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理會他的怒氣,徑自往下說:「老鼠遇見貓,他們沒有撕咬對方,卻愛上彼此,可是天性促使貓將老鼠吞下腹,貓想盡辦法憋著忍著,假裝對自己的天性視而不見,但骨子裏的欲望始終蠢蠢欲動。


    「貓憋不住了,可老鼠卻對貓說:「我愛你。」貓隻好對老鼠說:「你走開。」老鼠流著淚,默默轉身,誰也沒看見貓在老鼠離開後默默垂淚。懷豐,其實有一種愛情,叫做放棄。」


    所以她要他放棄?


    不要!他為什麽要!他看起來很好擺布嗎?他看起來很好踩嗎?辛茹雲要他到她身邊、他就乖乖過去,娟娟要他放棄,他就乖乖放棄?哪有這種事!


    宋懷豐很清楚,生氣會壞事,他明白他們之間沒有誤解彼此的本錢,他應該要按捺下狂怒,好好同她講話,但是他忍不住啊!


    因為她居然對他說:其實有一種愛情,叫做放棄。


    這教他情何以堪?


    他努力這麽久、掙紮這麽久,她卻三言兩語要他放棄,太過分了!


    他摔掉桌上的酒壇子,怒指她的鼻子。


    「塗娟娟,你這個膽小鬼!因為你父親,你害怕愛情、害怕天底下的男人,你用一麵城牆把自己圈起來,就以為安全在身邊。


    「你害怕辛茹雲的手段,便寧願放棄我的心、我的感覺、我的愛,你什麽都怕、什麽都小心翼翼,你不敢為愛情冒一點點險,你隻想明哲保身。


    「塗娟娟,你真可惡,你對全世界的人好,連惡毒的辛茹雲都替她著想,唯有對我既可恨又過分,你是不是算準了我溫和好欺?是不是算準我不會對你憤怒?是不是算準我對你隻有永無止境的妥協?所以才敢對我為所欲為。


    「聽清楚,沒有了!從現在起,我要怎麽做就怎麽做,我不會顧慮你的心意,我不會管你怎麽想,別以為你放棄了,我就會和辛茹雲好好過日子,想都別想!


    「不管有沒有你,我都會折磨她、懲罰她、虐待她,讓她徹頭徹尾明白,我有多恨她毀了我的一生。你等著看好了!我再也不要當溫柔的宋懷豐,我會讓你看見,招惹我,我可以變得多邪惡!」


    猛地,他衝上前,一把將她抱進懷裏。


    他勾起她的下巴,懲罰似地吻住她的唇,他吻得很用力,吻得她無法喘息,他想將她的靈魂攝走似地,霸道到極點,最終,他還狠狠咬了她的唇。


    陡然鬆開她的身子,他垂眸忿然地望向她,久久不發一語,下一瞬,他從窗口往外跳,任由夜幕吞噬他的身影。


    娟娟看著他離去,心又一陣陣絞痛起來,她愛他啊,為什麽總是傷他?


    對於愛情,她真的魯鈍,真的缺乏天分……


    【第十三章】


    兩天後,辛茹雲的貼身丫鬟想到前院套問宋懷豐的回府時間,約莫有人想再來一次不期而遇。


    然而此事被報到宋懷豐跟前,他領著幾名護院前往辛茹雲的院子,當著她的麵審人,「是誰到前院?」


    兩個丫頭望著主子,滿眼哀求,求主子救救她們。


    宋懷豐冷笑,「既然沒有人承認,都拖出去,杖斃!」


    辛茹雲大驚,跪在他跟前哭得死去活來、苦苦哀求。「她們沒有做錯什麽啊。」


    宋懷豐粗暴地踢開她,冷酷道:「她們最大的錯誤,就是對你這個主子忠心。」


    一個月後,淮中知府盜賣糧倉米糧之事被揭穿,牽連十數位地方官員,這裏頭包括辛茹雲的父親。


    辛老爺被停職、查封家產,成了身無分文的平頭百姓,辛家從此失勢。


    辛夫人因為殺害姨娘,姨娘家人不服,聯合告上官府,現在辛夫人已經在縣府大牢裏蹲著。


    剛嫁出門不久的辛茹意,因為與小妾爭風吃醋,摔掉肚子裏的胎兒,大夫說她怕是此生無法再受孕。


    辛家長子辛儒廷在賭場鬧事,被生生打斷一條腿……


    辛家發生的大小事,宋懷豐沒讓人隱瞞,一件件全傳進辛茹雲的耳裏。


    辛茹雲心急火燎,急著找懷豐幫忙,她以為自己要好幾天才能見到他,沒想到他很快就出現了。


    她一件件說著辛家最近發生的事情,一麵說、一麵哭,最後哭倒在地,懇求宋懷豐助辛家一臂之力。


    宋懷豐的手指輕敲桌麵,臉龐含笑,待她閉上嘴後才說:「那麽現在隻剩下辛儒言還沒出事?再等等吧,你應該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了!至於你母親,我發發善心提早把消息透露給你,她手上掐著十六條人命,劊子手的大刀正在等她送上脖子呢。」


    「是你……那些事全是你……」她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還是她的懷豐表哥嗎?還是那個和順敦厚的男人?


    他輕拍兩下手,笑道:「果然是聰明睿智的才女,一猜就中,不過,倘若辛家人沒有做那等齷齪事,想扳倒辛家可也不容易呢。」


    「宋懷豐,你為什麽要這樣子設計我?」忍不住了,再也裝不了溫柔、裝不來賢慧,她這樣愛他,為什麽他無法領會?


    「怪了,我也想問你同樣一句話呢,辛茹雲,你為什麽要這樣設計我?」拋下一個殘忍的笑靨,一甩袖,他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耳聞他的話,她胸口翻湧,眼前隱隱發黑,頹然趴倒在地上。


    她明白了,他在報複,因為他被迫納了自己,因為她強迫了他的人,可他沒有損失啊,是她賠上一生,他有什麽好怨恨?明明占便宜的是他,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她想不通症結,弄不清他為何懷怨,天底下男人都想要的事,怎麽到他這邊就成了罪?


    不會……不會,懷豐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他的,他溫和斯文,他耐心寬容,他就是這樣的男子,她才會義無反顧愛上他。


    所以是……塗娟娟在他耳邊唆使?


    對!就是這樣!如果沒有那個賤女人,懷豐不會恨她,他會愛上自己,如果塗娟娟死掉,所有事都不會再發生,所有的情況將會漸漸好轉……


    心頭一陣痙攣,無法遏製的憤恨在賁張的血脈間奔竄遊走……是,隻要塗娟娟不在、隻要她死了……


    辛茹雲的目光中透出肅殺寒意,姣柔的臉龐變得凶神惡煞,她低低發出兩聲嗤笑,似怒似諷,似毀滅天地的修羅。


    那日之後,懷豐再也不到自己跟前來,盡管娟娟確定,懷豐的確搬到自己的院子裏。


    但他成天在外頭忙碌,偶爾回到家中,「那個」院子裏,必會傳出一些雞飛狗跳的訊息——例如前幾天傳出辛茹雲的貼身丫頭被打殺了!


    懷豐下令,那院子裏不管主子丫頭,一律一菜一湯,若廚子良善,願意替他們加菜,就得自掏腰包。


    那院子換了新護院,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


    辛茹雲的奶娘從後院小門出去買些吃喝、日常用物,被人當場逮到,打了二十大板,直到今天還下不了床。


    手段既粗糙又惡劣,那不是懷豐的行事作風,他這麽做,為著什麽?他就不怕逼得辛茹雲狗急跳牆?他真打算以怨報怨,她害得他不好過,他也要她入地獄苦修?


    他們這樣下去,誰能得到好處?


    「吃不下飯嗎?」蕥兒進門,搶過娟娟的筷子,夾一口魚放進嘴裏,嚼了嚼、吞下去。


    「你屋裏沒飯吃?跑來搶我的?」娟娟白她一眼。


    這個人,肯定老公不在家、兒子在睡覺,否則哪肯往外跑。


    「有啊,可是沒你這裏的好料,二哥待你可真好,別人的餐桌上都沒有魚蝦河蚌,隻有你有!」想到辛茹雲桌上的幾根鹹菜幹,她就忍不住暢懷大笑,就說嘛,爭什麽呢?就算爭到手,也不見得快活呀!


    「這麽愛吃河鮮?明兒個開始,讓廚子也做一份送到你桌上。」


    「那可不行,我家相公會過敏,他就是愛吃,偏偏一吃下去,馬上全身發癢。」蕥兒歎氣,既然嫁給一個吃不得海鮮的,身為妻子,隻好跟著改變口味。


    「不能各吃各的嗎?」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我怎麽能夠自己享福,卻放著他一個人痛苦?」蕥兒說得滿臉幸福。


    為喜歡的男子犧牲所欲,也能這樣幸福嗎?


    懷豐便是因為這個氣上她的吧?氣她不能與他一起共抵外侮,不能陪他共度難關,她在這裏吃好吃的,卻放任他一個人麵對感情路上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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