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星橋腳步沒動,等代斯揚的目光跟他相接,才垂下眼瞼。  “哦。”  .  吃過飯後兩人收拾好餐具,代斯揚嫻熟地刷鍋洗碗,展星橋在一旁拿布將碗碟上的水擦幹。  代斯揚看著他生疏的樣子,手把手教他:“一隻手捏著盤子的邊,另一隻手轉一下就擦幹淨了,像這樣。”  兩雙手交疊著。  一雙手略有些黑,動作時手背上的血管微微鼓起,極富有力量感。  另一雙手被包著引導,也是清雋而有力的,但被襯得總顯得小上一分。  最後一個盤子擦完,兩雙手卻沒鬆開。  展星橋出神地看著摟著他的這雙手,腦海中一直在閃現那本書裏的內容。  那教授說得好像也沒錯……  代斯揚以為他在看自己手上的疤,想了一下,主動開口解釋。  “這是我高中時跟人打架留下的。”  展星橋回過神來,好久後才開口:“這不是刀傷嗎?”  代斯揚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貫穿半個手背的疤,邊緣整齊,有手術縫合的痕跡,顯然是被利器砍傷的。  高中生跟人打架就動刀子了?這什麽學校?熱血高中嗎?  從小就規規矩矩品學兼優的展影帝做過最刺激的事也就是逃課,哪怕暑假去做過武僧,那也從沒跟人打過架。  代斯揚笑了一下,摟著他的腰讓人麵朝自己。  “好奇嗎?‘堂堂揚天集團老總高中時竟這樣’,獨家秘聞,想不想聽?”  “……愛說不說。”  “想聽啊?那這樣,”代斯揚湊近他,“我跟你講我高中時不為人知的秘密,你也告訴我一件事好不好?”  呼吸交錯,展星橋喉結動了一下,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點了點頭。  “什麽事?”  “那句寫在照片上的話什麽意思?就那句,‘我再也不要別人也有的玫瑰了’。”第16章 玫瑰  展星橋微微一窒,飛快錯開視線。  “沒事,瞎寫的。”  說罷就想走。  但展星橋剛走出廚房,突的雙腳離地,被人一把扛了起來。  “……?你幹什麽?”  話音未落,代斯揚一腳踢開關著的臥室的門,展星橋隻覺得天旋地轉,伴隨著臥室門吱呀的來回飄蕩的聲音,他被人丟在了床上。  展星橋一個打滾要爬起來,卻被人按住肩膀,再次壓了下去。  哪怕跟劇組武術指導都能打個來回的展影帝瞬間被激起了火氣,他一言不發,右手按住壓著自己的手,猛地一掰。  代斯揚悶哼一聲,用另一隻手壓住他的腰,將剛要起身人又壓了回去。  兩人沉默地有來有回的較了幾分鍾勁,展星橋猛地用力,把一直壓著自己的人掀了過去,跨坐在他身上。  “你瞎搞什麽?”展星橋皺著眉質問。  一直也沉默著的代斯揚此時倒笑了,輕輕扶住他的腰:“還生我氣嗎?”  展星橋一怔,隨後裝作毫不在意的從他身上起來。  “沒生氣。”  話沒說完,剛起來的人就又被壓到了床上。  展星橋伸出右手,想推開他,被人攥著小臂按在了背上,左手剛要伸過來也被如法炮製。  代斯揚單手壓製住他,又眼疾手快的單腿壓住他的膝窩。  被擒住的人掙紮了兩下,壓著他的寬厚的手掌和有力的小腿紋絲不動,讓展星橋懷疑他以前練得都是假武術。  就在這時,展星橋感覺自己腰帶一鬆,屁股微微一痛。  清脆的“啪”的一聲落在耳朵裏,比晴天霹靂都不遑多讓。  展星橋愣愣地扭過頭,兩三秒後,漂亮幹淨的眼睛瞬間蒙上一層霧氣。  展星橋猛地轉回過頭,將臉死死埋進枕頭裏。  二十八年了,他連小時候都沒被人打過屁股。  結果這都成年了,多少獎項拿到手軟,在外人眼中儼然是個作風老派的優秀演員,別說粉絲,進組拍戲的時候導演都客客氣氣的,已經三四年沒人敢在他麵前放肆。  結果現在卻被人扒了褲子,像對待不聽話的小孩一樣打了一巴掌。  壓著他的手鬆開了。  展星橋卻沒起來,隻是繼續將臉埋在枕頭裏,肩膀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剛才毫不留情打他的那隻手現在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  “滾開!”  不僅沒滾,展星橋隻覺得後頸被人親了一口。  代斯揚的氣息噴灑在耳邊。  “星星,你為什麽要代入一本‘攻不潔’的小說,還在照片上寫那麽一句話?你覺得我出軌了?我們結婚六年,我什麽時候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他很輕地歎了口氣,“展星橋,你把我當什麽了?”  肩膀上的手掌離開了,臥室的門開了又關上。  隻剩下展星橋一個人的時候,他蜷起身體,無措又疲憊的睜開眼睛,看著牆皮發呆。  展星橋到現在還記得他最後一次收到玫瑰的場景。  六年前,他們結婚前最後一次約會,那天他早早下了戲,也不想回別墅,於是先去了訂好的餐廳。  結果等到晚上六點,展星橋接到代斯揚發來的消息,說是晚上公司有工作,不能來陪他吃飯了。  錢都交了,展星橋沒舍得浪費。  就在他正吃飯的時候,附近花店的店員走進包廂,遞給他一束火紅的玫瑰。  展星橋有些靦腆地道了謝,接過玫瑰後放在自己身邊。  巧的是花店的店員是他的粉絲,展星橋心情好,跟人合影後還主動掏筆給他簽了個名。  簽名的時候店員猶豫再三:“橋哥,有個事兒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比較好。”  “什麽事兒?”  “那個……這位代先生,他在我們店裏訂過很多玫瑰。”  展星橋怔了一下,沒理解他什麽意思:“什麽?”  “就是他經常一訂就是兩三份,”店員掏出兜裏的送花地址,“你看,下一束離得也不遠,就在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裏。”  展星橋感覺身邊包好的玫瑰花像是長出了漫長的刺,將他身上紮出了好多個窟窿。  展星橋也挺佩服自己的,都這時候了還能扯一個笑臉。  “哦,這事我知道。”他甚至輕鬆地聳了下肩,“我們在附近都有房子,他是怕別的住處沒有花。”  等到店員走了後,展星橋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很久之後抱起身旁的玫瑰下了樓,將玫瑰丟進了垃圾桶裏,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展星橋回家後來到二樓訓練室,訓練室的窗台上放著一個花瓶,花瓶裏的玫瑰開了一周,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的。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代斯揚隔三差五就會送一束玫瑰來,展星橋喜歡閉著眼睛從裏麵抽一支出來養在花瓶裏,訓練累了他就趴在窗台上,跟玫瑰一起安靜地曬曬太陽。  花瓶裏的花從來不等凋零就換了新的一支,那些玫瑰嬌嫩,脆弱,新鮮,需要人好好照顧。  展星橋很喜歡。  不是喜歡花,是喜歡這支花隻送給他。  他父母工作忙,從小展星橋不是在叔叔家住就是住校,叔叔家本來就有兩個孩子,展星橋得到的從來都是跟別人一樣的。  展星橋懂事早,知道叔叔對他已經很好了,也體諒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  但他一直希望有一個人,能給他一些隻有他會享有的待遇。  例如這一支隻能送給戀人的玫瑰。  那天展星橋無數次在心裏告訴自己,他不能隻憑玫瑰就認定代斯揚外麵有別人了,說不定有其他理由。  他得去聽一下代斯揚的理由是什麽。  展星橋也是這麽做的。  他再次驅車回去,理智地將那束被自己丟掉的玫瑰拿了回來,像是往常一樣,給玫瑰拍了照,衝洗出來。  在照片後麵寫上日期的時候,突的,有一大顆眼淚掉落在手上。  視線模糊中,展星橋繃直了唇角。  沒關係,等下一次代斯揚再送花的時候,他就裝作不經意的問一句:這玫瑰還送給了誰?  他們現在是戀人關係,問問男朋友為什麽給別人送玫瑰,這不算他敏感又愛吃醋。  別作,別像以前似的疑神疑鬼的,坦誠一點去問,如果真的是他劈腿了,那就該分手分手……  展星橋,要點臉,他要是真的外麵有人了,還有什麽舍不得的?千萬別死纏爛打,太沒品了。  “哢噠”,曲奇盒子帶著那張照片重新回到黑暗。  展星橋也終於做好了麵對真相的準備。  可是這一次,花瓶裏的玫瑰第一次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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