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道觀古井旁的銀杏樹下集合時,夢哥隔老遠就揮手, “校花!陸神!你們走得也太慢了吧!”


    李華手肘戳了一下夢哥, “就你話多。”


    夢哥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華幹嘛要戳自己。


    眨了幾下眼睛,突然福至心靈,夢哥憋著嗓音,“草啊,你是說他們、他們——”他用手擋著嘴, 悄悄說,“樹林幽會去了?這麽刺激?”


    楚喻走近, 隻隱約聽清兩個字,“什麽樹林?”


    夢哥立馬站直, 咧嘴笑道,“沒什麽啊, 我是在跟李華說, 這山上樹林真茂密, 涼快!”


    古井圍了一圈柵欄,旁邊還立有一塊石碑, 上書“清涼井”三個字。


    老葉就站在古井邊的石碑旁, 拿著兩片巴掌大的樹葉扇風,招呼,“班長,出來查查人齊了嗎,齊了我們就拍照!”


    章月山一直數著的, “老師,還差三個人。”


    “行,那再等等,同學們可以趁此機會,親近親近大自然,以後學‘無邊落木蕭蕭下’,也能想象出這‘無邊落木’到底是怎樣的沒有邊際。說到這裏,我想起了一個古人的講究,《說文解字》裏提到啊,凡草掉葉子,是‘零’,樹木掉葉子,才是‘落’,……”


    銀杏樹年月極長,幾百年前就被栽在這裏了。翠綠的樹冠鋪開很廣,樹下陰涼,隻有細碎的光點灑落在地麵上。


    楚喻眼睛尖,撿了一片心形的銀杏葉握在手裏。


    在道觀的屋簷下,陸時跟他說了那兩句話後,他心下安定不少,整個人又輕鬆起來。


    把銀杏葉遞到陸時手裏,楚喻眼眸透出粲然笑意,“來,給你,愛的樹葉!”


    陸時接下,從黑色書包裏挑了一本書,將樹葉仔細夾了進去。


    章月山在旁邊看著,挪過去跟自己同桌說話,“我怎麽總覺得……陸神和校花周圍,仿佛立的有一道結界,閑雜人等,都湊不近。”


    李華捏著一根不知道哪兒撿的枯樹枝,跟轉筆一樣轉得十分順手,“修德米斯科夫斯基說,這叫作‘愛的屏障’。”


    “竟然還真有科學依據?牛批!”章月山學了夢哥的常用形容詞,又奇道,“那——”


    他還沒問完,就聽老葉在喊,“人到齊了,班長來組織組織!”


    章月山起身,“我先去了啊,一會兒回來你再跟我說說!”


    連春遊的時間,也抓緊了用來背單詞的方子期合上單詞本,“修德米斯科夫斯基是誰?我的知識庫存裏,竟然沒有這個人名的相關詞條,我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李華一臉“你是哪裏來的傻嗶”的眼神,“因為是我瞎編的名字。‘愛的屏障’,這也能信?”


    方子期:“……”


    章月山組織力很強,幾分鍾後,a班全體就站好了。


    老葉看著自己的一眾學生,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來。他拿出借來的相機,換了七八個角度,各拍了幾張,才提著嗓音道,“好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了,最緊要的是注意安全。下午五點,我們在山下集合!”


    等傍晚,所有人都坐上大巴車,拍的集體照也被發到了班級群裏。老葉讓大家投票,得票數最高的兩張送去衝印。


    車程遠,在車上閑著沒什麽事情做,不是睡覺聊天就是玩兒手機。


    選照片這事,適時激發了大家的興趣。


    “哈哈哈哈林士誠你怎麽張張都閉眼睛?我就沒找到哪一張你是把眼睛睜開了的!”


    “夢哥你他媽可別再長高了,再高,腦袋都要碰到樹葉了!”


    “我的天,陸神和校花真心拉高了我們全班的顏值水平,這臉,厲害了,老葉的鏡頭照出來,竟然都能這麽好看!”


    “老葉這水準,絕了,哈哈哈,有兩張我竟然都沒能入鏡!”


    “體諒體諒,老葉第一次掌鏡嘛,等我們高三畢業的時候,就能讓老葉給我們拍美美的畢業照了!”


    說好的是投票選照片,但聊著聊著,話題就不知道發散到哪兒去了。反正等大巴車開回了學校,也沒個結果。


    老葉倒是樂嗬嗬的不著急,讓大家回去之後,再仔細選選。


    楚喻先是爬山,後來又跟著夢哥他們一起,去道觀下麵的溪水邊玩兒,一天下來,累得靈魂都快要出竅了。


    他拖著腳步進到宿舍,“哥,我不行了,今天真超出了這個身體的最高運動上限!我要休息兩天、不,休息三天才能恢複元氣!”


    陸時見他跨開雙腿,手臂交疊,趴在椅背上,整個人跟曬焉了的花一樣,“我先去洗澡?”


    “嗯,你先去吧,你洗完我再去。”


    楚喻臉枕在自己的手背上,保持好一個姿勢就再不想動。側著耳朵,聽陸時進去洗手間,關門,打開花灑。


    水嘩嘩落在地麵的聲音不是很清晰,但沒能妨礙楚喻默默腦補了幾幀畫麵。


    這時,陸時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楚喻,沐浴露沒了。”


    沐浴露?


    楚喻偏頭想想,印象裏……好像還剩下不少?但也有可能是自己記憶出錯了。


    這下,楚喻積極起身,從櫃子了拿了一瓶沒開封的橙花味兒沐浴露,站到門口,敲了兩下門,“拿過來了,陸哥開門。”


    門打開一道縫,陸時冷白色的皮膚上沾著水珠,黑色的繩編手鏈因為沾了水,顏色變得更深。


    怎麽手腕都這麽好看?


    楚喻多看了兩眼,又拎著瓶口,把沐浴露遞過去。沒想到,陸時卻繞過沐浴露,抓了他的手腕。


    一個不防備,楚喻就被拉進了衛生間裏。


    “陸時你幹什麽?別……唔——”


    一個澡洗了快一個小時,楚喻衣服全被淋濕了,隻好裹著浴巾出來,走路腿都是軟的。因為裏麵缺氧,他臉也有些紅,嘴唇更是被親的都微微泛腫了。


    懶洋洋地坐到床上,楚喻再提不起氣力,覺得自己最後一點精氣神都被吸幹了。他深刻反思,自己怎麽就如此輕易的、中了陸時的計?


    美色誤人啊!


    陸時找來吹風機,熟練又細致地幫楚喻吹幹頭發。


    晃晃腦袋,楚喻仰起頭,拽拽陸時的衣角,“還想喝水,要溫的。”


    說完,他指指自己的腳,“腿軟,走不動。”


    陸時很享受楚喻這樣的依賴,轉身找杯子倒水,甚至幹脆沒讓楚喻抬手,唇貼著唇把水喂了過去。


    總感覺這樣親來親去很有風險,楚喻真不想再來一次了,連忙奪過杯子,自己幾口把水喝了個幹淨。


    收拾停當,隻留了一盞光線昏暗的小夜燈,房間裏暗下來。


    床上,楚喻撈過陸時的手臂,自己枕上去,還給自己的行為做注解,“不枕著會做噩夢的。”


    “好。”陸時縱容,側臉親了親楚喻的眼尾。


    被陸時的呼吸撩得有些癢,楚喻控製不住地縮縮脖子,“癢癢癢!”


    說是這麽說,但又舍不得退開,隻會一邊喊癢一邊任陸時親他。


    春末夏初的時節,兩個人躺在一起,挨得近,體溫相觸,已經會稍有些熱。


    楚喻悄悄把自己的腳從被角探出去,覺得舒服,又挪了挪,把整條小腿都露了出去。


    好舒服!


    他心情好,想起什麽,又認真跟陸時說,“等天氣再熱一點,我們開空調,就會好冷,我必須要挨著你睡才行。等到了冬天,想想都冷得不行。陸時,到時候你要抱我睡,你抱我睡我才睡得好。”


    小夜燈微弱的光線下,他的眸子裏,仿佛浸著兩盞透亮的琥珀,裏麵是直白又毫不遮掩的依賴。


    離了你,我會冷,會連覺都睡不好。


    陸時的鼻尖蹭過楚喻細軟的頭發,低聲回答,“好,都好。”


    薄被下麵,楚喻握了陸時的手。


    夜已深,整個學校都安靜下來。門外的走廊上沒有人聲喧嘩,似乎連空氣都跟著變得靜謐。


    耳邊隻有對方的呼吸聲。


    隔了許久,楚喻才開口,“陸時,你,還恨他們嗎?”


    聽見這個問題,陸時眼裏透露出些許迷茫。


    “我不知道。”


    陸時很少有這樣不確定的時刻。他向來堅韌耐心,目標篤定。


    但這一刻,麵對楚喻的問詢,他選擇了坦誠。


    “我想恨。”


    在此之前,這是他生命的重心與支點,是驅使他不斷往前的力量。


    “但現在,我不知道應該恨誰了。”


    江月慢再無法活過來,方薇雲以命償命,陸紹褚和方微善被囚禁,陸兆禾行將就木——


    他應該再去恨誰?


    楚喻將自己的手指,一寸寸扣在了陸時的指縫裏。


    他忽的半撐起身,低頭俯視陸時的眼睛,“那就不要再恨了。”


    “如果你恨,那你輾轉反側,想的都是那些傷害過你、手上沾著鮮血的壞人。我不準。”


    楚喻抬抬下巴,神情語氣是明顯的傲氣和占有,“陸時,我要你從今往後,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想的念的,都隻能是我,是我一個人。”


    昏暗中,楚喻的眸光粲然又堅定。


    我是你的幫凶。


    我願意跟你在一起。


    我會拉住你,不會讓你陷進去。


    我要你從今往後,想的念的,都隻能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樹冠都是愛你的形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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