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皇上不相信,上一世,臣被皇上所殺之後,原以為是再次輪回投胎,但卻依舊記著上一世記憶,周遭之人也是上一世的人,這事說來有點玄,但臣相信不是夢而是真的,跟在皇上身邊,看著皇上的改變,臣才有感而發地說出這段玄事。」


    藺仲勳緩緩眯起眼,聽他言下之意,他也重生了?


    「……朕相信。」身為一個重生幾百回的人,有什麽理由不信?


    所以這世間裏,會重生的人不隻是他?因為一個定數變了,所以後頭許多事都跟著改變,就如不曾嚐過的霜雪米在這一世出現……難道說小佟亦是重生之人?他想起她曾在重病時夢囈著,這一世她隻為自己而活,難道指的就是重生後的人生?所以,她真是他的變數?!


    他幾百回的重生,等到了與她相遇的契機……不管她是否真是他的變量,這一世他一都不會放開她,任誰都不能將他們倆分開!


    「單厄離,叫阿福動作快一點!」


    快,他要快一點將煩人事一次處理完畢,然後他要回到她的身邊,他要抱著她吻著她,不允任何人再欺淩她!


    杜小佟一夜未眠,神色疲憊,簡直像快凋零的花朵,隻因她的男人一夜未歸。


    她意興闌珊地整理著紅薯田,想不透他為何會突地消失。


    昨兒個她尚處在震驚之中,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該不該戳破他的身分或證實他的身分,她坐立難安,然而他卻沒有回來……她不禁想,該不會是他厭倦了她,所以離開她了?


    杜小佟心思煩亂地閉上眼,卻無法控製思緒。


    她想見他,想問他曾經許諾過的是不是真的,還是根本是欺騙她的,可她要上哪找他?皇宮嗎?她的身分如此低微,怎麽進得了皇宮?還是耐著性子在這裏等他?但他要是不回來了……思至此,她蹙緊了眉,不允自己再胡思亂想折磨自己。


    她本來就是孤獨一人,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而她也抱定孤老一生的想法,就算沒有他,日子還是得照舊地過,不過就是……少了一個他而已。


    她拚了命地說服自己,無心整理紅薯田,正打算起身回房歇息,卻瞥見她栽種在紅薯田邊的芍藥。


    都快七月了,這株芍藥還是沒有花苞,彷佛在告訴她,她的戀情將無疾而終……但就在她轉身欲走的瞬間,餘光像是瞥見什麽,教她不由得定睛一瞧,在茂密的綠葉底下竟藏著小小花荀。


    她喜出望外地撥開綠葉,輕撫著小花苞……他可知道,贈她芍藥是何含意?


    芍藥,是情人間的花,他知道嗎?


    「小佟姊!」


    聽見銀喜的聲音,以為是他回來了,可她側眼望去,隻見銀喜急忙走進院子裏,而身後——


    「小佟。」郭氏怯怯地喊著。


    杜小佟心往下沉,沒給半點好臉色。「有事嗎?後娘。」


    「小侈,你爹病了,所以……」


    「我爹病了,你就應該去找大夫,找我有什麽用?」杜小佟冷聲打斷她。


    「可是……」


    杜小佟不耐地轉過身。「我拿點碎銀給你,總成了吧。」


    「不是,是你爹病得很重,恐怕捱不過去了,我是來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麵。」說著,郭氏已經動手拉她。


    杜小佟心中生疑,不禁掙紮著。「你這是在幹什麽?我爹那天明明就好好的,怎麽會說什麽捱不過去?」


    銀喜見狀,趕緊跑到她身旁,然而郭氏的力道卻大得嚇人,一把將銀喜推得跌坐在紅薯田裏。


    「就是那日回去時淋到雨,風寒一直治不好,你當人家女兒的,總不能爹病得快死了都不回去見上一麵吧。」說著,郭氏拉著她走。


    杜小佟更覺有鬼,就算她爹真病了,也犯不著用這麽大的力道扯她吧。


    她奮力掙紮著,眼看著要掙脫郭氏,卻出現一個男人一把將她抱住,直接帶到馬車上。


    「小佟姊!」銀喜從大門追出。


    「快走、快!」郭氏大喊著,車夫立刻策馬奔馳。


    銀喜不死心地追上一段路,卻見馬車愈跑愈遠,她正不知道該上哪求救,就見兩名皇城兵走來,她趕忙上前稟報身分,請求幫忙。


    兩名皇城兵聞言,其中一名道:「單將軍有令,杜家有任何事況都得跟將軍稟報,此刻我先進宮跟將軍稟報,你聯絡附近的弟兄跟上那馬車。」


    銀喜略鬆口氣,但還是不安地在家門前來回踱步。


    一兩到底跑哪去了,小佟姊出事了!


    平生以來頭一次戴上龍冠的藺仲勳,莫名的眼皮跳了下,不由得攢起濃眉。


    「皇上,這腰帶會係得太緊嗎?」福至察覺他皺眉,立刻放輕了力道。


    藺仲勳垂眼忖了下。「犯不著這般隆重,百官到齊沒?」


    「應該已經到齊。」


    「那就走吧。」


    「奴才遵旨。」福至趕忙命如貴前往鎮天殿通報皇上即將進殿,而後再隨著藺仲勳朝鎮天殿移動。


    直到來到鎮天殿側廊上,福至向前一步,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整齊劃一的伏跪聲響,讓藺仲勳踏進鎮天殿時,不由睨了一眼,哼笑了聲,往那把從未坐過的龍椅一坐。


    「眾卿平身。」


    「謝皇上。」文武百官起身,執笏垂首。


    「眾卿,朕今日破例早朝,不為其它,就隻為了要整頓朝廷。」藺仲勳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就宣告。


    百官聞言,不敢議論,更不敢飄移目光。


    「戶部尚書,這賬冊漏洞百出,你可知罪?」藺仲勳將戶部呈上的賬冊丟在戶部尚書腳邊。


    戶部尚書像是早有準備,立即跪伏。「臣該死,竟一時不察,放縱侍郎虧空公款,私改賬冊,還請皇上恕罪。」


    藺仲勳慵懶托腮問:「侍郎何在?」


    「回皇上的話,今日一早,臣進辦公之處時,就見侍郎已經懸梁自盡。」戶部尚書痛心疾首地道。


    福至聞言,不由偷覷了藺仲勳一眼,就見他撇唇哼笑了聲。福至不禁暗歎,皇上還是一如往常般地料事如神。


    「潘尚書可知道上行則下效,要不是上司以身試法,屬下又豈敢生事?」藺仲勳語調懶懶地提問。


    「臣罪該萬死,求皇上恕罪!」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罪該萬死,還要朕恕什麽罪?」藺仲勳一派悠閑地道:「來人,將潘尚書押下,午時處斬。」


    話落,百官莫不驚詫,就連潘尚書也驚愕不已,急忙道:「皇上恕罪,此事乃是侍郎所為,臣雖督導不周,但並非臣之過。」


    「是嗎?朕倒是聽過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潘尚書有怠惰之罪,自當論斬。」


    潘尚書急道:「侍郎乃是日前三甲進士之一,由吏部分配至戶部,臣尚未來得及教導他,這事該是吏部之錯。」


    「吏部?」藺仲勳目光掃到吏部孔尚書身上。


    「皇上,潘尚書此言差矣,當初可是潘尚書力薦袁侍郎進戶部,臣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孔尚書立刻雙膝跪下。


    「所以是賣官嘍?」藺仲勳笑問著。


    孔尚書雙眼不由得發直,半晌說不出話。


    「所以是孔尚書賣官,潘尚書買官,就隻為了替戶部找個替死鬼,如此惡臣,還不認罪?」


    潘尚書抿了抿唇,沉聲道:「君雖尊,以白為黑,臣不能聽。」


    藺仲勳聞言,放聲大笑。「好個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但潘尚書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皇上恣意妄為,眼中可有王法?!」潘尚書氣急,不敢相信他竟毫無證據就要判自己死罪,怎麽也不服。


    「王法?」藺仲勳止不住笑意地道:「王法隻有君子才會遵守,你自問可是君子?


    當你貪贓枉法,虧空國庫時,你心裏可有王法?來人,還不將他押下,難不成是要朕親自動手?」


    殿前侍衛立刻踏進殿內架起潘尚書,潘尚書不敢置信自己已經毀了所有證據,依舊落得死罪,不禁意有所指地看向福至。「佞是福身本,忠是喪己源……皇上此舉,恐怕難令天下百姓心服!」


    「這說法有趣,不如這樣吧,朕將你斬首於午門外,再將你的首級掛在午門上,看看有沒有百姓對你的首級丟石頭,你就知道天下百姓服不服。」藺仲勳笑眯眼道,儼然將生死視作遊戲。


    潘尚書直睇著他,隻覺得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教人打從心底駭懼……太大意了,過了太久的太平日子,教他忘了皇上的本性有多可怕。


    可是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待潘尚書被帶下去,藺仲勳立刻又點名了其它五部尚書。「要是朕真的錯殺,眾卿真是仰俯無愧天地,盡管大聲指責朕,要是心中有愧……來世投胎,記得莫為官,全都押下,午時處斬!」


    「遵旨!」


    瞬間,六部尚書皆將處斬,鎮天殿上其餘官員噤若寒蟬,無人敢求情,一個個麵如死灰,像是準備前往刑場的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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