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煦卻覺得親切,他細細打量應星河的麵容,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你長得很像爸媽——我是說,我的養父養母。”  應星河的眼底漾起了微波:“聽說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應先生和應夫人把所有情況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他們沒有瞞他。  所以他在知道自己不是應家親生子的同時,還得到了親生父母已經亡故的消息。  有一句俗話說:“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從沒想過,這樣的悲哀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應煦看不得應星河的落寞,這讓他也止不住的鼻子發酸。他深覺今天來應宅是來錯了,搞得氣氛這麽難過;又覺得自己沒有來錯,他來得正是時候,應星河才不至於和他爸媽錯過,最後成為彼此的遺憾。  “我們一定要在這外麵說麽?”  應煦吸了吸鼻子,伸長脖子望向應星河的身後——應宅的大客廳溫暖又明淨。  應秋實會意,提議道:“我們先進去。”  “是啊。”戚美菱表示讚成,並吩咐侍候在旁的仆人,“泡壺香茶,再拿些水果過來。”  然後挽住應煦:“小煦,我們進去。”  應煦點了點頭。從應星河身旁經過的時候,他突然頓足,緩緩抬眸:“走了,哥。”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夠在場所有人驚住。各色目光投向應煦,被明亮的夜燈一照,熠熠生光,反而讓人看不分明。  應煦仍望著應星河。  “聽爸媽說,你比我早出生兩分鍾。就兩分鍾。”他不服氣地皺了皺鼻子,但還是說,“唉,算了。恭喜你啦,你有弟弟了。”  弟弟?  應星河心中一動,隻覺得這個詞語既陌生又親切,將他心底那個漏風的洞堵得嚴嚴實實的。  一行人進了客廳,一股茶香緊隨而來。藺無雙遠遠綴在後邊,雙手環在胸前,審視著應煦。她男人又出去鬼混去了,女兒說身體不適,不肯跟她一起做惡人。他們遺憾地錯過了這場大戲,自然不會像她這個唯一的旁觀者這樣,看得清楚,看得分明。  這個真少爺,並不簡單啊。  她在沙發上坐下,垂下刷得濃密纖長的睫毛,陷入沉思。  客廳裏,依舊是應煦的主場。  他告訴應秋實,告訴戚美菱,他並不介意應星河留下,也不懼憚他分走他們的愛。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個體,應秋實和戚美菱愛應星河,並不意味著不愛他,他們愛應星河多一點,也不意味著愛他就會少一點。感情是要經營的,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他們,既然認了親,就會彼此珍惜。  他又告訴應星河,就像他舍不得應秋實,戚美菱,他也舍不得把應凱同和張翠芬完完全全讓給他。而且不談愛與不愛,他們被養父母養育長大,就承擔了一份責任。應凱同和張翠芬養大了他,所以他們的債務理應由他償還。至於應星河——  應煦理所當然道:“他們是我爸媽沒錯,但也是你的養父養母。哥你最有擔當了,應該不會拋下我們這兩老一幼吧?”  什麽「兩老一幼」,他當自己隻有三歲半麽?  “你啊……”戚美菱忍俊不禁,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戳,看似惱怒,心卻終於鬆快下來。她看了那麽多小說電視劇,一直怕這孩子介意星河。  所以才堅持「複原」,沒想到他竟然接納了養子,倒是他們心思狹隘了。  不必說戚美菱,饒是應星河那樣性格堅定的人,也忍不住動容。他想了想,決定直麵自己的真實想法。  “應煦……”  應煦瞪著眼睛看他。  應星河猶豫片刻,改了稱呼:“弟弟,謝謝你。我想留下。”  這會兒換應煦不自在了。  他低咳一聲:“叫我小煦就好。”  應星河看他微微低頭,頭頂的發旋也跟著低下去,突然發現這個弟弟不僅很暖,還很乖。他當然要順著他:“好的,弟弟。”  應煦耳尖都紅了:“……”  他也不想耳朵發燒,但是他叫他弟弟欸!  應星河看著應煦紅紅的耳朵,更覺得可愛。他克製地收回目光,望向應秋實夫婦鄭重道:“爸媽,我不會辜負您二位的栽培,等我大學畢業,我就入職應氏,做弟弟的左膀右臂,幫他壯大應氏家業!”  應煦聽了這話,突然愣住。  “幫我壯大家業?”  藺無雙也在此刻坐直了身子,她冷颼颼地看著應星河,像是一條盯住獵物的毒蛇。她就知道這家夥心懷鬼胎,原來這半天是以退為進,裝出一副要走的模樣,等著別人挽留他,再借機說自己要繼續留在應氏集團——他就是一隻時刻準備噬主的餓狼,貪婪地張大了嘴巴!  可恨她這個真侄子是個十足的大蠢材,是她先前看走眼了!沒想到他這麽短視,隻顧著討好他爸他媽。現在倒好,引狼入室,回頭家產變成應星河的,看他往哪兒哭!  藺無雙隻是這麽一想,就覺得心裏像是養了一窩螞蟻,抓得她又痛又癢。但要說應煦是個蠢的,他們又聰明到哪裏去?這個蠢材是他們找回來的。現在倒好,非但沒能趕走那個如狼似虎的應星河,還找來這麽一個蠢材分薄家產!  藺無雙攥緊拳頭,無法接受事情往完全失控的方向走。她加入話題,挑撥離間:“星河啊,你這樣不太好吧?我知道你是想替應氏出一份力,也是真心想輔佐小煦,但你到底不是我們應家的孩子,你萬事衝在前頭,落在外人的眼裏會怎麽看,怎麽想呢?你越能幹,他們越覺得小煦沒能力!這樣對小煦不好。”  應煦聽了這話,更覺得頭疼。  不是,他就是來認個親,怎麽那麽大個家業說著說著就給他安排上?!有錢當然是好事,可他一個學表演拿什麽管理公司?  應煦想了想,還是先看向家裏的掌權人:“爸,我學的是表演專業。”  戚美菱聽了,主動替他排憂解難:“你要是想轉專業,媽給你想辦法!”  應煦木著張臉:“可我就想當演員。”  藺無雙覺得他可真沒出息,嘴上卻笑說:“當演員也挺好的,以後給咱們集團的產品做代言人,多好!”  應秋實瞥她一眼,見她笑得花枝亂顫,沒有做聲。  戚美菱倒是真心實意為他著想:“那就做演員。你爸辛苦大半輩子掙這麽多錢,不就是為了我們母子不受錢財權勢的委屈?以後不想打理公司就請個職業經理人,總有專業的人才能做好這個。眼下還不用著急,你爸還能幹個十幾二十年!”  這話既是說給應煦聽的,也是說給藺無雙聽的。  藺無雙又氣不順了,可恨孤立無援,隻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陰陽怪氣:“看你爸媽多疼你,小煦,你以後可得爭氣呀。”  她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然而不等應煦回擊,應星河便先行開口:“爸媽,我有一陣沒回老宅,老宅換二嬸當家了?”  藺無雙的笑容僵在嘴角,尷尬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  應星河理了理衣袖,他從不犯人,但也不懼犯人,何況是為了維護弟弟?他的眼底有了一絲鋒芒,語氣沉沉:“爭不爭氣,他都是我應星河的弟弟,有我們一家疼著寵著。二嬸有空不如多關心關心應盈,聽說她今晚不太舒服,我們的家事就不耽誤二嬸了。”  藺無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好像第一天認識他似的。應煦卻在心裏給他點了個大大的讚:酷啊,老哥!第33章   懟走了藺無雙, 應煦也沒在客廳久呆,戚美菱見他麵露疲色,主動提議帶他熟悉房間。  擰開門鎖的時候, 戚美菱是這麽說的:“房間布置得匆忙,有些簡陋, 你要是有不喜歡的地方,直接跟媽說。”  應煦點點頭, 覺得正常。他對房間布置沒什麽講究, 能住就行……  就行……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 應煦驚呆了。這可不是「能住就行」的程度:用雙眼無法丈量寬度的臥室裏,一張大床占據了最中央的位置。水晶吊燈懸在上方,照著幾張拚湊在一起的布藝沙發。房間自帶陽台和獨立衛生間,養著綠植,放著藤椅的陽台就足有應煦家一間客房大, 應煦不敢想象衛生間的麵積。  “小煦,這邊。”戚美菱推開一扇移動門, 原來這大房間裏還自帶一個衣帽間。戚美菱在這個房間的布置上很是自得:“你以後是要做演員的, 正需要一個大一點兒的衣帽間。春夏季的衣服媽給你準備了十幾套,你先將就著穿,等你騰出時間我們再約專門的設計師給你設計新裝。”  應煦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震得頭腦發昏,他看向衣架上的一套西服, 西服的袖扣是精雕細琢的藍寶石,他扣扣索索這兩年掙的那幾個錢,還不夠買下這枚袖扣的邊角料。  “喜歡這套?”戚美菱注意到他的視線,取下那套西服往他身上比劃, 不吝讚美,“要試一試麽?你穿這個一定好看!”  她兩眼放光, 看起來十分熱衷看他換裝,應煦有些頭疼:“不了,今晚就不試了。這些衣服我都很喜歡,謝謝媽。”  “那好吧。”媽媽似乎有些失望,小聲嘟囔了一句。  應煦覺得她那模樣極其眼熟,像極了他喜歡玩奇跡暖暖,卻總是體力不夠的小表妹。好險他拒絕得及時,不然就要變成媽媽的奇跡小煦了。  從衣帽間出去,戚美菱邊走邊說:“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正好周末,能不能把你上午的時間騰給媽媽?我帶你熟悉一下老宅,也讓管家和仆人們認識認識你。”  應煦接受了這個安排。  “晚安小煦。”  戚美菱跟他道過晚安,卻沒往外走。她的神色間有些躊躇,看了應煦一眼,欲言又止。  那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語,應煦讀懂了她的想法。  “晚安媽媽。”  他扳過她的肩膀,將她擁抱。  「媽媽」,一個了不起的稱呼。  被這樣稱呼的女人卻有著一副嬌小纖弱的身軀。  原來,她並不強大。但在奶茶店裏,她卻毅然為他挺身而出。  “媽媽。”他又叫了她一聲,把所有的愛和感激都藏進了這個稱呼裏,“能被你認回家,真好。”  戚美菱回抱住他,她失而複得的兒子。在她缺失的二十一年裏,她的孩子長得比她還要高了。他看起來瘦削,肩膀卻很寬,手臂也很有力量。她擁抱著他,緊緊抱著他。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找回了當年孕育孩子時那種期待圓滿的感覺。  她的小煦,她的好孩子。  能夠把他找回,又何嚐不是她的幸運?  戚美菱走後,應煦從衣帽間裏翻出一套睡衣,衣服已經洗過,散發出好聞的皂香氣。應煦抱著衣服去了洗手間,奔波了一天,睡前總該洗個澡,淋一淋熱水,解一解乏。  走進衛生間,應煦又被衛生間裏的豪華驚到了。  好在驚著驚著也習慣了,他打了個哈欠,覺得還是睡覺要緊。  隻是……這豪華衛生間配備的豪華洗浴器到底要怎麽開?應煦把幾個開關閥門擰了又擰,都沒見花灑出水。他皺了皺眉,又試了另外一個開關,隻聽「呲」的一聲,水柱從花灑裏飆出來。水流極大,應煦一個沒拿住,花灑摔在了地上。  「嘭」一聲響,花灑像一條扭動的銀蛇,在瓷磚地麵上一甩一甩,把水噴得到處是。應煦原本要去關開關,被水「呲」了眼睛,隻能抓起毛巾使勁抹臉。耽誤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頭上身上都被淋得透透的,饒是室內溫暖,仍凍得他打了個寒戰。  終於把水關上了,應煦不敢再試,簡單擦拭了身上的水漬,便出門找人幫忙。  好巧不巧,應星河正從應秋實的書房出來。見他一身狼狽,像隻被雨水澆濕的流浪貓,不禁訝然:“弟弟你……”  “哥!”應煦抓住他的手腕,像抓住了大救星,“浴室裏的熱水怎麽開呀,你能幫我看看麽?”  他的手好冰啊,激得應星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不習慣。  應星河下意識掙了一下,應煦會意,忙鬆開他。  “不好意思啊,我太心急了……”應煦話音未落,就被個響亮的大噴嚏蓋了過去。他用胳膊肘擋了一下,抬頭看見應星河緊皺著眉,估摸著是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入不了眼吧?算了,兄弟情分,能有更好,沒有也不能強求。  應煦很想得開,他打完噴嚏還覺得鼻子癢,便伸手去搓鼻子,沒兩下就把鼻頭搓紅了。  貴公子肯定不興這麽幹,但他不是,他打完噴嚏就要這麽揉一揉才舒服。  應星河比他高小半個頭,垂眸看他,隻見他一頭又濕又軟的頭發貼著頭皮,配上一個紅紅的鼻子更顯得可憐巴巴。他似乎傷心了。他不該甩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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