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覺得……他比我們調查得快太多了嗎?”葉衾道, “即使他有圈內資源, 這種涉及到對家公司老總的事情……我並不認為一個經紀人可以這麽順利地查到。”


    “你在懷疑那個幫他調查的人?”西錦之記得申越之前一直在和人打電話,應該就是那個人告訴他消息的。仔細想來,每次自己無意中從申越那裏發現的線索, 都恰好是自己苦於不知如何下手的時候。不止是申越,就連陳淼……每次出現的時機都很微妙。


    他已經有些搞不懂到底哪些是巧合, 哪些是有人故意為之。


    最重要的是……申越是被蒙在鼓裏的,而對方明顯對他也極其了解……申越知道自己被熟人利用了嗎?


    “這個人是誰……”西錦之忽然有些暴躁, “和寄來檔案的是同一個人嗎?”


    “可能是……”葉衾也不是很確定, “我今晚一直在想兩件事:第一,對方把檔案寄來的目的是什麽?第二,他和陶蘊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不親自調查, 而是要引導我們兩個對娛樂圈一無所知的人去查?他不怕出紕漏嗎?”


    西錦之知道他說的才是重點, 於是他強自按捺住因為申越被設計而產生的不滿,隨手抽了張椅子坐下, “說說你的想法。”


    “第一個問題, 我覺得對方是想讓我們從這些女藝人身上入手,搜集人證物證——雖然我覺得對方一定握有其他證據,但是親自走訪說不定會有其他發現。這個我覺得還是我來吧,你避嫌好了,畢竟你現在正在話題的風口浪尖呢。”


    西錦之這才意識到為什麽葉衾突然開始準備藏書……是因為察覺到這件事有蹊蹺有危險, 提前做準備嗎?他很內疚:“葉衾,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


    “說什麽話, 好像陶蘊隻是你一個人的朋友一樣。”葉衾瞪他,一臉不屑,“再說了,哥替那麽多窮苦人打官司的時候,什麽事兒沒見過?你以為我收到的威脅還少啊?哥不是照樣活到現在了?更何況陶蘊也是我朋友,我怎麽能坐視不管?你別擔心我了,繼續說正事。”


    西錦之見他這種態度,也是無奈,知道勸不了,隻能寄望於對方不會在意葉衾這樣一個小律師吧。


    “關於第二件事……我覺得,至少這個人對唐碩和申越都很熟悉,是他們的熟人,不然他們不會如此縝密地布局。”西錦之說著自己的想法,“而這個人的身份直到現在都毫無頭緒,說明ta和陶蘊的關係很隱秘,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申越這種消息靈通的人都不知道。”


    葉衾忽然蹦出一句:“你居然能說這麽長的中文了啊……進步很多嘛!”


    西錦之:“……”


    “咳咳,繼續。”


    “這個人不親自調查,而是借我們的手……我覺得是因為ta的身份並不適合出麵處理這件事——要麽他和唐碩有合作,顧忌場麵,或是很容易被唐碩察覺;要麽ta的身份不足以為陶蘊出頭。前一種,我們可以直接從工作關係上深入調查,如果是後一種……我們就要打聽一下陶蘊的暗戀著或者死忠粉了。”


    葉衾聽完他的推測,表示:“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兩種都是呢?”


    這個可能,讓西錦之忽然沉默下來。


    他知道,這種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個可能暗戀陶蘊的、背景深厚、熟悉娛樂圈的幕後操縱者。他心思縝密地將自己、葉衾、陳淼、申越全部引導入這個局中,幫他完成一場結果未知的複仇。


    西錦之在這一刻內心產生了極大的動搖,他發現陶蘊已經不再是他執著的目標,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對方的身份上,確切地說,他在擔心申越。


    他對自己成為棋子一事並不介意,隻要能夠幫陶蘊討回公道,被利用又何妨?但是申越不同……申越是個局外人啊!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一個可能是好朋友的人監視、引導、利用、算計,如果他知道真相,會怎樣?!


    以申越的自尊心,這樣的行為根本是一種侮辱!


    西錦之完全不敢想象申越得知真相時目瞪口呆滿心憤怒的模樣。


    他想要保護申越,即使那個人看起來比自己擁有更加強大的內心,也不代表他不會受傷害。


    申越堅信自己的朋友都是真誠以待,他天性中混合著對娛樂圈的懷疑與對人性的寬容善意。


    如果有一天,他的信念動搖了,他還會相信這個圈子裏的美好嗎?


    西錦之握了握拳,指甲掐入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他想,不能這樣,申越的夢想與堅持,不能被這樣輕易摧毀。


    “我要找出那個人。”西錦之目光炯炯,眉宇間皆是果決,“我可以和他合作,可以和他一起完成他的目標,但是我不會允許他傷害申越。”


    葉衾連忙站起來:“你冷靜點!我覺得……他對申越並沒有惡意,要不然他不會繞這麽大的圈子讓我們側麵從申越那裏打聽消息,而申越對此毫不知情。他應該是申越的朋友……”


    “朋友並不能成為他完成私心的利用工具。”西錦之堅持這一點,“申越不是傻子,他現在不知道,但是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的。到時候他會是什麽心情?”


    “額……或許對方並不是申越的朋友,是他的合作夥伴、同事或者打交道比較多的記者之類的?”葉衾提出幾種新的猜測。


    “記者?”西錦之眯起眼,他腦子靈光一閃,急切道,“一般來說,經紀人和記者們的關係都不錯吧?他們經常打交道,有幾個固定的合作夥伴也說不定?”


    “不是說不定,是肯定有!”葉衾補充,“因為有些宣傳活動和炒作新聞都是娛樂公司放出的煙霧彈,讓那些被他們提前收買的媒體放出他們希望發表的消息,所以幾乎每個經紀人都有相熟的記者,有的還成為了好朋友……你懷疑記者?”


    “不知道……但是申越肯定找記者幫過忙,我們最好能打聽出是誰,再問問那個記者。”不知是不是有了更深的擔憂,西錦之頭腦變得清醒起來,說話也變得有條理許多,“還有……我這段時間慢慢排查一下他身邊的人,我總覺得這個人的身份太可疑,早點早出來我也安心一點。”


    “你說對方為什麽會選擇我們呢?”葉衾還在糾結這件事,“我們並不是很好的調查人選吧?兩個嚴格意義上都不算娛樂圈的人……和唐碩這樣的娛樂圈大佬怎麽抗衡?”


    “或許對方考量的並不是我們的實力,而是我們的身份……你不覺得,兩個背景模糊的圈外人恰恰適合悄無聲息地調查?因為這樣唐碩根本不會察覺到我們是在調查陶蘊的事,就好比現在,他被我揍了依然認為我隻是討厭被他潛規則而已。”


    “身份掩護。”葉衾了然,“聰明的方法。”


    討論到這一步,事情的發展脈絡已經清晰起來,謎團又多了幾個,似乎每次剛有些眉目就會麵臨更深的謎團,卻偏偏又在兩人能力可解決範圍之內——對方足謀之深可見一斑。


    葉衾拍了拍他的肩膀:“暫時先這樣吧,我繼續整理資料,把這些檔案複印一份,原件藏起來,複印件拿去調查。這件事得低調進行,希望不會引起唐碩察覺。至於你……你接下來要籌備電影了吧?當務之急還是先拍好你的戲,有些事情私下打聽打聽就行,別太露痕跡,不然申越會發現——你們現在的關係,還是要小心維護啊!”


    西錦之點點頭:“我有分寸。”


    兩人又聊了幾句,葉衾就把他打發出去了——書房得好好收拾了。


    西錦之回到臥室,給申越打電話,對方接電話時還帶著幾分慵懶:“還沒睡?”


    “沒有,你要休息了?”西錦之靠在床上,問他,“什麽時候到家的?”


    “有一會兒了,剛洗完澡。”申越那邊傳來喝水的聲音,“再看一會兒書就睡了。”


    “嗯。”西錦之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申越總覺得他今天整個人都不對勁,就問:“你怎麽了?今天很奇怪……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西錦之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腦子裏都是方才與葉衾的討論,卻不敢對他說出來,隻好轉移話題道,“申越,跟我講講你的事吧,一直都沒聽你提過。”


    “晚上不是說了嗎?”申越有些疑惑。


    “不夠……我想了解更多,更多的你,更多與你有關的事。”西錦之緩下聲音,“申越,跟我說說吧。”


    申越那邊停頓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雖然這樣說著,他依舊講了些自己的事。


    申越從小的經曆其實也很平淡,書香世家出身的,免不了從小就和琴棋書畫打交道,他學東西快,家裏一直是寄予厚望的,帶他出去見的也都是些文化名人前輩教授,申越順帶著也學了茶藝、象棋,甚至偏門一些的測字,可是隨著年齡越長,他越來越覺得這些事情很枯燥。


    他覺得那些需要沉澱心情才能做好的事並不適合他,他的野心開始蘇醒,骨子裏喜歡冒險和挑戰的基因開始躁動,當他發現安排、交際、解決問題是他更擅長的事情之後,他開始享受這種掌控事件發展,甚至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


    伯樂還是上帝?路過還是停留?伸出援手還是坐視不管?他開始喜歡做選擇,看著別人因為他而改變,是一件非常有成就的事。


    於是他選擇了經紀人這個職業。


    家裏自然是一番雞飛狗跳,冷戰簡直成了每天的開胃菜,偶爾關係稍緩,聊上幾句就開始互相爭辯。


    申越那個要強的個性,為了不口出惡言傷到父母,不得不搬出家裏,自己在別處找地方住。自此和家裏展開了長達多年的關係冷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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