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常在貼身伺候的宮女杏兒道。


    “小主是這些日子身子不好,思慮太過了。奴婢瞧著,


    皇上對您是真寵呢~今日一大早,


    皇上還命人送來了這金絲八寶攢珠髻。


    皇上知道您愛美,也知道您喜歡好看的首飾,


    皇上應是盼著您身子快好起來呢。”


    福常在的目光隨著杏兒的話看向床邊放著的托盤,那托盤上果然放著一金碧輝煌的珠髻。


    福常在定定看了許久,要笑不笑的。


    “是啊,我喜歡這些。可是你覺得,以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


    配得上這麽好看的東西嗎?何況,宮中發飾何時有過這樣的?


    我雖與你們一般,是宮女出身,卻也是旗人。


    這珠髻乃漢人女子的發飾,又不是宮中尋常樣式,


    你還覺得,皇上是真的心裏有我嗎?”


    杏兒閉了嘴不再言語,她知道,此時的福常在完全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壓根聽不進別的。


    過了一會子,福常在又忽然像想通了什麽一樣,說道。


    “你說的對,無論皇上是不是真的盼著我好起來,我都得趕快養好身子。


    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機遇。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恩寵流向她人手心。


    即便我隻是個常在,可現在皇上對我還有幾分情意,


    我便不能白白浪費了這情意。”


    杏兒道。


    “敬嬪娘娘今日跑空了,不知明日還來不來。”


    福常在將手中一直端著的燕窩碗遞給杏兒,說道。


    “今兒是我自己想不開,慢待了敬嬪娘娘。


    明兒若是敬嬪娘娘來了,好好兒的迎進來就是。”


    細梅一直在旁邊,捧著的湯盅已經有些涼了。


    “小主,這湯要不奴婢給您熱一熱,您喝兩口吧?”


    福常在看都不看一眼,吩咐道。


    “倒了吧。以後外麵送來的吃食,我一概都不用。”


    等細梅捧著湯退下,杏兒扶著福常在慢慢躺了下去,說道。


    “小主如今也謹慎許多了。”


    福常在閉著眼睛,雙手交疊放在胸口。


    “不想謹慎也不得不謹慎了。那日的湯,不就是禦膳房額外孝敬的嗎?


    人人都以為是康樂公主當日下午推了我所致,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


    杏兒的手頓了頓,收了回來。


    “小主既然心知肚明,為何不求了皇上,徹查此事?”


    福常在依舊閉著眼睛,說道。


    “她位份在我之上,我現在隻是個小小常在,在宮中既沒有靠山,


    還因著皇上的寵愛樹敵頗多,即便我現在說了,


    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想必對方也清理幹淨了手腳。


    皇上查出來,她家世地位比我高,此事多半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不過是後宮中兩個女子之間爭風吃醋的紛爭罷了。


    皇上若查不出,還會怪我因小產一事攀誣她人,倒得不償失。”


    杏兒道。


    “奴婢覺得,小主這些日子變了許多。


    小主從前對這些都不太在意的。”


    福常在眼睛閉著,嘴角卻是浮上一抹古怪的笑容。


    “正是因為從前我不在意這些,我想著,無非是女人之間爭一爭皇上的寵愛。


    誰知,竟能下手害我孩兒性命這般狠毒。不止害了我孩兒的命,


    連我的命都差點要了,我怎能繼續不在意呢?


    從前我搖擺不定,偶爾也張狂了些,才惹來今日之禍事。”


    杏兒沉默了一下,繼續道。


    “那小主以後可要更加謹慎才是,才不會給她人害您的機會。”


    福常在不語,杏兒知道,她是不想再說話,便將床簾放下,退了出去。


    景仁宮中,烏拉那拉氏麵前站著小小的三阿哥。


    三阿哥已經四歲半,正在搖頭晃腦背誦《論語》。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待三阿哥背完一篇,烏拉那拉氏道。


    “你方才背的這一段,是何意你可知曉了?”


    三阿哥睜著懵懂無辜的雙眼,想了想,道。


    “先生講過了,兒臣憶一憶。”


    剪秋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三阿哥,回皇後娘娘問話,要說“回皇額娘”。”


    三阿哥忙道。


    “多謝剪秋姑姑提醒。”


    又重新對烏拉那拉氏道。


    “回皇額娘,兒臣想不起來了。”


    烏拉那拉氏方才還晴空萬裏的麵色,瞬時便陰雲密布。


    “這麽簡單的釋義你都記不住,本宮平日是如何教你的?”


    三阿哥愣住了,看著麵前帶了怒氣的烏拉那拉氏。


    小小的他不懂,為何自己的皇額娘在其他人麵前總是笑眯眯的,一派和氣。


    而每每問到自己的功課時,都是這樣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他不由自己,每次看到皇額娘這樣的表情,都就自己跪下了。


    “皇額娘別生氣,是兒臣無用。


    兒臣回去定好好溫習先生教的!”


    小小的孩童跪在地上,但還沒有忘記宮中的禮儀,他的背挺得直直的。


    剪秋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隻抿著嘴,雖心有不忍,卻不敢多言一句。


    烏拉那拉氏則從江福海手中接過戒尺,在三阿哥柔嫩的手心狠狠打了三下。


    三阿哥疼啊,可是他不敢哭出來,甚至連麵色都不敢變一變。


    從他會說話開始,皇額娘就時刻教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


    何況是因為自己課業不好這樣的事。


    受了罰的三阿哥並沒有被輕易允許起身,他被烏拉那拉氏罰跪在景仁宮殿外。


    菀貴人帶著崔槿汐與落羽走了來,一進來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跪在寒冬的青石板上。


    崔槿汐扶著菀貴人的手輕輕按下了她,阻止了菀貴人向那身影走去。


    菀貴人側頭看向崔槿汐,對上崔槿汐輕輕搖頭的眼神。


    菀貴人狠下心,不打算多事。


    而唱喏的太監已經通傳了菀貴人的到來。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


    烏拉那拉氏剛罰了三阿哥,心緒還未轉過來,但見了菀貴人,幾乎是瞬間便綻開了一個笑容。


    她的神態看起來極為和藹,放佛將那小小阿哥罰跪在冰天雪地裏的人不是她。


    “起來吧。這大冷的天兒,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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