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手撐在山洞濕冷的岩壁上,小心翼翼往回走, 嘴裏催促, “班長班長, 快快快,出個聲,我好聽聲辨位。”


    周圍一絲亮光也沒有,楚喻心裏有點怕——


    我他媽會不會下一秒就撞鬼?


    “校花,我在這裏的。”


    “臥槽!我踩到什麽了?”


    “臥槽!校花你踩到我小腿了!你聽聲辨位的水準不太行啊!”


    “啊?這裏是你小腿啊?我就覺得踩到什麽東西了, 嚇死了嚇死了。”


    楚喻鬆了口氣,摸索著扶岩壁坐下, “我剛剛去洞口看了看,堵得嚴嚴實實, 就我們兩個,肯定推不動。”


    對於剛剛的情景, 章月山還心有餘悸, 他說話磕磕絆絆, “剛剛……我們是遇見山體滑坡了?”


    把這四個字說出來,章月山心髒都還突突跳得厲害。


    以前從來隻在書上和視頻裏, 見過山體滑坡。這一次親眼見了, 才知道到底是有多恐怖。


    章月山現在回想,都覺得,自己剛剛和死亡,估計隻有一毫米的距離。


    “應該就是山體滑坡,滾下來的岩石和沙土, 一口氣把洞口堵完了。靠我們兩個,肯定出不去。除非我們兩個突然覺醒什麽異能,力氣變得超大,或者能引來雷電什麽的,把洞口轟開才行。”


    故作輕鬆地說完,楚喻張張嘴,發不出聲音,幹脆重新安靜下去。


    想起剛剛,無數碎石泥土從上方瀑布一樣滾落下來的情景,楚喻忍不住又往洞口的方向看了看。


    兩個人都沒說話。


    “對不起。”


    聽見章月山道歉,楚喻疑惑,“怎麽突然跟我說對不起?”


    “我就不該拉著你,大雨天的,出來找什麽野鬆茸。”章月山抹了一把臉,“要不是、要不是我非要找野鬆茸,你也不會跟我一起出來。如果不出來,我們根本就不會遇到山體滑坡,更不會被困在這個山洞裏出不去……”


    視覺受限,聽覺就會變得靈敏。楚喻能聽出來,章月山說著話,嗓音都在發抖。


    這樣不行。


    “班長,雖然你說的挺有道理的,但你不能這麽想。你最開始的出發點是好的,野鬆茸采回去熬湯,大家一起嚐嚐。而且吧,那個什麽什麽斯基不是說,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誰先來嗎?意外什麽的,真的說不準的,走大街上,都還能被天降花盆砸出腦袋開花呢,我說的對吧?你不是神,出門之前,你也不知道,竟然會突然山體滑坡。”


    “楚喻,你就別安慰我了。”章月山苦笑,語速也越來越快,“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突發奇想地大雨天跑山上來,不,如果不是我把慶祝會定在這個別墅,根本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根本——”


    “班長。”


    楚喻打斷了章月山的話。


    將話裏故意裝出來的輕鬆盡數收斂,楚喻聲音很輕,很嚴肅,“班長,現在的情況,你害怕,我也害怕。但現在害怕有用嗎?沒用的。你翻來覆去地自責,除了會加重恐懼和負麵情緒外,根本沒有任何用處。說那麽多話,還浪費氧氣。”


    章月山安靜下來。


    楚喻握了握拳頭,將顫抖的指尖藏在手心,甚至故意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手掌,利用刺痛,努力讓自己的聲線鎮定下來。


    “第一件事,我的手機不見了,估計被埋了,你的呢?”


    “我的也不見了。”


    “那第二件事,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章月山重重地吸了口氣,“雨太大,我們不是正好站在山洞口避雨嗎?周圍開始搖晃,還有聲音傳過來,當時你一把拉著我,一起往山洞裏麵跑了幾步,然後摔了。我應該隻有後腰,被地上有點尖銳的石頭劃了一下。現在沒流血了,也不疼。”


    “那就好,不過當時摔倒,是因為晃得太厲害,站不穩。然後摔的時候,我腳踝就扭了。”


    章月山一直覺得楚喻有點嬌氣,卻沒想到腳扭了那麽疼,楚喻都沒有表露出來。他著急道,“嚴重嗎?”


    “有點疼,但骨頭應該沒事。”


    楚喻平時非常怕疼,但現在,扭傷腳踝,疼一疼,根本不算什麽。


    楚喻繼續問,“你身上都帶了什麽東西?”


    被楚喻的態度和情緒感染,章月山也逐漸鎮定下來。


    他一樣一樣數,“我出門時背了一個包,不過裏麵隻放了兩瓶礦泉水,一瓶果汁,還有一包餅幹,兩塊巧克力。哦對了,還有充電那種小手電筒。這是我的書包,月考前,晚上宿舍關燈了,我就拿手電筒照著看書,所以一直塞包裏沒拿出去。”


    兩人先把手電筒拿出來。


    打開開關的一瞬間,眼前終於不再隻有黑暗。


    借著光線,能看清對方的臉。楚喻笑了一下,章月山一怔,也笑了笑。


    手電筒照著,楚喻低頭看了看自己扭傷的腳踝。


    “腫得有點厲害,但不嚴重,不會殘的。”


    摸了摸白色的塑料開關,楚喻又問,“班長,你這個手電筒,電量能撐多久?”


    章月山回想,“我買的時候,包裝上寫的是強光照射七小時,小夜燈五十個小時。”


    “五十個小時?牛批!我喜歡這個手電筒,快快快,我們把強光關上,開小夜燈!”


    “好!”


    小夜燈是手電筒尾部加裝的一個小燈泡,套著一個藍色的塑料蓋。光線不強,但至少是光。


    兩人都舒了一口氣。


    楚喻也數道,“我身上東西帶的不多,衣服口袋裏有幾個水果糖,還有三包餅幹,都是夢哥昨天遞給我的,我沒吃,隨手揣包裏了。”


    他掰著手指頭,“兩瓶550毫升的礦泉水,一瓶300毫升的果汁,四包餅幹,兩塊巧克力,六顆水果糖,一支手電筒。我們要靠這些,一直堅持到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章月山沒再說喪氣話,“我們肯定可以的。”


    “嗯,對,我們肯定可以。”


    楚喻盤腿坐在地上,手護著自己受傷的腳踝,往山洞的深處望。


    “班長,你說……我們要不要往裏麵走走,看看情況?”


    楚喻道,“漫畫裏的主角,一般被困在山洞裏,都會在山洞深處找到機甲,或者魔法神劍,或者通往異世界的大門。”


    章月山也一起望著黑黢黢的山洞深處,“武俠小說的主角,都會找到絕世武功秘籍。”


    楚喻:“去不去?”


    “去,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章月山還念著楚喻扭傷的腳,“要不我去看看,校花你在這裏等我?”


    “不行。”


    楚喻撐著岩壁站起來,“我們就兩個人,一起吧,好歹有個照應。”


    另一個不能說的理由是,昨晚才聽了兩個鬼故事,我害怕!


    章月山攙著楚喻,另一隻手握著手電筒,小心地往山洞裏麵走。


    不過沒走多遠,就沒路了。


    楚喻歎氣,“果然我們都是凡人,這裏沒有通往異世界的魔法陣,也沒有武功秘籍。”


    兩人往回走。


    走了兩步,楚喻突然停下,側臉問章月山,“班長,你……感覺到什麽沒?”


    ”什麽?“章月山仔細感受,忽然捕捉到,“有風!”


    “對,我也覺得好像有風。”


    兩人趴在岩壁上找了許久,才在一塊大石頭上,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流。


    章月山驚喜,“雖然這石頭太厚了,我們推不開,但有風的話,不管哪兒吹來的,我們總不會因為缺氧被憋死了!”


    “對。”


    兩人又坐回到洞口不遠的地方。


    山洞裏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坐了一會兒,章月山盯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問,“校花,你說外麵的人,多久能發現我們遇險了?沒人知道我們去了哪裏、往哪個方向、走的哪一條路。”


    “很快的,陸時會發現。”


    因為陸時跑完3000米之後的那次吸血,楚喻吸血進食的時間調到了上午。


    如果中午之前,陸時沒等到他回去,肯定就知道他是回不去了。


    “對,陸神肯定會發現的,肯定會的。”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章月山沒有質疑,反而堅信。


    人總會下意識地去抓住一點希望。


    手電筒小夜燈的光線下,能看見地麵的石子,章月山捏了幾顆在手裏,玩魔方一樣動著手指,緩解焦慮。


    “校花,你怎麽都不害怕?不瞞著你,我真的特別害怕。一邊告訴自己要淡定,一邊忍不住恐懼。我才十七歲,我連高考都還沒考,也沒見我爸媽一麵,我會不會就……在這裏了?這麽一想,我就淡定不了。”


    楚喻想了想,“大概是,我不怕死吧。”


    他很輕易地就把“死”這個字說了出來。


    楚喻也盯著小夜燈的那一點光。


    媽媽已經放棄他了,平時工作又那麽忙,要是這次他真的回不去,施雅淩估計還是會難過一下。但施雅淩從來不是一個會放任自己情緒的人,所以,她應該很快,就會再次投入工作。


    他哥他姐,肯定會哭的。可是,他們很快會戀愛、結婚、生孩子,會有自己的事業、家庭以及未來。


    時間會輕易地消磨掉悲傷。


    陸時——


    陸時。


    楚喻心髒仿佛被什麽攥緊,有點難受。


    如果他死了,陸時會怎麽樣呢?


    那天,在教室裏,陸時說,如果他隻能活幾年,就會給他幾年的血。如果他會活幾百年,那到死,血都是他的。


    或者,兩個人幹脆一起死。這樣,在陸時死後,他也不會去吸別人的血了。


    楚喻想,那我呢。


    假如我比你先死,你會讓別人吸你的血嗎。


    不,應該不會的。


    畢竟,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第二個像他一樣吸血的小怪物了。


    他不想,有別的人去吸陸時的血。


    一點也不想。


    黑暗仿佛能夠將一切明亮的情緒蠶食幹淨。


    楚喻靠著濕冷的岩壁,甚至陡然冒出了死在這裏也沒關係,反正自己都是吸血的怪物這樣的想法。


    不可以。


    楚喻晃了晃腦袋,在心裏喝止自己。


    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喉間突然竄上一陣難耐的幹癢微疼,等熟悉的熱意從每一條血管中翻湧而起,楚喻意識到,自己這是又渴血了。


    自從有了陸時的血,楚喻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這種無法緩解的饑餓感覺了。


    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太陽穴繃著的血管突突跳,有種下一刻就會爆開的錯覺。


    楚喻挪了挪位置,將發熱的手心貼在岩壁上,“班長,我睡會兒,有點困。”


    章月山在發呆,聞言點點頭,“好,你睡吧。”


    說是睡覺,楚喻沒怎麽睡著。


    思維在睡眠與清醒之間來回浮沉,腦海裏無意識浮現的,是早上他起床時,陸時陷在白色枕頭裏沉靜的睡顏。轉眼,又變成了漆黑的洞穴裏,撲棱著翅膀突然飛出的一大群黑色蝙蝠。


    恍惚間,洞口有光。


    楚喻喃喃道,“有人來救我們了?”


    “校花,你醒了嗎?”


    聽見章月山的聲音,楚喻才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做夢了,或者出現了幻覺。


    他揉了揉眼睛,“嗯,醒了。”


    電筒放在地麵上,仿佛黑暗中的小燈塔。


    章月山擔心,“校花,你沒生病吧?我剛剛聽你呼吸很重,還以為你發燒了。但碰碰你額頭,好像又沒有,溫度是正常的。”


    楚喻搖搖頭,“沒有發燒。”


    嗓子有些啞。


    這時,楚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


    隔了一會兒,楚喻才反應過來,章月山後腰上有傷,這應該是章月山的血的味道。


    之前他不餓,沒注意到。


    現在餓著,本能的,對血的氣味變得敏感。


    “對了,我發現了一個好方法!”


    章月山激動道,“我手電筒上,不是有電量顯示的指示燈嗎,一共五格。小夜燈可以亮五十個小時,也就是說,每熄滅一個指示燈,就過去了大約十個小時!”


    楚喻笑道,“嗯,對,這樣,我們就能知道時間了。”


    在第二個指示燈熄滅時,楚喻反應已經開始變慢。心跳一聲一聲地砸在耳膜上,大腦昏蒙一片。


    他反複地將發燙的手心和手背,交替著貼在陰冷的岩壁上。


    聽見細微的聲音,楚喻笑道,“班長,你肚子在叫。”


    又指指餅幹,“要不要先吃一點?”


    章月山餓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沒想到肚子叫的聲音被楚喻聽見了。他確實很餓,但他也知道,他們一共隻有這麽一點食物。


    楚喻知道他的想法,“沒關係,我們有四包餅幹,你拆一包吃了吧,還有水也喝一點,吃了快睡一覺,好好休息。”


    猶豫了一會兒,章月山沒再反對。他拆開一包餅幹,拿出兩塊,飛快地塞進嘴裏。又往嘴裏倒了一點水,把食物咽下去,胃部的饑餓感才消褪了半分。


    章月山睡著了。


    楚喻伸手,將包裝紙裏剩下的一塊餅幹抽出來,放進口袋裏,假裝是自己也吃了餅幹。


    別墅。


    見方子期進來,夢哥猛地站起身,急忙問道,“怎麽樣?人找到了嗎?”


    “還是一樣,沒什麽進展。”


    方子期灌下熱水,去了去身上的濕冷水汽。


    “搜救隊早已經就位,但最麻煩的是,確認不了校花和章月山的具體位置。”他手指比了個數字,“這次青茗山山體滑坡,一共塌了三個地方,一個在南邊,兩個是我們北邊。三邊都去了人,正在到處找。但沒有目的地亂挖,沒有效率不說,還非常浪費救援時間。”


    夢哥基本沒睡著覺,眼睛下麵青黑一片,他拍著腦門使勁兒想,“班長拉著校花出門的時候,我還問了句,要去哪裏找鬆茸。班長說的是,碰運氣。”


    章月山和楚喻臨走時的場景,幾個人已經回憶了無數遍,但任何有效的信息都沒有找到。


    夢哥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第幾次道,“要是他們出門的時候,我把他們勸住就好了。”


    李華拍了拍夢哥的肩膀,沒說話。


    方子期把杯子放下,突然想起,“對了,陸神呢?”


    李華搖搖頭,“不知道,陸神昨晚就出去了,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沒有回來。”


    他現在還記得清楚,在得知楚喻已經確認失聯,不知道是否遇難這個消息時,陸時驟然慘白的臉。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在擔心陸時能不能站穩。


    夢哥眼睛發紅,拿手背抹了抹眼角,甕聲甕氣,“明明前一晚上還在講鬼故事,怎麽突然就這樣了?校花和班長,都那麽好,他們肯定不會出事的對吧?”


    李華別過臉,眼睛紅得厲害。


    別墅外麵,施雅淩、楚晞和楚暄都在,正在聽搜救隊的專家分析。


    “按照幾個學生說的,他們是在早上七點半到八點這個時間段出的門……按照他們行走的速度,這裏,到這裏,是他們能夠走到的最遠的範圍。但也不排除,他們被泥石流往下衝,被埋。以及——”


    楚晞的助理急急忙忙跑過來,湊到楚晞耳邊,“喻少的同學找你!”


    楚晞想說等一會兒再去,但話到嘴邊,還是換成了,“媽媽,哥,你們先聽著。”


    楚晞走到別墅的院子裏。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生站在草坪上。全身都被雨水濕透了,布料貼在皮膚上,身形顯得瘦削。


    衣服有些髒,估計是在樹林裏穿行了許久,上麵被劃拉出幾道口子,手背上也有被樹枝藤蔓劃傷的血痕。


    他脊背挺得筆直,卻仿佛是在強撐著一口氣。那口氣散了,人也就站不住了。


    聽見走近的腳步聲,陸時轉過身,看向楚晞。


    楚晞對上陸時黑沉沉的眼睛,總覺得裏麵沒半點生氣,讓人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涼氣來。


    她定定神,“我是楚喻的姐姐,你找我,是有什麽線索嗎?”


    碎發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陸時嗓音很啞,“帶幾個技術員,跟我走,我找到楚喻在哪裏了。”


    一行人走在山林裏,沒有開發過,也沒有路,全靠人從茂盛的草木間穿過去。


    楚晞跟在陸時身後,見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又被植物的尖刺劃出了一道血口,有鮮血溢出來,滴落下去。陸時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半點反應都沒有。


    她想出言提醒,張張口,又算了。


    山林裏四麵都是同樣的景致,根本就辨不清方向。楚晞心下一直存著疑惑,“你是怎麽確定楚喻的位置的?他走之前告訴過你什麽嗎?”


    “直覺,我能感覺到他的位置。”


    說出口的語氣很堅定,但陸時卻並非有全然的把握。


    在山體滑坡的那一瞬間,陸時心髒發緊。之後,他一個人在山林裏穿行了不知道多久,隱隱察覺到,他和楚喻之間,或許真的存在某種特殊且隱秘的聯係。


    陸時在楚晞質問出口前,回過頭,“百分之八十五的幾率。”


    楚晞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確定?”


    “確定。”


    楚晞決定賭一次,相信他。


    涉及到楚喻,任何一點希望她都不願意放棄。


    停在一個沒有任何特殊的地點,陸時閉上眼,隨後睜開,道,“就是這裏,以我腳下站立的位置為中點,半徑五十米,包括山壁。”


    他直視楚晞,“信我。”


    楚晞捏緊手機,緊盯著陸時,“好,我信你。”


    半個小時的時間,明明很短,每一秒卻都仿佛被拉得無限長,耳邊仿佛有秒針走動的“嗒”聲。


    直到探測技術員激動道,“找到了!人在山體內部,應該還活著”時,“啪”的一聲,齒輪咬合,時針分針才開始正常走動。


    陸時手下意識地撐在粗糙的樹幹上,勉強站穩。


    還活著。


    楚喻還活著。


    他還活著。


    低著頭,陸時唇角露出一絲笑來。


    山洞裏,楚喻耳邊突然炸開一聲巨響。


    他艱難地撐起沉重的眼皮,就發現章月山也站了起來。


    章月山在原地走了幾步,側著耳朵仔細聽,周圍卻又歸於安靜。


    “校花,剛剛那個聲音,你聽見沒有?不是我的幻覺吧?”


    “不是。”楚喻沒什麽力氣,“我也聽見了,不是幻覺。”


    章月山重新坐下,又想哭又想笑的,手按著額頭,“嗯,肯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


    楚喻皺了皺鼻子,問,“班長,你又受傷了?”


    空氣裏淡淡的苦味明顯了一點。


    被血氣引誘,楚喻的胃痙攣著扯痛,喉間幹癢的痛感更明顯了。


    好渴啊,好想要血……


    “沒什麽,剛剛你在睡,我站起來準備活動活動。沒想到地麵太滑,摔了,手掌心按在石頭上,流了好多血。”章月山展示了一下自己手心裏的傷口,“等出去了,包紮包紮就行,就是弄得山洞裏都是一股血腥味兒,悶。”


    聊了幾句,章月山看著手電筒,皺眉,“校花,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小夜燈好像沒最開始那麽亮了?”


    楚喻眼前發花,努力去看,“好像是有一點。”


    正說著,小夜燈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暗,熄了。


    “我草啊,說好的亮五十個小時呢?怎麽這麽快就沒電了?”


    他們在山洞裏,沒有時間觀念,但五十個小時肯定是沒有的。


    楚喻手捂著胃,笑道,“班長,別氣,省省體力。”


    “聽你的。”


    章月山喪氣,摸索著在地上坐下,安靜了一會兒,開始背古文。


    楚喻聽著,沒過多久,又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喻又醒了一次,是被章月山推醒的。


    他能察覺到,章月山的手就在他的鼻尖上方,正屈著手指,探他的呼吸。


    掌心的傷口有血,溢出淡淡的苦味。


    楚喻本能地咽了咽唾沫。


    血。


    不,不可以。


    楚喻克製住本能。


    “班長。”


    “臥槽!”章月山下意識地收回手,退了半步。


    “我快嚇死了,我還以為你昏過去了,剛剛怎麽叫都叫不醒。”


    “沒有,隻是太餓了,睡得有點沉。”楚喻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提議,“我們來聊天吧,黑漆漆的,又沒有光,好嚇人。”


    “好啊!”章月山開口道,“我前幾天做了一道題……”


    他什麽都聊,從不會的題,聊到和夢哥打籃球,又說到小學三年級的同桌,以及以前喜歡玩兒的遊戲。


    楚喻時不時地應一聲。


    忽然聽見章月山問,“校花,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楚喻一時沒反應過來,“喜歡的人?”


    章月山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有喜歡的人。喜歡很久了,但一直沒敢說。看夢哥一天天地去陪他喜歡的那個女生跑步,我還挺羨慕的。”


    楚喻問,“你喜歡誰?”


    “隔壁班的一個女生,你估計不認識。皮膚很白,齊劉海,眼睛大大的,臉很小,估計就我巴掌這麽大。背一個粉色的書包,拉鏈上還掛了一個小兔子,特別可愛。”


    “那你怎麽沒表白?”


    “我怕耽誤她學習。”


    章月山更不好意思了,“而且,要是她不喜歡我怎麽辦?我藏著不說,還能悄悄看看她。”


    “校花,是兄弟的話,我們出去了,你一定幫我保密,千萬不能告訴她。”


    章月山頓了頓。


    “要是我們出不去了,那告訴過你,這世界上,也不算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一份暗戀了。”


    楚喻安慰,“嗯,我已經知道,你喜歡她。”


    “好。”章月山又問,“那校花你呢,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我?”


    楚喻仔細想了想,“我沒有喜歡的女生。”


    “也對,你的要求是,長得要比你好看才行。估計我們學校,也就陸神能達標,哈哈,校花,你這樣是會孤獨終老的!”


    楚喻眼前晃過陸時的臉。


    心裏忽然湧起酸酸澀澀的味道。


    陸時,陸時,陸時。


    楚喻發現,他有點想他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楚喻渾渾噩噩。全身湧起的高熱讓他疲於應對,四肢都失了力,胸腔仿佛被擠壓一般,單是呼吸,就耗盡了所有力氣,意識更是模糊一片,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所處的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直到章月山拖著他退到山洞的深處,“轟”的一聲沉響後,大片的光線湧進來,穿透了黑暗。


    章月山叫他,“校花,不是幻覺,不是做夢,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說著說著,直接哭了起來。


    楚喻緩緩睜開眼睛。


    光線將眼睛刺的生疼,楚喻模糊看見,有一個人影到了近前。


    很快,他被人緊緊抱進了懷裏。


    是無比熟悉的氣息。


    楚喻頭靠在陸時肩上,半闔著眼,思維不清。


    下意識地呢喃喊道,“陸時。”


    “嗯,我在。”


    全身都無意識地放鬆下來,楚喻想起什麽,要湊到陸時耳邊說話。


    陸時察覺到他的意圖,湊近,“你想說什麽?”


    然後他就聽見,楚喻的嘴唇貼在他的耳側,啞著嗓音,虛弱道,“陸時,我沒吸別人的血。”


    “我答應過你,隻吸你的血。”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用山裏甜甜的野果組成的心心~


    我,粗長,努力把前天斷更的字數補回來~


    ---


    謝謝小仙女們灌溉的液體!


    感謝 姓易的四字弟弟、呇泠、柒夏、墓晗 的手榴彈呀~


    感謝 蓮擾x3、想夢見的人是你x2、姓易的四字弟弟、柒夏、是00喇、沒有名字的喵、清明折柳。、miyuuue、孤獨的小怪獸、野渡無人、獅妖銀銀、4:47的芝士千層、lyricheese、落墨淺萱、26978527、清涼一夏、吸一大口巫氣、沐康秋起、傾落子、莫問清書、優柔寡斷、可兒、安安家的泡泡魚、長安洛陽、今晚隻吃一點酒、予年、南初、總是不想動 的地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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