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延瞬間鬆了一口氣,語氣也輕鬆起來:“那你先接電話吧。”薑聿白捏著手機走到陽台上,按下接聽鍵。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熟悉的質問聲:“又在幹什麽,接得這麽慢?”“在畫畫。”薑聿白將聲音壓得很低,“有事嗎?”“你劉叔叔的女兒從國外回來了,找個時間和她見一麵。”電話那頭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薑聿白抬手按住陽台欄杆,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最近都很忙,沒有時間。”對麵的怒氣值頃刻間拉滿:“忙?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麽?”“忙畫畫,忙學業。”薑聿白回道,“忙我的人生。”電話那頭響起巨大的重物落地聲:“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忙出個什麽東西來!”電話掛斷,薑聿白站在陽台上,仰臉望向天上的月亮。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不再期待那人的關心,每一次聯係都不歡而散。不知過了多久,陽台門從裏麵推開,傳來一道好聽的嗓音:“小白,打完電話了嗎?”“嗯。”薑聿白轉過身,走回宿舍裏。“玩偶我給你放到床上了。”陸錦延指了指上鋪並排坐在一起的大灰狼和小白兔。望著兩隻毛絨絨的娃娃,薑聿白的心情好像沒那麽糟糕了,問道:“你不要一隻嗎?”“你要分我一隻嗎?”陸錦延眼巴巴地瞧著床上的小兔子,“那我要小白兔。”薑聿白剛想答應他,但眼前不知怎麽就浮現出陸錦延親兔子耳朵的那一幕,果斷反悔道:“還是算了,別讓他們分開了。”陸錦延微微眯了眯眼眸,一點也不生氣:“也行,反正床上還有一隻小熊陪我。”一隻充滿了薑聿白氣息的小熊。*新的一周,薑聿白依舊往返於教室、畫室、宿舍和紋身工作室之間。至於陸錦延,兩人徹底說破後似乎就不那麽著急了,恢複一貫不疾不徐的節奏。這幾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晚上雷打不動去畫室接他,抽空繼續教他打籃球,除了時不時冒出的直白情話令他一陣臉紅心跳,大多數時候還算是有分寸。薑聿白還不知道這叫“溫水煮青蛙”,他隻知道自己喜歡和陸錦延待在一起,哪怕隻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也會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他忍不住在心裏偷偷想,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這天下午,薑聿白一個人在宿舍裏畫畫,微信收到了陸錦延的消息。陸錦延:[小白,你在宿舍裏嗎?]薑聿白:[我在,怎麽了?]陸錦延:[剛才上課走得太急,忘記帶作業了,你能幫我送過來嗎?]薑聿白幾乎想也沒想地回道:[可以,作業放在哪裏了?]陸錦延:[就放在第二個格子最上麵。]陸錦延:[辛苦小白了〔親親〕]薑聿白忽略了那個表情,起身去陸錦延書櫃上翻作業。作業很容易找,但他拿下來時不小心帶倒了另一本書。他正準備將書放回原位,無意中看見裏麵掉出一張有著淡淡折痕的畫稿。薑聿白撿起畫稿翻過來,看清畫稿的一瞬間怔住了。這不是他開學時丟失的那張稿子嗎?怎麽會在陸錦延這裏?這時微信又彈出新的消息。陸錦延:[找到了嗎?]薑聿白將畫稿重新壓進書裏,放回原位後回複消息:[找到了,你在哪棟教學樓上課?]約莫二十分鍾後,薑聿白抱著作業出現在教學樓前,第一節 下課鈴聲剛好響起。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踏上階梯往裏走。“小白,這裏!”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薑聿白仰起臉,不費吹灰之力就鎖定了走廊上向他招手的人。天氣漸冷,陸錦延終於放棄了日常穿的t恤,換上厚實一點的衛衣,長手長腿地趴在走廊欄杆上,衝他露出明朗燦爛到有些晃眼的笑容。薑聿白心下一動,也舉起手揮了揮,抬腳繼續走向樓梯口。這是他第一次來金融係的教學樓,上下樓梯的學生們發現新麵孔,不約而同地打量著他。還有個女孩子,下樓時頻頻回頭看他,差點一腳踩空,幸虧有同伴一把扶住才沒摔倒。薑聿白默默加快腳步,剛走上二樓,陸錦延就迎了下來:“小白,你來啦。”“嗯。”他停在樓梯階梯上,將懷裏抱著的作業遞上前去,“作業給你。”陸錦延沒接作業,垂眸笑道:“來都來了,要不就陪我上完最後一節課?”“啊?”薑聿白微微睜大了眼眸,“你想讓我陪你上課?”“不願意嗎?”陸錦延雙手插兜,微微俯下身,“我是想上完課,我們可以先一起去吃晚飯,然後再陪你去畫室。”“小白?你真來了啊!”沈照從上麵的樓梯探出頭來,語氣驚喜地喊道,“快上來!讓我們班女生都知道我沒吹牛!”薑聿白有些發懵:“什麽?”沈照三階並作兩階跳下來,不由分說抱著他的胳膊就往上走:“走走走,金融係是怎麽上課的,你就不好奇嗎?”薑聿白被他拉著往教室方向走,無奈地回頭望向陸錦延,卻見他唇畔勾出難以形容的笑意。一分鍾後,薑聿白垂眸坐在陸錦延旁邊的座位上,接受金融班一眾男女同學的注目禮。“美術係係草果然名不虛傳!”班長率先打破沉默,“沈照,原來你真沒吹牛啊!”“那是!”沈照滿臉得意,“你沈哥我什麽時候吹過牛?”薑聿白:“……”“係草,加個微信唄?”另一個大膽的女生走過來,“我叫”“抱歉,小白今天沒帶手機。”陸錦延開口拒絕,一條胳膊搭在薑聿白身後的椅背上,表情和語氣都淡淡的,但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場。要微信的女生頓時退縮了,上課鈴聲也適時響起,同學們紛紛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薑聿白暗自吐出一口氣,繃直的脊背放鬆了幾分。“他們就是好奇,沒什麽惡意。”陸錦延在他耳畔低聲說道,“有我在呢,他們不敢怎麽樣。”“沒事。”薑聿白偏過臉,小聲回道,“你們班同學都太熱情了。”“熱情嗎?”陸錦延湊過臉去,笑盈盈地盯著他的眼睛,“有我熱情嗎?”薑聿白下意識抬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靠近:“上、上課呢!”“哦。”陸錦延坐直了身體,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等會兒要是老師叫你回答問題,記得向我求助。”“啊?”薑聿白歪著腦袋,麵露疑惑,“可我又不是你們班的學生。”陸錦延故意逗他:“你進了我們金融班的門,就是我們金融班的人。”薑聿白還想再反駁,授課老師已經走上了講台:“來,我們接著上一節課的知識點繼續講。”薑聿白條件反射般挺直腰身,習慣性做出認真聽講的姿勢。陸錦延半側過身子,單手撐著額頭,保證自己隨時可以觀察到新同桌漂亮的臉。老師開始講課,但金融學的知識對於薑聿白來說跟天書沒什麽區別,他聽得雲裏霧裏,第一次覺得上課像催眠。如果不是落在他臉上的那道炙熱目光存在感太強,他分分鍾會打瞌睡。“陸錦延,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老師敲了敲黑板,冷不丁點了個名。薑聿白轉眼對上含笑的眼神,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這人根本就沒在認真聽課,怎麽回答問題?然而,陸錦延從容不迫地收回視線,站起身來,用那把優雅磁性的嗓子有條有理地回答問題。“不錯,坐下吧。”老師點了點頭,“原本以為你在走神,沒想到是我看走眼了。”陸錦延微微一笑,重新坐下。“哎,等一下!”老師扶了扶梁上的眼鏡,“你旁邊的那位同學很麵生啊,不是我們班的吧?”“蔣老師,那是美術係的係草!”前排女同學積極回答道。“美術係?”老師驚訝地問道,“美術係怎麽來聽我們金融的課?”藝術和金融,一個強調精神文明,一個建立在金錢世俗上,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兩個極端了。薑聿白耳根一熱,正不知所措時,身旁響起那道熟悉的嗓音:“老師,他是陪我來上課的。”“原來是這樣。”老師有點哭笑不得,“我是說過歡迎帶家屬來上課,但你這……”“蔣老師,他就是我的家屬啊。”陸錦延語不驚人死不休。話音落地,教室裏陷入一片安靜。薑聿白愣了一下,連忙在桌子底下伸手拽他的衛衣下擺,示意他快點解釋。陸錦延垂眸瞧著那隻著急的小手,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室友怎麽不算家屬呢?”“就是就是!”沈照率先反應過來,“蔣老師,他是我們的室友,算家屬的!”同學們發出善意的哄笑聲,危機總算解除。薑聿白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氣呼呼地瞪著亂說話的罪魁禍首。陸錦延努力將上揚的唇角壓下來,用氣聲安撫道:“別生氣了,等會兒下課,讓你打我出氣。”薑聿白偏過臉,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