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聿白微一頷首,走過去放下書包:“謝謝。”鄭薇薇和同桌的女生咬了一會兒耳朵,到底沒忍住轉過頭來:“薑聿白,那件事是真的嗎?”薑聿白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什麽事?”“校草是gay的事啊!”鄭薇薇努力維持著低音量,“他真的說了自己是gay嗎?”壓在英語書上的指尖微微泛白,薑聿白語氣冷淡:“這是他的私事,與你們無關吧?”“怎麽與我們無關了?”鄭薇薇瞪大了杏眼,“校草是直是彎,關乎我們全校女生的幸福好嗎?”薑聿白無言以對,重新垂下眼睫。“對了,薑神你跟陸錦延還是室友呢,他到底是不是gay,你肯定很清楚吧?”旁邊的女生繼續追問道。“我不清楚。”薑聿白一字一頓地回道,隨即收拾書包站起身來,“抱歉班長,我想換一個位子。”“好,你換吧。”秋梓欣表示不介意,又給鄭薇薇她們使了個眼色,叫她們別再問了。薑聿白轉身往階梯教室後麵走,挑了最左側靠窗的位置坐下,總算清淨下來。他本想替陸錦延澄清,但是看這陣勢,即使他現在說不是也不一定有人信,反而會愈演愈烈。也許陸錦延說的是對的,他們無法阻止別人在背後怎麽說他們。“小白!”齊冬東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過道上,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前來,“你今天怎麽坐在這麽偏的位置?”“嫌吵。”薑聿白蹙了蹙眉,從書包裏拿出禮物,“這是我從仙雲山帶回來的紀念品,送給你。”“大清早就收到禮物,我今天一定會運氣爆滿!”齊冬東開心地接過禮物,“謝謝寶貝!”薑聿白小聲回道:“其實是陸錦延挑的。”“陸錦延?”齊冬東詫異地提高嗓音,又迅速壓低了嗓音,“我早上過來,聽說昨天陸錦延當眾出櫃了,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薑聿白抬手撐住前額,語氣無奈地回道:“假的,他是為了保護我。”齊冬東愣住了:“什麽意思?”“楊文傑。”薑聿白用氣聲回道,“他為了轉移注意力,才當眾承認自己不是直男。”他這麽一說,齊冬東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後果,猛地一拍桌子:“賤人!”前後左右的同學齊齊向他們看過來。“楊文傑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他的!”齊冬東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不整死他,我跟他姓!”“我現在更想知道,怎麽樣才能澄清這個謠言?”薑聿白拉了拉他的衣角,“東東,你這麽聰明,你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齊冬東冷靜下來,低聲回道:“沒法澄清小白,他親口承認的話,怎麽能算謠言呢?”“可……”薑聿白眼神茫然無措,“可他是為了我啊。”“這件事,還得看他自己的態度。”齊冬東分析道,“假如他有心澄清,隻要交個女朋友,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薑聿白微微一怔:“女朋友?”“校草一直保持單身,本來就容易被人誤會,不然那些小騷0怎麽前仆後繼呢?”齊冬東摟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白,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別太在意了。”*雖然有東東的安慰,但薑聿白心裏還是壓著一塊石頭。下午上課時,他四處搜尋楊文傑的身影,結果班長說對方請假了。下課後,薑聿白照舊留在畫室畫畫。畫展作品提交還有三天截止,他已經在腦海中構思出了作品,現在隻需要忠實地將它畫到畫布上。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走廊上隱隱傳來的聲音將他從自己的世界拉了出來。畫筆微頓,薑聿白正想繼續畫,聽出其中一道熟悉的嗓音屬於陸錦延。幾秒後,他放下畫筆走到門口,動作很輕地拉開了畫室的門。“你之前拒絕我,是因為你是恐同直男,我理解。”走廊盡頭,一個男生語氣不解地問道,“可現在你把微信簽名都改了,還當眾承認自己不是直男,那你為什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陸錦延站在他對麵,語氣冷淡地回道:“我是不是恐同直男,跟我拒絕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男生一時被哽住了。薑聿白擰起眉心,走回桌子前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陸錦延的朋友圈。“直男不約”四個字去掉了直男,隻剩下“不約。”顯得更冷酷了。“看什麽呢?”忽然間,低沉悅耳的嗓音自身後響起。薑聿白渾身一顫,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偷看我朋友圈啊?”陸錦延瞄了一眼手機屏幕,語氣含笑道,“放心,貼臉合照我沒發。”他留著自己日日夜夜欣賞呢。“不是……”薑聿白將手機放回桌子上,“剛才那個人是誰?”“沒什麽,不重要。”陸錦延回了一句,將話題扯開,“你在畫比賽的作品嗎?”“陸錦延。”薑聿白嚴肅地看著他,眉心攏著一層憂慮,“你不是直男的謠言愈演愈烈,遲早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困擾。”“也不完全是謠言。”陸錦延笑了起來,“小白,你怎麽能確定我一定就是直男呢?”“什麽?”薑聿白滿眼困惑,“你不就是直男嗎?”話音剛落,他驀地想起“直男不約”被去掉的“直男”二字,表情更加困惑了。陸錦延深深望進他的眼眸裏:“本來不打算現在就說的,但好像忍不下去了。”他正準備策劃一個浪漫的儀式,因為他的心上人,值得全世界最浪漫的告白。此時此刻,薑聿白站在尚未完成的作品前,衣服和手上沾了點點顏料,如同清冷絕豔的仙子不小心落入凡塵。“在你之前,我從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所以活了二十年,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性取向。”陸錦延緩緩剖開胸腔,將自己的心意袒露在雪亮的燈光下,“遇見你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取向是你。”畫室頂上的白熾燈打下來,將英俊麵容上的所有神態都纖毫畢現地呈現出來。“薑聿白,我喜歡你。”第42章 盡管陸錦延已經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 但依舊控製不住雷鳴般震耳欲聾的心跳,幾乎快要蓋過他告白的聲音。薑聿白站在原地,沉默地和他對視,一時沒能領會“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的含義。畫室的燈光太亮, 亮得一切無所遁形, 包括他臉上強作鎮定的緊張與不安。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薑聿白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睫:“別開這種玩笑。”“咚”的一聲, 最後一擊重鼓落下。陸錦延眸底掠過一絲失望, 又極快地隱藏起來, 語氣溫柔且鄭重:“沒開玩笑。喜歡這種事, 怎麽能拿來開玩笑呢?”“可……”薑聿白整個人都懵了,甚至覺得眼前的燈光也很不真實, “可你明明就是直男,怎麽會……”他聽過很多次告白,告白的人有男有女,告白的方式各不相同,每次都能理智冷漠地拒絕對方。唯獨這一次被告白,他內心產生的荒謬感大過一切。因為告白的對象是陸錦延, 在他心裏鋼鐵直男形象根深蒂固的陸錦延。“我知道很突然, 你一時難以接受, 我完全能理解。”陸錦延微微垂下眼皮,讓視線落在領口露出的一小片雪白肌膚上, “我也不要你現在就回應我, 畢竟你才分手沒多久。”薑聿白終於醒過神來,語氣遲疑地問道:“那你為什麽……現在跟我說這些?”陸錦延笑了一下:“不想讓你再糾結, 我到底是不是直男的問題。”無論怎麽看, 今天都不是表白的最佳時機, 隻是他剛才忽然反應過來,隻要在小白心裏他一日是直男,就一日不會將他視為男友人選。所以,他不想再以直男的身份待在心上人身邊,行盡各種親密舉動,小白卻隻將他當作單純的好朋友。薑聿白蹙了蹙眉,心頭漸漸浮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難道陸錦延是為了讓他安心,所以故意說自己彎了,讓他別再為謠言煩惱?不然性向這種事,怎麽可能說變就變呢?“你還沒畫完?”陸錦延將目光轉向身後的畫布上,“你繼續畫吧,我不打擾你了。”說罷,就和往常一樣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他。薑聿白轉身回到畫架前,悄悄呼出一口氣,拿起畫筆繼續著色。陸錦延坐在椅子上,安靜地注視著漂亮的側臉,漸漸地,他的視線被畫布吸引了。打眼望去,畫布上是一大片深淺不一的黑灰色,定睛仔細分辨,才發現畫的是枯樹。像是被一場大火燒過的森林,枝葉盡毀,樹幹焦黑,透出一片死氣沉沉。他從畫中讀出濃重的壓抑,有些坐立難安,不由自主站了起來。陸錦延很想出言提醒,這幅畫的主題應該是希望而不是絕望,但又覺得既然小白這樣畫,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便站在他身後默默看著。直到薑聿白調出綠色,在枯枝上勾勒了幾筆,又換成黃色顏料繼續勾畫。沉鬱壓抑的畫,霎時鮮亮活了起來。一朵黃色小花探出枯樹枝頭,柔軟的花瓣迎風舒展,仿佛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陸錦延心中一動,瞬間想起了他們在古鎮拱橋上遇見的那朵花。薑聿白對他的心理活動毫無知覺,換了一支筆,又是幾筆勾勒塗抹,一隻活靈活現的小鳥出現在枝頭,翠綠色的翅膀伸出一邊,覆蓋在黃色小花上方。薑聿白微微往後仰了仰,認真觀察片刻後,放下畫筆。一轉身,發現陸錦延站在很近的位置,以為他等急了,開口說道:“今天先畫到這裏,細節明天再處理。”陸錦延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布:“小白,你畫的是雨中那朵小黃花對嗎?”“對。”薑聿白點頭承認,“這幅畫的靈感來源,的確是那天。”陸錦延唇角不受控製地往上揚:“所以……你就把我也畫進去了?”何德何能,他居然有幸成為小白參賽作品中的一份子。收拾畫具的手一頓,薑聿白掀開眼睫看向他:“什麽?”“那隻鳥。”陸錦延抬手指向畫布上的小鳥,“那隻綠色的鳥,不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