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臉費解的表情,鳳熾忍不住失笑,這一刻,見到她就在他的麵前,多日來沉積在他心底不去的鬱悶,就如同雨過天晴般,完全消失無蹤。


    “偷偷?你以為自己帶在身邊的是兩隻不起眼的小貓咪嗎?你的白銀和黃金可是兩隻大老虎,拜它們之賜,你就算想低調都不成。”


    聞言,她轉眸瞪了趴憩在一旁的白銀和黃金一眼,似乎有點責怪它們太過顯眼,才會讓她的行蹤曝露,可是白銀隻是回睨了她一眼,對她這欲加之罪理也不理,嗤哼了聲,別過頭更貼近黃金幾分,慵懶地閉上雙眼。


    而黃金天性就比白銀心軟,看小主子一臉氣怨,真覺得自己有幾分錯,雖然也是別開目光,可是眼神裏有幾分歉疚。


    鳳熾在一旁見她沒轍地對兩隻老虎出氣,心裏覺得好笑,“天色晚了,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跟大家玩——?!”她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現原本還在的孩子們早就做鳥獸散,隨著天色變暗,廟前廣場的人也變得冷清稀落。


    “大家都回家了,你還不回去嗎?”


    “回哪裏去?”她反問他。


    “你以為自己能回哪裏去?”他挑眉笑道。


    “『百花穀』。”她低下頭,悶聲說道。


    “『百花穀』是『百花穀』,可是在『刺桐』,你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回去,那就是『鳳鳴院』。”說完,他長臂一伸,冷不防地將她給抱上懷裏,抬眸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嬌顏,“不餓嗎?我已經讓人在家裏備了飯菜,白銀和黃金應該也都餓了,咱們先回家再說吧!”


    “嗯。”她既沒有掙紮,也沒拒絕,隻是點點頭,一雙纖細的膀子圈上他的頸項,將小臉埋進他的肩窩裏,頓了一頓,驀地收緊了手臂的力道,用了吃奶般的力氣,緊緊地抱住他。


    鳳熾被她孩子似的撒嬌舉動逗笑了,輕拍她的背,仿佛用這個舉動告訴她已經沒事了,要她乖乖的,盡管放心。


    見小主子被鳳熾抱上身,白銀和黃金似乎也都已經很習以為常,一前一後地起身,準備要跟著一起回去。


    這時,鳳熾轉眸給了手下一個眼神,示意要他們準備回府,這時,他聽見懷裏的人兒悶悶地說道:“我找不到我爹。”


    聞言,鳳熾沒有答話,隻是沉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回穀裏去了幾天,就一直在等他回來,可是,回來的隻有黑鴿子,帶在鴿子上的書信也是原封不動,我怕爹出事了!要不然,我在信裏寫說穀門已經被打開了,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他不會的!”


    好半晌,鳳熾隻是靜默不出聲,最後,他沉著嗓音開口,“鳴兒,你聽過龍遊商人嗎?”


    柳鳴兒搖搖頭,疑惑地眨著美眸瞅著他,等著他解答。


    “所謂是『遍地龍遊』,這群生意人的分布之廣,就快要跟丐幫差不多了,可是他們能接觸到的人層麵更廣,回去之後,我不隻下令讓鳳家的人去找,也會送出委托,讓這些龍遊商人們去探聽,遲早會有下落的,你就什麽都別擔心,隻管在『刺桐』待著,好不?”


    “嗯。”她點點頭,又再緊抱住他,“鳳熾,鳳熾,鳳熾。”


    又是她一貫的特殊喊法,對喜愛之人的喊法,就想一直喊著,無論喊過多少聲都嫌不夠。


    她想一直喊著他,喊再多次都不夠!


    “又怎麽了?”他笑問道,她略悶的喊聲不若平時興奮而清亮,但是就近在他的耳畔叫喚,比任何時候都更揪動他的心。


    “我想你。”她的聲音裏帶著微微的哽咽,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撐十年不見他,卻沒想到離開“刺桐”的第一天就開始想念。


    好半晌,鳳熾無法言語,沒想到一向站在風口浪尖,見慣大風大浪的自己,隻是聽她簡單的三個字,竟然可以教他的內心震撼得不能言語。


    “我也是。”他泛起淺笑,眼神顯得迷蒙。


    話落,他收緊臂膀的力道,將她抱得更加牢實,就像好不容易才得回曾經從他的手心裏飛逃而去的心愛鳥兒,說什麽都無法教他再輕易放開。


    她要待在他身邊,誰都休想,再教他輕易放開……


    一年半後


    歲暮年初,“刺桐”各地都是鑼聲喧天,各地都彌漫著春節的熱鬧氣氛,人們總要穿上自己最好的新衣,出門去給親朋好友,以及往年照顧自己的商家相與們恭喜拜年。


    自然,從年初一開始,“鳳鳴院”就是門庭若市,無論是官員或商賈,就算是見不到鳳熾也好,在他們的心裏,一年的開始沒來這兒走一趟,心裏總是有些不踏實。


    鳳熾一向不是喜歡被打擾的人,不過,他也絕對不會怠慢客人,落人話柄,所以,按照往年的慣例,“鳳鳴院”從年初一開始就會開辦流水宴,凡是來拜年的客人,就算鳳熾無法抽空見他們,也都能在他的府邸裏享用一頓美味佳肴,因為來往皆是權貴仕紳,大夥兒趁此機會聯絡感情,談談生意,宴席的菜色則是匯集大江南北的奇珍美味,所以,春節來“鳳鳴院”賀年,竟也成為官員商賈們到年末最期待的盛事之一。


    “鳴兒,不準笑。”鳳熾臉上帶著微笑,一臉淡定若素地對身旁把他拉出來看熱鬧的柳鳴兒說道。


    “這天候穿貂裘,他們真的不熱嗎?”柳鳴兒努力地憋住笑出來的衝動,美麗的眸光直盯著那些權貴仕紳,這景象她去年就見識過了,在她身上除了實衣之外,就隻套了一件襯蠶絲底的紅襖子,她不明白“刺桐”的冬天比起北方,根本就一點都不冷,為什麽這些人能穿得住裘衣呢?


    而她的問題,在去年時,鳳熾已經回答過她,說雖然“刺桐”的冬天雖不嚴寒,但紫貂銀鼠等等皮毛做的大衣,在人們的眼裏依舊是名貴之物,即便是強禦裘衣,也要穿出來炫耀一番,他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就算知道原因,柳鳴兒還是覺得好奇怪,所以才把鳳熾強拉出來看熱鬧,想看看今年大家會不會還穿裘衣出來,沒想到,非但個個都穿出來,還個個都是嶄新的毛皮大氅,款式各異。


    人們見到鳳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上前來說番好話,鳳熾微笑以對,就在這時,柳鳴兒輕巧地附耳到鳳熾的耳邊說道:“那個胖員外在擦汗了,我看在他身銀鼠皮下,應該已經汗流浹背了吧!”


    “鳴兒。”他沉嗓喚她。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她抿起了紅嫩的小嘴,眼珠子還是滴溜溜地在那些權貴們身上打轉,完全無視人們朝她投來的驚豔的眼光,也無視他們同時在納悶,在這年節的場麵上,竟然是由她陪在鳳熾身邊。


    “鳳熾?”她小聲地喚他。


    “嗯?”


    “你說穿裘衣過年節是官場上和商場上的習慣,大家歲暮賀年要講究場麵和派頭,那你為什麽就不穿?”說話的同時,她打量著他一身裁量合宜的白色衣袍,與她一樣也隻是罩著一件錦織內裏襯絲的薄外襖,看起來清逸俊雅。


    “你也想看我穿著貂皮氅子,滿頭大汗的樣子嗎?”鳳熾沒好氣地橫睨了她一眼,見她頓了一頓,沒安好心地點了點頭,“嘻”一聲地笑了出來,“你這丫頭,休想!”


    她朝他皺了皺俏鼻,一副惋惜的表情,驀地,柳鳴兒看見有人從氅子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鳳熾,那真的是扇子嗎?”


    柳鳴兒瞪圓了美眸,扯了扯鳳熾的袖袍,要他幫她看清楚。


    鳳熾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隻見那肥員外明明穿著暖裘,卻開始搖起了扇子,一副明明就快熱暈了還要故作風雅的模樣,這場麵就算是已經見慣不怪的他,終於也快要忍俊不住。


    這時,外麵傳來通報,說總兵曹英帶賀禮到,鳳熾見他也是一身簇新的貂衣,一邊走一邊擦汗,笑著相迎而來。


    “鳳熾,還是不準笑嗎?”柳鳴兒忍得很用力,感覺鳳熾握著她小手的大掌比平常用力,但她再也忍不住,掙紮著想要抽手逃開,逃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去好好大笑一場。


    “你這丫頭,不準拋下我一個人去輕鬆快活。”鳳熾笑視著曹英走來,更加用力握住她的手,壓沉嗓音對她說道;真是奇怪,以前在他看來明明隻有不耐煩的場麵,如今透過她的眼光來看,竟然莫名其妙多了大大的樂趣。


    “可是我快要忍不住了!”她很用力地吸了口氣,卻因為忍得太過用力,差點就岔了氣。


    “一起走。”


    “什麽?!”


    “我說一起走!”說完,鳳熾一臉鎮靜地看著正好在自己麵前停下腳步的曹英,輕聲說了句“曹總兵,先恕鳳某有事失陪”,便拉著柳鳴兒大步地離開賓客雲集的大院,閃進一座無人的小院,兩人再也忍耐不住,回想起剛才所看見的滑稽場麵,相視著大笑了起來。


    後來,是鳳熾先止住了笑,神情恢複平常的冷靜,心想剛才的舉動,或許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失態的事,但他竟然一點也不在乎,他斂眸看著在自己懷裏笑得像孩子般沒有設防的柳鳴兒,那無雙的淨豔小臉緊揪住了他的目光,他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頷,忍不住俯首在她的唇畔烙下一吻。


    柳鳴兒被他輕觸唇畔的溫熱給嚇了一跳,如鈴般的笑聲戛然而止,抬起美眸注視著他俊雅的臉龐,目光最後停在他形狀好看的嘴唇上,伸出小手輕碰那兩片剛親過她的唇瓣。


    “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鳴兒。”在他說話的同時,她柔嫩的指尖就像在畫著形狀般,在他的唇上遊移。


    在去年入秋之時,洛家夫人生了重病,他的“待年”洛紫綬以要照顧重病的娘親為由,向他請求要先回洛家小住一段時間,但是,半年過去了,洛夫人的病情已經大大好轉,可是洛紫綬卻沒有回來“鳳鳴院”的打算,世人皆說因為他偏寵柳鳴兒,所以讓洛紫綬傷心欲絕,不願意再回來。


    世人皆以為他薄幸,以為柳鳴兒是勾誘他的小妖女,卻不知道在洛紫綬回洛家之前,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共識,他隻是沒料到她這位“待年”很沉得住氣,半年過去了,竟然都還未行動!


    “我喜歡鳳熾。”柳鳴兒猜不透他此刻內心的想法,笑咪咪地說道。


    “這就是你的回答?”他挑起眉梢。


    她笑著搖頭,踮起了足尖,按下他的頭,湊首幾乎快要吻上他的唇,兩人的氣息近得能夠吹拂上彼此的肌膚,“再一次。”


    鳳熾失笑,在她的甜美如蜜的勸誘之下,很樂意照辦,而這一次,不隻是停留在唇畔的輕吻,而是直接攫住了她的唇,一遍又一遍的碾弄吮吻,在嚐到她如蠱毒般令人沉溺的滋味,令他差點失去淺嚐即止的自製力。


    柳鳴兒背抵著牆壁,整個身子被他騰空抱起,感覺他的吻就像是風暴,令她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被掠奪,但是,她卻也同時被給予更多,一股子令人焦躁的熱度盈滿在她的身子裏,令她比平常更敏感地意識到他胸膛的厚實與熱度,她回吻著他,不自主地在他的懷裏蹭動著。


    最後,是鳳熾拾回了差點就失去的自製力,結束了激狂的吻,隻是將唇輕抵在她光滑潔白的額心,平複喘促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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