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經曆過無數的生死難關,咬牙忍受,未曾低頭,未曾後悔。


    修行艱苦,漫道雄關真如。


    我一步步走來,從凡人,變成凡人中的神仙般存在。


    我從不恐懼,即便要麵對的是重重劫難,天道都敢違逆。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我是魔道祖師,我有數以百萬計的魔道弟子。三界無人可受我祭拜,我也不必向任何人低頭。


    強大如陰山老祖,一樣被我率領的魔道覆滅,我不是封疆大吏,卻掌控著一方世界。


    我可以不敬女媧,不敬玉皇,不敬道德天尊……


    可是,當爹娘離我而去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脆弱。撫摸著爹娘再也沒有溫度的手掌,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大的依靠已經離我而去。


    是他們給了我生命,讓我看人間世界。


    小時候覺得爹娘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長大後有了自己的想法,難免會拿他們和別人比較,越來越覺得他們平凡又平庸。


    讀書的時候,和初戀分手的時候,廣州漂泊的時候,不是沒有埋怨過出身。


    卻沒有說什麽,因為知道爹娘已經把他們能給我的全部給了我,其他的他們不是不想給,而是沒有。


    星辰冷漠,無法代替爹娘溫暖我的眼。


    他們的離去,讓我孤單如赤裸嬰兒。


    我的守護天使,我的英雄走了,以後的路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走。


    玄關中的招魂幡無風自動,響起一聲冷漠的聲音:“魔道祖師謝嵐,斷塵緣!”


    爹娘離世,我道心就在紅塵中斷了因果。


    此後,世間隻有魔道祖師,再無謝嵐。


    塵緣斷盡,我和人族再無因果,心中隻剩下魔道,此身已經不在紅塵中。


    辦完爹娘的葬禮,我和姽嫿就要離開河曲回歸墟了。


    此後,心中無牽無掛,專心體悟劍道。


    離開河曲縣的時候,哥嫂和謝鈺夫婦來給我們送行。


    天空下著細雨,他們撐著傘佇立。


    我揮手告別,說聲珍重,牽著姽嫿的手走入茫茫煙雨之中。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我們還會回來嗎?”姽嫿問我。


    “你不舍得人間?”


    “我在黃河看了四百年的人間煙火,還沒有看夠。”姽嫿輕聲說道。


    “我也沒有看夠。”


    “那我們還會回來對不對?”


    “嗯。隻要人間還需要魔道,魔道就會一直留在人間。”


    ……


    歸墟不知歲月,流年暗度,恍如昨日。


    魔劍滔滔,鬼劍幽幽。


    這兩種太古劍道已經深深的烙印在我神魂中,隨著時間積累,每日都有新的感悟。


    隻是我的戰力始終沒有質變的提升,這是因為七殺之道還差一線不圓滿,為了神劍而保留。


    這件事強求不得,我心裏也做好了隨時提前證天尊的準備。


    以我現在的修為證天尊,戰力能達到天尊巔峰境界,而且還要遠超普通的天尊巔峰,和道祖隻有一線之差,相當於已經隕落的七彩明王孔宣。


    劍氣催發,千丈不見衰竭。


    劍氣縱橫,萬軍所向披靡。


    就連我的六龍,都在歸墟修行中再有提升,以前隻有模糊的龍形,現在纖毫畢現,猶如活物一般靈動,戰力也比從前更加威猛。


    劍氣巨龍是我從七殺劍領悟而出,我很渴望有天能夠讓六龍跟著我一起遨遊九天。


    隻是,劍氣固化要太古三劍道合一,神劍於我而言又遙遙無期不知藏在哪裏。


    傲重生後的傲風,戰力提升更上往昔。


    巨龍之體堅不可摧,還養了一身氣吞山河之勢出來。


    三大混沌神獸中,曦和和晏拓皆為道祖級別,唯有傲風不是,這令他壓力很大。


    流波山凶獸再多,也架不住祖龍傲風三日一掃蕩。


    很快他在歸墟中的機緣已經耗盡,再想覺醒祖龍血脈,隻能等待古地之戰。


    不止傲風風如此,我魔道一眾天尊也是如此。


    和人間相比,歸墟終究是個小世界。


    機緣再多也有限,唯有靈氣源源不絕取之不盡。


    和魔道上下日夜操練,秣兵曆馬,辛苦修行相比,姽嫿的歸墟時光輕鬆如意。


    她不修行,也不問魔道之事。跟著雪陽學了煉丹製藥,很早就出門,歸來一身草木藥香,再不見半分破軍之將的鋒芒。


    沒了鋒芒,也沒了以往的那種冷漠死意。


    微笑著良善,仿佛誰都可以欺負,唯有對蒹葭還帶著幾分戒心。


    失憶後的她,越發珍惜我和她的感情。魔道已經不存在了,我成了她唯一的羈絆。


    最關鍵的是,姽嫿壓根不記得蒹葭和我的關係……


    這樣一來,我們誰舍得讓她擔心。


    “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蒹葭欲求不滿經常因此碎碎念,我是無語回應。


    可憐蒹葭對我一往情深,才有了名分沒幾年,又被姽嫿打回原形……


    ……


    姽嫿不肯覺醒,屬於她的重擔就隻能壓到魔道三軍統帥身上。


    其中尤以蒹葭的壓力最大,因為她是人族統帥,魔道人族大軍數量最多,她想取代魔道成為軍魂。


    堅定了要做軍魂的信念後,蒹葭的行事作風越來越和當初的姽嫿相似。


    不再穿寬大束腰的玄色道袍,改穿鎧甲,束發冠,踏雲戰靴。


    英姿颯爽,比流風霜更有大將風範。


    十二幻影鏡像召喚出來,就是十二名巾幗女將。


    隻是她始終學不來姽嫿的冷漠肅殺,縱然一身戎裝,眼波流轉,依然動人心魄。


    要做軍魂,必定要勇冠三軍。


    遺憾的是,蒹葭在歸墟幾乎沒有機緣,能把戰力提升到至強天尊境界靠的全是生死之戰中的磨礪感悟。


    其實幻魔血脈在三界都沒有機緣,魔是九天十地禁忌。


    若非蒹葭有道心,便是我魔道也很難容得下她。


    阿黎有太古月魔神格,封十八有太古風魔神格,姽嫿有太古冥界死神神格,唯有蒹葭沒有神格。


    所謂月魔風魔,隻是後世的汙稱,本質皆為出自太古神界的太古神明,月神和風神。


    但是蒹葭的這個幻魔卻不是汙稱,她是真的具有太古幻魔的血脈。


    幻魔無法凝聚神格,隻能凝聚魔格。


    也就是說,蒹葭如果想在修行上再進一步,就隻能做出最凶險抉擇。


    魔心瘋狂使人墮落,是所有生靈的生死大敵。如果蒹葭凝聚出了魔格,道心必亂,屆時她很可能從此墮入魔障。


    陰山老祖就是前車之鑒,一代宗師化為望天吼,身死道消,一生功德化為烏有。


    “蒹葭走了。”這天早上,雪陽來找我。


    “去哪了?”我吃驚的問道。


    “南疆十萬大山,幻魔玄關。她知道你一定會阻攔她,所以隻和我說。”


    “不行,我必須去把她找回來。”我說道。


    “她不是小孩子心血來潮,你能阻攔她一時,難道還能阻攔她的宿命麽?”薑雪陽問道。


    “你知道的,我寧可自己證天尊,也不願她冒這個危險,她有沒有留下什麽話給我?”


    “隻讓你不要去找她,她會關閉萬魔殿閉關。不證無瑕魔格,不會回來。”


    “魔是汙穢之源,怎麽會有無瑕魔格這種東西存在。”


    “既然有純淨的魔心,或許也有無瑕的魔格。”雪陽說道。


    ……


    數日不見蒹葭,姽嫿也問起了她行蹤。


    我告訴她蒹葭去了一個凶險的地方修行,可能不會再回來。


    “我覺得她已經很厲害了,為什麽還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修行?”姽嫿問道。


    “因為魔道沒有了軍魂,她想做魔道的軍魂。”


    “軍魂是什麽?”姽嫿又問道。“軍魂就是從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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