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沐昕第一次看到夏煦,其實不是在那次宿舍的聚餐上。  他第一次見夏煦,是剛開學的時候,他去輔導員那裏拿東西,抱著一箱子東西,走到木華樓和清波樓之間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很清脆的車鈴聲,他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長的極其漂亮的男孩子騎著單車從他身邊駛過去,他的車把上係了一把彩色的氣球,穿的是一身綠格子襯衫。  那男孩子腳下一點,車子就停在了木華樓前頭,坐在單車上打電話。  他抱著箱子從他身邊走過去,整個人都是有點發懵的,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漂亮的男孩子,笑起來有梨渦,氣質卻又利落幹脆,酷酷地說:“快點啊,本帥哥可不想在你們宿舍樓下引起騷動。”  謝沐昕生平第一次想主動去加別人的聯係方式,他抱著箱子進入大廳,就走不動路了,隔著玻璃門看著那個男孩子。  然後沒多久他就看到南清晏出來了,走到那漂亮男孩跟前。  那男孩子獻寶似的抓著手裏的氣球,熱烈而殷勤。  他是先知道他是南清晏的朋友,才知道他叫夏煦。  最後才知道他是南清晏的男朋友。  夏煦所在的大學在城市的另一端,他和南清晏並不是每天都見麵,南清晏比較忙,夏煦比較閑,所以夏煦往京大跑的更勤一點。但他們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會視頻一會,南清晏一般都會去陽台上講話,謝沐昕坐在自己座位上,有時候會忍不住偷聽他們在聊什麽。  他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別人的男朋友。  還是自己舍友的男朋友。  偏偏他和南清晏在一起的時間很多,他經常聽到夏煦向南清晏撒嬌,有時候是埋怨,埋怨南清晏太忙,可他就連埋怨也都是灑脫的,可愛的,而且很快自己就先活潑起來,他們安靜而枯燥的實驗室裏,夏煦的聲音像夏日的一股甘泉。  他真羨慕南清晏,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南清晏太冷淡。  南清晏好像總是那麽淡,跟夏煦說話也是。他想,如果他跟夏煦談戀愛,肯定把他捧在手心裏。  和夏煦一起吃的那頓飯,他整個飯局上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坐的很直,吃的很慢,話也很少,甚至不太敢看夏煦的眼睛。他覺得夏煦總是在看他,好像發現了他內心的秘密。  後來夏煦和南清晏分手,他的心情反而很失落。  他想,就算他去追,夏煦應該也不會跟前男友的舍友談戀愛,他和南清晏日後也沒辦法相處。  他和夏煦,從剛認識開始,就注定有緣無分了。  可他以後就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但他偶爾做夢會夢到夏煦,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他騎著車從他麵前飛馳而過的畫麵。他想,那樣鮮豔的氣球,他這一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了。  不知道夏煦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他好像也並不想做什麽,就隻是想知道他在做什麽,過的怎麽樣。  然後那一年元旦,在某網站的拚盤晚會上,他看到了夏煦。  夏煦穿著白色的西裝,和幾個漂亮的男孩子一起舞蹈。  他從他男朋友的舍友,變成了他一個渺小不為人知的粉絲。  每天去粉絲群裏打卡。  夏煦沒多少粉絲,也沒有明星架子,很喜歡跟粉絲互動,他看他的直播,跟他的粉絲們一起聊天,他反倒比當初離夏煦更近。  夏煦在直播裏五音不全地唱歌,他在手機的另一端哈哈大笑。  他給夏煦狂刷禮物,夏煦念出他的網名,說:“愛夏同學不要刷了,大家陪我一起熬夜我就很感動啦。”  他盯著屏幕上的夏煦看,好像覺得自己一輩子這樣不談戀愛也行。  但此時此刻,他就跪在夏煦的跟前,卑微而誠摯地看著他。  “謝沐昕,台詞。”旁邊有人提醒他。  謝沐昕看著夏煦,說:“臣從千裏之外來,隻望能長伴在陛下身邊。”  夏煦笑盈盈地看著他,謝沐昕伏身下去,像最卑微的奴仆。  “哢!”張導摘下耳機,看向對麵的南清晏,“陳留青,眼神收一點,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妒意,你演的敵意感太強了。”  謝沐昕從地上起來,回頭看向南清晏。南清晏一身清冷模樣,淡淡地“嗯”了一聲。  謝沐昕抿了下嘴唇,回過頭來,笑著問夏煦:“我剛才演的還行麽?”  夏煦笑著說:“很好。”  謝沐昕輕聲說:“多虧你幫我。”  南清晏冷笑。  這個謝沐昕,綠茶味好濃。  隻可惜他不懂,夏煦不喜歡溫柔那一款,夏煦喜歡凶一點的,強勢一點的,他南清晏這樣的。  但這是隻有他南清晏知道的秘密。  謝沐昕還想插進來,倒是想得美。第54章   沈韓柏和趙宣美初相見的戲,他們一直拍到晚上七點鍾才結束。  雖然謝沐昕的演技很青澀,性格原因,表現得也有點拘束,可他跟南清晏一樣,沾了扮相的光。  他古裝太好看了,屬於表現及格就能拿滿分那種,他們看回放的時候,夏煦都有被情敵的上鏡程度驚到。  還好謝沐昕進劇組晚,不然他肯定和上學那會一樣受打擊。  劇組送了盒飯過來,他們在片場吃了飯,就繼續拍夜戲了。  謝沐昕沒有夜戲,就回化妝間卸了妝。他和馬源都是第一天拍戲,興奮,也新鮮,都不願意回去休息,兩個人就又回到了片場來。  他們到片場的時候,夏煦和南清晏已經在拍攝當中了。  劇組用的都是燭火光,現場有點暗,一直有工作人員在旁邊捧著一盤蠟燭跟著夏煦走。燭火光不穩定,光影也會晃動,他身上的華服都黯淡了下來,劇組又用大燈投射到水裏,水光波動,倒映到他衣服上。  謝沐昕他們坐在另一條長廊裏頭,隔著水看他,馬源忍不住感慨,說:“好美啊。”  馬源感慨的是景色和人物融為一體的整體美,可是謝沐昕怔怔地看著,眼裏隻有夏煦。  夏煦的變化其實還是很大的,他身上青澀莽撞的少年氣不見了,可能是明星光環吧,讓他整個人都自信挺拔了很多。他依舊清瘦,服裝老師又特意強調了他的細腰,看起來極為風流倜儻。他從水岸上穿行而過,背後烏壓壓跟著一群人,氣勢上真的像極了一個美貌而年輕的帝王。  這時候不管是趙宣美也好,陳留青也好,情感都到了一個很重要的關卡。  趙宣美又想得到陳留青,又想成全他大道之心,試圖從工具人沈韓柏等人身上尋到陳留青的影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似乎又想寵愛一下別人,看看陳留青的反應。  而情思漸起的陳留青,在看到沈韓柏的時候,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禪心的動搖。  趙宣美連續數日都未再到他那裏去睡。  趙宣美沒有來,陳留青也沒有問,反而更誠摯地日夜在禪房打坐,想要用佛法重新洗滌他的靈魂。  宮中皆傳言,西京來的沈氏兄弟,取代了高僧留青的恩寵。  七日以後,趙宣美出現在了陳留青麵前。  他們在院子裏閑談,陳留青並沒有問他為什麽這麽久沒來,趙宣美也沒有提。他們無聊寒暄,似乎不知道要說什麽,趙宣美也並沒有留宿的打算,臨別之際,陳留青為趙宣美折了一枝秋海棠花。  這是極其動人的一場戲,也是原著所有名場麵裏,唯一一場溫婉安靜的戲。  但這是陳留青感情的重大轉折之一。  趙宣美捏著那枝花,說:“你知道為什麽這宮裏種了那麽多海棠花麽?”  陳留青說:“聽說從前宮裏有位貴人,很喜歡海棠花。”  趙宣美愣了一下,道:“看來留青也不全在紅塵之外。”  “當年貴妃薨逝,我曾隨師父進宮,為貴妃念經超度了九天九夜,那時候,宮裏的海棠花開的正盛。”  趙宣美說:“朕那時候還那樣恨她,想著等朕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滿城的海棠花都除去,替母後出口氣,如今想來,不知道是心痛還是可笑。”  陳留青悲憫而溫柔地注視著他。  趙宣美說:“以後每日為朕折一枝秋海棠花送到朕那裏去吧。這花也開不了多長時間了。”  後一句話一語雙關,無盡歎息。  趙宣美轉身要走,陳留青忽然說:“新入宮的那對沈氏兄弟,來頭好像並不簡單。”  趙宣美回頭看向他,問:“誰跟你說的這些?”  陳留青也並未隱瞞,道:“世子很擔心陛下。”  趙宣美說:“留青,不要插手這些事,幹幹淨淨地在這宮裏呆著,將來幹幹淨淨地出去。”  趙宣美抿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拿著那枝海棠花離開。  海棠無香,空氣裏卻香氣彌漫。  那是趙宣美身上甜膩的香氣,伴隨著芬芳酒氣,在陳留青鼻息之間久久不散。  “走,繼續走,”張導喊。  夏煦穿過長廊,風吹著長廊上掛著的燈籠飄飄蕩蕩,他一邊走,一邊抬起手裏的秋海棠花聞了一下,隻輕輕一下,便垂下來,鏡頭懟到夏煦臉上來,夏煦的神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隻靠近攝像機一側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  張導笑著拿起對講機:“哢!”  夏煦他們都停了下來,涼風從湖上吹過來,夏煦卷起袍角吹了下風。  他身上全都是濕的。  “剛才小表情處理的不錯。”張導說,“那個眉毛挑得剛剛好,很有感覺。”  他們正式拍之前其實排過兩遍,夏煦原來演的是停下來,拿起花很認真地嗅,但張導卻希望他收著演,就一邊走一邊抬起來聞,停都不要停最好,也不要他有太多表情。  越自然隨意越好。  但這麽做就有一個問題,電視劇不是電影,觀眾看的時候不會看那麽仔細,這麽拍出來,觀眾們很可能隻是把這一段當成一個過場戲,壓根注意不到這些細節,即便是注意到了,因為鏡頭沒有做停頓,觀眾的情緒可能還沒吊起來就過去了。  聞花可是很重要的一個細節,張導要的是又自然,又不能被觀眾忽略。  這就要求夏煦在鏡頭給特寫的時候,要靠微表情表達出來,排戲的時候,他們設計的動作是挑眉。  但挑眉的幅度很重要,挑的太高就油膩掉了,失去了流暢的美感。  而夏煦剛才的挑眉處理的特別好,看起來更像是聯想到了什麽,不自主的條件反射。  “南哥把花遞給我以後,我站在花樹下,忽然就get到作者在這裏寫海棠花的用意,因為都說海棠無香,這沒有香氣的花,像趙宣美父母的不倫感情,也很像是他和陳留青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又或者很像陳留青這個人,美麗又禁欲。我當時想的是,我聞的並不隻是一朵花……我把它當作陳留青,這是陳留青送給我的花……”  其實表演是一件很抽象的體驗,很難解釋清楚。他興奮地講了半天,也沒能講明白。  但張導他們都笑著聽他在那分析。  夏煦笑著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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