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少爺，被人超車
實境網遊VRMMO的課金無雙 作者：鰤/牙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日正當中的現在，道路上穿著西裝熙來攘往的人們，各個額頭泛起汗珠。清涼商務這口號雖然喊了許久，但在熱島效應與日具增的市中心，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高層大廈的窗玻璃反射著盛夏烈陽，將柏油路麵化為焦灼的煉獄。眼看8月就要結束，酷暑卻毫無降溫的跡象。
一朗坐在咖啡館的露天座位看著平板電腦，表情仍舊一派自若。要是隻拍下他目前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享受著初夏微風的模樣。但這裏雖然是陰涼處，在戶外還是算炎熱。而身在其中的一朗之所以能夠無動於衷，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完全是拜他那奉行的優雅美學所賜。美學有時是能夠超越人體常識的──雖然這應該隻適用於石蕗一朗身上。
「嗨，石蕗，辛苦你了。」
另一頭前來的，是大言不慚地認為汗臭是男人魅力之一的大律師?著莪俊作。一朗稍微抬了下頭，但也隻『嗯』了一聲。著莪鬆了鬆領帶，解開胸前鈕扣，一屁股坐上對麵的位子。看樣子，他已經把他之前說的那不能不處理的工作都搞定了。
「喔～對了對了，我後來還是姑且幫你找了個認識的律師。」
「嗯，謝謝。」
著莪所指的，是能為一朗證明清白的律師。這次一朗被捕的原因是入侵電腦罪，而既然受害者是希斯爾有限公司，那麽如今宛如希斯爾專屬法務的著莪，自然不可能再為一朗辯護。一朗本來得另覓其他優秀律師，不過關於這方麵，隻能說著莪的人脈真不是蓋的。
「然後，石蕗你那頭進行得如何？」
「嗯。」
一朗的視線仍舊對著平板，隻伸手指了指桌上文件。
「喔，謝啦。話說你從剛剛到現在是在看什麽？」
「股票的漲跌。我跟角紅的社長商量了些事。」
「還真像是你會在這地方看的東西啊。」
著莪伸手拿起一朗示意的文件，並看著不遠處的東京證券交易所的建築。有時看到新聞播報的東證內部畫麵，著莪總是問周遭『不覺得那很像exelion的戰艦內部嗎？』但是從來沒有人讚同他的看法。
文件的量並不多，著莪拿起來隨手翻閱了幾下。裏頭的文字雖然全都是英文，但閱讀起來並不成問題。
「電子工學跟腦科學跟發展心理學嗎？真虧你有辦法在一夜之間跟這麽多地方連絡上啊。」
「因為那些都是我的熟人。不過關於報告，可能還得等一陣子就是了。」
「反正隻要能趕上承認蘿絲瑪莉人格的那場審理就行了。跟她比起來，我覺得你還是先擔心自己比較好。」
一朗的態度，的確是從容到一點都不像個保釋中的嫌疑犯。
「你都為我介紹好律師了，我的清白應該也不難證明。這次的事我不怎麽擔心，也不覺得需要擔心。」
「但情勢可不見會如你的意啊。波尼那票人要是知道蘿絲瑪莉安然無恙，可不曉得會做出什麽行動。」
「原來你是指那件事。」
一朗神色微微一沉，從懷裏掏出手機，按下郵件的按鈕確認收件記錄。看著他的模樣，著莪恍悟地哼了一聲。
「昨天的信嗎？是你老爸寄的吧？」
「裏頭是關於波尼社長的事。說他是個不知會如何出招的男人。」
若由讓一朗來說，自己父親哪有資格說其他人，不過討論這個就太沒意義了。關於父親跟這位波尼現任社長學生時代是什麽關係，究竟有什麽過節而仇視至今，一朗也是毫無興趣的。
隻不過，對於親生父親石蕗明朗為了自己著想而寄來這封信，一朗還是由衷地感謝。
「石蕗，我做個假設。」
「嗯？」
著莪叫住女服務生並點完東西後，忽然起了個話題。
「那個不知會如何出招的男人，要是知道蘿絲瑪莉平安無事，而采取什麽具體行動，那麽你會怎麽辦？」
「真是無意義啊。」
一朗語帶倦怠地應了聲。
「其實就算隻是開玩笑，我也不太願意這麽去想。但要是事情真的發生了……」
接著，著莪視線轉往馬路，看著聳立於街道和行道樹另一頭，證券交易所的建築物。
「那麽好吧，到時也許就隻能采取不得不為的必要手段了。」
「這樣啊。」
著莪看來也聽得出，一朗這番話非他所願，因此也沒再多說些什麽。
以赤紅斜陽騎士團為主要成員的隱藏地區調查隊，看起來其實更像是去野餐的，他們洋溢著鄉村的氣氛，一點都不像是頂尖玩家齊聚的團體。其實隻要不涉及攻略或打寶，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至於太過緊繃。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等等也許會在隱藏地區裏賺到什麽好寶，但聽到鬆永說『反正遊戲公司發現的話一定會回收的』就又各個不抱期待了。
遊理、美短喵以及the 銅人‵s，參加則是完全基於好奇心。鬆永身為奇想內部探索實測的核心人物，當然也是樂於一探究竟。苫小牧依然讓人摸不透想法，隻帶著滿麵的神秘微笑。提卡還是老樣子板著一張臉，似乎不懂這到底有何趣味。索莎雷絲還是一樣轉著手裏的洋傘。
但愛莉絲、基爾希瓦塞跟夜櫻這3人，可就不太一樣了。
她們都曉得這個隱藏地區實際上是什麽，基於什麽原因與奇巧幻想online相連，也因此更不明白為何連線會維持到現在。這不像是單純失誤，也不像是對夜櫻＝蘿絲瑪莉的通融。真要說的話，這背後像是有什麽明確的目的在。
但雖然不清楚狀況，要在隱藏蘿絲瑪莉真麵目的情況下解釋整件事是有困難的，但就這麽默默看著騎士團這群好朋友進入其中，也讓她覺得掛心。基於以上原因，愛莉絲她們還是加入了調查隊。
「欸，鬆永。」
「什麽事呢？」
大家為圖方便，將連接兩個地圖的『洞』稱為傳送點。而在前往的途中，愛莉絲向鬆永問了。
「要是我們大家進入那隱藏地區……」
「嗯嗯。」
「而途中那個地區跟遊戲斷開連結，到時我們會怎麽樣啊？」
這方麵的事其實問愛德華最清楚，不過看來他今天依然忙不過來而沒有上線，愛莉絲隻好問另一個也很清楚的人──鬆永的意見。
「其實連我們都不曉得自己經由什麽程式在遊戲內移動，所以想說也說不準。」
鬆永想了一會兒，接著才做出回答。
「不過我猜，到時應該會出現什麽連線錯誤，然後強製結束遊戲吧，也就是跟伺服器當機時的狀況一樣。雖然奇想的伺服器從來沒當機過就是了。總之遊戲公司對伺服器當機時的描述就是這樣，那麽妳說的狀況應該也不會差太遠吧。」
愛莉絲並不曉得原來遊戲公司回答過有關伺服器當機時的事。不過由潛腦型vrmmo的性質來看，會有這樣的問答好像也很合理。畢竟遊戲伺服器雖然不曾當機，但愛莉絲畢竟也親身體驗過遊戲卡頓的恐怖與無聊。
鬆永接著又說了。
「而問題就在於，玩家的位置資料會存入角色數據裏，到時就有可能沒辦法用同樣角色登入遊戲，隻能等遊戲公司把角色的位置資料修正回正常的地方。」
也就是說隻要有遊戲公司提供協助，角色資料就不會有嚴重毀損嗎？愛莉絲姑且安了心。雖然鬆永隨後又補上一句『隻是我的樂觀看法就是了』但得到的安心感還是比什麽都重要。
不久，一行人來到武鬥都市得爾費後方的廢墟街道。
「看到了，就在那裏。」
前方的斯德洛格諾夫所指的玩意兒，的確隻有『洞』這字眼能形容。
空間裏平白多出一個黑色漩渦般的東西，甚至還像是侵蝕了遊戲內的精致圖像，將漩渦周遭化為粗糙的多邊形。騎士團的成員們站在漩渦前，跟前來的斯德洛格諾夫打招呼。
愛莉絲回過頭，見到的果然是基爾希瓦塞的一臉難色。夜櫻雖然麵無表情，心境恐怕也跟他是一樣的。目前依然看不出到底是誰，基於什麽樣的意圖，留下了這個『洞』。
「小愛，妳怎麽了？」
大概是見愛莉絲臉色不太對，遊理臉湊到她麵前端詳著並問了。
「嗯，沒事。」
對自己好朋友撒這種謊雖然有點讓人不忍，但現在的愛莉絲不能不這麽回答。
而且因為vrmmo更逼近現實，帶來的刺激感也比一般遊戲更多。」
而說到從容不迫，銅人（首領）聽起來似乎也差不多。
其實愛莉絲也覺得，現在就算苦想下去，情況也不會有進展。一對基爾希瓦塞使了個眼色，隻見他也點點頭。接下來這麽做可能很掃興，但也隻好找個機會，背著這群夥伴們偷偷提出gm回報。而在那之前，就先跟他們一樣悠哉地過吧。
目前，愛莉絲是這麽想的。
「蘿絲瑪莉她們進入『禁足地』了。」
秘書一開口，波尼娛樂有限公司的ceo依然看著桌上排滿的一罐罐調味料，隻動嘴回應她。
「禁足地這名字取得可真文雅啊。」
「我心想社長您應該比較喜歡這樣的命名。」
「嗯，是這樣沒錯。」
男子桌上除了大量調味料，還有幾個大型的沙拉碗。看似高級的西裝上如今披著帶有荷葉邊的白圍裙，同時將手裏瓶內裝的東西倒進沙拉碗。看他哼著歌的模樣，還真是挺樂在其中的。
秘書的電腦係統，有部分跟希斯爾有限公司持有的奇想營運係統是共通的。關於這部分，希斯爾──野乃薊非常堅持，死也不肯開放那些能夠直接介入係統，或是自由閱覽對話記錄的功能，因此秘書的電腦能夠看到的，就隻有gm相關功能這些急迫性較高的部分。
而gm功能的部分就在剛才接到有人連上隱藏地區的回報。傳訊者是愛莉絲，帳號用戶名稱為杜若愛梨。男子前不久和秘書一同確認過了，知道她是石蕗一朗的朋友，目前應該跟蘿絲瑪莉一同行動。
「那個從石蕗家連入的另一個玩家呢？」
「也跟她們在一起。」
「那麽，看來執行的時刻到了。」
男子把棒棒糖扔進成堆調味料裏並起身。
「秘書，關於那個什麽，人工智慧的解體作業？妳可以開始進行了。我這頭會直接連絡希斯爾，要他們切斷連線。」
「好的。」
「對了，石蕗接下來可不曉得會怎麽出招，所以可得好好擬定反製手法。」
說完，男子拿出棒棒糖含進嘴裏，接著嘀咕了聲。
「感覺還是缺乏刺激啊。」
「您應該是有味覺障礙吧。」
看著畫麵的秘書，至極冷靜地說了。
「這地方真的是大少爺做的嗎？」
「是啊，沒錯。」
愛莉絲用周遭聽不見的音量低語，基爾希瓦塞則點點頭。
這個被奇想的玩家當成『隱藏地區』的森林，其實是石蕗一朗一時興起而做的3d地圖，因蘿絲瑪莉的玩心發作而連上奇想，成了真的能進入的遊戲內地區。其實愛莉絲事前沒料到，這裏的畫麵會精致到這種地步。
隻是個小老百姓兼純正日本人的杜若愛梨，當然沒去過什麽熱帶雨林。她出遊都是在國內，這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小學畢業時的衝繩之旅。不過愛梨的學校在二年級的冬天會舉辦歐洲修學旅行，是她唯一期待的學校行事。這是題外話。
但就算不曾看過實物，愛梨還是很快就理解到眼前的這片叢林的完成度有多高。聳立的樹木一棵比一棵高，翠綠茂密到遮蔽陽光。遠方定期傳來不知什麽動物的叫聲，肌膚感受到的則是纏身的暑熱。
「這裏還真是沒什麽草呢，滿滿的都是樹。」
「不過走起來還算好走，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叢林因為樹木遮住了陽光，所以底下的小草很難生存啦喵～」
而在前方，美短喵向遊理與銅人（首領）展現了意想不到的知識。
「這圖像的確很精致，可是模建方式跟奇想的原野好像不太一樣啊。」
「可能是成為波尼子公司後新加入的設計師吧？風格挺獨特的。」
鬆永與斯德洛格諾夫的觀察眼光也都相當精準。
不知該不該說理所當然，地圖裏並沒有怪物或是道具。當然騎士團的成員並不曉得這是大少爺做的虛擬空間，勤奮地留意著周遭，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愛莉絲試著打開主選單視窗，結果很順利地打開了，而不管技能、技藝、裝備、道具等係統方麵的功能都能使用無礙。這是因為虛擬空間都是統一規格嗎？還是因為跟奇巧幻想online在係統上相連結？愛莉絲隻確定自己想再多也不會有答案，於是決定不再想它。
「我還是想不透啊。」
她一查閱自身的相關數據，所在地如今顯示為『未知地點』。
「您指的是連線還留著的原因嗎？」
基爾希瓦塞也撫著下顎回答，讓愛莉絲接著說了。
「嗯。留著這樣的東西，對希斯爾跟波尼雙方都沒有好處吧。」
「是呐。真要說的話頂多隻能炒炒話題，但實際上就隻是對bug置之不理。以遊戲公司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值得嘉許的做法。」
愛梨不覺得他們會沒發現這地方，但為防萬一還是向gm回報了。等會兒應該就會有什麽因應措施。
一行人邊想邊前進的途中，事情發生了。
「果然什麽都沒有啊。看來完成的就隻有地圖嗎……？」
「也搞不好這隻是乍看像bug，其實是用來炒話題的地圖也說不定。」
走在前頭的斯德洛格諾夫和鬆永，話裏聽得出某些失望。愛莉絲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正打算提議離開這個地區，沒想到就在這時，夜櫻的角色突然身子一震並向後仰起。
「啊……」
「夜櫻？」
愛莉絲訝異地問。人工智慧蘿絲瑪莉身上不具情感輸出功能，因此夜櫻臉上也毫無表情。然而那姿勢別扭地捂著胸口屈膝跪下，單手撐著樹幹的模樣很顯然是『痛苦』的表現。
基爾希瓦塞也嗅出有異，趕緊上前讓夜櫻搭著自己的肩膀。
「夜櫻，妳怎麽了？」
「怎咪了，發生什咪事～？」
走在前頭的遊理、美短喵與銅人（首領），以及鬆永還有斯德洛格諾夫他們，也紛紛擁了上來。
但即使打開主選單看了公會成員的狀態畫麵，夜櫻的角色也沒有任何異狀。像這種時候能想得到的可能性，不外乎是玩家的肉身出了什麽問題，但玩家的肉身感受到的痛楚與感覺除非是帶有急迫性，否則一般都會先被遮蔽。遊戲裏的玩家首先會看見相關警告訊息，而要是痛楚過劇引發強烈警訊，遊戲甚至會強製關閉。任由角色在遊戲內受苦的這種情況，照理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這些都是指平常情況下。而夜櫻的登入方式首先就已經不尋常了。
隻見夜櫻將手又張又闔，環視著周遭。
「夜櫻，妳肚子痛嗎？」
「我們還是先回城鎮登出好了？」
「不……」
周遭的關心，讓夜櫻搖搖頭。直覺敏銳的鬆永站在稍遠處，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父親大人、愛莉絲。事情緊急，我長話短說。」
這句話的口氣一如往常到讓聽的人都不禁一陣焦急。但夜櫻接下來的話，讓愛莉絲的心頓時涼了下來。
「我身上出現了，來自外部的連線。」
「妳說什麽？」
「是遠端解體。」
夜櫻淡然而道的話語裏，帶有可怕的真相。愛莉絲與基爾希瓦塞一時僵住，周遭玩家則幾乎沒人聽得懂她的話，各個一頭霧水。但接下來除了鬆永，美短喵等人也相繼領悟，臉色一個個凝重了起來。
夜櫻的玩家蘿絲瑪莉說穿了，就是一支程式。要是采取逆向工程，就能從遠端將其解體，而這要是換成人體，就好像是把人活著肢解。一旦領教過蘿絲瑪莉擁有的豐富情感，就會曉得把程式形容為人類，並不是毫無意義的詼諧譬喻。
蘿絲瑪莉此時此刻，正活著被人慢慢拆解。
夜櫻的角色本身並沒有起變化。這也是當然的。這角色隻不過是正規途徑創出的玩家帳號，跟蘿絲瑪莉的程式本體毫無關係，解體的進度當然也不會呈現在夜櫻身上。從外觀來看，現實裏那毛骨悚然的作業工程，完全不會透過任何形式呈現。
焦躁在愛莉絲心中油然升起──得趕緊行動，幫她想想辦法，但又該怎麽做呢？基爾希瓦塞想必也與她相同，然而因為夜櫻身上看不出變化，反倒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要拔掉網路線還是關掉數據機。這樣應該最萬無一失。」
「物理性的斷線嗎？可是……不，沒事。就這麽辦吧。」
基爾希瓦塞揮別躊躇。她應該是擔心一旦切斷伺服器與外界的連線，有可能損及在場玩家的角色資料──這是在踏入本地區前，鬆永就提過的事情。話雖如此，蘿絲瑪莉的『命』還是比這些都重要多了。
基爾希瓦塞於是打開主選單。不過看樣子，施行這計劃的犯人殘酷得多了。
基爾希瓦塞還沒來得及登出，愛莉絲的角色便出了狀況。不隻是愛莉絲，在場所有的玩家──或者正確來說，除了夜櫻與基爾希瓦塞的其他玩家，身上都出了狀況。
周遭暗了下來，原本綠意盎然的雨林樹木瞬間消失，讓愛莉絲掉進一片漆黑空間，眼前跳出警告訊息。
『由於與伺服器連線中斷，遊戲已強製結束。』
gm回報確實送到了，卻換不到安心。這麽碰巧的時間點，遇上這麽明顯的惡意，正透露著某種近乎篤定的預感。而被踢出伺服器的隻有愛莉絲等人，基爾希瓦塞他們仍留在森林裏。
被斷開的就隻有遊戲內的連線，而蘿絲瑪莉的解體仍然在進行著。若要詳細說明，基爾希瓦塞和夜櫻是透過家庭網路，連向同樣位於自家的伺服器──也就是那叢林。他們即使和遊戲斷開，還是有可能繼續留在那裏頭。遊戲之所以斷線，是為了剝奪基爾希瓦塞從遊戲主選單畫麵登出遊戲的手段。
這些都沒有證據，但都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愛莉絲──杜若愛梨一蹦而起。她的意識回歸現實世界了。她身上感受到和平時的床鋪大不相同的軟綿觸感。愛梨脫下milive gear後才想起，自己人在芙蓉希的房間裏。
得趕緊想想辦法。但憑她自己一人卻是一籌莫展。
正當愛梨想著這些，房間的門打開了。
「哎呀，妳起來得正好。愛梨，我目前有些工作得忙……」
「芙蓉！」
笑盈盈地進房的芙蓉希被愛梨打斷了話。拿這種事拜托她真的好嗎？──疑問有一瞬間在愛梨腦海浮現，但她隨即拋諸腦後──那種事等晚點再想吧。
「拜托幫幫我吧！」
發現劍拔弩張的愛梨，芙蓉也收起表情。接著，用沉著而又輕柔的口氣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裏是位於東京都三鷹市的芙蓉瑛惠豪宅。這位日本五大商社之一?角紅商事的社長，他今天依然懷裏揣了隻貓，在悉心照顧的庭園裏散步。懷裏的貓名叫小花，是隻被各種好料養得圓滾滾的俄羅斯藍貓。
今天的芙蓉瑛惠心情不錯。不擅與人來往的寶貝女兒，今天頭一次帶朋友回家。她雖然有些怕生，卻也是個有原則有膽識的女孩。雖然兩人的年齡有些差距，但若考慮到愛女芙蓉希的工作，那麽能隨時接觸年輕人的感性，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女兒工作方麵依然相當順遂。她最近才跟石蕗一朗請教過資產運用，而那人算是非常優秀的顧問。所謂的一帆風順，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了吧。倒是他也差不多該來點連絡了。不過看他被捕還上新聞，目前應該正忙著，這要求大概有些強人所難。
再過不久就到下午了。芙蓉瑛惠想著今天的計劃。要是那個叫杜若愛梨的孩子願意多留一會兒，他希望能向她介紹自己引以為傲的庭園，一同共度3點鍾的點心時間。邀請有名的西點師來家裏做甜點，是他最近的樂趣之一。既然希也回家了，不如這就去問問她們吧。
她打定主意後，踏著磚道前往宅院。
沒想到就在途中，宅院的高級門扉突然被硬生打開，芙蓉希和杜若愛梨從中奔出，讓芙蓉瑛惠嘴角揚起笑容。
「哈哈哈。2位啊，關於下午的計劃──」
「抱歉，父親！」
「不好意思，可以晚點再說嗎！」
兩人就像是狂風般，就這麽掃向宅院的車庫方向。
「哈哈哈哈哈哈。」
芙蓉瑛惠搖晃著懷裏的小花並大笑，讓肥貓這下不太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哈哈哈哈哈，看來她們倆都還年輕得很呐。是吧，小花？」
「喵～嗚。」
「接下來似乎還會起一陣波瀾啊。是吧，小花？」
「喵～嗚。」
隻見他邊笑邊從懷裏掏出智慧型手機。瑛惠到現在還是搞不太懂這叫做觸控熒幕的玩意兒。經曆一番折騰打開通訊錄找出石蕗一朗的名字後，終於成功按下撥打。
一朗掛了電話，將手機收回內口袋。那表情與其說是凝重，不如說是某種連著莪都不曾見過的模樣。石蕗一朗平時擁有的泰然，此刻都已蕩然無存。著莪默默觀察，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怎麽做，沒想到一朗垂眼凝思了一陣子，接著叫住了女服務生，亮出攤開的菜單並說了。
「菜單上所有的東西都來一份。」
「咦……？」
「所有東西。」
但麵對這樣的異舉，著莪並不怎麽驚訝，隻端起咖啡就口，心裏想著「啊啊，又要開始了嗎？」。原來這男人隻要情緒高漲，就會開始亂花錢──雖然著莪聽說他最近已經收斂些了。
看來事情挺大條的。著莪最後還是開口問了。
「所以，怎麽回事？」
「對方搶先行動了。」
一朗用還算冷靜的語聲接著說了。
「愛莉絲跟希小姐剛剛急忙出門。希小姐的房間裏擺著milive gear，前不久愛莉絲才用那進過遊戲，傭人還說聽到她們提起蘿絲瑪莉等字眼。」
「原來如此。」
著莪點了根煙，也掏出自己的手機，把剛剛在一朗通話時收到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眉頭深鎖了起來。
「其實我這兒也有一條不太妙的消息。」
「說來聽聽。」
「那個萬年警部補看來也扛不住上頭的壓力了。辦案人員已經往你家出發，準備扣押那台電腦跟伺服器。」
「若他們隻是扣押倒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恐怕不會隻有那樣吧……」
略顯困惑的女仆，端著擺滿杯子的托盤前來。各種咖啡豆與風味都不相同的咖啡或拿鐵，於是密密麻麻地排在優雅但並不算大的桌麵上。
「這真是讓人不禁想起蓮子圖啊。」
「那是什麽？」
一朗一旦點了東西，就一定會吃掉喝掉。他端起杯子，擺個樣子聞了一下香氣，然後又接著說道：
「依我的想像，櫻子小姐應該是出不來的。那間屋子的防護萬無一失，除非我或櫻子小姐或蘿絲瑪莉解鎖，否則辦案人員是進不去的。」
「他們要是發現你不在家，一定會打你手機的。」
「嗯，到時就別接了。」
這麽不講理的發言，也是平常的一朗絕不會說的。著莪心想這應該是他原則的最大底線了。石蕗一朗這人雖然絕不會對權力結構低頭，但他的美學好歹都是建立在社會規範之上。
等到一朗把咖啡都擺平，第二、第三批飲料又紛紛端來，最後則是三明治之類的輕食。一朗胃口不大是人盡皆知的事，此刻卻把食物一一送進胃裏。
「首先，我們得救出蘿絲瑪莉。接著，我們得找那些還沒跟波尼公司串連，而且讚成修法的警察，請他們幫我們監控，防止有人對被扣押的蘿絲瑪莉動手腳。」
「那麽那方麵就由我來找人吧。不過不管怎麽做，我們都還是得先製止波尼的動作。你有什麽好辦法？」
「………」
一朗一時之間沒能回答，拿著三明治的手停下來並閉起眼。思索一會兒，接著才這麽說了。
「有。」
關於一朗將這個字說出口之前的心路曆程，著莪已經沒興趣了。一朗說有辦法那就是有，說要幹就一定會幹。憑兩人的交情，早就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頭囉唆的地步了。
但，著莪還是對某件事相當在意，所以還是姑且問了一朗。
「石蕗。我說，這麽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就著莪所知，石蕗一朗這人胃口不大。
但一朗吃掉桌上的三明治後，拿著智慧型手機不知傳訊息給誰，同時說道：
趟車程得到自我警惕，心想既然個性會反映到開車上，自己也不能不留意。
剛剛一登出遊戲，愛梨便向芙蓉說明了一切。
自己跟著其他玩家前往隱藏地區的事；隱藏地區其實是一朗的個人興趣製作的3d地圖，原本跟奇想毫無關係，是蘿絲瑪莉將它連上遊戲的事；那個蘿絲瑪莉即將被不知什麽人從遠端解體的事。
她應該表達得不太清楚，但聽完一切的芙蓉隻默默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其實是回應愛莉絲先前那句『拜托幫幫我』。芙蓉說完這句後又要她『跟我一起來』，其他什麽也沒多問。之後她來到車庫開出自己的小客車，讓愛莉絲坐上副駕駛座並開車離家，像現在這樣上了國道。
「這件事您通知一朗先生了嗎？」
握著方向盤的芙蓉率先提問，但愛梨搖搖頭。
「不，還沒。」
她看著自己的手機。要是真的想通知，多的是通知的管道。但愛梨卻猶豫了。由蘿絲瑪莉身上發生的事態來看，應該已經沒什麽時間耽擱下去。不過她很清楚一旦通知此事，一朗接下來將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而愛梨也已經可以想像到時他會做出什麽事，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愛梨此刻想起的，是昨天在希斯爾總公司的對話。若一朗真的為了蘿絲瑪莉而逾越自己的原則呢？愛梨想都不願意想。這樣的結果太容易想像，讓愛梨更不願去想它。
一旦一朗真的行動，恐怕就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了。致命性的改變一定會產生。而目前的愛梨，還沒做好迎接那種劇變的心理準備。
也就因為這樣，她才會拜托芙蓉。芙蓉幾乎是愛梨信任的人裏唯一的『大人』。她除了視她為『好朋友』，更期待她身為『大人』的能耐。這樣並不公平吧──愛梨心想，但又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能夠體會愛梨妳的心情。」
芙蓉在駕駛座上，隔著擋風玻璃看著前方以溫和的嗓音與表情說了。
「芙蓉，我……」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所以妳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一切的。」
等紅燈的途中，芙蓉看著愛梨莞爾一笑。
「愛梨妳隻要像平常一樣好好做自己就行了。我能體會妳還有一朗先生的心情。我一定會救出蘿絲瑪莉的。」
「即使她是情敵？」
「是，即使她是情敵。」
她真想讓蘿絲瑪莉親自聽聽這句話。而想著的同時，愛梨腦海裏的迷霧突然散去，思考也漸漸開朗了起來。杜若愛梨又重回平時那個犀利的她。
「好吧，芙蓉，我會期待妳的本事。」
「包在我身上吧。」
車輛再次前行，進入如今一團混沌的東京23區。
「這是怎麽一回事！？」
野乃薊很少對著電話這樣大吼大叫。希斯爾裏頭的目光，自然是全集中到她身上。
原來那是波尼娛樂公司的ceo音桐慎也本人的來電。目前希斯爾的股票已經有4成在波尼公司那兒，1成則是由來電的男子本人買下，因此他實際上等同公司大股東。而麵對這樣的董事，她竟然這麽氣急敗壞。
但要是聽了對方下的指示就會曉得，她會如此氣憤也是迫不得已。
『你們接到gm申訴後的處理動作真是快得讓人刮目相看。但接下來不要再有多餘動作了。不過身為營運公司，妳們當然該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好比說闖入那地圖的玩家們，希望妳好好幫他們修正回正確的角色座標。』
「我問的不是這件事！」
今天上午時分，有玩家透過gm申訴傳來連絡，告知最近蔚為話題的『隱藏地區』的所在位置。關於那是什麽東西，其實薊社長已經在昨天大致了解。
非法存取事件以及石蕗一朗被捕的相關經過，她其實都被排除事外毫不知情，但以為波尼公司早已切斷非法存取的管道。因此連線依然存在的事，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一接到gm申訴的同時，波尼便立刻下達指示要求立刻切斷遊戲連線，而她也照著辦了。
事情到這裏都還沒什麽，但剛剛那句「不要再有多餘動作」，就讓薊社長無法理解了。
『哎～野乃妳聽著。我知道妳的打算。妳想檢查那非法存取的連線，並且將它關閉對吧？我就是要妳先別這麽做。這樣懂了嗎？因為這非法存取的漏洞啊，算是很嚴重的問題，在我這裏派工程師過去前，妳就先別輕舉妄動。』
「恕我這麽說，但關於非法存取的事，我實在感受不到貴公司身為企業的誠意。」
『啊～』
薊社長出言反擊後隔了一會兒，話筒裏才傳來笑聲。一種像是打嗝的，含糊不清的呼呼笑聲。
『誠意嗎～？妳剛剛是在對我說，身為企業的誠意是嗎～？』
就像纏上身的蛇一樣，黏糊而令人不悅的嗓音。
『野乃，我已經聽說了，之前的那個盜帳號事件，呃～叫什麽來著？就是那個人工智慧。聽說妳把她放走了對吧？』
薊社長這下僵住了。事跡竟然敗露了嗎？思考還沒追上變化，話筒另一頭的男子又接著說了。
『這件事要是公諸於世，希斯爾應該就很難繼續經營了，甚至就連我也保不了。妳應該還想跟自己的公司一起繼續做遊戲吧？』
「………」
薊社長什麽話也回不了。這不隻是因為音桐剛剛的話全說中了，更讓她在意的是這個男子究竟是否掌握了蘿絲瑪莉的所在位置。
「打擾了！！」
但正當她如此納悶著，辦公室的門轟地被人打開。
雖說要芙蓉幫忙，但芙蓉又打算怎麽處理呢？從國道開往市中心的汽車，首先直線前往位於千代田?神田神保町，目的地則不用說，是希斯爾的總公司。愛梨也想過要不要直接前往大少爺家。但她知道那棟大廈的保全有多堅牢。其實要是一朗回得了家，事情就不至於發展到這步田地，再說要是基爾希瓦塞無法登出，按了門鈴也沒人應門。去了很可能隻是白跑一趟。
話雖如此，目前分秒必爭。愛梨跟芙蓉都不清楚像人工智慧這種大型的軟體程式，從遠端解體需要花多久時間。從解體開始到被斷線的這十幾秒裏，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致命的變化。完成解體需要多久也許因人手而定，但她們都猜想那應該不過一、兩個小時。目前她們隻能先前往第一線的營運公司，也就是希斯爾那兒，向他們報告原委。隻要知道事情經過，薊社長應該能為她做點什麽──她可是蘿絲瑪莉的親生母親。
但途中她們想先連絡薊社長，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而且就連希斯爾總公司那頭也一樣。由目前狀況來看，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忙得無法抽身。但芙蓉跟愛梨就是有種莫名的不安，因為希斯爾目前已經完全成了波尼娛樂的子公司，而誰也不曉得這會不會是上頭施壓的結果。
而就在這時，芙蓉急忙將方向盤一切，害副駕駛座的愛梨腦袋撞上車窗。
「好痛！」
「抱歉，愛梨。不過我們接下來得改變目的地了。」
「咦？」
愛梨揉著撞上的部位，一臉納悶。
「雖然不曉得是誰想要消除蘿絲瑪莉……不過要猜出來應該不難吧？」
芙蓉正麵朝著她，神色嚴肅地說了。
「啊、呃……」
「波尼的社長跟一朗先生的父親水火不容。雖然這次的事不至於因為這原因就發展到這地步，但妳隻要想想蘿絲瑪莉被刪除後，誰是最終受益者，又有幾個人有辦法直接對蘿絲瑪莉下手，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喔、喔喔……原來如此。」
此刻的芙蓉看起來似乎跟平常不同。真要說的話，那讓愛梨想起公會讚助者事件裏的那個她，那個彌漫著勁敵氛圍的頂尖設計師芙蓉希的麵容。總之絕不是那個年過三十的好好千金小姐芙蓉希。
仔細一想，芙蓉也是擁有日本財經界泰鬥父親的超級千金，生在跟大少爺幾乎相同的家庭裏，而且也跟他一樣不能一輩子靠父母，得靠著自身才幹賺錢養活自己。
「所以芙蓉，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呀？」
而想通這一切的愛梨之所以一點都不膽怯，搞不好是因為感覺早已麻木了。
「咦？呃……明、明日葉小妹？」
麵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野乃薊一時啞然。
那人正是石蕗一朗的堂妹，奇巧幻想online裏名叫菲莉西亞的玩家石蕗明日葉，穿著一身符合年紀的粉彩色服裝。接著，隻見她跨著大步穿越因國中女生登場而悄然的辦公室，接著把自己的手機畫麵伸到薊的麵前。
「這是一哥哥寄來的信。」
「明、明日葉小妹，這是……？」
接下伸到麵前的手機，薊社長以顫抖的聲音說了。
原來那裏頭提到的，是有關目前發生的事，是一朗基於分析與推測匯整出來的。先前和音桐爭論而激動的情緒，像是急速冷卻了下來。
「是關於蘿絲瑪莉的事嗎？」
房間一角傳來江戶川的忿恨聲。明日葉一回過頭，江戶川於是對她輕輕點頭致意。
「妳好。我是愛德華，本名叫做江戶川。」
「啊，您好。我是菲莉西亞，石蕗明日葉。一哥哥平日受您照顧了。」
「就算是開玩笑也別這樣說吧。我才不想照顧那小子。」
但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傳進薊的耳裏。
蘿絲瑪莉將會被刪除──整封信的重點簡單來說就是這樣。音桐打來的電話已經掛斷。薊想起他剛剛說的話。關於造成盜帳號事件的人工智慧蘿絲瑪莉，薊當時向上謊報，說已經把她當成單純的程式進行格式化處理。
薊就算得觸法，也還是希望獲得自我的蘿絲瑪莉能夠繼續『活下去』。這可以說是科學家的探究心，也能說是單純的父母心。
但現在，這樣的願望正麵臨威脅。蘿絲瑪莉將會被刪除。這樣的事實讓薊難以麵對。
隻見她麵向電腦，開始卯起來火速敲打起鍵盤。辦公室籠罩於某種異樣的氣氛裏。帶有各式情感的視線全匯集於薊的一身。她當然沒空思辨那些視線的意義，隻一心想著要救出蘿絲瑪莉。
「野乃社長！」
但，江戶川抓起薊的手。直到剛才還跟明日葉交談的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薊的身旁。而明日葉也在這時抽出那支被薊握在手裏的手機。
「你、你做什麽？快放手！」
「野乃社長，請妳清醒一點。我知道妳打算做什麽。妳想把連入的線路切斷對吧？妳有仔細看清楚石蕗寄的那封信嗎？」
江戶川一反平時那慵懶的口吻，急促地說個沒停，而且聲音裏帶有藏不住的顫動。
一朗寄來的信裏，還有這樣的下文。
那是關於波尼公司對蘿絲瑪莉執行遠端解體時的連入管道。蘿絲瑪莉目前透過十賢者裏頭暗藏的後門，讓希斯爾總公司跟石蕗邸之間以安全性極低的網路進行連線。要駭入這樣的連線輕而易舉。既然鎖定跟修複需要時間，薊本來想先將漏洞堵住，但馬上就接到剛才那通電話。
這次將蘿絲瑪莉解體的動作，是透過這個後門程式執行的。隻要把後門修複，就能中斷解體作業。但這隻是治標不治本。既然蘿絲瑪莉能夠侵入，石蕗邸的網路安全性就難稱完美，隻要不擇手段，隨時都能再次幹涉。
而現在就算薊社長違背波尼公司的意向采取行動，同樣救不了蘿絲瑪莉，隻是讓自己背負更多風險。要完全終止蘿絲瑪莉的解體作業的話不隻是中斷，得切斷更根本的線路。
「我根本就沒辦法做到這種事！」
「是啊，沒錯。野乃社長妳一個人應該沒辦法。」
江戶川看起來一副有口難言，或者說是不知該不該啟齒，以十分為難的表情說了。
「社長，您聽著。由我這個派遣社員說這種話可能有點過分。」
在場不知有幾個人聽得出，江戶川語聲之所以顫抖，並不全是來自憤怒。
「石蕗既然寄了這封信，代表他準備了一個人也能搞定的對策。其實就算放著不管，蘿絲瑪莉應該也能得救。但我不要這樣子。我就討厭這樣的他。」
「愛德華你還真的是很喜歡一哥哥呢……」
「我不是說了我討厭他嗎！」
一副有感而發的明日葉，被江戶川吼了一句。
都什麽時候了，他到底在說些什麽。薊表情裏流露出一絲焦躁，但聽了他接下來的話，卻又不得不點頭同意。
「社長您也不希望自己在一旁幹瞪眼，默默看著那人救出蘿絲瑪莉，對吧？」
「這……」
本打算消極肯定的薊遲疑了一下，接著搖搖頭。
「愛德華，你有什麽好點子嗎？」
「對，我有一個點子。」
江戶川點點頭並說了。
「其實我實在不想使出這樣的手段。菲莉西亞妳也見識過這招。」
身在這種處境，卻一副樂在其中的他，眼神已經不是那個倒楣的中小企業係統工程師江戶川土門，而是秋葉原鍛造組裏的第二把交椅，那個機人鐵匠愛德華。
自信洋溢的愛德華，麵向薊社長並說道：
「我們這次一起超越那個厭男吧。反正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喔？能登入了。」
時間距離強製斷線還不到兩小時。鬆永心想遊戲公司的處理還真迅速。本以為進入隱藏地區會接到遊戲公司的警告或是懲罰，不過看來似乎也沒有。遊戲公司大概希望隱藏地區的事不了了之，但懲罰玩家就等於承認了隱藏地區的存在，所以才會這樣處置。
鬆永一上線，發現身在武鬥都市得爾費的角落，也就是從『洞』進入隱藏地區之前的位置。鬆永之外的幾人也已經上線，環視周遭之後，露出安心的表情。
「嗨，鬆永。」
斯德洛格諾夫為首的5名騎士團也已經在了。鬆永也輕輕舉手打聲招呼。
「嗨，斯德洛格諾夫。」
「所以那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看來跟那個地區的連線一斷開，角色的位置資料也出現錯誤，而遊戲公司隻幫我們修正了那部分吧。」
「我指的不是那個。」
「不然是指哪個？」
斯德洛格諾夫那不愧其鬼神之名的凶麵更加皺起，說出他真正的疑問。
「我是說隱藏地區裏發生的那件事。夜櫻當時很痛苦，然後我們就斷線了。你那時不是發現了什麽嗎？」
「呃嗯……」
鬆永抓抓額頭。
他說得沒錯。或者說，那也是鬆永在意的事。當時的情況，基爾希瓦塞跟夜櫻就算被斷線而結束遊戲也不奇怪。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基爾希瓦塞就能照著鬆永的建議，拔除現實世界裏的網路線來保護夜櫻。當然這些話都是建立在鬆永那異想天開的假設之上。雖然一切的時間點都太過湊巧，實在讓人有些好奇……
那不是重點。斯德洛格諾夫想問的當然不是那部分，而是那個『異想天開的假設』。他很猶豫該不該說。那種事說出去，一定會惹來嘲笑。
但這樣沉默下去也不合情理。畢竟斯德洛格諾夫一樣在為她操心。
「斯德洛格諾夫，我接下來說了你可別笑我。」
「這是在鋪梗嗎？」
「不，我是很嚴肅的。」
鬆永擺出嚴肅樣，讓斯德洛格諾夫也跟著收起表情。
「這還真不像你啊。說來聽聽吧。」
「嗯，就是那個叫夜櫻的玩家，我覺得她該不會其實是個人工智慧。」
「哇哈哈哈哈哈哈！」
「喂！」
這是鬆永自加入奇想以來，頭一次對人抱持明確的殺意。值得慶賀的珍貴一瞬間。
果然還是被笑了。所以我才不想說嘛。不說別的，那個夜櫻不是說她愛上石蕗一朗嗎？這種事聽了就讓人懷疑她該不會是瘋了。
而夜櫻說自己正被解體，也是令他納悶的因素之一。若那句話出自人類之口，那麽也未免太過驚悚，而就算要把它視為一種角色扮演，偏偏夜櫻又不是有那種設定的角色。而基爾希瓦塞也是欣然接受鬆永以假設為前提的建議，不抱任何疑問。而這說起來，等於是間接印證了鬆永的話。
「這真的不像你啊，鬆永。你是不是動畫看太多了？」
「動畫的話我就從出生就看到現在了好嗎……」
身後待命的4名分隊長，反應也都大同小異。
「鬆永，你說得沒有錯。」
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傳來肯定的話語。那聲音來自天空。眾人一齊仰望天空，發現有道人影早已逼近。騎士團的成員於是照慣例喊了起來。
「那是什麽！？」
「是鳥嗎！？」
子已經著地，而他的身分讓大家有些意外。
「什麽啊，這不是愛德華嗎？好久沒看你上線了。」
他正是秋葉原鍛造組的戰鬥鐵匠愛德華。一如往常的那張鐵麵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抑揚平乏的聲色裏，卻像是帶了點激動。
「我現實生活裏的工作很忙的。不要把我跟自由業或者部落客相提並論。」
那酸溜的口吻也還是老樣子。這男人除了自己師傅，對其他人就是這麽不友善。
先開口的是斯德洛格諾夫。
「所以愛德華，這是怎麽一回事？你該不會也想說，那個夜櫻是人工智慧吧？」
「那是事實，斯德洛格諾夫。但現在沒空討論那些了。你們聽我說，我想救出夜櫻。」
愛德華說得有些急。而他接下來的提議，聽起來帶有某種異常的魅力。
「然後，你們倆想不想趁這機會超越石蕗?一朗？」
一朗坐在咖啡館的露天座位看著平板電腦，表情仍舊一派自若。要是隻拍下他目前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享受著初夏微風的模樣。但這裏雖然是陰涼處，在戶外還是算炎熱。而身在其中的一朗之所以能夠無動於衷，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完全是拜他那奉行的優雅美學所賜。美學有時是能夠超越人體常識的──雖然這應該隻適用於石蕗一朗身上。
「嗨，石蕗，辛苦你了。」
另一頭前來的，是大言不慚地認為汗臭是男人魅力之一的大律師?著莪俊作。一朗稍微抬了下頭，但也隻『嗯』了一聲。著莪鬆了鬆領帶，解開胸前鈕扣，一屁股坐上對麵的位子。看樣子，他已經把他之前說的那不能不處理的工作都搞定了。
「喔～對了對了，我後來還是姑且幫你找了個認識的律師。」
「嗯，謝謝。」
著莪所指的，是能為一朗證明清白的律師。這次一朗被捕的原因是入侵電腦罪，而既然受害者是希斯爾有限公司，那麽如今宛如希斯爾專屬法務的著莪，自然不可能再為一朗辯護。一朗本來得另覓其他優秀律師，不過關於這方麵，隻能說著莪的人脈真不是蓋的。
「然後，石蕗你那頭進行得如何？」
「嗯。」
一朗的視線仍舊對著平板，隻伸手指了指桌上文件。
「喔，謝啦。話說你從剛剛到現在是在看什麽？」
「股票的漲跌。我跟角紅的社長商量了些事。」
「還真像是你會在這地方看的東西啊。」
著莪伸手拿起一朗示意的文件，並看著不遠處的東京證券交易所的建築。有時看到新聞播報的東證內部畫麵，著莪總是問周遭『不覺得那很像exelion的戰艦內部嗎？』但是從來沒有人讚同他的看法。
文件的量並不多，著莪拿起來隨手翻閱了幾下。裏頭的文字雖然全都是英文，但閱讀起來並不成問題。
「電子工學跟腦科學跟發展心理學嗎？真虧你有辦法在一夜之間跟這麽多地方連絡上啊。」
「因為那些都是我的熟人。不過關於報告，可能還得等一陣子就是了。」
「反正隻要能趕上承認蘿絲瑪莉人格的那場審理就行了。跟她比起來，我覺得你還是先擔心自己比較好。」
一朗的態度，的確是從容到一點都不像個保釋中的嫌疑犯。
「你都為我介紹好律師了，我的清白應該也不難證明。這次的事我不怎麽擔心，也不覺得需要擔心。」
「但情勢可不見會如你的意啊。波尼那票人要是知道蘿絲瑪莉安然無恙，可不曉得會做出什麽行動。」
「原來你是指那件事。」
一朗神色微微一沉，從懷裏掏出手機，按下郵件的按鈕確認收件記錄。看著他的模樣，著莪恍悟地哼了一聲。
「昨天的信嗎？是你老爸寄的吧？」
「裏頭是關於波尼社長的事。說他是個不知會如何出招的男人。」
若由讓一朗來說，自己父親哪有資格說其他人，不過討論這個就太沒意義了。關於父親跟這位波尼現任社長學生時代是什麽關係，究竟有什麽過節而仇視至今，一朗也是毫無興趣的。
隻不過，對於親生父親石蕗明朗為了自己著想而寄來這封信，一朗還是由衷地感謝。
「石蕗，我做個假設。」
「嗯？」
著莪叫住女服務生並點完東西後，忽然起了個話題。
「那個不知會如何出招的男人，要是知道蘿絲瑪莉平安無事，而采取什麽具體行動，那麽你會怎麽辦？」
「真是無意義啊。」
一朗語帶倦怠地應了聲。
「其實就算隻是開玩笑，我也不太願意這麽去想。但要是事情真的發生了……」
接著，著莪視線轉往馬路，看著聳立於街道和行道樹另一頭，證券交易所的建築物。
「那麽好吧，到時也許就隻能采取不得不為的必要手段了。」
「這樣啊。」
著莪看來也聽得出，一朗這番話非他所願，因此也沒再多說些什麽。
以赤紅斜陽騎士團為主要成員的隱藏地區調查隊，看起來其實更像是去野餐的，他們洋溢著鄉村的氣氛，一點都不像是頂尖玩家齊聚的團體。其實隻要不涉及攻略或打寶，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至於太過緊繃。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等等也許會在隱藏地區裏賺到什麽好寶，但聽到鬆永說『反正遊戲公司發現的話一定會回收的』就又各個不抱期待了。
遊理、美短喵以及the 銅人‵s，參加則是完全基於好奇心。鬆永身為奇想內部探索實測的核心人物，當然也是樂於一探究竟。苫小牧依然讓人摸不透想法，隻帶著滿麵的神秘微笑。提卡還是老樣子板著一張臉，似乎不懂這到底有何趣味。索莎雷絲還是一樣轉著手裏的洋傘。
但愛莉絲、基爾希瓦塞跟夜櫻這3人，可就不太一樣了。
她們都曉得這個隱藏地區實際上是什麽，基於什麽原因與奇巧幻想online相連，也因此更不明白為何連線會維持到現在。這不像是單純失誤，也不像是對夜櫻＝蘿絲瑪莉的通融。真要說的話，這背後像是有什麽明確的目的在。
但雖然不清楚狀況，要在隱藏蘿絲瑪莉真麵目的情況下解釋整件事是有困難的，但就這麽默默看著騎士團這群好朋友進入其中，也讓她覺得掛心。基於以上原因，愛莉絲她們還是加入了調查隊。
「欸，鬆永。」
「什麽事呢？」
大家為圖方便，將連接兩個地圖的『洞』稱為傳送點。而在前往的途中，愛莉絲向鬆永問了。
「要是我們大家進入那隱藏地區……」
「嗯嗯。」
「而途中那個地區跟遊戲斷開連結，到時我們會怎麽樣啊？」
這方麵的事其實問愛德華最清楚，不過看來他今天依然忙不過來而沒有上線，愛莉絲隻好問另一個也很清楚的人──鬆永的意見。
「其實連我們都不曉得自己經由什麽程式在遊戲內移動，所以想說也說不準。」
鬆永想了一會兒，接著才做出回答。
「不過我猜，到時應該會出現什麽連線錯誤，然後強製結束遊戲吧，也就是跟伺服器當機時的狀況一樣。雖然奇想的伺服器從來沒當機過就是了。總之遊戲公司對伺服器當機時的描述就是這樣，那麽妳說的狀況應該也不會差太遠吧。」
愛莉絲並不曉得原來遊戲公司回答過有關伺服器當機時的事。不過由潛腦型vrmmo的性質來看，會有這樣的問答好像也很合理。畢竟遊戲伺服器雖然不曾當機，但愛莉絲畢竟也親身體驗過遊戲卡頓的恐怖與無聊。
鬆永接著又說了。
「而問題就在於，玩家的位置資料會存入角色數據裏，到時就有可能沒辦法用同樣角色登入遊戲，隻能等遊戲公司把角色的位置資料修正回正常的地方。」
也就是說隻要有遊戲公司提供協助，角色資料就不會有嚴重毀損嗎？愛莉絲姑且安了心。雖然鬆永隨後又補上一句『隻是我的樂觀看法就是了』但得到的安心感還是比什麽都重要。
不久，一行人來到武鬥都市得爾費後方的廢墟街道。
「看到了，就在那裏。」
前方的斯德洛格諾夫所指的玩意兒，的確隻有『洞』這字眼能形容。
空間裏平白多出一個黑色漩渦般的東西，甚至還像是侵蝕了遊戲內的精致圖像，將漩渦周遭化為粗糙的多邊形。騎士團的成員們站在漩渦前，跟前來的斯德洛格諾夫打招呼。
愛莉絲回過頭，見到的果然是基爾希瓦塞的一臉難色。夜櫻雖然麵無表情，心境恐怕也跟他是一樣的。目前依然看不出到底是誰，基於什麽樣的意圖，留下了這個『洞』。
「小愛，妳怎麽了？」
大概是見愛莉絲臉色不太對，遊理臉湊到她麵前端詳著並問了。
「嗯，沒事。」
對自己好朋友撒這種謊雖然有點讓人不忍，但現在的愛莉絲不能不這麽回答。
而且因為vrmmo更逼近現實，帶來的刺激感也比一般遊戲更多。」
而說到從容不迫，銅人（首領）聽起來似乎也差不多。
其實愛莉絲也覺得，現在就算苦想下去，情況也不會有進展。一對基爾希瓦塞使了個眼色，隻見他也點點頭。接下來這麽做可能很掃興，但也隻好找個機會，背著這群夥伴們偷偷提出gm回報。而在那之前，就先跟他們一樣悠哉地過吧。
目前，愛莉絲是這麽想的。
「蘿絲瑪莉她們進入『禁足地』了。」
秘書一開口，波尼娛樂有限公司的ceo依然看著桌上排滿的一罐罐調味料，隻動嘴回應她。
「禁足地這名字取得可真文雅啊。」
「我心想社長您應該比較喜歡這樣的命名。」
「嗯，是這樣沒錯。」
男子桌上除了大量調味料，還有幾個大型的沙拉碗。看似高級的西裝上如今披著帶有荷葉邊的白圍裙，同時將手裏瓶內裝的東西倒進沙拉碗。看他哼著歌的模樣，還真是挺樂在其中的。
秘書的電腦係統，有部分跟希斯爾有限公司持有的奇想營運係統是共通的。關於這部分，希斯爾──野乃薊非常堅持，死也不肯開放那些能夠直接介入係統，或是自由閱覽對話記錄的功能，因此秘書的電腦能夠看到的，就隻有gm相關功能這些急迫性較高的部分。
而gm功能的部分就在剛才接到有人連上隱藏地區的回報。傳訊者是愛莉絲，帳號用戶名稱為杜若愛梨。男子前不久和秘書一同確認過了，知道她是石蕗一朗的朋友，目前應該跟蘿絲瑪莉一同行動。
「那個從石蕗家連入的另一個玩家呢？」
「也跟她們在一起。」
「那麽，看來執行的時刻到了。」
男子把棒棒糖扔進成堆調味料裏並起身。
「秘書，關於那個什麽，人工智慧的解體作業？妳可以開始進行了。我這頭會直接連絡希斯爾，要他們切斷連線。」
「好的。」
「對了，石蕗接下來可不曉得會怎麽出招，所以可得好好擬定反製手法。」
說完，男子拿出棒棒糖含進嘴裏，接著嘀咕了聲。
「感覺還是缺乏刺激啊。」
「您應該是有味覺障礙吧。」
看著畫麵的秘書，至極冷靜地說了。
「這地方真的是大少爺做的嗎？」
「是啊，沒錯。」
愛莉絲用周遭聽不見的音量低語，基爾希瓦塞則點點頭。
這個被奇想的玩家當成『隱藏地區』的森林，其實是石蕗一朗一時興起而做的3d地圖，因蘿絲瑪莉的玩心發作而連上奇想，成了真的能進入的遊戲內地區。其實愛莉絲事前沒料到，這裏的畫麵會精致到這種地步。
隻是個小老百姓兼純正日本人的杜若愛梨，當然沒去過什麽熱帶雨林。她出遊都是在國內，這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小學畢業時的衝繩之旅。不過愛梨的學校在二年級的冬天會舉辦歐洲修學旅行，是她唯一期待的學校行事。這是題外話。
但就算不曾看過實物，愛梨還是很快就理解到眼前的這片叢林的完成度有多高。聳立的樹木一棵比一棵高，翠綠茂密到遮蔽陽光。遠方定期傳來不知什麽動物的叫聲，肌膚感受到的則是纏身的暑熱。
「這裏還真是沒什麽草呢，滿滿的都是樹。」
「不過走起來還算好走，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叢林因為樹木遮住了陽光，所以底下的小草很難生存啦喵～」
而在前方，美短喵向遊理與銅人（首領）展現了意想不到的知識。
「這圖像的確很精致，可是模建方式跟奇想的原野好像不太一樣啊。」
「可能是成為波尼子公司後新加入的設計師吧？風格挺獨特的。」
鬆永與斯德洛格諾夫的觀察眼光也都相當精準。
不知該不該說理所當然，地圖裏並沒有怪物或是道具。當然騎士團的成員並不曉得這是大少爺做的虛擬空間，勤奮地留意著周遭，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愛莉絲試著打開主選單視窗，結果很順利地打開了，而不管技能、技藝、裝備、道具等係統方麵的功能都能使用無礙。這是因為虛擬空間都是統一規格嗎？還是因為跟奇巧幻想online在係統上相連結？愛莉絲隻確定自己想再多也不會有答案，於是決定不再想它。
「我還是想不透啊。」
她一查閱自身的相關數據，所在地如今顯示為『未知地點』。
「您指的是連線還留著的原因嗎？」
基爾希瓦塞也撫著下顎回答，讓愛莉絲接著說了。
「嗯。留著這樣的東西，對希斯爾跟波尼雙方都沒有好處吧。」
「是呐。真要說的話頂多隻能炒炒話題，但實際上就隻是對bug置之不理。以遊戲公司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值得嘉許的做法。」
愛梨不覺得他們會沒發現這地方，但為防萬一還是向gm回報了。等會兒應該就會有什麽因應措施。
一行人邊想邊前進的途中，事情發生了。
「果然什麽都沒有啊。看來完成的就隻有地圖嗎……？」
「也搞不好這隻是乍看像bug，其實是用來炒話題的地圖也說不定。」
走在前頭的斯德洛格諾夫和鬆永，話裏聽得出某些失望。愛莉絲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正打算提議離開這個地區，沒想到就在這時，夜櫻的角色突然身子一震並向後仰起。
「啊……」
「夜櫻？」
愛莉絲訝異地問。人工智慧蘿絲瑪莉身上不具情感輸出功能，因此夜櫻臉上也毫無表情。然而那姿勢別扭地捂著胸口屈膝跪下，單手撐著樹幹的模樣很顯然是『痛苦』的表現。
基爾希瓦塞也嗅出有異，趕緊上前讓夜櫻搭著自己的肩膀。
「夜櫻，妳怎麽了？」
「怎咪了，發生什咪事～？」
走在前頭的遊理、美短喵與銅人（首領），以及鬆永還有斯德洛格諾夫他們，也紛紛擁了上來。
但即使打開主選單看了公會成員的狀態畫麵，夜櫻的角色也沒有任何異狀。像這種時候能想得到的可能性，不外乎是玩家的肉身出了什麽問題，但玩家的肉身感受到的痛楚與感覺除非是帶有急迫性，否則一般都會先被遮蔽。遊戲裏的玩家首先會看見相關警告訊息，而要是痛楚過劇引發強烈警訊，遊戲甚至會強製關閉。任由角色在遊戲內受苦的這種情況，照理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這些都是指平常情況下。而夜櫻的登入方式首先就已經不尋常了。
隻見夜櫻將手又張又闔，環視著周遭。
「夜櫻，妳肚子痛嗎？」
「我們還是先回城鎮登出好了？」
「不……」
周遭的關心，讓夜櫻搖搖頭。直覺敏銳的鬆永站在稍遠處，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父親大人、愛莉絲。事情緊急，我長話短說。」
這句話的口氣一如往常到讓聽的人都不禁一陣焦急。但夜櫻接下來的話，讓愛莉絲的心頓時涼了下來。
「我身上出現了，來自外部的連線。」
「妳說什麽？」
「是遠端解體。」
夜櫻淡然而道的話語裏，帶有可怕的真相。愛莉絲與基爾希瓦塞一時僵住，周遭玩家則幾乎沒人聽得懂她的話，各個一頭霧水。但接下來除了鬆永，美短喵等人也相繼領悟，臉色一個個凝重了起來。
夜櫻的玩家蘿絲瑪莉說穿了，就是一支程式。要是采取逆向工程，就能從遠端將其解體，而這要是換成人體，就好像是把人活著肢解。一旦領教過蘿絲瑪莉擁有的豐富情感，就會曉得把程式形容為人類，並不是毫無意義的詼諧譬喻。
蘿絲瑪莉此時此刻，正活著被人慢慢拆解。
夜櫻的角色本身並沒有起變化。這也是當然的。這角色隻不過是正規途徑創出的玩家帳號，跟蘿絲瑪莉的程式本體毫無關係，解體的進度當然也不會呈現在夜櫻身上。從外觀來看，現實裏那毛骨悚然的作業工程，完全不會透過任何形式呈現。
焦躁在愛莉絲心中油然升起──得趕緊行動，幫她想想辦法，但又該怎麽做呢？基爾希瓦塞想必也與她相同，然而因為夜櫻身上看不出變化，反倒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要拔掉網路線還是關掉數據機。這樣應該最萬無一失。」
「物理性的斷線嗎？可是……不，沒事。就這麽辦吧。」
基爾希瓦塞揮別躊躇。她應該是擔心一旦切斷伺服器與外界的連線，有可能損及在場玩家的角色資料──這是在踏入本地區前，鬆永就提過的事情。話雖如此，蘿絲瑪莉的『命』還是比這些都重要多了。
基爾希瓦塞於是打開主選單。不過看樣子，施行這計劃的犯人殘酷得多了。
基爾希瓦塞還沒來得及登出，愛莉絲的角色便出了狀況。不隻是愛莉絲，在場所有的玩家──或者正確來說，除了夜櫻與基爾希瓦塞的其他玩家，身上都出了狀況。
周遭暗了下來，原本綠意盎然的雨林樹木瞬間消失，讓愛莉絲掉進一片漆黑空間，眼前跳出警告訊息。
『由於與伺服器連線中斷，遊戲已強製結束。』
gm回報確實送到了，卻換不到安心。這麽碰巧的時間點，遇上這麽明顯的惡意，正透露著某種近乎篤定的預感。而被踢出伺服器的隻有愛莉絲等人，基爾希瓦塞他們仍留在森林裏。
被斷開的就隻有遊戲內的連線，而蘿絲瑪莉的解體仍然在進行著。若要詳細說明，基爾希瓦塞和夜櫻是透過家庭網路，連向同樣位於自家的伺服器──也就是那叢林。他們即使和遊戲斷開，還是有可能繼續留在那裏頭。遊戲之所以斷線，是為了剝奪基爾希瓦塞從遊戲主選單畫麵登出遊戲的手段。
這些都沒有證據，但都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愛莉絲──杜若愛梨一蹦而起。她的意識回歸現實世界了。她身上感受到和平時的床鋪大不相同的軟綿觸感。愛梨脫下milive gear後才想起，自己人在芙蓉希的房間裏。
得趕緊想想辦法。但憑她自己一人卻是一籌莫展。
正當愛梨想著這些，房間的門打開了。
「哎呀，妳起來得正好。愛梨，我目前有些工作得忙……」
「芙蓉！」
笑盈盈地進房的芙蓉希被愛梨打斷了話。拿這種事拜托她真的好嗎？──疑問有一瞬間在愛梨腦海浮現，但她隨即拋諸腦後──那種事等晚點再想吧。
「拜托幫幫我吧！」
發現劍拔弩張的愛梨，芙蓉也收起表情。接著，用沉著而又輕柔的口氣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裏是位於東京都三鷹市的芙蓉瑛惠豪宅。這位日本五大商社之一?角紅商事的社長，他今天依然懷裏揣了隻貓，在悉心照顧的庭園裏散步。懷裏的貓名叫小花，是隻被各種好料養得圓滾滾的俄羅斯藍貓。
今天的芙蓉瑛惠心情不錯。不擅與人來往的寶貝女兒，今天頭一次帶朋友回家。她雖然有些怕生，卻也是個有原則有膽識的女孩。雖然兩人的年齡有些差距，但若考慮到愛女芙蓉希的工作，那麽能隨時接觸年輕人的感性，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女兒工作方麵依然相當順遂。她最近才跟石蕗一朗請教過資產運用，而那人算是非常優秀的顧問。所謂的一帆風順，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了吧。倒是他也差不多該來點連絡了。不過看他被捕還上新聞，目前應該正忙著，這要求大概有些強人所難。
再過不久就到下午了。芙蓉瑛惠想著今天的計劃。要是那個叫杜若愛梨的孩子願意多留一會兒，他希望能向她介紹自己引以為傲的庭園，一同共度3點鍾的點心時間。邀請有名的西點師來家裏做甜點，是他最近的樂趣之一。既然希也回家了，不如這就去問問她們吧。
她打定主意後，踏著磚道前往宅院。
沒想到就在途中，宅院的高級門扉突然被硬生打開，芙蓉希和杜若愛梨從中奔出，讓芙蓉瑛惠嘴角揚起笑容。
「哈哈哈。2位啊，關於下午的計劃──」
「抱歉，父親！」
「不好意思，可以晚點再說嗎！」
兩人就像是狂風般，就這麽掃向宅院的車庫方向。
「哈哈哈哈哈哈。」
芙蓉瑛惠搖晃著懷裏的小花並大笑，讓肥貓這下不太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哈哈哈哈哈，看來她們倆都還年輕得很呐。是吧，小花？」
「喵～嗚。」
「接下來似乎還會起一陣波瀾啊。是吧，小花？」
「喵～嗚。」
隻見他邊笑邊從懷裏掏出智慧型手機。瑛惠到現在還是搞不太懂這叫做觸控熒幕的玩意兒。經曆一番折騰打開通訊錄找出石蕗一朗的名字後，終於成功按下撥打。
一朗掛了電話，將手機收回內口袋。那表情與其說是凝重，不如說是某種連著莪都不曾見過的模樣。石蕗一朗平時擁有的泰然，此刻都已蕩然無存。著莪默默觀察，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怎麽做，沒想到一朗垂眼凝思了一陣子，接著叫住了女服務生，亮出攤開的菜單並說了。
「菜單上所有的東西都來一份。」
「咦……？」
「所有東西。」
但麵對這樣的異舉，著莪並不怎麽驚訝，隻端起咖啡就口，心裏想著「啊啊，又要開始了嗎？」。原來這男人隻要情緒高漲，就會開始亂花錢──雖然著莪聽說他最近已經收斂些了。
看來事情挺大條的。著莪最後還是開口問了。
「所以，怎麽回事？」
「對方搶先行動了。」
一朗用還算冷靜的語聲接著說了。
「愛莉絲跟希小姐剛剛急忙出門。希小姐的房間裏擺著milive gear，前不久愛莉絲才用那進過遊戲，傭人還說聽到她們提起蘿絲瑪莉等字眼。」
「原來如此。」
著莪點了根煙，也掏出自己的手機，把剛剛在一朗通話時收到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眉頭深鎖了起來。
「其實我這兒也有一條不太妙的消息。」
「說來聽聽。」
「那個萬年警部補看來也扛不住上頭的壓力了。辦案人員已經往你家出發，準備扣押那台電腦跟伺服器。」
「若他們隻是扣押倒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恐怕不會隻有那樣吧……」
略顯困惑的女仆，端著擺滿杯子的托盤前來。各種咖啡豆與風味都不相同的咖啡或拿鐵，於是密密麻麻地排在優雅但並不算大的桌麵上。
「這真是讓人不禁想起蓮子圖啊。」
「那是什麽？」
一朗一旦點了東西，就一定會吃掉喝掉。他端起杯子，擺個樣子聞了一下香氣，然後又接著說道：
「依我的想像，櫻子小姐應該是出不來的。那間屋子的防護萬無一失，除非我或櫻子小姐或蘿絲瑪莉解鎖，否則辦案人員是進不去的。」
「他們要是發現你不在家，一定會打你手機的。」
「嗯，到時就別接了。」
這麽不講理的發言，也是平常的一朗絕不會說的。著莪心想這應該是他原則的最大底線了。石蕗一朗這人雖然絕不會對權力結構低頭，但他的美學好歹都是建立在社會規範之上。
等到一朗把咖啡都擺平，第二、第三批飲料又紛紛端來，最後則是三明治之類的輕食。一朗胃口不大是人盡皆知的事，此刻卻把食物一一送進胃裏。
「首先，我們得救出蘿絲瑪莉。接著，我們得找那些還沒跟波尼公司串連，而且讚成修法的警察，請他們幫我們監控，防止有人對被扣押的蘿絲瑪莉動手腳。」
「那麽那方麵就由我來找人吧。不過不管怎麽做，我們都還是得先製止波尼的動作。你有什麽好辦法？」
「………」
一朗一時之間沒能回答，拿著三明治的手停下來並閉起眼。思索一會兒，接著才這麽說了。
「有。」
關於一朗將這個字說出口之前的心路曆程，著莪已經沒興趣了。一朗說有辦法那就是有，說要幹就一定會幹。憑兩人的交情，早就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頭囉唆的地步了。
但，著莪還是對某件事相當在意，所以還是姑且問了一朗。
「石蕗。我說，這麽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就著莪所知，石蕗一朗這人胃口不大。
但一朗吃掉桌上的三明治後，拿著智慧型手機不知傳訊息給誰，同時說道：
趟車程得到自我警惕，心想既然個性會反映到開車上，自己也不能不留意。
剛剛一登出遊戲，愛梨便向芙蓉說明了一切。
自己跟著其他玩家前往隱藏地區的事；隱藏地區其實是一朗的個人興趣製作的3d地圖，原本跟奇想毫無關係，是蘿絲瑪莉將它連上遊戲的事；那個蘿絲瑪莉即將被不知什麽人從遠端解體的事。
她應該表達得不太清楚，但聽完一切的芙蓉隻默默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其實是回應愛莉絲先前那句『拜托幫幫我』。芙蓉說完這句後又要她『跟我一起來』，其他什麽也沒多問。之後她來到車庫開出自己的小客車，讓愛莉絲坐上副駕駛座並開車離家，像現在這樣上了國道。
「這件事您通知一朗先生了嗎？」
握著方向盤的芙蓉率先提問，但愛梨搖搖頭。
「不，還沒。」
她看著自己的手機。要是真的想通知，多的是通知的管道。但愛梨卻猶豫了。由蘿絲瑪莉身上發生的事態來看，應該已經沒什麽時間耽擱下去。不過她很清楚一旦通知此事，一朗接下來將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而愛梨也已經可以想像到時他會做出什麽事，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愛梨此刻想起的，是昨天在希斯爾總公司的對話。若一朗真的為了蘿絲瑪莉而逾越自己的原則呢？愛梨想都不願意想。這樣的結果太容易想像，讓愛梨更不願去想它。
一旦一朗真的行動，恐怕就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了。致命性的改變一定會產生。而目前的愛梨，還沒做好迎接那種劇變的心理準備。
也就因為這樣，她才會拜托芙蓉。芙蓉幾乎是愛梨信任的人裏唯一的『大人』。她除了視她為『好朋友』，更期待她身為『大人』的能耐。這樣並不公平吧──愛梨心想，但又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能夠體會愛梨妳的心情。」
芙蓉在駕駛座上，隔著擋風玻璃看著前方以溫和的嗓音與表情說了。
「芙蓉，我……」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所以妳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一切的。」
等紅燈的途中，芙蓉看著愛梨莞爾一笑。
「愛梨妳隻要像平常一樣好好做自己就行了。我能體會妳還有一朗先生的心情。我一定會救出蘿絲瑪莉的。」
「即使她是情敵？」
「是，即使她是情敵。」
她真想讓蘿絲瑪莉親自聽聽這句話。而想著的同時，愛梨腦海裏的迷霧突然散去，思考也漸漸開朗了起來。杜若愛梨又重回平時那個犀利的她。
「好吧，芙蓉，我會期待妳的本事。」
「包在我身上吧。」
車輛再次前行，進入如今一團混沌的東京23區。
「這是怎麽一回事！？」
野乃薊很少對著電話這樣大吼大叫。希斯爾裏頭的目光，自然是全集中到她身上。
原來那是波尼娛樂公司的ceo音桐慎也本人的來電。目前希斯爾的股票已經有4成在波尼公司那兒，1成則是由來電的男子本人買下，因此他實際上等同公司大股東。而麵對這樣的董事，她竟然這麽氣急敗壞。
但要是聽了對方下的指示就會曉得，她會如此氣憤也是迫不得已。
『你們接到gm申訴後的處理動作真是快得讓人刮目相看。但接下來不要再有多餘動作了。不過身為營運公司，妳們當然該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好比說闖入那地圖的玩家們，希望妳好好幫他們修正回正確的角色座標。』
「我問的不是這件事！」
今天上午時分，有玩家透過gm申訴傳來連絡，告知最近蔚為話題的『隱藏地區』的所在位置。關於那是什麽東西，其實薊社長已經在昨天大致了解。
非法存取事件以及石蕗一朗被捕的相關經過，她其實都被排除事外毫不知情，但以為波尼公司早已切斷非法存取的管道。因此連線依然存在的事，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一接到gm申訴的同時，波尼便立刻下達指示要求立刻切斷遊戲連線，而她也照著辦了。
事情到這裏都還沒什麽，但剛剛那句「不要再有多餘動作」，就讓薊社長無法理解了。
『哎～野乃妳聽著。我知道妳的打算。妳想檢查那非法存取的連線，並且將它關閉對吧？我就是要妳先別這麽做。這樣懂了嗎？因為這非法存取的漏洞啊，算是很嚴重的問題，在我這裏派工程師過去前，妳就先別輕舉妄動。』
「恕我這麽說，但關於非法存取的事，我實在感受不到貴公司身為企業的誠意。」
『啊～』
薊社長出言反擊後隔了一會兒，話筒裏才傳來笑聲。一種像是打嗝的，含糊不清的呼呼笑聲。
『誠意嗎～？妳剛剛是在對我說，身為企業的誠意是嗎～？』
就像纏上身的蛇一樣，黏糊而令人不悅的嗓音。
『野乃，我已經聽說了，之前的那個盜帳號事件，呃～叫什麽來著？就是那個人工智慧。聽說妳把她放走了對吧？』
薊社長這下僵住了。事跡竟然敗露了嗎？思考還沒追上變化，話筒另一頭的男子又接著說了。
『這件事要是公諸於世，希斯爾應該就很難繼續經營了，甚至就連我也保不了。妳應該還想跟自己的公司一起繼續做遊戲吧？』
「………」
薊社長什麽話也回不了。這不隻是因為音桐剛剛的話全說中了，更讓她在意的是這個男子究竟是否掌握了蘿絲瑪莉的所在位置。
「打擾了！！」
但正當她如此納悶著，辦公室的門轟地被人打開。
雖說要芙蓉幫忙，但芙蓉又打算怎麽處理呢？從國道開往市中心的汽車，首先直線前往位於千代田?神田神保町，目的地則不用說，是希斯爾的總公司。愛梨也想過要不要直接前往大少爺家。但她知道那棟大廈的保全有多堅牢。其實要是一朗回得了家，事情就不至於發展到這步田地，再說要是基爾希瓦塞無法登出，按了門鈴也沒人應門。去了很可能隻是白跑一趟。
話雖如此，目前分秒必爭。愛梨跟芙蓉都不清楚像人工智慧這種大型的軟體程式，從遠端解體需要花多久時間。從解體開始到被斷線的這十幾秒裏，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致命的變化。完成解體需要多久也許因人手而定，但她們都猜想那應該不過一、兩個小時。目前她們隻能先前往第一線的營運公司，也就是希斯爾那兒，向他們報告原委。隻要知道事情經過，薊社長應該能為她做點什麽──她可是蘿絲瑪莉的親生母親。
但途中她們想先連絡薊社長，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而且就連希斯爾總公司那頭也一樣。由目前狀況來看，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忙得無法抽身。但芙蓉跟愛梨就是有種莫名的不安，因為希斯爾目前已經完全成了波尼娛樂的子公司，而誰也不曉得這會不會是上頭施壓的結果。
而就在這時，芙蓉急忙將方向盤一切，害副駕駛座的愛梨腦袋撞上車窗。
「好痛！」
「抱歉，愛梨。不過我們接下來得改變目的地了。」
「咦？」
愛梨揉著撞上的部位，一臉納悶。
「雖然不曉得是誰想要消除蘿絲瑪莉……不過要猜出來應該不難吧？」
芙蓉正麵朝著她，神色嚴肅地說了。
「啊、呃……」
「波尼的社長跟一朗先生的父親水火不容。雖然這次的事不至於因為這原因就發展到這地步，但妳隻要想想蘿絲瑪莉被刪除後，誰是最終受益者，又有幾個人有辦法直接對蘿絲瑪莉下手，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喔、喔喔……原來如此。」
此刻的芙蓉看起來似乎跟平常不同。真要說的話，那讓愛梨想起公會讚助者事件裏的那個她，那個彌漫著勁敵氛圍的頂尖設計師芙蓉希的麵容。總之絕不是那個年過三十的好好千金小姐芙蓉希。
仔細一想，芙蓉也是擁有日本財經界泰鬥父親的超級千金，生在跟大少爺幾乎相同的家庭裏，而且也跟他一樣不能一輩子靠父母，得靠著自身才幹賺錢養活自己。
「所以芙蓉，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呀？」
而想通這一切的愛梨之所以一點都不膽怯，搞不好是因為感覺早已麻木了。
「咦？呃……明、明日葉小妹？」
麵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野乃薊一時啞然。
那人正是石蕗一朗的堂妹，奇巧幻想online裏名叫菲莉西亞的玩家石蕗明日葉，穿著一身符合年紀的粉彩色服裝。接著，隻見她跨著大步穿越因國中女生登場而悄然的辦公室，接著把自己的手機畫麵伸到薊的麵前。
「這是一哥哥寄來的信。」
「明、明日葉小妹，這是……？」
接下伸到麵前的手機，薊社長以顫抖的聲音說了。
原來那裏頭提到的，是有關目前發生的事，是一朗基於分析與推測匯整出來的。先前和音桐爭論而激動的情緒，像是急速冷卻了下來。
「是關於蘿絲瑪莉的事嗎？」
房間一角傳來江戶川的忿恨聲。明日葉一回過頭，江戶川於是對她輕輕點頭致意。
「妳好。我是愛德華，本名叫做江戶川。」
「啊，您好。我是菲莉西亞，石蕗明日葉。一哥哥平日受您照顧了。」
「就算是開玩笑也別這樣說吧。我才不想照顧那小子。」
但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傳進薊的耳裏。
蘿絲瑪莉將會被刪除──整封信的重點簡單來說就是這樣。音桐打來的電話已經掛斷。薊想起他剛剛說的話。關於造成盜帳號事件的人工智慧蘿絲瑪莉，薊當時向上謊報，說已經把她當成單純的程式進行格式化處理。
薊就算得觸法，也還是希望獲得自我的蘿絲瑪莉能夠繼續『活下去』。這可以說是科學家的探究心，也能說是單純的父母心。
但現在，這樣的願望正麵臨威脅。蘿絲瑪莉將會被刪除。這樣的事實讓薊難以麵對。
隻見她麵向電腦，開始卯起來火速敲打起鍵盤。辦公室籠罩於某種異樣的氣氛裏。帶有各式情感的視線全匯集於薊的一身。她當然沒空思辨那些視線的意義，隻一心想著要救出蘿絲瑪莉。
「野乃社長！」
但，江戶川抓起薊的手。直到剛才還跟明日葉交談的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薊的身旁。而明日葉也在這時抽出那支被薊握在手裏的手機。
「你、你做什麽？快放手！」
「野乃社長，請妳清醒一點。我知道妳打算做什麽。妳想把連入的線路切斷對吧？妳有仔細看清楚石蕗寄的那封信嗎？」
江戶川一反平時那慵懶的口吻，急促地說個沒停，而且聲音裏帶有藏不住的顫動。
一朗寄來的信裏，還有這樣的下文。
那是關於波尼公司對蘿絲瑪莉執行遠端解體時的連入管道。蘿絲瑪莉目前透過十賢者裏頭暗藏的後門，讓希斯爾總公司跟石蕗邸之間以安全性極低的網路進行連線。要駭入這樣的連線輕而易舉。既然鎖定跟修複需要時間，薊本來想先將漏洞堵住，但馬上就接到剛才那通電話。
這次將蘿絲瑪莉解體的動作，是透過這個後門程式執行的。隻要把後門修複，就能中斷解體作業。但這隻是治標不治本。既然蘿絲瑪莉能夠侵入，石蕗邸的網路安全性就難稱完美，隻要不擇手段，隨時都能再次幹涉。
而現在就算薊社長違背波尼公司的意向采取行動，同樣救不了蘿絲瑪莉，隻是讓自己背負更多風險。要完全終止蘿絲瑪莉的解體作業的話不隻是中斷，得切斷更根本的線路。
「我根本就沒辦法做到這種事！」
「是啊，沒錯。野乃社長妳一個人應該沒辦法。」
江戶川看起來一副有口難言，或者說是不知該不該啟齒，以十分為難的表情說了。
「社長，您聽著。由我這個派遣社員說這種話可能有點過分。」
在場不知有幾個人聽得出，江戶川語聲之所以顫抖，並不全是來自憤怒。
「石蕗既然寄了這封信，代表他準備了一個人也能搞定的對策。其實就算放著不管，蘿絲瑪莉應該也能得救。但我不要這樣子。我就討厭這樣的他。」
「愛德華你還真的是很喜歡一哥哥呢……」
「我不是說了我討厭他嗎！」
一副有感而發的明日葉，被江戶川吼了一句。
都什麽時候了，他到底在說些什麽。薊表情裏流露出一絲焦躁，但聽了他接下來的話，卻又不得不點頭同意。
「社長您也不希望自己在一旁幹瞪眼，默默看著那人救出蘿絲瑪莉，對吧？」
「這……」
本打算消極肯定的薊遲疑了一下，接著搖搖頭。
「愛德華，你有什麽好點子嗎？」
「對，我有一個點子。」
江戶川點點頭並說了。
「其實我實在不想使出這樣的手段。菲莉西亞妳也見識過這招。」
身在這種處境，卻一副樂在其中的他，眼神已經不是那個倒楣的中小企業係統工程師江戶川土門，而是秋葉原鍛造組裏的第二把交椅，那個機人鐵匠愛德華。
自信洋溢的愛德華，麵向薊社長並說道：
「我們這次一起超越那個厭男吧。反正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喔？能登入了。」
時間距離強製斷線還不到兩小時。鬆永心想遊戲公司的處理還真迅速。本以為進入隱藏地區會接到遊戲公司的警告或是懲罰，不過看來似乎也沒有。遊戲公司大概希望隱藏地區的事不了了之，但懲罰玩家就等於承認了隱藏地區的存在，所以才會這樣處置。
鬆永一上線，發現身在武鬥都市得爾費的角落，也就是從『洞』進入隱藏地區之前的位置。鬆永之外的幾人也已經上線，環視周遭之後，露出安心的表情。
「嗨，鬆永。」
斯德洛格諾夫為首的5名騎士團也已經在了。鬆永也輕輕舉手打聲招呼。
「嗨，斯德洛格諾夫。」
「所以那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看來跟那個地區的連線一斷開，角色的位置資料也出現錯誤，而遊戲公司隻幫我們修正了那部分吧。」
「我指的不是那個。」
「不然是指哪個？」
斯德洛格諾夫那不愧其鬼神之名的凶麵更加皺起，說出他真正的疑問。
「我是說隱藏地區裏發生的那件事。夜櫻當時很痛苦，然後我們就斷線了。你那時不是發現了什麽嗎？」
「呃嗯……」
鬆永抓抓額頭。
他說得沒錯。或者說，那也是鬆永在意的事。當時的情況，基爾希瓦塞跟夜櫻就算被斷線而結束遊戲也不奇怪。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基爾希瓦塞就能照著鬆永的建議，拔除現實世界裏的網路線來保護夜櫻。當然這些話都是建立在鬆永那異想天開的假設之上。雖然一切的時間點都太過湊巧，實在讓人有些好奇……
那不是重點。斯德洛格諾夫想問的當然不是那部分，而是那個『異想天開的假設』。他很猶豫該不該說。那種事說出去，一定會惹來嘲笑。
但這樣沉默下去也不合情理。畢竟斯德洛格諾夫一樣在為她操心。
「斯德洛格諾夫，我接下來說了你可別笑我。」
「這是在鋪梗嗎？」
「不，我是很嚴肅的。」
鬆永擺出嚴肅樣，讓斯德洛格諾夫也跟著收起表情。
「這還真不像你啊。說來聽聽吧。」
「嗯，就是那個叫夜櫻的玩家，我覺得她該不會其實是個人工智慧。」
「哇哈哈哈哈哈哈！」
「喂！」
這是鬆永自加入奇想以來，頭一次對人抱持明確的殺意。值得慶賀的珍貴一瞬間。
果然還是被笑了。所以我才不想說嘛。不說別的，那個夜櫻不是說她愛上石蕗一朗嗎？這種事聽了就讓人懷疑她該不會是瘋了。
而夜櫻說自己正被解體，也是令他納悶的因素之一。若那句話出自人類之口，那麽也未免太過驚悚，而就算要把它視為一種角色扮演，偏偏夜櫻又不是有那種設定的角色。而基爾希瓦塞也是欣然接受鬆永以假設為前提的建議，不抱任何疑問。而這說起來，等於是間接印證了鬆永的話。
「這真的不像你啊，鬆永。你是不是動畫看太多了？」
「動畫的話我就從出生就看到現在了好嗎……」
身後待命的4名分隊長，反應也都大同小異。
「鬆永，你說得沒有錯。」
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傳來肯定的話語。那聲音來自天空。眾人一齊仰望天空，發現有道人影早已逼近。騎士團的成員於是照慣例喊了起來。
「那是什麽！？」
「是鳥嗎！？」
子已經著地，而他的身分讓大家有些意外。
「什麽啊，這不是愛德華嗎？好久沒看你上線了。」
他正是秋葉原鍛造組的戰鬥鐵匠愛德華。一如往常的那張鐵麵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抑揚平乏的聲色裏，卻像是帶了點激動。
「我現實生活裏的工作很忙的。不要把我跟自由業或者部落客相提並論。」
那酸溜的口吻也還是老樣子。這男人除了自己師傅，對其他人就是這麽不友善。
先開口的是斯德洛格諾夫。
「所以愛德華，這是怎麽一回事？你該不會也想說，那個夜櫻是人工智慧吧？」
「那是事實，斯德洛格諾夫。但現在沒空討論那些了。你們聽我說，我想救出夜櫻。」
愛德華說得有些急。而他接下來的提議，聽起來帶有某種異常的魅力。
「然後，你們倆想不想趁這機會超越石蕗?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