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煦看向被子的一角,那裏一直在抖,就像他的心也一直在抖。那是遲晏的手,他在夢裏都握著拳頭。應煦再顧不上其他,他趴到床頭去推遲晏的肩膀:“遲先生,遲先生,你醒醒!你隻是做了個噩夢,你快點醒,醒過來就好了——啊!”  應煦的手驟然被攥住,被攥得緊緊的。  噩夢裏的遲晏顯然是具有攻擊性的,應煦被他抓痛了,皺起了好看的眉。他試圖掙開遲晏的手,沒想到男人力氣大得很,他根本掙不開。他急了,又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拿腦袋去撞遲晏的手。  “遲先生——”  握在他手腕上的大手緩緩鬆開,應煦還要往前撞,被一隻厚實但濡濕的手掌抵住了額頭:“應煦?”遲先生的聲音有些沙啞,藏著深深的疲憊。  應煦鼻子酸了,卻笑了出來:“是我,遲先生!”  他抓住遲晏的手,笑容燦爛得像個小太陽,驅散了病房裏的冷意。  遲晏的視線微移,看向應煦緊握著他的那雙手。他的手掌不大,掌心卻很溫暖,手指雖然不長,卻把他抓得緊緊的。他也看到了應煦手腕上的指痕,他很歉疚:“抱歉,我做噩夢了。”  “嗯。”  應煦看著他低垂的睫羽,在那雙堅定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遮蓋的刹那,他竟從這個溫和從容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脆弱。他想摸摸他,手比心還快,輕輕碰觸在男人漆黑的頭發上:“醒來就沒事了。”  遲晏沒想到,幾年沒做的夢又重新回來了。  那段不願回首的過往不肯在白天現身,卻潛伏在他的夢中。  他神色深沉莫測,嘴裏卻輕聲說:“是的,醒來就好了。”  小朋友很擔心他。  他不想看他臉色煞白,神情緊張的模樣,故意岔開話題:“手掌黏膩膩的,好難受,小煦,你能幫我打一盆水來麽?”  應煦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他馬上就去。  “等等。”  不料遲晏又叫住了他。  “蛤?”應煦回頭,看到遲晏緩緩撐起身子,把自己坐直。他趕緊給男人遞上靠枕。男人卻沒靠住,而是彎下腰,從床的另一頭拿起一雙拖鞋,應煦的拖鞋。他聲音微沉,難得的不悅卻又深藏關心:“把鞋子穿上再去。”  應煦才赫然發現,他剛剛起床太急,這半天都沒穿鞋。當時情急,他完全沒感覺,現在看到遲晏手裏的拖鞋,才覺得腳底板涼透了。他趕緊接過鞋子,穿上,說了聲「謝謝遲先生」,便又匆匆去往洗手間。  應煦打了水回來,遲晏重新洗臉洗手。  應煦趁這個時間看看手機,淩晨三點鍾,他們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等遲晏洗好,應煦又幫忙把水倒了。  終於忙完,又聽遲晏喊他:“小煦,過來。”  應煦搬了椅子坐過去,他的衣服在被窩裏揉亂了,神色略顯疲倦,落在遲晏眼裏,卻十足可愛。遲晏讓他把手給他,然後仔細端詳他手腕的淤青,蹙眉:“弄傷你了,我很抱歉。”  這是他第二次為這事道歉了。  “沒事的,”應煦完全沒放在心上,為了讓他安心,還特地轉了轉腕子,“你看,我什麽事都沒有!”  遲晏堅持:“還是要擦點藥。”  “不要那麽麻煩了……”  然而不等應煦再拒絕,遲晏已經按下呼叫鈴。  值夜班的護士很快送來了藥物。  應煦忙說:“謝謝你啊護士小姐姐,真是麻煩你了。”  他真覺得不好意思,因為給他送藥的是老熟人,他先前去服務台拿藥才麻煩過人家。  護士小姐長得俏麗,笑起來還有個淺淺的酒窩,她搖頭說:“不必客氣,就當是伸伸腿吧,我在服務台前坐了那麽久,也覺得累了。”  應煦看出她眼裏的疲憊,深知這份工作並不容易,再次對她表示感謝,並送她到病房門口。  “好了,小弟弟,”護士小姐把聲音壓低,小聲提醒他,“趕緊哄哄你的家屬吧,他不高興了。”  什麽家屬??  憑著給魏連霄當假男友的經驗,應煦隻愣了一秒就懂了:“不是,護士小姐姐你誤會了,我和遲先生不是男男朋友關係。”  “嗯嗯,”護士小姐敷衍地點點頭,“你快進去吧,門口冷。”  她顯然沒把應煦的話當真。  穿著病服的男人靠在床頭,正注視著他們呢。  看他那緊盯不放的樣子,好像她要叼走他的兔子似的,這不是男男朋友,是夫夫麽?  護士小姐替應煦合上了病房的門,應煦解釋無果,隻能轉回遲晏床畔。  遲晏笑看著他:“你和那位護士小姐很投緣?”  “啊?還好吧。”  他居然回答說還好。  遲晏臉上的笑容又溫柔了幾分:“是了,你和誰都聊得來。”  和他也是。  應煦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明明遲先生是笑著的,他卻直覺他可能不太高興。  “遲先生……”  遲晏沒等他往下說:“時間不早了,把藥擦了,早點睡吧。”  “哦,好。”  擦完藥,遲晏便提醒應煦睡覺。應煦見他神色淡淡,似乎沒再生氣了,也不好再問,便乖乖爬上床,和他道了晚安。  燈又一次熄滅,室內一片漆黑。  應煦沒什麽睡意,他枕著一條手臂側躺著,去聽遲晏的呼吸。  遲晏沒有什麽動靜,但他的呼吸聲不對,他顯然也沒睡著。  是因為噩夢麽?  應煦也做過噩夢,在他爸媽去世的那段時間,他頻頻做夢,每天渾渾噩噩。他比誰都清楚,一個有故事的夢該有多壓抑。遲先生的夢,是不是也有故事呢?  “遲先生。”  在靜謐的空間裏,應煦試探著叫遲晏。  遲晏回了他一個輕輕的鼻音:“嗯?”  “我睡不著。”  應煦努力找話題:“我的臉有點痛。”  遲晏說:“你盡量別壓著傷口,睡一覺會好很多。”  “嗯。”  應煦又說:“我本來不會挨這兩拳的,太久沒打架,手生了。”  他本來沒計較應博的事,現在一想,倒真覺得鬱悶了。  遲晏聽他語氣悶悶不樂,說:“手生了也沒關係,你可是未來的大明星,到時候帶一堆保鏢,不用自己出手。”  應煦曾經跟遲晏說過自己想要成為大明星的願望,他沒想到遲晏竟然記得,還拿這話來安慰他。他悶聲笑起來,被窩裏都是潮濕而歡快的空氣:“你說得有道理。以後「大明星」再打架,那都是要收演出費的!”  應煦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絮絮叨叨。  遲晏是他最忠實的聽眾。  微信上那一個個冰冷又有趣的文字變成了青年歡快的聲音,那聲音近在咫尺,好像無形的手拉著遲晏,為他鋪開生活的美好畫卷。  他就像這三月春光,無聲燦爛。  誰靠近他,都會被他溫暖。  應煦,應煦。  應是和風煦日,入他心懷。  說著說著,應煦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遲晏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緩,他們共赴夢鄉,嘴角微揚……  第二天,應煦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光已經大亮。早晨的風從翻飛的窗簾間吹來,吹散了室內淡淡的百合香氣。曾經和他有過幾麵之緣的助理先生已經到崗,而他同為打工人,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應煦騰地從床上爬起來,先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遲晏坐在床上翻看著李政清新送來的文件,聽到應煦的動靜,聲音溫柔動聽:“早安,小煦。”  “早安,遲先生!”  應煦說著,動作沒停,他飛快跳下床,穿好鞋襪,把外套一罩,用手抓抓睡亂的頭發,那慌張的樣子讓遲晏想起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裏害怕遲到的兔子。  遲晏看得好笑,他告訴應煦:“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先洗臉刷牙,不要急,李政清會送你去學校。”  應煦頓時放下心來。  洗漱完畢,遲晏衝他招招手:“來吃早餐。”  李政清上前,把床頭櫃上的餐盒打開。熱氣蒸騰,然後散開。餐盒裏一層是蝦餃,一層是蟹黃包,蒸得玲瓏剔透,能看到薄薄的麵皮裏鼓鼓囊囊的餡兒,勾得人食指大動。  碗筷、蘸料悉數擺好,李政清讓開一步:“遲總,應先生,請。”  應煦要給自己提椅子,李政清十分殷勤,提前幫他搬好。  “謝謝……”應煦看他,似乎在考慮要怎麽稱呼他。  李政清很有眼色:“我叫李政清,應先生,你叫我小李就好。”  應煦:“……”  可你看起來不小了。  應煦老覺得這位李助理似乎在他前麵謙卑得過分了,在送他去學校的路上也是如此。他似乎時刻嚴陣以待,想應煦所想,急應煦所急,這樣一來反而搞得應煦怪不自在,畢竟他可不給人家發工資呐!  到學校了。  李政清剛停好車,火速開門下車,趕到後排給應煦開車門。  “應先生,您請。”  應煦沒忍住說:“李助理,你叫我應煦就好。”  李政清神色恭順:“好的,應先生。”  應煦:“……”  應煦無法,隻能接受他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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