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什麽滋味,仿佛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全混在一塊兒,她皺眉咬唇,緊緊盯住他的容顏,表情有說不出的精彩絕倫,不光是甜蜜快樂,她臉上還帶著一點點澀、一點點酸,因為她知道,為了自己他做了多大的讓步。


    黎府是官家,與商家結親,已是汙了名聲,若再將兒子送進童府,背後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的嘲笑諷剌,笑他為了錢什麽都不顧。


    這還不是唯一的困難,黎府大房之所以過繼育岷,便是因為大老爺子嗣艱難,而她已嫁進黎府半年,肚皮還沒有動靜,就算婆婆不說話,她心底何嚐不焦急,可話已經放出去,她的嫁妝換得他不納妾的承諾。


    若是公公婆婆知道他要讓長子過繼童府,豈不是把他給架在火上熬?


    「不可能的,公婆那邊……」


    「長輩那邊是我的責任,你不必擔心,既然是我的承諾,我就一定做到。這幾天有機會,你把我的想法透露給嶽父、嶽母知曉,先教他們安心,嶽父身子骨強壯,定能夠替童府培養出第二個出類拔萃的童心。」


    四目相望,無數的感動在眼底翻攪,他的篤定勾出她的激動淚水,她不是用眼淚示弱的女人,但此時此刻她無法壓抑自己的感動,控製自己的激動。


    憑什麽他這樣待她,她並未真正為他做過什麽,甚至還瞞著他去「做什麽」,她頂多扮演他需要的女人,並不是真心當他想要的女人,可是,他這樣待她,無條件、無交換、純粹的對她好……


    翻過身,她緊緊抱住他的腰、投進他的懷抱,無數的歉意、無數的罪惡感、無數無數的感恩幾乎將她淹沒。怎麽辦?她徹底淪陷了,她無法自拔了,她喜歡他、愛上他,願意無止境地妥協。


    品味軒不要了,天衣吾鳳那邊不做了,新計劃停下,她要專心致誌、勤奮努力地當他的嬌妻,她要為他掌理後院、生兒育女,她要努力循規蹈矩當個高貴婦人,她要為他努力創造好名聲,讓他們的孩子抬頭挺胸,走到哪裏背後都帶著一股強風。


    「謝謝,我會告訴爹娘。」


    她沒有說很多話,但他感受到她的激動,黎育岷笑著輕拍她的背,問道:「好了,我的話說完,你想告訴我什麽?」


    她搖頭,有他的承諾,她的話就變得無知可笑。「沒事。」


    「我講過,夫妻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欺瞞。」


    「算不上欺瞞,隻是在你提出兒子過繼童府後,我就沒有必要說話了。」她微笑道。


    黎育帳腦子一轉,三下兩下便猜出她想說什麽,表情瞬地難看,他坐直身子,也將她扶正坐直,口氣嚴肅地問道:「所以呢,在我提議過繼之前,你想跟我說什麽?」


    他一瞬不瞬地看住她,表情上寫著——別想糊弄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童心想說個善意的謊話,把事情遮掩過去,但他的表情讓她很猶豫,考慮再三,她決定不糊弄他。


    深吸口氣,她說:「成親前,父親找我談話,他說兩府聯姻,黎府隻有一個條件,要我猜猜,我猜了……」


    「你猜十裏紅妝?」黎育岷接話。


    她肚子裏的蛔蟲與他有私,大小事都難以瞞騙。


    「對,因為我想不出任何一個黎府願意與商家結親的理由,何況你並不是庶子,而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又是前途看好的青年才俊。


    「爹爹搖頭,他說黎府的唯一條件是——我不得拋頭露麵,再碰觸生意事。黎府是官家,長輩有這個要求理所當然,何況我之前的名聲的確不怎麽樣。」


    「你又猜錯,這個要求不是長輩提的,是我提的。」


    「因為你母親的名聲害得你受盡冷眼和淩辱?」


    「對。」


    她沒有反駁他,即使打心底不同意商戶女和青樓女子的名聲相類似。


    「我知道自己惡名遠播,若繼續做生意隻會讓名聲更臭,何況你隻是個官,不是皇親國戚,禦史若是用這個撻伐你,是個好借口。」


    「你明白就好。」黎育岷點頭道。


    「但我父母親失去弟弟,隻剩下女兒可以依靠,所以我……」


    「想要和離?」


    她歎氣點頭,他猜她的心思,十中九。


    見她點頭,黎育岷發狠瞪她,她果然打這個主意,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神機妙算。


    理智上明白童心沒有錯,嶽父母能依靠的確實隻有她,但情感上無法接受,在重要時刻她第一個想舍棄的人是自己。


    不說話,緊抿雙唇,他的臉色鐵青,額間隱隱有青筋浮現。


    他在生氣,她立刻低頭認錯。


    「其實你我都清楚,我並不適合你,你需要的是個溫柔恬靜的女子,她不必為你做任何事,隻需要生兒育女、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家庭就行,她必須安分、安定、安靜,在你辛苦過後回到家,給你一份恬淡的幸福。


    「可我的心太大、太野、太不安分,我不想站在你身後,想站在你身邊與你比肩。你需要一個為你守護家園的妻子,但我天性適合開拓與征戰,我懷疑過無數遍,這樣的我們能夠幸福嗎?」


    「能,我們梘在就配合得很好。」


    他說得斬釘截鐵,而她苦笑不已。


    童心雖不多說卻讓他明白,不是他們配合得很好,而是她壓抑性情,配合他配合得很好。


    她拉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口,柔聲道:「我這裏很矛盾,我舍不下你的溫柔,知道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個比你好的男人,可心裏有隻名為野心的獸,想要狂奔、想要自由、想要成就,想要像過去一樣,做一堆會讓名聲很臭卻盡情得意的事。」


    「你埋怨我限製了你?」


    她搖頭,「限製我的不是你,是這個社會、這個體製,是天下人對於女子的認定,所以成親後,我經常用兩個字來說服自己——取舍。我有幸得到你,便必須付出代價,而那代價叫做『恣意、自由』。


    「天下沒有白吃的飯,想得到官位,就必須用十年寒窗來交換,想得到美好的女子,就得用婚姻來交換;想得到金銀,就得付出名聲、光陰、體力……所以我並沒有吃齡。」、、


    「意思是嫁給我,你不快樂?」他聽出重點,臉色凝重直問。


    「錯,恰恰相反,隻要你在身邊,我就覺得快樂且值得,我說過,你是個再好不過的男人,能嫁給你,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件不必費盡苦心與努力就得到的幸運,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想與你分離……黎育岷,我很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甘願,因為甘願所以屈就,即使是限製,有你的專心疼愛,我甘願承受。」


    所以她決定放棄鴻鵠誌向、不想再做蒼鷹,如果那個小小的牢籠裏有他,她便心甘情願在裏頭安心度日。


    她的話瞬地撫平他的憤怒,他將她拉進懷裏,在她耳邊低喃。


    「這樣就夠了,不要去想取舍、代價,隻要想著我們在一起很快樂,不要讓腦子轉著那些沒有意義的念頭,別那樣聰明、別那樣多慮,我發誓、我保證,一定會讓你覺得用恣意和自由交換我很值得。」


    「好。」她認命了,以前老覺得這場婚姻讓自己失去什麽,可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是如此?


    新婚夜,首先要失去的是貞操,然後,在婆婆、孩子和丈夫間失去自我,時間、環境慢慢將一個女子塑形、改造,變成一個連自己都感覺陌生的人,而她已經太幸運,幸運得無法苛責命運。


    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她送上自己的唇,甜甜的吻,吻蜜了他的心。


    抱住她,翻轉身,他把她壓在身下,密密實實的吻,一個接一個落在她臉上、身上,她仰頭笑望他。


    「相公,得賣力點啊,要讓黎家、童家都有孫子可以抱,咱們得加快速度。」


    「娘子這是嫌棄相公速度太慢?」


    男人啊,就是禁不得挑釁。


    他扯開兩人的衣服,又看到那把躺在她雪白胸前的鑰匙,黎育岷問過幾次,那是什麽地方的鍮匙?每回她都笑而不語,好像哪裏藏著一處秘密寶藏似的。


    忽略鑰匙,他挑逗她每分知覺,在她身上施展魔法、持續著亙古永恒的節奏,隻是綿綿春雨變成狂風驟雨,這個晚上,他在她身上殷勤耕耘、努力播種,期待來年的大豐收。


    隔天,姑爺怒氣衝衝回去黎府,這是童府下人親眼目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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