專心地經營副業。


    今晚有很多新人,他們正滿懷感激地從前輩那裏接受的意見和忠告。這些從迷宮活了下來的前輩的話語,是用錢也買不到的貴重寶物,因此新人們都非常認真的聆聽著。


    “喲,羅布。今天也是生意興隆啊!照這個情況來看,你一定是笑的合不攏嘴吧。”


    “嗯,不過副業這麽興旺的話也是有點問題。”


    “還真敢說!明明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你的正業了。”


    “也就是說我這個推薦轉移到酒吧的想法再正確不過了吧。”


    “不隻是因為前代膽子太小了嗎?”


    “哈哈,他本來就是那副德性啊。”


    羅布一邊與老手談笑著,一邊將一杯酒遞給了他。


    “呼~這一杯讓我有了還活著的實感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的儀式啊。”


    “真會耍嘴皮子,你不是每天都這樣嗎。”


    “如果不這樣來一杯的話,總覺得沒法冷靜下來。如果這裏酒的種類能再多一點,再來幾個年輕的小妞的話,那就真的是人間天堂了啊。”


    這個老手每天都必定會來公會將魔物的部位換成金錢,然後在這裏喝上幾杯之後,去歡樂街上找點樂子。


    雖然是頹廢的生活,但本人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想法大概是是——盡管過自己喜歡的生活,然後在好運用盡之時死去——這樣的吧。他活動的樓層是在迷宮中層的五十層左右,因此手腕可以說是一流的。


    以五十層為日常的狩獵範圍的話就能稱為一流,而常駐七十層就是超一流,在那以上就是怪物了。正常人是不會做出——一邊承受彌漫在迷宮下層魔素的瘴氣、一邊與強敵戰鬥——這樣的行為的。雖然也有hit and away的戰鬥方式,但危險度實在太高了;除此之外也有其他的戰鬥方式,但都太不切實際了。


    現階段,地下百層是公認的最下層,但突入到那裏的敢死隊成員們全部都魔素中毒死亡了。而能證明那裏是最下層的證據,隻有使用轉移石回到地麵上的戰士的遺言。他也很快的跟隨著夥伴們前往了那個世界。


    “要是做到那種地步的話,我就會認真地把酒館作為正業來經營了。”


    “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啊,我會經常來光顧的。”


    “等到被撤掉了公會會長的職位的時候啊。但很遺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的地位都很穩固。提供給教會的魔素足以不被他們給盯上了。哪怕是為了增加這裏酒的種類,你們也可得給我再加把勁啊。”


    聽到羅布會提供新的酒類,老手豪爽地笑了起來。


    “哈哈,那就多用點力氣在新人的訓練上吧!會長你偶爾也自己直接訓練一下他們吧。賈巴那家夥老是在歎氣,說著總是把什麽事情都推給他。”


    “那部分的工錢我可是有好好地支付。他可是能夠那樣輕鬆的賺錢啊,還希望他能更加高興一點。說不定還能挖掘出把我嚇的直不起腰的卓越人才。”


    開著玩笑的羅布想起了某個少女的身姿。雖然不知道她算不算得上是卓越人才,但的確是值得關注的人物。


    ——那就是瑪塔莉。等到那個女孩積累了足夠的實戰經驗的話,一定會有大成。她具備著充足的素質。所以羅布直接地對她進行了指導。是很值得期待的丫頭。


    “嘿,要他高高興興地接受還真是困難的要求啊。為了保護傻瓜們而丟掉性命這種事情,甚至都沒法當做笑料啊。賈巴領隊的那幫貴族們,不是哭著逃回去了嗎?真是一群沒有毅力的家夥啊。”


    那群明明隻是新人、卻胡亂地大吹大擂地貴族年輕人們,剛才全員都辦理了退出公會的手續。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再也不可能取得探索許可證了。這就是教會定下的規則。


    他們穿著的裝備相當的華麗,但完全沒有相應的實力;本來希望進入劍士公會但卻在考試中落選,實在沒有辦法才加入戰士公會的。


    “聚集在我們公會的都是些從其他公會落選的家夥,所以其中有很多人會瞧不起我們。提高這些家夥的水平就是我的工作了啊。”


    羅布“哎呀哎呀”地搖著頭,抱怨著。如果能這麽簡單地就做到的話,誰都不用辛苦了。


    “沒錯。‘使用’劍和用劍來‘戰鬥’是完全兩碼事情。理解這一點,就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家夥從新手畢業而踏出的第一步啊。”


    “沒有說的這麽簡單。在身體和大腦理解之前,他們就已經到那個世界去了。”


    在選擇要加入的公會時,有魔法才能的人們肯定都希望加入“魔法師”或者“聖職者”公會。魔法的才能是無法通過後天鍛煉掌握的,隻能看出生時候的運氣了。進入公會之後,就會教授各種各樣魔法的知識、使用魔法的方法;而且除此之外,隻要力量獲得認可,各國的仕官之道也隨之打開。


    接下來出身不好、有著突出特長的人則會被介紹到“遊俠”公會。在那裏會教給他們打開門鎖、設置陷阱、劍術、弓術等相關的技術。如果學習到了高級的話,甚至連自己的氣息都能隱藏。遊俠公會中有很多人都會接一些粗活,他們都有著高超的技藝。而加入遊俠公會的條件則是得到公會會長的認可,僅此而已。


    其他還有三勇者中的一人、拉姆薩斯創辦的教導傳承下來的劍術的劍士公會、把對魔物及迷宮的研究放在第一位的“學者公會”。


    然後,既沒有魔法才能、也沒有成為遊俠或者劍士的資質的人,就會加入這戰士公會。要加入戰士公會並沒有特別的條件,基本上誰都可以加入這裏。隻要不是太小看迷宮、太小看戰士公會的家夥,羅布都不會拒絕他的加入。


    在這裏,如果新人們請教作為戰士的戰鬥方法、如何連攜戰鬥的話,那麽羅布也會教給他們,但如果不主動來問的話,就什麽也不會告訴他們。畢竟每個月的流動率達到數十人,羅布沒有閑到能去關心每一個人。


    無法與魔法師、聖職者或者遊俠組隊的家夥們,也就隻能和同樣的吊車尾組隊了。那樣的人隻能在迷宮的上層徘徊,不久之後就會對自己的才能感到絕望。不自量力繼續向下挑戰、最後變成屍體的家夥數不勝數。迷宮可不是那麽天真的地方。


    (……那個自稱為勇者的臭屁小丫頭,她會變成什麽樣呢?完全想象不出她變成一流的樣子啊。感覺她會很簡單地就死掉啊。)


    就在羅布摸著下巴沉思的時候,公會的大門慢慢地打開了。進來的,是用教團配發的白色長袍包裹著全身的狂妄少女。勇者殿下(自稱)歸來了。


    “哦,看啊會長,新手大人回來了喲。從她的臉看起來,應該是賺了個滿盆吧。可愛的小姐到底獲得了什麽樣的戰果呢?很讓人在意吧。”


    臉龐因喝酒而漲的赤紅的老手“哈哈”地豪爽地笑了起來,似乎是對這個初看上去非常可愛的少女產生了興趣。別被她的外表騙了,否則可是會有和賈巴一樣的悲慘遭遇的!


    “……嗯,嘛,是啊。”


    在這之前,已經見到過少女的實力以及凶暴性格的羅布隻做了這樣一句簡單的回答。


    “怎麽了?回答得有氣無力。”


    “不,稍微有點。我當然也是有興趣的。”


    “真是的、這可是新人初次上陣之後平安歸來哦,你可是會長,不振作起來可不行啊!新人可是受到了稱讚之後才會成長的,對吧?”


    “哦、喂!你想要做什麽?”


    “小的們,新人小姐凱旋歸來啦!大家都來對她進行盛大的歡迎吧!”


    聽到老手放開了嗓門大吼的話語,而各自喝著酒的家夥們也紛紛鬧了起來。他們帶著半分玩笑的心思,鼓起掌來、高聲喊出讚美,使得酒吧內的氣氛一下子高漲起來。


    “哦!少女戰士大人歸來了!為我們的英雄幹杯!”


    “哈哈哈、有沒有成為狩獵老鼠的達人啊?”


    “該不會隻帶回一個尾巴吧?嘎哈哈哈哈!”


    “不不,一定有十個啊!正是稱得上驚人的戰果啊!”


    “好!為戰乙女幹杯!”


    “幹杯!!”


    看到這變得喧鬧起來的景象,少女用力地皺起了眉毛。羅布也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變成了這樣的話,他已經對這群醉漢無計可施了。


    少女背著滿滿的皮袋,一張臉上滿是非常不高興的表情。有些無奈地羅布對她說道。


    “喂,來這邊,由我來受理魔物的部位換成報酬的業務。早點結束這邊的工作吧。快點過來!”


    這樣催促之後,少女輕輕地點了點頭,走到櫃台前。她那身裹在白袍之下的衣服似乎染滿了鮮血,空氣中飄蕩著鐵鏽的味道。


    在櫃台喝著酒的老手,興高采烈地和她聊起天來。


    “喲!第一次的迷宮感覺怎樣?因為太興奮而高潮了嗎?還是說很溫柔地做了?畢竟是第一次吧!——開玩笑的,哈哈!”


    “……真吵啊。已經很累了啊,一邊去、別來煩我。”


    “哇哈哈,真是冷淡的小姐啊。那樣的話可嫁不出去啊。作為一個女人可得保持賢淑哦,不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床上!”


    他露出了下流的笑容,“啪啪”地拍起少女的肩膀。羅布擔心著“又要再次發生大騷動了”而擺好了架勢,但少女似乎並沒有特別在意的樣子。他猜測,如果這老手上下其手的話,恐怕就會落得和賈巴一樣的下場了。


    “喂、對這個醉漢想點辦法,我已經忍不住想要揍他了。”


    “哈哈哈、精神不錯,很好!就是這個氣勢!”


    老手心情很好地離開了,而少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說起來,瑪塔莉怎麽了?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


    看到來了的隻有少女一人,羅布如此直接地問了起來。雖然很難想象會有萬一的情況發生。並不是想要對瑪塔莉有什麽特殊關照,但羅布的心中也是有想要關注她的前途這樣的想法在的。


    “她現在在極樂亭的房間裏睡覺。因為踏入了陷阱而受了輕傷。但是身體沒什麽大問題,沒關係的。很快就會康複的。”


    “……是嗎,那就好。”


    羅布放心地放鬆了肩膀。是他下了讓瑪塔莉去迷宮的上層探索也沒關係的判斷。如果第一天就死掉了的話,雖然說還是瑪塔莉自己的責任,但羅布還是會寢食難安的吧。


    “給,這個。是這次取得的‘魔物’的部位。全部換成錢。我已經很累了,所以希望能快一點。”


    勇者重重地將皮袋放在了桌子上。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看起來相當疲憊的樣子,臉色也非常蒼白。


    “從第一天開始就是這個樣子,沒問題嗎?你的臉色很差啊。”


    “因為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啊。所以,能麻利地結束掉嗎?”


    “知道了。那麽讓我確認一下。”


    想著要盡快結束,羅布打開了皮袋。裏麵滿滿地裝著尾巴,即使是羅布,也因為那飄出來得臭味而皺起眉頭來。


    血的臭味和下水道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變成了非常可怕的味道。羅布撇開了臉龐,將皮袋橫放、從其中取出尾巴。


    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能拿來如此之多的尾巴,基本上都是拿到十根左右就回來了。


    “我一直都覺得,挖泥鼠的臭味真是難以忍受啊。感覺腦子都要變得奇怪了。”


    “好像也有覺得這個味道非常美味的家夥在哦,似乎跨越了底線甚至成了一種嗜好啊。前不久還津津有味地咬著著烤尾巴大喊好吃。”


    “我絕對不可能和那種人當朋友。……那麽,把這些捆起來。”


    僅僅隻是想象一下那個畫麵,酒就變得不好喝了。羅布聳了聳肩膀,以十根為單位把尾巴捆了起來。


    “但是,這還真是了不起的量啊。雖然隻是老鼠,但不好對付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讓我不禁刮目相看了啊,小姐。羅布,要不要把她也列入值得期待的新人名單裏呢?”


    “嘛,也是。”


    老手一邊撫摸著拉渣的胡子,一邊佩服的說道。鬧騰著的公會成員們也是一樣。


    隻是粗略的估計也至少有一百根,的確是不得了的成果。羅布也同意這一點。


    “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是稍微有點重罷了。”


    “那個重量還挺麻煩的。也因此,老手即使宰掉了老鼠也會不去割下尾巴。認識到付出的勞力與兩枚銅幣一點也不相符時,也就能從新手畢業了。小姐也要努力哦。”


    老手對勇者說出了不像他一貫風格的加油。似乎他還是有要作為前輩來守望後輩的那種程度的想法的。


    羅布一邊看著這幅情景、一邊數完尾巴的數量,將其記錄在了公會的功績表上。


    “這次的挖泥鼠尾巴一共有110個,作為與瑪塔莉的共同戰果沒關係把?”


    “嗯,沒有問題。”


    “很好,那麽這是報酬,好好地分配啊。……作為第一次進入迷宮算是做的相當不錯了。往後也要不斷精進,我期待著你為公會做出貢獻。”


    像這樣回收的魔物的指定部位會經由雇傭的鑒定師之手進行魔素提取的作業。


    將抽出的魔素繳納給教會,這是各公會被要求履行的最基本的義務。如果抽出的魔素量一直低於教會的期待值的話,那麽公會會長就會被刻上無能的烙印,進而被解任。雖然也有其他項目會被列入評價,但不可能向戰士公會的家夥們提出更高的要求了——因為這裏基本上沒有腦袋轉得快的人啊。


    因此公會會長也不得不投注精力在公會成員的教育上。付出很多心血、得到的回報也相當豐厚。羅布本身是一介傭兵的出身,但他已經買下了一棟能與貴族宅邸相提並論的豪宅。在曆代的公會會長之中,他也是最為成功的一個。


    “那真是謝謝了——雖然我想這樣說,但還有一個,你漏掉了一個啦。”


    “是嗎?不過似乎已經沒有尾巴了……”


    “是這個啦,這個。”


    在羅布露出驚訝表情的時候,勇者隨意地將皮袋倒了過來。


    在櫃台上鋪滿了血液幹燥之後的物體和泥土;最後,一個變成了嚇人的黑色的、很眼熟的物體出現了。


    那是被切下來的人類的手。


    “喂喂,真是不太平的世道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刻印看起來,應該是遊俠公會的人啊。可不應該帶著玩鬧的想法去擺弄別人的屍體啊。”


    老手以責備的口氣忠告她;他懷疑勇者胡鬧著切下了某一個人的屍體的左手。


    能明白這個人屬於遊俠公會是因為那隻手背上有著小刀和鑰匙的職業刻印。那個刻印是遊俠公會的刻印。


    “他好像是懸賞犯啦。碰到的時候我也吃了一驚。名字好像是薩魯瑪塔什麽的?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那個感覺啦。”


    “……沒有叫那個名字的懸賞犯。如果是想要騙我的話、最好到此為止哦。因為隻要對刻印進行鑒定的話,一下子就能明白了。”


    羅布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與懸賞犯相關的“謊言”是重罪。這關係到公會之間的信賴關係,隻要犯了一次就會被除名。在除名的對象是隻持有臨時許可證的少女的情況下,她就再也不能進入迷宮了。她失去了獲得職業刻印的機會,會變得再也無法通過結界。反過來說,如果在擁有職業刻印的情況下被除名了,那也還是能夠進入迷宮的。


    “我沒有說謊啦。那是一個粉紅色的女人告訴我的。不過我是不太願意回想起她穿著的衣服啊。對眼睛非常的不好。”


    “粉紅色的女人?”


    “是的,變態魔法師的紅粉粉是這樣說的。”


    聽到了粉紅色的女人這樣的形容,羅布能想到的隻有一人——不正常的魔法師,艾德露?懷斯。


    將其稱為變態魔法師一點也沒有錯。那個離成為懸賞犯僅有一步之遙的女人使用著操縱屍體的邪法、獨自一人在迷宮中層進行著探索。


    雖然必須承認她的實力,但羅布還是強烈的希望她快點死掉。如果在迷宮裏碰到她,一定會立刻動手幹掉她。一旦想象自己變成屍體以後被她操縱的情景,羅布就惡心地快要吐了。


    “關於那個女人的身份,得到的線索充足過頭了……嘛、好吧,姑且就鑒定一下吧。不管這次是什麽樣的結果,都不會對你進行問罪。因為你隻是被那個粉紅的女人給騙了。”


    “哈哈,怎麽了,羅布。還真是溫柔啊。難道喜歡年幼的小姑娘?我可要向夫人告狀哦!”


    被老手戲弄著的羅布的臉上浮現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煩人!如果你真敢做那樣的事情的話,以後隻要是你點的酒我都會稀釋兩倍。”


    羅布的妻子是很容易相信人的性格,所以真的氣的發狂的吧。直到她的心情好轉,需要大概整整一周的時間。


    “隻有這一點就饒了我吧。不過,對於羅布的溫柔我是真的很佩服啊。模範會長喲!”


    “事到如今再拍我馬屁也拿不到任何好處。喂,來鑒定一下這個‘左手’。”


    羅布將鑒定左手的作業交給了沉默地進行著鑒定作業的瘦削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魔法師,被雇傭來進行公會業務所必須的抽出工作。在魔法方麵,他有著高超的本領,但並不具備探索迷宮所需要的體力,因此作為冒險者來說是不成功的。雖說如此,隻要擁有魔法的才能,也能勝任其他各種各樣的工作。


    “……是。那麽恕我失禮。”


    “就是放在那邊的手。那可不是看到了會心情愉快的東西,所以還是拜托你盡快。”


    “……了解了。”


    鑒定師一邊低聲地回複,一邊靠近了櫃台。


    他舉起手,集中精神,開始獲取那個物體的詳細情報。本人說那是基礎魔法的應用。


    羅布對此完全沒有興趣,以“就是那樣的東西吧。”這樣的感覺隨便的接受了。因為隻要能辨明真偽就沒有問題。


    作業結束後,鑒定師用沒有感情地語氣報告了鑒定的結果。


    “……與被通緝的懸賞犯的信息相符合,毫無疑問,這是陷阱師薩魯巴德的左手。”


    聽到鑒定師的話語,公會在一瞬之間變得寂靜無比。羅布為了確認而再次向他詢問:“你說什麽?”


    “……這是陷阱師薩魯巴德的左手。這是從職業刻印中得出的鑒定結果,沒有任何問題。認定該名懸賞犯已被討伐。”


    “——哈、哈哈、這當中肯定有什麽搞錯了。薩魯巴德不可能被新手給打敗。那個家夥雖然腦子已經不正常了,但絕對不會疏忽大意什麽的。”


    老手幹笑著如此否定,周圍那些豎起耳朵的人們也一一表達了同樣的意見。


    “就是那樣啊。那個混蛋,盡設置一些陰險的陷阱;雖然是個狗屎一樣的家夥,但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再鑒定一次怎樣?絕對是在迷宮躺著的無名的屍體的手吧!”


    但是,羅布卻沒法讚同他們所說的話語。


    鑒定魔法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錯誤。並且、關於鑒定的工作,鑒定師是絕對不會撒謊的,撒謊就等同於玷汙了自己的尊嚴。


    在此之上,鑒定師做偽證可是重罪。在最壞的情況下,甚至會被教會刻上異端的烙印。如果被指定為異端的話,那麽異端審問官們會追逐他到地獄的盡頭。變成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正式地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沒有必要在承擔那麽大的風險的情況下,還要說謊。


    也就是說,這個左手肯定屬於陷阱師薩魯巴德。


    “我們鑒定師對於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要讓我們做出虛假的鑒定結果的話,那還不如讓我們選擇死亡。”


    “不、不,可是啊!薩魯巴德不可能被幹掉啊!還是被那樣的小丫頭!”


    老手粗暴地拍打著櫃台,酒意已經完全從他的臉上褪去了。


    “呐,那樣的話能給我賞金嗎?已經真的很累了,想快點回去啊。”


    沉默地理著自己的頭發的勇者用一副筋疲力盡的表情如此詢問道。


    對於她的問題羅布並沒有給予回答,反而反問起她來。


    “……究竟是怎麽做到的?那不是像你這樣的新人能殺掉的對手。再加上還有其他黨羽和他一起行動,至今為止有好幾個一流好手都被他們給殺掉了。”


    “普通地殺掉的。那些黨羽全部都殺掉了哦。”


    “全、全部都殺掉了?”


    “是啊,全員都四分五裂了。是叫薩魯瑪塔來的?我把那家夥的頭給打爆了。是個隻有反應挺快的雜魚啦。啊、但是做了有趣的陷阱呢。隻有那個還讓人覺得可以一看呢。”


    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勇者如此回答道。


    “居、居然把薩魯巴德叫做雜魚!”


    “你、你是、認真的嗎?”


    “不相信的話,自己去親眼去看一下吧?地下四層的小房間裏還留有陷阱的痕跡。但是大概沒法判斷屍體的身份吧。畢竟他們都以符合垃圾的死法死掉了。”


    勇者揚起了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在她周圍的人看到了這表情後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羅布在被她氣勢所壓倒的同時,也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不管怎樣,確認總是要確認的。但是也許還殘留著陷阱,有著相當的危險性。


    總之先去通知遊俠公會一聲,剩下的就隨便他們去吧。原本在薩魯巴德頭上掛上懸賞的也是遊俠公會。他背叛了遊俠公會的信賴,甚至對自家人出手,因而成為了眾人憎恨的對象。


    “去向遊俠公會報告,說我們家的人在地下四層把薩魯巴德給幹掉了;如果想看具體的證據的話,就到我們這邊來。”


    “明、明白了。”


    聽到了羅布的命令後,公會成員中的一人一邊回答一邊快步跑了出去。


    遊俠公會的家夥們馬上就會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吧——因為,總是被人輕視為“隻有數量優勢”的戰士公會搶走了他們的目標的首級啊。


    “——該做的事情還是快點完成吧。我承認你確實地討伐了懸賞犯薩魯巴德。那家夥的賞金是金幣十枚……幹的不錯。”


    “真、真是不敢相信!”


    羅布將金幣放入小袋子中,交給勇者。戰士公會再次變得寂靜下來,不論是誰都愣愣地看著那個場麵。


    隻有鑒定師捆住了尾巴拿了起來,回到了酒館深處。這是要回去快一點開始進行抽魔魔素的工作吧。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是進行正確的鑒定以及的部位中提取出魔素,僅此而已。


    “這樣的話就能買到新裝備了吧?再怎麽說衣服也已經到極限了。啊——,還得去買瑪塔莉的鎧甲。”


    看著在白袍下自己穿著的衣服,勇者皺起了眉毛。


    “…………”


    “那麽我就就此告辭了。我會好好地把報酬均分,轉交給瑪塔莉的,不必擔心哦。”


    勇者輕輕地向羅布打了招呼,搖了搖手,然後背向他邁步離開公會。


    看著這樣的勇者,羅布的嘴裏不由地漏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到底是什麽人?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聽到這句話的勇者,慢慢轉過頭來露出了笑容回答道。


    “我是勇者喲。隻為了殲滅魔物而存在。即使不相信也沒關係。無論是誰說了什麽,我是‘勇者’這一事實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我自己選擇了繼續成為勇者,並且、繼續戰鬥下去。所以啊,我是勇者。”


    “你、你在說什麽——”


    “隻是自言自語罷了。不用介意的啦。”


    看到了勇者的笑容的羅布,沒有再能說出一句話。


    露出那種笑容的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新人——那是度過了無數次生死邊緣的修羅場的怪物,披著少女外表的怪物。在她的眼中既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那是已經對一切有了徹悟,並且壞掉了的人類的眼睛。


    羅布的背後冷汗淋漓。警鍾在他的腦內不斷響起——絕對不可以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羅布曾經見過有著和她相似眼睛的人,那群持續挑戰著充滿了魔素的瘴氣的迷宮下層的瘋子們。


    那是群明明已經獲得了金錢、名譽、實力,但仍然在不斷地反複探索著迷宮下層部的人。即使魔素中毒、服用大量的中和劑,也要不斷地向深處、更深處進發。人們將他們稱為敢死隊。


    那其中的一人,是可以稱得上羅布的前輩的人物。羅布拚命地阻止著他,說“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絕對會死,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吧?”但是還是沒能成功阻止他。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他掙脫了所有人的阻攔。


    當到達了從未有前人到達過的地下百層之時,他們的身體已經完全地被魔素腐蝕殆盡了。


    那是人類最悲慘的結局。即使變成了那種旁人看著也覺得淒慘無比的狀況,他也還是獨自一人使用轉移石回到了地麵。


    “地下迷宮的最下層是百層。”他如此告知。並且,留下了“明白魔物的正體了”的遺言、斷氣了。“在哪裏有著什麽?在哪裏看到了什麽?”他懷抱著這些問題的答案死去了。


    即使他的臉已經腐爛崩落,但他仍然露出了笑容。那是知曉了一切之後,打從心底感到滿足的表情。


    “…………”


    “呐,怎麽了?臉色很差啊。”


    勇者將臉靠近羅布,像是為了要讓他記住這份恐懼一般靠近了過來。


    感覺到她那溫熱的呼吸,羅布的背部開始顫抖起來。他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與那群人一樣的眼睛。


    那是與死人同樣的眼神。不能去接觸,不能去窺視;他的本能在狂吼著,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與她搭上關係。本能在如此呐喊著。


    勇者沉默著離開了羅布,再次背向他邁開步伐。


    公會的所有成員都看低下了頭,不讓自己的視線與勇者的雙眼有所接觸、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對於那逐漸遠去的背影,羅布隻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目送其離開。不久之後,在公會的門關上的那個瞬間,所有人都安心地呼出了一口氣;緊張的神經鬆弛了下來。


    “那個眼睛不妙!羅布,你應該也還記得的。有什麽地方壞掉了啊!不然的話是不可能露出那種眼神的!與那群人一樣啊。喂,你也有那樣的感覺吧?”


    老手像是要趕走纏繞在他身上的恐懼一般,一口氣開始喋喋不休起來。這個男人也是在近處看到過那群異常者中的一人。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恐懼感。


    “……不要、問我啊。”


    這是、羅布心中真實的想法。


    在迷宮的地下四層,收到了“懸賞犯薩魯巴德被討伐了”的聯絡的遊俠公會一行人正在進行調查。


    因為惡名遠播的犯罪者是從同一個公會誕生的緣故,他們都虎視眈眈地窺視著討伐薩魯巴德的機會。薩魯巴德的惡名等同於遊俠公會的汙名。


    然而被懸賞的薩魯巴德潛伏在貧民區、利用陷阱將追擊而來的賞金獵人們一個個給解決掉了。


    就在怒火達到極限的公會會長克勞正進行調動全員進行追擊的準備的時候,傳來了薩魯巴德已經被討伐了的報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搶走了宿敵薩魯巴德的首級,使得遊俠公會的臉麵完全丟光了。


    像是這個隊伍的領導者的男人愕然地俯視著畫在地板上的黃色印記,抱怨般地說道。


    “喂、這一層也非常周到的畫著箭頭標記啊。到底是哪裏的笨蛋做的好事!”


    “是!好像是戰士公會的笨蛋為了偷懶而畫上的。隻是那家夥在畫的半路上就被地獄貓給吃掉了。”


    “……也就是說,我們被那種笨蛋所在的公會給搶先了嗎?可憐到我想哭的地步了啊。”


    隊長以一副悲傷的表情撫摸著自己臉頰上蚯蚓一樣的傷痕。他的身體像是熊一樣巨大,但現在他給人的氛圍卻是如同小動物一般。來自公會會長嚴厲的責備,使他身上很多重要的事物都折斷了。


    “老、老大,打起精神來!好好努力再次得到大姐頭的承認不就可以了嗎!”


    “就是啊。這次隻是我們的運氣太差了而已。”


    “隻憑運氣就幹掉了那個薩魯巴德嗎?”


    “不、不,這是,那個啦。”


    手下支支吾吾起來。似乎是想要打算安慰上級的,但完全起到了反效果。


    “夠了。總之,給我把這個箭頭標記全都消掉。這就是將那些菜鳥和笨蛋們引向陷阱的元凶啊。”


    團隊長一邊狠狠地踏著箭頭標記,一邊向手下們下達指示。


    “那樣的笨蛋放著不管不也挺好?”


    “雖然說已經被除名了,但還是必須替曾經的自己人善後啊。即使是我們這樣的行當,也有不得不守護的東西啊。聽懂了的話就快點動手。”


    “是!”


    “……薩魯巴德這個超級大混蛋。”


    擔任團隊長的這個男人——伯根曾經對薩魯巴德特別的關照。看到薩魯巴德的第一眼,伯根就明白,他的才能越是打磨就會增長的越多。


    伯根始終陪伴在薩魯巴德的身旁,將遊俠所需要的各種技術以及戰鬥的技巧都灌輸到他的大腦之中;就像是幹燥的土壤快速吸收水分一樣,薩魯巴德也不斷的進步。他以才能為根基、不斷積累經驗,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一流陷阱師。


    但他卻殺害了雇主、犯下了罄竹難書的惡行,落到了被公會除名、成為懸賞犯的結局。在此之上,還親手殺死了自家人的公會成員。已經不能讓他再活下去了,公會會長克勞下達了“一定要殺掉薩魯巴德,把他的首級給帶回來!”的嚴令。


    內心痛苦的伯根自願成為了追捕者之一——為了用這雙手,讓墮入邪道的弟弟一樣的存在輕鬆地死去。


    當聽到薩魯巴德被戰士公會的小姑娘給討伐了的時候,伯根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們拿出來的那個左手又確實證明了薩魯巴德的死亡。


    留給伯根的工作,隻剩下屍體的確認以及陷阱的回收工作。按照討伐了薩魯巴德的小姑娘的話來說,那個屍體似乎已經麵目全非了。伯根覺得,之後有必要確認一下,到底是怎麽戰鬥的,而薩魯巴德又是怎麽死的?


    過了一會,先行一步的部下們回來報告了。


    “老大!”


    “之前也說過了,不要叫我老大。我並不是公會會長。”


    “但是老大就是老大啊。大姐頭也完全不在意,這樣不是挺好嗎?”


    “一點也不好。那樣感覺就像是強盜的首領一樣。”


    “那麽,要怎樣稱呼才好呢?”


    稍微有些苦惱的伯根,想起了某個將軍的名字;那是最近,在中央國境地帶以武名響震天下的尤茲王國的武將。他率領著的士兵被人們稱呼為“鋼鐵師團”。


    “嗯,那麽就稱呼我為‘鋼鐵的伯根大人’吧!怎樣,聽起來很強吧。”


    部下們向著擺出了帥氣姿勢的伯根送來了敬佩的視線。


    “明白了,老大!”


    “不愧是老大,超級強悍啊!”


    “我們一生都要跟隨老大!”


    “……這不是完全不明白嘛!”


    伯根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憑他們那樣遲鈍的腦子,居然能熟練掌握遊俠的技術——開鎖、隱形術、陷阱和毒的使用方法、暗殺術也是一流的;這個世界還真是充滿著不可思議啊。


    在部下們看來,像伯根那樣巨大的身體,居然還能做出比他們更敏捷的動作才更加不可思議。


    伯根長得像是巨大的熊一般,卻能做出貓一樣那樣敏捷的動作、來回揮動大斧屠殺敵人。他還能用那雙大的沒用的手靈巧地製作出陷阱;甚至裁縫、料理也很擅長,掃除、洗衣也非常熟練。


    “嗯,你們是要來報告什麽來的?”


    “對、對了,大事不妙了,老大!”


    “什麽事情不妙?大群的老鼠出現了嗎?”


    “並、並非如此。雖然已經變得一塌糊塗了,我們找到了薩魯巴德一派的屍體了!”


    “那種事情早點說啊,你這蠢蛋!不快點拿到薩魯巴德的腦袋的話,我的腦袋就危險了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受到了克勞怎樣的對待——”


    如果惹怒了公會會長克勞的話,是很可怕的。真的是毫不留情。超級s。如果想要頂嘴的話,那麽鞭子就會橫空飛來在你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蚯蚓一樣的腫痕。


    伯根用手指輕輕碰觸自己殘留著腫痕的臉。即使是這樣,在懲罰之中也還算得上是輕的了。如果讓她更生氣的話會變成怎麽樣呢?連想象一下都覺得恐怖。


    過去,隻有一次,伯根曾經暴怒反抗起來,但卻很簡單地就被反殺,被克勞打的徹徹底底的體無完膚。在那之後的懲罰,即使隻是描述一下都讓人覺得恐怖。


    忘不了的惡夢開始複蘇,使得伯根的身體顫抖著蜷縮起來;顫抖甚至傳達到了握在手裏的斧頭上。


    他們之間姑且算是夫婦的關係,但其實更接近於主從的關係。至於誰是主人就不言自喻了。家室、養育孩子什麽的全都是由伯根來負責的。


    “老、老大,清醒過來!你的臉麵無血色啊。”


    “囉、囉嗦!我、我立馬就過去,快點給我帶路!”


    咬到了自己舌頭的伯根扯開嗓子怒吼起來。在部下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薩魯巴德被討伐了的小房間裏。


    在紅色的箭頭標記前麵,伯根他們止住了腳步。雖然應該已經習慣了,但雙腳還是自己停了下來。那太過淒慘的狀況使得他們都說不出話來。


    房間裏散布著人類的殘骸,到處都是飛散的血跡。這樣的話不可能明白到底哪具屍體屬於誰的了。


    “好慘、這個。到底什麽樣的戰鬥方式才會變成這樣啊?”


    “如果是用火藥炸飛的話,房間卻還留有原形,而且也沒有聞到那股味道。可能是某種強力的魔法也說不定。”


    “薩魯巴德那混蛋沒有天真到會允許別人在自己的麵前詠唱。如果是那種白癡的話,早就被人殺了。而且殺掉他的應該是戰士。”


    所有人都轉動著自己的腦袋但仍然無法得到答案。他們決定“以後再去問本人吧。”這樣暫時擱置這個問題,然後再次開始調查。


    “老大,這是薩魯巴德的斷頭台陷阱。作為那家夥死掉的證據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部下指向磨的發亮的銳利的刀刃。這絕對是薩魯巴德的陷阱。伯根確實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因為薩魯巴德曾經讓他看過試做階段的東西。


    想起過去薩魯巴德那謙虛的笑容,伯根的心情不由暗淡起來。過去的他性格老實,是一個真的擁有上進心的人。雖然說是自作自受,這現實也未免讓人太過鬱鬱不樂了。但,現在伯根沒有沉浸在感傷裏的時間。


    “好、全部回收吧。雖說是墮入邪道了,但他製作陷阱的技術確實是一流的。如果落到其他人手裏用來作惡的話,甚至沒辦法當做笑話啊。聽好了,一個也不要留下全部都收集起來。”


    “是!”


    第 3 節


    有一行人隱藏著自己的身影觀察著小房間內進行著作業的伯根等人。在他們的手上握著箭已經上了弦的弩。為了隨時能射擊,他們將手指放在扳機上。


    “那絕對是遊俠公會的人。最大的那個是伯根。看來已經進入回收陷阱的作業了。”


    “……被搶先一步了嗎。在準備上花了太多的時間是致命的失誤啊。他們的行動迅速到這種地步也是出乎我的預料。”


    穿著咖啡色的鬥篷以及四角的學者帽、背上背著十字鎬的眼鏡女子歎了口氣。與其他人不同,她的手上什麽都沒有拿。


    她的名字是露露莉蕾,隸屬於學者公會。聽到了陷阱師薩魯巴德被討伐這一情報的露露莉蕾為了取得他製作出來的精巧的陷阱而匆忙地進入了迷宮。


    但是、遊俠們的行動比她還要迅速。在她的設想裏,他們應該還剩下一個小時才對。遊俠們的行動雖然很敏捷,但有很多人不擅長在他人的統帥下行動。而被他們搶先一步的原因,是低估了他們拚命的程度。由伯根直接率領隊伍說不定也占了很大的部分。


    “要怎麽辦?灑下煙幕、一口氣射出毒箭的話應該能行。他們已經完完全全大意了。”


    “雖然很遺憾,但應該辦不到。”


    對於學者強硬的方案,露露莉蕾搖了搖頭。學者公會是為了研究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家夥們的集合體。死人不會開口,而且那又是群盜賊一樣的低賤家夥,死了也沒什麽關係。在這裏的人大概都是這麽想的吧。


    作為露露莉蕾來說,並沒有想要做到那種地步,想要以使其麻痹的程度來做個了解。因為感覺之後會非常的麻煩。她有自信,如果能搶得先手的話,能夠把遊俠們給一網打盡。


    “好奇心能殺死貓。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這是相當合適的話語啊。”


    “露露莉蕾?”


    “——到此為止,呆子學者們。如果做出可疑的舉動的話立刻殺了你們。”


    “什!!”


    就在學者中的一人打算回頭的時候,他的身體變得僵硬了起來。在他的背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架著武器的男人。


    這就是,露露莉蕾說辦不到的理由。在不知不覺中他們背後的位置已經被別人掌握,勝算已經趨近於零了。


    就在這段時間裏,壓製著氣息的遊俠們一個又一個現身了。包含露露莉蕾在內的所有學者都陷入了脖子上架著一把刀的狀態。在做出“可疑舉動”的瞬間,紅色的液體就會漂亮地飛濺開來吧。


    “我們沒有與你們敵對的想法。”


    “然而卻在說著一些危險的話題啊?腦袋好的家夥真是沒辦法信任。老大,這些家夥要怎麽辦?”


    一個遊俠如此出聲喊道,而遊俠中身體最龐大的男人從小屋中轉向了這邊。他的手中握著巨大的斧頭,隻需一揮就能砍下所有學者的腦袋吧。


    “哦,本來還以為是大隻的老鼠,原來是學者大人們一行啊。你們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進行研究呢。”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露露莉蕾。我們隸屬於學者公會。”


    露露莉蕾首先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果弄錯了選擇項的話絕對會丟掉小命。她可不想死在這種地方。還有山一樣多的該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呢。


    “我的名字是伯根,是遊俠公會的副會長。現在正在給自家人擦屁股。——那麽,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說謊的話,我就一個一個把你們宰了。”


    隨著伯根的一個手勢,學者中的一人被帶出了隊列。這是在威脅,在說謊的瞬間立刻就把他給殺了。


    “我們是為了開發新兵器,而來回收陷阱師薩魯巴德的陷阱的。但是,因為閣下捷足先登,所以我們正在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


    “原來如此,我很清楚了。雖然很遺憾,但這回隻能讓你們白跑一次了。這個陷阱會由我們好好收拾好的。”


    “有一句話叫做欲速則不達。繞了太多彎路(*注)的我們沒有進入這個房間的資格。也就是說,我們隻是單純的傻瓜啊。”


    (譯注:前句欲速則不達的日語直譯為“著急反而繞道”,因此才有這裏繞彎路的說法。)


    “直截了當地說的話,就是那樣。……以學者來說,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啊。明明處於下風,卻從剛才開始就在找我們的可乘之機。嗬,我不討厭你這樣的家夥。”


    這麽說著的伯根豪爽地笑了起來。部下們也同樣發出了笑聲。在這樣的笑聲之中,能感覺到對方的敵意逐漸薄弱了下來。


    “老大,差不多到了必須要回去的時間了。”


    “是嗎。陷阱都回收完了嗎?”


    “是。剩下的隻有一些肉塊了。”


    “好。放了這些學者們。我們也很忙,也不是特別想要動手殺人。如果你們放了一根箭的話,現在所有人就都已經死了。真是走運的家夥們啊。”


    “呀!”


    伯根對著之前提議強硬方案的男人露出了笑容。男人膽怯得麵無血色。這也確確實實地證明了,雖然這個男人的提議很過激,但看來性格和他說的話不同。滿足的露露莉蕾擺正了自己的眼鏡。


    “那麽88了。你們就為了我們盡可能地製作新型兵器吧。我可是期待著你哦,露露莉蕾小姐。”


    舉起了轉移石之後,遊俠們被一陣光芒包圍,回到了地麵上。之後就隻有一直站到最後的露露莉蕾他們留了下來。


    露露莉蕾轉著自己的三股辯,歎了一口氣。雖然沒有自覺,但看來自己也是相當緊張的。


    被解放了的學者們都全身脫力坐到在地,似乎因為撿回了一條命而感到安心。他們也有山一樣多的想要研究的內容。露露莉蕾也是同樣的想法。雖然並不害怕死亡,但因為還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並不想死。


    如果進入戰鬥的話,即使無法戰勝對方,她也打算打幾個人一起上路。在學者服的巧妙的偽裝之下,一隻弩藏在她的右臂上。當然弩上已經塗了致死的毒藥了。剛才也擺出了不論何時都可以射出的姿勢,不過伯根他們似乎也已經看穿了這一點了。


    露露莉蕾雖然最擅長的是使用弩的遠距離戰鬥,但接近戰姑且也是能應對的。她背著的十字鎬已經敲碎了好幾個魔物的腦袋了。既能用來進行挖掘,又能敲碎魔物,露露莉蕾很中意這把十字鎬這一便利的地方。


    “這次真是危險啊。還以為真的要被殺掉了。”


    “伯根是能說得通的人真是得救了。雖然看起來像熊一樣的人,但果然不可貌相啊。”


    能溝通這一點,就比魔物要好上許多了。當然,也有非常多的人認為魔物那邊要好——尤其是在這個腐爛的城市裏。


    “接下來要怎麽辦?”


    迅速切換了模式的學者征求露露莉蕾的意見。這個小房間裏已經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了吧。那麽,該做的事情就隻有一個。


    “作為撒氣,就把這個房間給燒幹淨吧。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裏也會生出蟲來,多不衛生啊。我們就做的隆重一點吧!”


    “了解。我想到也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所以帶了非常多的藥品來了喲。這次就破例揮霍一下吧。”


    做好準備的學者從包裏麵拿出了看起來就是毒藥的藥品扔到了房間裏。獨特的臭味飄到了他們的鼻子裏。


    “可是,真是可惜啊。如果有薩魯巴德的陷阱的話,我的新兵器的等級就能更進一步了。這可正所謂,‘覆水難收’之後的祭典了吧。”


    露露莉蕾小聲說出了寫在古書上的諺語。能理解她的含義的人很少,但沒什麽關係,露露莉蕾隨意地這樣思考著。自己能夠領會其中的含義才是最重要的。


    “是說改良型的弩吧。那個能完成的話,就能把魔法師給一網打盡了。”


    “嗯,那是對魔法師特化的最強的弩。不過,這次我就放棄吧,先進行其他的研究吧。這樣的事情還是要看機緣的。”


    “其他的研究說的是能產生魔法效果的那種球嗎?這之前公會會長老爺子擺出一副苦臉喲。”


    露露莉蕾的另外一個研究,是讓沒有才能的人類也能使用魔法。在這個研究的過程,想出了這一個新型的武器。


    那是基於——如果能發揮出與魔法相同的效果的話,那就等同於使用魔法了——這一想法誕生的事物。當然,也考慮了很多其他方向。


    “所謂的研究,就是不斷的重複成功與失敗才能前進的。我完全不在意。”


    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露露莉蕾取出了裝在瓶子裏的調和藥。;確認到學者們都已經從房間裏退了出來以後,她將瓶子扔進了房間之內。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響,整個房間都燃燒了起來;火焰將看不出原型的屍體們包圍了起來。


    (我們使用的是自己的頭腦。即使使用不了魔法之類,隻要運轉自己的大腦的話,同樣也能創造出火焰來。自我陶醉的魔法師們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刮目相看!)


    露露莉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而學者們也一副高興的樣子注視著火焰。剛才陷入生命危機一事已經被他們拋之腦後了。


    將不論是誰都能使用的武器、道具、陷阱、藥品大量生產,把那些高傲的魔法師們打的五體投地——這就是存在於學者們內心深處的黑暗的野心。


    在研究對魔物的有效的戰略、開發更有效的武器的名義下,他們將心血都投注到了對抗魔法師的研究上。


    比如說,改良弓,製作出了不論是誰都能簡單的使用的“弩”,把毒藥塗到弩箭上的話,就能得到驚人的殺傷力。在魔法師花費時間詠唱咒文的期間,隻要按下這個扳機就可以了。那些詠唱完咒文的魔法師額頭,想必會多出一根箭來吧。


    但是,缺點在於製作起來非常困難,現在也正在朝著能夠大量生產這一方向進行改良。另外,將生產性置之度外,進一步提升威力的“強弩”的開發計劃也已經開始了。到完成為止需要花費上數年的時間吧,但沒有辦法,所謂的研究就是這樣的東西。


    ——魔法師的身影已經開始漸漸從戰場上消失了;這也可以稱為他們的成果。


    第 4 節


    “那個,我能問個問題嗎?”


    “什麽啊?”


    “我的鎧甲,到哪裏去了?另外,盾也?”


    在房間內來回找了好幾遍的瑪塔莉帶著一副困擾的臉如此詢問勇者。


    壞了的鎧甲當然是扔掉了。那鎧甲上麵到處都是洞,已經完全派不上用處了。雖然劍是有好好地帶回來,但是因為當時已經空不出手了,所以盾則留在了那裏。


    “在你摔倒的時候就壞地非常的厲害了,所以我就當場處理掉了。感覺盾牌飛到了很遠的地方,我雖然有找過但是沒能找到。”


    勇者一本正經地說出了謊言;而瑪塔莉不出所料地用一副懷疑的眼神盯著勇者。


    “是真的嗎?”


    “真的。我是不會撒一些無關緊要的慌的。”


    “……是那樣啊。那個、但是再怎麽說,不穿盔甲隻用肉身戰鬥也有點那個——”


    “當然的啦。在你身體好轉之前就先待機吧。還有去購物吧,我也要買東西。”


    “那麽得盡可能找一些便宜的啊。因為鎧甲的價格可是相當高的。”


    “啊——,那一點你不必擔心,因為有叫薩魯巴德什麽的垃圾的賞金啊。有十枚金幣的話已經很夠了吧?”


    “薩魯巴德的……賞金?”


    “懸賞犯薩魯巴德喲。我宰了那個邪魔外道後,拿到了這麽多錢呢。”


    一臉得意洋洋的勇者把裝著金幣的袋子展示給瑪塔莉。


    “薩、薩魯巴德,難道是那個陷阱師薩魯巴德嗎!?那個惡名遠播的懸賞犯!”


    瑪塔莉大聲叫了起來。喊著“吵死了”的勇者將枕頭扔向了她,臉部受到直擊的瑪塔莉沉沒到了床裏。


    “在你倒下以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做了很多事情之後就把薩魯巴德給幹掉了。明白了嗎?”


    完全沒有說明意思的勇者隨意地敷衍著瑪塔莉;再怎麽樣,勇者也沒法把“在你死後,因為很火大就把所有人給殺了。”這樣的話給說出口。也沒法說出“最初是打算拋棄你的”。她沒有自信能夠把事情解釋清楚。


    “那個、完全不明白。”


    “嘛、夠了,快點去換衣服。今天要去買東西,買完東西吃完飯以後就快點睡吧。再過三天的話你就能完全回複了。”


    勇者將手指頂在瑪塔莉的額頭上“咕哩”、“咕哩”地旋轉著。


    “不、今天我也已經很精神了——”


    “勉強自己也沒有任何意義,也找不到要必須快點去迷宮的理由。魔物也不會從結界裏逃出來,我們也有足夠的錢。明白了嗎?”


    “…………是、是的。”


    隨著勇者機關槍似一連串的話語,瑪塔莉最終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如果這還沒法接受的話,勇者預定要狠狠扭她的臉頰。


    換完衣服、完成了準備工作之後,勇者她們立刻走上了街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勇者似乎相當開心的樣子。


    ——勇者,相當喜歡購物。


    “這個不是很好嘛?很帥氣,看起來也很堅固。肯定很適合你哦。”


    “那、那個要五枚金幣啊!那種貴的實在是承受不起!給我就太浪費了!”


    勇者指的是這個武器店的鎮店之寶,“耐魔鎧”。在經過反複鍛造的黑鋼之上注入魔素而製造出的堅固的鎧甲;那與瑪塔莉使用至今的古老的鎧甲,有著本質的差別。對於衝擊也有很強的耐性;在此之上,因為注入了大量的魔素的效果,也能減輕來自魔法的攻擊。那是應該穿在資深戰士身上的鎧甲,對於初出茅廬的瑪塔莉來說是太過奢侈的裝備。


    “有錢的時候不用的話那就沒有意義了;要在意的不應該是便宜還是貴,而應該是是否符合心意。恩、我很喜歡這個。”


    不是根據瑪塔莉是否中意,而是看勇者是否中意。最重要的是這一點吧。


    “……說我不想要的話那是騙人的,但果然還是太貴了!”


    聽到了女孩們的吵鬧聲,武器店的店主出現了;他皺著眉毛,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雖然你們似乎進行著很有氣魄的對話,但是那可不是你們能出手的價格喲。老實地去買皮甲或者鐵鎧吧;那兩種也多多少少有些耐魔的效果,最重要的是不貴。”


    “我確認這個和瑪塔莉和合適;因此,這個我要了。給,錢。”


    勇者狠狠地將五枚金幣叩到了櫃台上;店主一瞬間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非常謹慎地一枚枚地確認金幣。


    “……喂、喂。到底是從哪裏弄來那麽大一筆錢的?不會是偷來的吧?不要把我給卷進麻煩裏啊。”


    “那是宰了懸賞犯之後獲得的。”


    “懸賞犯?……額、喂、難道是薩魯巴德嗎!就是你們把那個狗屎混蛋給殺掉的嗎?”


    老板用力地拍著桌子大聲問道;因為薩魯巴德的陷阱導致他損失了常來光顧的大客戶,所以他一直記恨著薩魯巴德。就在剛才聽到薩魯巴德被討伐這一消息的店主預定工作結束之後就要去喝幾杯來進行慶祝。


    “……就是你們討伐了薩魯巴德嗎?”


    “不、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做。”


    瑪塔莉慌慌張張地如此否定,她大幅度地來回搖頭。


    “那麽,就是你咯?”


    店主露出了一副呆然的表情就那樣愣住了。雖然聽說了似乎是戰士公會的人討伐了薩魯巴德,但實在想不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少女。


    他懷疑的視線與勇者懷疑的目光重合了。看到露出扭曲微笑的勇者的雙眼後,剛才的想法立刻消失了,反而“原來如此,絕不會有錯”如此確信。將各種各樣的凶器賣給人類的店主能夠察覺,如果是這家夥的話,沒有任何不可思議的地方。瘋子要用瘋子對付,怪物要用怪物去對付。就是這樣。


    “明白了?那,瑪塔莉,快點去試穿一下吧。大叔,幫一下這個丫頭。我就去找自己的備了。”


    “額、恩。我已經了解了情況了,能把這件鎧甲賣給你們我也很高興。喂,來個人!”


    “怎麽那樣,太亂來了啊!啊、請不要推我!請聽我說——”


    “囉嗦!快點過去啦!”


    勇者推走了試圖反駁的瑪塔莉,老板也理解似地叫來了一個女店員;走過來的胖胖的女店員就那樣把瑪塔莉強硬地帶走了,勇者則是帶著一副滿足的表情點了點頭。


    “……你不要嗎?如果你想要什麽的話,我會多少給你打點折的。”


    店主不知為何有些膽怯,但也繼續接待著客人。


    “謝謝誇獎。那麽,大叔,我也想要鎧甲,要輕的、不會壞掉的,如果外表也不錯那就最好了。”


    外表美觀是再好不過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喜歡。勇者相當重視自己的直覺。


    “有雖然是有;但那鎧甲有些舊,而且也沒有注入魔素,所以沒辦法推薦給你啊。”


    “還是先讓我看一下吧!”


    “嗯——稍等一下。”


    看到勇者表現出了興趣,老板走向店裏的深處,拿出了一個蓋著布的大箱子。他揮手撣去箱子上的灰塵,然後慎重的打開了箱子。


    “就是這一件,是頑固的鍛造師的作品。主張‘怎麽可以把魔素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熔煉進去啊’,是個不聽人話、堅持自己想法的讓人無奈的家夥啊。”


    從店主開封的箱子之中,出現了一款白銀的鎧甲。雖然已經經曆了相當久的歲月,但其光輝絲毫也沒有黯淡。隻看一眼就能理解這是一款珍品。製作者似乎相當注重裝飾,細節之處做的相當的漂亮。


    “這不是很漂亮嗎,而且也很輕,為什麽會賣剩下?”


    “雖然是堅固而且輕巧的作品,但卻沒有關鍵的耐魔效果啊。現在的鎧甲不分多少都注入了一些魔素;所以明明是珍品的這件鎧甲,卻反而賣不出去啊。生不逢時是這家夥的不幸啊。”


    老板愛憐的撫摸著鎧甲。


    “不需要什麽耐魔效果;打中的話就忍耐一下,避開的話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好!就決定要這個了!”


    勇者滿麵笑容的指著鎧甲的那個姿態,就好像是少女買下了中意的禮服一樣。


    “一枚金幣就好。與其讓它在店裏沉眠,還不如讓殺了懸賞犯的強者來使用它。”


    原先的定價是金幣三枚,但老板覺得,原本就賣不出去了,這樣也沒關係。


    “給!呐,我能在這裏穿上嗎?”


    勇者將金幣遞給了老板,馬上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詢問道;而老板對她那副樣子則是露出了苦笑。


    “也沒什麽關係。我進去店裏麵了,如果有其他的客人來了叫我一聲就好。”


    在目送了店主進入店深處後,勇者脫掉了上衣換上了鎧甲;尺寸沒有太大的問題,因為本身就是輕鎧甲,因此設計的時候就已經預計到了使用者的體格了吧。勇者取下了旁邊裝飾用的劍,來回地揮舞了好幾次。


    穿著鎧甲並沒有給她造成不適感;既輕巧、和自己的相性又相當好,實在是非常棒的感覺,勇者滿意地點了好幾次頭。


    買到了相當好的東西,勇者的心情好了起來;而此時瑪塔莉和胖胖的中年女性一起回來了。


    瑪塔莉身上穿著和她體格匹配的耐魔甲,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重戰士,散發出一股其妙的壓迫感;不過她的臉上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傻氣地表情就是了。


    “果然很合適不是嘛!我的眼光真是再準確不過了。”


    “雖然我很高興,但果然太貴了不是嗎?我自己是想要更適合的鐵鎧甲——”


    “錢已經付掉了啦!比起那種事情,這個怎樣?呐、合適嗎?”


    勇者非常高興地向瑪塔莉炫耀著自己的新鎧甲,但瑪塔莉卻是一副呆然若失的樣子。


    她鼓著掌,露出笑容說出了她的感想。


    “恩!那副白銀的鎧甲,和勇者小姐非常的相稱哦!簡直就像真正的勇者一樣!真是讓人吃驚呢!”


    最後多餘的一句話,使得勇者的笑容消失了,嘴角也彎成了“へ”的樣子。上升的心情就轉眼間直線下滑。


    “……本來就是真正的勇者。”


    “的、的確如此!對不起,我、我搞錯了。”


    “是嗎。瑪塔莉搞錯了啊。”


    “是、是的!是我搞錯了。”


    “已經夠了。你的盾就自己去買吧,錢的話這些去隨便用吧。我去找用壞了也沒關係的便宜的劍。”


    勇者歎息著、將裝滿了錢的袋子遞給了瑪塔莉。總感覺她身上散發出了哀愁的氣場,勇者啪嗒啪嗒地找起劍來。


    ——看到了她那個姿態的瑪塔莉,下了堅定的決心——從現在開始一定要小心地選擇言辭。


    結束了購物的勇者和瑪塔莉踏上了回到極樂亭的歸路。兩人的手裏都拿著好幾個裝滿了商品的皮袋。因為勇者將看上的東西“大掃除”的緣故,最後變成了非常不得了的量了。


    買下的東西從日用的雜貨、替換的衣物、食品等,到保養劍用的磨刀石為止,包含了各種各樣的東西,甚至連名其妙的擺設和人偶都有。瑪塔莉向勇者詢問買了有什麽用,得到了因為喜歡所以就買了的回答。


    “那個、勇者小姐,我們買過頭了呢。”


    “我喜歡購物喲。交出錢,收到商品,我就是喜歡這個瞬間喲。這是為什麽呢?”


    “的確購物是很開心,但是,絕對買的太多了。”


    “錢還有很多,不是挺好的嗎?還剩下一枚金幣哦。”


    “不是‘還’吧!為什麽最初有10枚的金幣,僅僅一天就變成一枚了啊?”


    “因為買了鎧甲、劍和盾了吧。最初閃閃發光的真漂亮啊,雖然馬上就會弄髒。”


    勇者的腰上掛著一把平淡無奇的劍,作為鎧甲的附贈品很便宜地就賣給她了。


    “為我買了這麽貴的東西……接下來必須要不給它造成傷痕、小心地使用。”


    “你在說什麽蠢話,這是保護自己的東西不是嗎?就盡管‘梆梆’地使用、‘咚咚’地把它用壞吧!而且,武器店的大叔不也說了嘛,如果損傷不是很大的話也是能夠修好的。”


    “也、也是啊。即使價格再高,如果不使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這是當然的——啦。”


    在勇者想要繼續說下去的瞬間,撞到了一個擦肩而過的少年。少年像是謝罪那樣輕輕地向勇者點了點頭,然後快速地向勇者她們的反方向離去了。


    勇者條件反射地隨手從袋子裏取出了某樣物品,瞄準了逐漸遠去的少年狠狠地扔了過去。


    某樣物品漂亮地命中目標的後背,少年體勢崩潰狠狠地摔倒了。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少年發出悲鳴在地上來回打滾,身上已經沾滿了泥巴。


    勇者快步走近少年,從他的懷中粗暴地取出了錢包。那是勇者剛剛還拿在手中,放著她們所有金錢的錢包。


    少年似乎在擦肩而過的同時,偷走了勇者的錢包。那個手法已經達到了精通的領域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根本察覺不到被他順手牽羊了吧。


    “想從我這裏偷錢,你還早了一萬年呢。”


    “可惡啊!明明長著一張傻瓜臉,這麽快就察覺了啊!真不走運!”


    “傻瓜是你才對吧?看起來很想再被這烏鴉給扔一次呢。”


    勇者將剛才扔出來的某樣物品“咕哩”、“咕哩”地壓在少年的臉上。某樣物品是白色的烏鴉的擺設。那是一件木製的擺設,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除去它那難看的奇妙的臉。這是雜貨屋的大叔自己製作的東西,是數年間沒能賣出去的積壓商品。


    而勇者中意它那“難看”的奇妙的臉,立刻買了下來;而瑪塔莉則是無話可說。


    “不要這樣!請住手!被那個尖嘴給打中真的很痛啊!”


    “好了,現在這樣的情況要怎麽做才好呢?”


    露出了狂妄笑容的勇者如此詢問瑪塔莉。雖然也有讓這家夥痛徹心扉、再也不敢做同樣的事情的手段,但勇者覺得對付一個小孩還是應該表現得更像大人一點。如果是大人的話,此刻已經半死不活了。


    “是呢,把他交給教會的衛兵的話,就會給予相應的懲罰。盜竊是重罪,大概會被木棒或者皮鞭抽打一百下吧。”


    “饒、饒了我吧!那群家夥根本不會手下留情,真的會死的!”


    教會不會因為年齡的大小而增減懲罰,不管是少年還是少女,他們都執行懲罰。


    盜竊基本上是棒型或者鞭打,殺人基本上就是極刑。是否有酌情的餘地,隻會被“信仰”的深厚所左右。


    “真沒辦法。這次就放過你吧。給我拚死感謝心地善良的勇者大人啊。”


    “真、真的嗎!”


    少年不由得暗自竊喜起來。


    “——騙你的!我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天真的話呢。”


    勇者滿麵笑容地背叛了少年的期待。


    “……勇者小姐,他還是個孩子,這次就原諒他吧——”


    雖然瑪塔莉有在一旁勸阻,但勇者完全不去理會她。


    “不管是不是小鬼,犯罪就是犯罪,必須要好好償還呢。”


    “好、好過分!你這惡魔!大魔王!”


    “過分的是偷了別人東西的你吧?而且,我是勇者,既不是惡魔、也不是魔王。那麽,接下來這個就拜托了。”


    勇者將手裏拿著的行李隨意地丟向了少年,然後把瑪塔莉的行李也搶了過來,同樣扔給少年。


    “你、你做什麽啊!額、好重”


    “把這些搬到極樂亭吧,那樣的話就原諒你。我們可以輕鬆很多,而你也不用被交給教會就完事,對大家都好!”


    臉上露出了笑容的勇者拿著難看的白色烏鴉戳著少年的額頭。


    在到達極樂亭之後,勇者按照約定解放了少年。她的性格並沒有鬼畜到騙他到這裏再把他交給教會。


    “再見了啊姐姐們。我住在貧民窟裏,如果到了附近的話就來找我喲!給些小錢的話就會為你們帶路哦!最近還來了有趣的家夥哦!”


    “是、是。”


    “還有,謝謝你們的饅頭!我會和大家一起吃的!那下次見!”


    少年揮著手離開了。他單手拿著勇者給他的裝滿了肉饅頭的袋子。


    “……還真是個精神的孩子啊。如果能不再做那樣的事情就好了。”


    “嘛、大概不可能吧。”


    勇者立刻回答道。因為是為了生存,所以不可能停下來的。


    名叫科隆的少年在搬運行李的途中告訴了她們自己的情況,也許是希望有誰能聽他訴說也不一定。


    那是在這個城市司空見慣的事情,被父母給拋棄了的孩子們為了生存所作出的無奈的選擇。沒有力量的孩子們也能實行的犯罪行為——盜竊。


    如果被抓住了最壞的情況也就是挨上一百下棒打和鞭抽,但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就會那樣餓死。所以孩子們選擇了成為小偷。如果能成長到挑戰地下迷宮的年齡的話,那以後就能自食其力了。


    愛照顧人的科隆似乎連同其他孩子的份一起努力賺錢。那份敏捷是天生具有的才能,似乎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被抓到過。


    “如果考慮到他的將來的話,果然是交給衛兵比較好嗎?”


    “我不知道。又不是神明。但是感覺兩邊都不是正確的選擇。”


    勇者選擇了饒恕那個孩子,因為那個孩子不是魔物。勇者能憑借氣味來判斷,而墮入邪道的人類都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忍耐的腐臭味道。科隆毫無疑問還是人類。


    因此勇者饒恕了他,而且還給了他食物。如果食物吃完了的話,科隆又會為了生存、進行偷盜的吧。他到底是能逃到最後,還是在途中就受到報應呢?那一點,勇者也不知道。


    “…………”


    “總之,先進旅店吧。必須好好收拾一下行李,我的肚子也餓了。”


    “是!”


    拿起放在地麵上的行李,勇者她們進入了極樂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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