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新生活與伊莉絲之『歌』
人造生命體與美麗新世界 作者:緋月剃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伊莉絲side)
晴朗的藍天之下,一輛馬車咯瞪咯瞪的沿著山路往前進。
我醒來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在這段期間,我逐漸可以自由活動身體,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教了我許許多多的事情。
像我是人造生命體這件事,還有這個事實是秘密,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另外也有……其他必須小心注意的事情。
在旅途中,我還學會了各種東西的名字,小鳥先生的名字、花朵的名字、樹木的名字……關於這個『世界』的好多好多事!
我不停地發問,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每次都麵帶笑容回答我。尤其費安娜姊姊什麽都知道,總是笑著教導我,我現在也在學習如何做菜。
雖然她說今天應該就快要可以看到我們接下來要住的城鎮了……
「可以看到囉!」
「真的嗎!?」
我急急忙忙衝到父親身邊。
「哇,這樣很危險喔,伊莉絲?——來,你看!」
父親笑著接住撲向他的我,用手指向前方——
「哇……!!」
因為前麵是下坡,視野非常好,那座城市位於綠色的草原中,靠近綠色的丘陵,附近還有一座湖泊。
聽說這裏離父親他們出身的『聖都』非常遙遠,我本來以為落腳處會是一座小城市……不過這座城市比我想像中要大呢。
「遺跡都市伊古尼茲……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形式,來到這座冒險者向往的城市啊!」
「父親和費安娜姊姊也是第一次來嗎?」
「哈哈哈……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幾乎沒辦法離開聖都。」
「哎,因為我總是跟這人搭檔,所以我也不能離開,對吧?」
父親苦笑說道,費安娜姊姊也笑了起來,用手肘撞了父親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
我邊說,邊凝視著藍天下的湖泊、綠色的草原,還有微微起伏的山丘,以及山丘旁的城市。
「——對了,佛洛克斯先生就住在那座城市吧?」
「嗯——哈哈,現在佛洛克斯先生是助祭而我是司祭,總覺得有點微妙啊。」
父親露出懷念的笑容……『佛洛克斯先生』?
「父親,『佛洛克斯先生』是誰呢?」
「我們小時候常常受到他的照顧,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喔。」
「什麽——?我怎麽記得我老是被他罵呢……」
「哈哈哈!那是因為費安娜老是惡作劇,當然會惹他生氣啊。」
「費安娜姊姊小時候很調皮嗎?」
費安娜姊姊臉上一紅,平常明明是『美麗』的大姊姊,在這種時候格外令人覺得很『可愛』呢。
我好羨慕擁有許多『回憶』的費安娜姊姊……我今後想要與父親和費安娜姊姊,三個人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
——伊古尼茲啊……不知道在這裏會發生什麽事呢……?
(卡利亞斯side)
伊莉絲看著我們即將造訪的城市,眼睛閃閃發亮。
她從馬車中探出身,費安娜到她的身後輕輕扶住她,確保她不會掉下去。
眼前的風景是映照出藍天的湖泊,草原中央隆起的一座綠色小山丘,以及比鄰著山丘建造的城市,城市位在盆地之中,還可見四周綿延的山脈。
這裏的視野極佳,一望無際的風景與晴朗的天空令人心曠神怡。即使不像伊莉絲一般好奇心旺盛,我也無法從眼前的美景移開視線。
距離伊莉絲醒過來已經兩周了。剛開始的時候雖然有點煩惱,不知該用何種態度跟她相處,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像家人般聊天了,這一切都多虧費安娜從旁協助。
——話說回來……伊莉絲真的讓我大吃一驚。
一開始隻覺得她對什麽都感到新鮮與好奇,後來發現並不僅如此……她的理解能力與學習速度都超乎常人。
一開始剛蘇醒時,伊莉絲隻能勉強擠出幾個單字,第二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稍微可以與我們交談了。
隔一天,她在我和費安娜的協助之下可以慢慢走路,然後再隔一天,她就不再需要我們幫忙,可以自己行走了。
在學習知識時也一樣,她隻要看到沒看過的東西、碰到不懂的事情,就會立刻提問,請我們教她……而她隻要學過就絕不會忘記。
從鳥的名字、花草的名字,到地區的名字、國家的名字、別的國家的地名等等,而且她在學習文字讀寫方麵特別有天分。
她的外表看起來大約10歲左右,但實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周。如今與看似同齡的孩子相比,她所擁有的知識程度絕對更高。
現在伊莉絲很熱衷於跟費安娜學做菜……不知道費安娜的廚藝何時會被超越呢。我可以輕易想像被伊莉絲做的料理嚇到的費安娜,她大眼圓睜的樣子令我不禁微笑起來。
總之,伊莉絲就像不斷吸收水分的沙子,近乎貪婪地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能。我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她是以古代法術之精華與禁忌之術所創造的人工生命體,所以才會如此……
不過根據從遺跡中帶出來的文獻記載,無論是好是壞,人工生命體與『普通人類同等』。換言之……這似乎是她的特質。
——真是的……她令我感受到與當初設想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害怕啊。
「啊!費安娜姊姊,那是什麽花!?」
伊莉絲一臉天真無邪地詢問第一次看到的花的名字,我看著她,真的覺得害怕——期待到令自己害怕……想著這些事的我,已經是個『傻爸爸』了吧。
我已經放棄掙紮了……而且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呢。
「哇……好多人喔!父親、費安娜姊姊,還有好多店!!」
「哈哈哈。伊莉絲,等一下我們可以好好逛,不過要等放好行李之後喔?」
「好~」
我們在伊古尼茲的中央大道上。
在入口處經過身分與行程盤查之後,自警團的人說可以幫我們駕駛馬車帶路。
我們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三人悠閑地坐在馬車裏,欣賞著街道上的風景。
雖然繁榮程度不及聖都,但馬路兩側大大小小的商店林立,路上有看起來肌肉發達的冒險者,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嗯~……我想先休息一下耶,還想洗個澡。」
看著一副很想立刻衝下馬車展開探險的伊莉絲,臉上露出苦笑的費安娜說道——我懂她的感覺。
雖然可以用精靈術自由控製水,也有『淨化』的聖術,所以維持衛生方麵並沒有問題。
但我們還是需要泡個澡或至少衝個水,才能恢複精神。在長途旅行者中,有此主張的人不在少數。
「我也想泡澡!父親也一起泡吧?」
「嗯,我——」
……差點就要回答『我知道了』,等等先暫停一下——這樣沒問題嗎?
雖然我並沒有心懷不軌……不過想到伊莉絲的外表和看起來的年齡,還有我的立場和年齡。
這些事一開始客觀來看就讓人不能接受,而且——我還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
「——費安娜,伊莉絲就拜托你了……我覺得一起洗澡恐怕有點越線了。」
「嗯,你的判斷很正確喔……我稍微可以放心了。」
費安娜原本像冰箭一樣銳利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看來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如此一番風波中,我們的馬車正往教會的方向前進。
接下來,我們會在那裏居住一段時間。
為何我們不報告在遺跡內發生的事,而直接來到這座城市……而且還要暫時住下來呢?其實是因為原本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來這座城市任職。
『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與精靈術師費安娜。請你們兩人先前往近日發現的遺跡,完成探勘之後,直接前往遺跡都市伊古尼茲。』
今後我們將與自警團一起擔任這座城市的守護者,我也將成為這裏的司祭。
「——那,跟教會那邊的報告,你想怎麽做?」
趁著伊莉絲被街道上的風景迷住的空檔,費安娜小聲問我。
「……嗯,我考慮過了——還是全部招了吧。」
「——沒問題嗎?」
在遺跡中發生的事——具體來說,就是是否如實報告伊莉絲的真實身分。
以執行任務的角度來看,報告是應盡的義務。
……然而伊莉絲在我們的教義與倫理觀念裏,是禁忌的存在。如果不小心應對……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可能會被要求『處理』掉她。
所以優先為伊莉絲考量的話,或許隱瞞有關她的事比較好,然而——
「……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問題。但是——這項任務,從一開始就很怪吧?」
「呃?……也對。其實不需想太多也知道,的確透露滿多古怪的。」
首先,僅僅指派兩個人去調查一座新發現的遺跡,這在平時根本不可能發生。
而且指派聖殿騎士前往位於邊境的城市任職,無論這座城市多重要,都很少見。
加上我與費安娜的赴職命令,並不是正式的『人事命令』,而是一個『期限未定的長期任務』。
在如此奇特的任務中,我們發現了伊莉絲……真的隻是偶然嗎?
「……不管怎麽想,我覺得一定是有『神諭』的關係,你覺得呢?」
「我也是這麽想——嗯,原來如此……隻是不知道有多少部分是神的旨意。」
『神諭』,是我們特洛提斯救國的君主——女教皇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一如其名,她能夠聽見神所傳達的意旨。不過教皇本人是這麽說的:『才沒有那麽方便,頂多隻能說是比較準的占卜吧。』
不過無論如何,在『神諭』中所指的預言,真的有非常高的可能化為現實。
「如果神諭包含了遺跡的事,甚至包括指名我們兩個人……很有可能連我們救出伊莉絲的事,都已經被預見了。」
「——那至少不會要求我們『處理』掉她吧。『那個人』……不是會笑著說出那種命令的人,對吧?」
「嗯,所以若是順利,說不定教會可以一起保護伊莉絲。」
「對啊。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可以追究指派任務的責任,這樣他們也會有連帶責任……總之,無論如何我都是共犯,萬一發生什麽事,沒必要一個人扛責任,知道嗎?」
「……哈哈——嗯,謝謝。我會銘記在心。」
「真受不了你……」
費安娜再三叮囑著我——我還真贏不了這位兒時玩伴啊。
我這麽心想著,看著她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把頭轉向另一邊。
「……?你們在說什麽?」
伊莉絲看著我們,歪著頭問道。
「——沒什麽啦,伊莉絲。」
我摸了摸她的頭——伊莉絲一瞬間露出了呆呆的可愛表情,對我展開笑顏。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不自覺地跟著露出微笑,費安娜苦笑著看向我。
接著,我們逐漸接近目的地。
眼前是包圍城市一圈的城牆以及通往城外的檢查哨。這裏與我們進城的位置遙遙相對,是通往遺跡之路的出口,因此在某些時間點,會有許多冒險者聚集在此處。
在檢查哨前方,有一棟被圍牆環繞的純白色建築物,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教會。
「——咦?父親,那裏好像有奇怪的人耶?」
「什麽?」
我們還沒有進入教會的腹地範圍,看不見圍牆內的情況,雖然如此,伊莉絲卻仿佛能夠看到圍牆的另一側。
我仔細聽了一下——的確可以聽到一些男人講話的聲音,但聽不清楚內容。
「……他們好像在吵什麽——伊莉絲,你聽得見他們說什麽嗎?」
「嗯,好像是……『讓我們來把事情鬧大』、還有『賠償金』?——」
「……抱歉,費安娜,我先過去看一下,伊莉絲拜托你了。」
「——好,你小心點。」
我沒等費安娜把話說完,急忙跳下馬車前往教會。
前往探勘遺跡,需要負責恢複·輔助的聖術,使用聖術的聖職者也必不可少。
因此除了特洛提斯教的信徒之外,冒險者也會來教會,在入口處則有販售工具或消耗品給冒險者與聖職者的商店。
現在發生問題的地方,正是那家商店。
「——所以,我們沒辦法……我們會請助祭過來——」
「老子說沒必要聽不懂嗎!……我說小姐們?隻要你們有誠意道個歉,再給點賠償金,我們就會離開啦!——還是你要陪我一晚也可以喔?」
「這、請不要這樣!我們——」
「好啊好啊……那我隻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發生的事,讓大家來做個客觀的評斷……」
一個蠻橫的粗壯男人,以及一個穿著聖職者風服裝的男人,兩人正逼近商店的年輕女店員……看來是在故意找麻煩兼恐嚇勒索。
男人露出一臉猥瑣的笑容,眼睛盯著商店的出口,店員根本無法出去求助。
——第一天就碰上這種事嗎……對伊莉絲的教育真是不太好,還是快點收拾這些家夥吧。
「——怎麽回事?」
「!?——小哥你少管閑事,我們正在忙,閃邊去!」
這兩人聽到有人從背後出聲,一時間嚇了一跳,不過他們似乎判斷我並不是自警團的人,立刻又擺出強勢威脅的態度。
我身上穿著旅行服裝,乍看之下的確看不出身分——他們大概以為我是新來的冒險者吧?
「不,她們看起來很困擾的樣子,我去請檢查哨或教會的人過來吧?」
「嘖!不是叫你閃一邊去嗎!」
體格壯碩的男人可能擔心事跡敗露,或是因為本身個性就容易激動,我還沒下一步動作之前,他就朝我掄起了拳頭——
——動作真慢。
我以單手擋開揮過來的拳頭,巧妙避開他的攻擊。
「什麽——」
男人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我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臂——
「!?啊——」
抓住手臂的同時,我伸腿一掃,男人的身體應聲倒下,一頭撞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體開始抽搐……應該沒有大礙,不過之後或許還是用治愈術治療一下比較好。
「——你、你、你……!你突然這樣想做什麽!?」
穿著聖職者風服裝的男人完全跟不上事情的發展,慌慌張張地出聲抗議。
「因為突然被攻擊,我隻好這麽做——抱歉了,之後要請店員小姐幫我作證,這是正當防衛,可以嗎?」
「呃?——好、好的!非常樂意!!」
我笑著跟店員說,希望剛才受到驚嚇的她們可以稍微放下心來——店員小姐則以非常有精神的口氣回答——她們的臉有些紅,大概是從恐懼中解脫後一口氣放鬆之故吧。
「——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哼!我們在這裏購買的『月光石』根本沒用,害我們陷入危險!回來這裏抱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月光石』是施展聖術時使用的輔助道具。
所有的聖術都需要陽光、月光或星光。
但是在遺跡或洞窟中光線照不進來,當然也不時有晚上需要陽光之術,或是白天需要月光·星光之術的情況。
這種時候就會需要『月光石』或『陽光石』,用以取代自然光。
……簡而言之,『月光石』對探勘遺跡的聖職者而言,是宛如生命的重要道具。如果拿到瑕疵品,那的確是相當嚴重的問題。
「那你們有帶著那個月光石嗎?」
「——有,在、在這裏。」
看起來像聖職者的男人交出了一個深藍色的珠子——這應該是真的月光石。
「你們用了這個,卻無法施展聖術嗎?」
「——嗯,沒錯!不過就算想確認,現場能夠施展聖術的人也隻有我一個,反正也無法確認,今天就先算了——」
……察覺情勢變得不利於自己的男人,看來想要蒙混過去。
「那麽『月光啊,請拂去黑暗——祝聖』——可以用啊?」
這是月聖術『祝聖』,借用月亮之力,預防·消除有害精神之物或附身魔物。平常施展時並不需要詠唱咒語,但為了讓他們迅速了解狀況,我詠唱了咒文。
「什麽——!?」
「——你說這個月光石不能用……這就怪了?」
「不、不是的!那種程度的聖術還可以,更高級的就沒反應——」
「是嗎?『月之女神啊,請賜予我光之加護,阻絕黑暗,神聖之盾——月聖盾』——可以用啊?比這更高級的隻剩下特殊的複合術,以及唯有聖女能施展的最高位階聖術了喔?」
「什麽——!?——你、你到底是誰!?」
直到此刻,男人終於發現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勝算了。
我讓臉色蒼白的男人看見我手中的輝劍,同時對他宣告:
「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從明天開始將在這間教會擔任司祭,同時也負責維持治安,請多指教。」
「什、什、什、什麽——!?」
「——然後呢?這個月光石並無異常,本教會沒有任何過失,您還有其他事嗎?」
我臉上掛著自己也覺得好像有點刻意的笑容,男人泛白的臉色轉為憤怒的紅色——
「——哼,你給我記住……!」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男人也轉身逃去——丟下倒在地上的壯碩男不管。
其中一位店員小姐目瞪口呆地看著男人逃走,有些害怕地對我說:
「這……讓他就這樣逃走可以嗎?」
「嗯,這位企圖使用暴力的仁兄就算了,逃走的那位如果裝傻說自己『不小心搞錯了』,我們也很難問罪,頂多隻能說他犯了『身分詐欺罪』吧?」
「——這?身分詐欺……嗎?」
「沒錯——至少可以確定那個男人不是聖術使用者。」
施展精靈術時,需要的是能夠使心中所念所想變為真實的『強大意誌』。
然而施展聖術時,比起強大,更需要『不會動搖的意誌』。
如果產生雜念,施術的效力會減弱,嚴重時甚至會無法施展。換句話說,一旦產生『罪惡感』、『負麵思考』或『欲望』等等,就等於失去了施展聖術的資格。
這也是聖術之所以被稱為『聖』之術的原因……那男人一看就是個充滿欲念的家夥,而且一開始我上前搭話的時候還嚇了一跳,那時我就覺得他八成是個冒牌貨。
——而且……現在放他走,其實也不無好處。
『聖殿騎士』的頭銜具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如果那個小流氓四處散布『有個難對付的家夥來了』,也許多少可以防止一些犯罪事件發生。
「——先不管了……讓你們受到驚嚇了,沒事吧?」
「——啊,沒、沒事!謝謝!!」
店員小姐用充滿活力的聲音回答……不過感覺她們應該很害怕,在我麵前的店員小姐和另一位在她身後的同事,兩個人的眼睛都水汪汪的。
「——辛苦了,卡利亞斯。我已經跟自警團的人連絡了喔?」
「……父親,辛苦了!」
費安娜和伊莉絲似乎等到合適的時機才開口跟我說話,並朝我的方向走來。
「——對了,伊莉絲,快過來打招呼吧——費安娜,謝謝你幫忙連絡自警團,你也來打聲招呼——咦?你在生氣嗎……?」
我打算跟店員們介紹費安娜和伊莉絲,所以請她們兩人過來——伊莉絲元氣滿滿地用小跑步朝我奔來,但費安娜不知為何,看起來不太高興。
「——沒事啊,什麽都沒有啊?要打招呼對吧?」
「呃?嗯——大家好,我是即將在教會任職的聖殿騎士,卡利亞斯。這位是我的夥伴,高級精靈術師費安娜——以及我的養女,伊莉絲。今後請各位多多關照。」
「呃……我是伊莉絲!各位姊姊們,請多關照!」
「——我是卡利亞斯的兒時玩伴費安娜,請多指教。」
我講完之後,伊莉絲也很有精神地跟大家打招呼——費安娜則不知怎麽回事,語氣聽起來很死板,而且還特別強調我和她是『兒時玩伴』。
兩位女店員也跟我們自我介紹。
「我叫芙拉,由商業處派遣來這裏值勤。」
「——我也是,我叫瑪莉卡。」
「「今後還請永遠多加關照!!」」
……『永遠』?——無論如何,她們感覺應該都是還不錯的人。
打完招呼之後,我們看著自警團將人高馬大的男人帶走,再將馬車交給了芙拉與瑪莉卡,然後走進了教會。
(伊莉絲side)
我一說完『那裏有奇怪的人』,父親就從馬車上跳下去跑走了。
「父親,應該沒問題吧……?」
「——不用擔心他啦,伊莉絲,那家夥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不過即使在聖都,他也是數一數二的聖殿騎士呢。」
「但父親不是說過嗎?『還有好幾個像我這種程度的人啦。』」
在旅途中,父親曾經一招打敗了攻擊我們的大魔物。
聽到我稱讚他『好厲害喔!』時,他的表情有點困窘。
「……這樣講是沒錯啦,不過正確說起來,應該是『就算在聖都,也隻有幾個人程度跟他相當』才對。」
「呃……所以,父親說的話,算是『謙虛』嗎?」
「不是喔,他是真的這麽覺得……大概是因為他總是跟身邊的『怪物們』比較,造成他的自我評價極低——他的遲鈍,一定也是因此造成的吧。」
「?」
費安娜姊姊最後好像說了什麽,但我沒聽清楚。
「——咳咳,先不管他了。伊莉絲,你剛才說聽到『奇怪的人』吵鬧——你的聽力一直都那麽好嗎?」
「沒有啊,平常不會聽到,現在也沒聽到。不過——剛剛就是聽到了……為什麽呢?」
「唔、嗯——我也不知道耶。」
我的聽力應該沒有特別好。
不過偶爾就是會聽見一些聲音——有時候是危險的魔物,有時候是可愛的動物,所以我覺得能聽見這些聲音還滿好的。
——不過,比起能夠聽見,應該說『他們會告訴我』比較恰當?
我也搞不太清楚,好難說明喔。
「——伊莉絲,不好意思,我們可能動作要快一點喔。」
「咦?不是說不用擔心父親嗎?」
「……嗯,是不用擔心他處理惹事的人,隻是後續必須連絡自警團——我最擔心的是,商店店員應該是女的吧……」
「??」
我又聽不清楚費安娜姊姊後麵說的話了,她到底說了什麽呢……?
通知了自警團的人之後,我們回到教會,就看到父親和兩個女人正在說話。
好像沒有人受傷,看來真的不必擔心。
——不過……
「……果然被我說中了,老是亂放電又沒自覺……!」
……費安娜姊姊感覺好可怕喔。
「那個……費安娜姊姊?你怎麽了嗎……?」
「……我沒事啊,伊莉絲?我問你喔——你看那些女人,她們看起來內心有什麽感覺呢……?」
「——呃、那個……?你是說,那些人在想什麽嗎?」
……我有點不太懂——但總覺得費安娜姊姊有些可怕,所以我先照她的問題做出回答。
正在跟父親講話的女人,臉頰紅紅的、眼睛有點水汪汪?
「呃……她們看起來好像快哭了,但是又很開心的樣子?是看得入迷了嗎……?」
「……嗯,沒錯——連伊莉絲都看得出來,但是那家夥八成隻會覺得『她們一定受到很大的驚嚇』,根本嚴重偏離重點嘛……!」
「……(抖抖)」
……費安娜姊姊的殺氣愈來愈強,我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伊莉絲,走吧!」
「好、好的……!」
費安娜姊姊喊了我一聲,然後往父親的方向走去。
她的走路姿勢跟平常一樣——但不知為何,腳步有種氣勢萬鈞的感覺……!
「——辛苦了,卡利亞斯。我已經跟自警團的人連絡了喔?」
「呃……父親,辛苦了!」
聽到費安娜姊姊和我相繼跟他說『辛苦了』,父親對我們展開笑容……不過後麵的姊姊們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對了,伊莉絲,快過來打招呼吧——費安娜,謝謝你幫忙連絡自警團,你也來打聲招呼——咦?你在生氣嗎……?」
「——沒事啊,什麽都沒有啊?要打招呼對吧?」
「呃?嗯——大家好,我是即將在教會任職的聖殿騎士,卡利亞斯。這位是我的夥伴,高級精靈術師費安娜——以及我的養女,伊莉絲。今後請各位多多關照。」
……『欸?確實在生氣吧……?』『很有事吧……?』雖然我想這麽說……還是先、先來好好打招呼!
我才、才不是因為害怕不敢問喔……
「呃……我是伊莉絲!各位姊姊們,請多關照!」
「——我是卡利亞斯的兒時玩伴費安娜,請多指教。」
等我打完招呼後,姊姊們臉上浮現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對我露出微笑——嗯,她們應該都是好人,真是太棒了,
……跟她們打招呼的費安娜姊姊,一直散發出令人害怕的氣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叫芙拉,由商業處派遣來這裏值勤。」
「——我也是,我叫瑪莉卡。」
「「今後還請永遠多加關照!!」」
……『啪嚓』!空氣中好像回蕩著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一定又是我想太多了。
我們目送著自警團將倒在地上的男人帶走之後,就往教會移動腳步。
父親先進去教會了,我跟姊姊們說:
「——那個……這些孩子就拜托你們了。」
我用手輕拍馬兒們,將馬車交給芙拉姊姊和瑪莉卡姊姊。
跟我們一起旅行的馬兒們,也是我的好朋友。
「——沒問題,我們會好好照顧它們的。」
「它們會住在對麵的馬廄裏,可以來找它們玩喔!」
「好!謝謝你們——那下次見囉?」
跟姊姊們道謝後,我對馬兒們揮揮手,它們發出了『噗嚕嚕』的叫聲跟我道別。
「費安娜姊姊,讓你久等了,走吧?」
「——嗯,走吧。」
費安娜姊姊不像剛才那麽緊繃了,可是看起來有點累。
『?』我帶著有點疑惑的心情走進教會,門關起來之後,從門外傳來了姊姊們的聲音。
『啊啊啊!我們來這間教會真是來對了!!』
『對啊!對啊!那麽年輕就是聖殿騎士!無論外表、個性,還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耶!!』
「……那家夥還是跟以前一樣,桃花不斷。」
「『桃花不斷』……?」
「——就是很受歡迎的意思……好到讓他身邊的人都覺得困擾了。」
我沒聽見後半句話,不過——
「父親很受歡迎,我覺得很開心啊?」
「太受歡迎的話,也是很辛苦的喔……走吧,伊莉絲——」
當我們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又聽到外頭傳來的談話聲。
『——不過,一開始就有對手喔,而且是很強的對手。』
『……兒時玩伴的確不好對付——不過,她看起來好像也沒有比我們多占什麽優勢耶?』
『——的確!卡利亞斯看起來超級遲鈍的樣子……她應該滿辛苦的吧。希望也可以跟費安娜當好朋友啊——』
「——那些姊姊們,看起來都是好人,真是太棒了?」
「…………對啊。」
費安娜姊姊表情複雜地說。
在建築物的最裏麵,父親和一位有胡子的叔叔正在說話。
『父親很受歡迎耶!』我回想剛才她們說的話,覺得真是太開心了——
「父~親?」
我跑過去,一把抱住父親。
「唉呀!伊莉絲你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在這棟建築裏麵要安靜一點,知道嗎?」
「好~」
「『父親』……?」
胡子大叔一臉錯愕,看了我和父親好幾眼。
「……我之後再跟你說明這孩子的事——伊莉絲,這位是佛洛克斯先生,之後很多事情都要麻煩他,快跟他好好打聲招呼吧。」
我聽到父親這麽說之後,轉向佛洛克斯先生說道:
「初次見麵,您好,我叫做伊莉絲,請多關照!」
「……哇——嚇我一跳。年紀還這麽小,真是位有禮貌的小姐呢,跟那個誰完全不一樣啊——你說是不是呢,費安娜『大小姐』?」
佛洛克斯先生有點驚訝地看著我——然後用開玩笑的語氣,朝我身後說。
「請別叫我『大小姐』好嗎?……好久不見了,佛洛克斯先生。」
「……嗯?費安娜,你果然心情不好嗎……?」
「沒有啊~?隻是在看你這位老少通吃、很受歡迎的家夥。」
「……什麽啊?」
費安娜姊姊雖然不生氣了,還是有點心情不好的樣子。
父親似乎還是一頭霧水——倒是佛洛克斯先生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啊,原來如此……哈哈!卡利亞斯你已經成長得相貌堂堂了,費安娜也變得非常漂亮呢!伊莉絲,你說是不是啊?」
「?——嗯,我覺得費安娜姊姊真的很漂亮!」
「~~~」
費安娜姊姊滿臉通紅,把頭轉向一邊。
佛洛克斯先生笑得很開心,父親還是一臉問號。
——嗯,接下來的日子好像會很有趣呢?
「別、別再講我了!……卡利亞斯,你不是應該先連絡一下嗎?我們能不能住下來,也要看那之後的結果吧?」
「……嗯,也對。」
父親和費安娜姊姊突然用嚴肅的表情說道。
……必須先連絡——大概是因為我的關係。
「卡利亞斯?費安娜?你們必須先進行連絡——是嗎?」
「……是的。是關於來到這裏之前,我們采勘遺跡時所發生的事情,以及——伊莉絲的身世,希望佛洛克斯先生也可以一起聽。」
「——知道了。你隨時可以使用『映光玉』,為了避免被打擾,我們去值勤室吧。」
進入房間後,父親從佛洛克斯先生手上接過一個透明的球體,他將球體舉起來,球體開始發出光芒。
「——認證完成……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蕾宓莉雅教皇大人,如果可以,請您回覆。」
片刻之後,光芒開始聚集成一束光線,投射在牆壁上,在牆上畫出一個巨大的光環。
在光環中間,出現了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應該與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年紀差不多。
她有一頭美麗的金色長發。
還有一雙溫柔的眼睛,顏色與費安娜姊姊一樣,都是漂亮的綠色。
她實在是太美了,讓我覺得她就像『女神』一般。
——這個人,就是教皇大人,這個國家最偉大的人……?
我不禁看呆了……開始感到有點緊張,而教皇大人——
『哈囉哈囉~!我是教皇小蕾宓莉雅☆呦?』
『教皇大人』擺出奇怪的姿勢,笑著對我們拋了個媚眼。
……我,應該如何反應比較好呢……?
(卡利亞斯side)
進入值勤室後,我從佛洛克斯先生手上拿起『映光玉』——一個可以放在我兩隻手掌心上的透明球體。
映光玉可以將球體映照的景象傳送出去,也可以將接收到的景象投射在牆麵上。
特別是教會所擁有的映光玉,具有魔力認證的功能,可以依據使用者的特殊能力限製、魔力波長的變化選擇對象,還能用附屬裝備同步傳聲等,比起一般的映光玉擁有更多功能。
我用魔力啟動映光玉,球體開始發出光芒,確認登錄之後,再調整魔力波長,設定傳送對象,對象為——聖殿。
「——認證完成……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蕾宓莉雅教皇大人,如果可以,請您回覆。」
與一國之主直接對話,許多人應該會覺得需要再多加考慮吧,但聖殿騎士原本就有此權限,而且這次是回報教皇直接指派的任務。
……雖然說我(還有費安娜)其實還有其他理由需要跟教皇連絡……但那暫且不談,現在是傍晚,這個時間她應該會在值勤室。
——正當我陷入思考的時候,映光玉出現了反應。光芒逐漸變強——集中成束狀,朝牆壁射去,牆上出現另一個空間的影像。
映照出來的,是一位年輕女性。
微微起伏的波浪長卷發,呈現如陽光般燦爛的美麗金色。
翠綠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予人沉著與慈悲為懷的印象。
這位就是——被信徒們視為女神的化身,特洛提斯教國的宗主,蕾宓莉雅教皇。
她擁有名副其實的美貌與能力,受到眾多國民的愛戴與景仰。
她一確認可以跟我們這邊通話之後,開口說道——
『哈囉哈囉~!我是教皇小蕾宓莉雅☆呦?』
她頭一歪,滿臉笑容地眨著一邊眼睛,然後將中指與無名指彎曲起來的手舉到臉旁邊,擺出一個俏皮的姿勢……而且還非常細心地用聖術在自己身後營造出光點飛舞的效果。煩人的是——那個姿勢微妙地十分適合她。
「「「「…………」」」」
我和費安娜用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她,佛洛克斯先生露出苦笑,伊莉絲不知該做何反應,隻能呆呆看著。
『…………』
「「「「…………」」」」
『……各位?你們怎麽都沒反應呢,這樣我會不好意思耶……』
「「那 就 別 做 這 種 事 啊 !」」
我和費安娜一時之間都忘了我們的立場和緊張感,不小心用了平時的語氣說話。
此時,另一邊的影像出現了變化。
『——所以我跟您說過好幾次別這樣了,教皇……』
一位中年男子邊說話邊走進畫麵中。
男人一頭自然無造作的茶色短發,瘦削但經過鍛煉的身體,包覆著銀白色的胄甲,完全就是一副『武人』的模樣。
他是聖殿騎士團長馬克史威爾,是特洛提斯教國的最高副手,可說是國內個人戰鬥力最高強的豪傑——
……這位『豪傑』,現在正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向他的主君苦言相勸。
『不,在這麽嚴肅的場合,讓人特別興奮,就想玩一下嘛?』
「你玩過頭囉,教皇大人。」
『沒關係,姊姊,我已經確認過沒有其他人在了?』
對還是一臉無奈的費安娜,教皇——應該說蕾宓莉雅,開心說道。
這是在其他信徒麵前,絕對不會出現的輕鬆畫麵。因為我們與女教皇蕾宓莉雅,其實有些私底下的交情。
這該怎麽說呢……在她小時候,繼承教皇大位之前,有時候會偷溜出聖殿來找我們玩耍。
——簡而言之,蕾宓莉雅也是我們的兒時玩伴。
除此之外,蕾宓莉雅之所以叫費安娜『姊姊』,並不隻是因為她們是兒時玩伴——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姊妹。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費安娜與蕾宓莉雅,其實是雙胞胎姊妹。
費安娜擁有栗子色的直發、蕾宓莉雅擁有金色的卷發;費安娜的眼尾有些上揚、蕾宓莉雅的眼睛則有一點下垂。因此一般人並不會注意到,但是知情的人一看,就會發現兩人的五官的確非常相似。
由蕾宓莉雅擔任教皇的『特洛提斯教派』,信奉太陽與月亮兩位女神。
傳說『如果統治者有兄弟姊妹的話,女神之力會分散』,因此出生後被認定資質比較不好的費安娜,馬上被交給教會照顧,表麵上蕾宓莉雅變成了獨生女。
……因此當我們長大後,各自得知了彼此的身分,衝擊的事實讓我們的心情相當複雜。
順帶一提,當時我的監護人馬克史威爾,也就是我的養父,負責教皇家護衛的要職。
而人麵很廣的佛洛克斯先生,是能夠進出聖殿的有力人士,同時也是我與費安娜所在教會的負責人。
因此這兩個人很清楚我們的關係,可說是長期以來的共犯——應該說是長期以來勞心勞力的可憐人吧。
『哥你不在,我沒有聊天對象,都快無聊死了啦……』
「……以你現在的身分,不該再叫我『哥』了吧。」
『我平常都很安分,偶一為之沒關係吧。現在聖殿裏,能讓我輕鬆講話的機會都很少……好不容易有個話題——【原本頭發稀薄的那位男性進貨商,似乎頭發愈來愈茂盛了!是出現新藥了嗎?還是假發呢!?】可是能跟我聊這類八卦的對象,隻有叔叔喔?』
「你們兩位教國領袖湊在一起,到底都在講些什麽啊!?」
在蕾宓莉雅身後,養父似乎想裝作沒事的樣子把臉轉開——我想還是不要在他麵前聊頭發相關話題比較好吧……
——啊、不行……伊莉絲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伊莉絲站在離我們稍遠的地方,臉上浮現不安與困惑的表情。為了讓她能夠早點安心,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
「那麽……『蕾宓莉雅教皇大人』,我們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吧?」
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因為感到最為不安的人,應該是伊莉絲吧。
『——我知道了。聖殿騎士卡利亞斯、精靈術師費安娜,你們進行任務辛苦了。今天的『主題』,是關於遺跡的報告吧?』
蕾宓莉雅立即切換了開關,以教皇的表情和語氣回答我。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報告一件跟遺跡有關的事情——因為也想讓團長知道,剛好借用這個機會。」
『要先報告雖然不是完全無關,但是遺跡本身以外的事……嗎?』
『噢……?』
畫麵中的兩個人似乎覺得有些驚訝,用認真的表情看著我們。
……伊莉絲的誕生過程,的確觸犯了禁忌。因此,必須讓擁有教國最高權力的兩個人了解才行。
我望向伊莉絲……她雖然有些膽怯,但以堅強的眼神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再看向費安娜——她的眼神充滿決心,她也對我點了點頭,給我支持的力量。
因此——我麵向正前方,開始說明。
「我和費安娜製造了一個孩子,我們覺得應該要負起責任……!」
『『…………啊?』』
他們發出了意外的驚呼聲——同時後麵傳來『碰』的一聲。
佛洛克斯先生的頭撞到牆壁了。
我不知大家是怎麽了,轉頭看向身旁的費安娜。
「……!……!?」
她滿臉通紅看著我,嘴巴開開闔闔。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我看向伊莉絲,她跟我一樣無法理解大家的反應,將頭歪向一邊,一臉疑惑。
『……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你們一定會走到這一步……但竟然用這種正麵突擊法告訴我,連老爸(義父)我都沒預料到啊……』
『——所以說……你們是在遺跡裏做了……呃,總之,我應該說,恭喜你們。然、然後,要先——』
教皇臉上浮現紅暈,有點激動的樣子,催促我繼續說下去。
養父說的話實在令人難以理解,不過至少他沒有反對。
……不愧是位居教國頂點的——不,不愧是養父與蕾宓莉雅,沒有過問事情的經過,就對一個生命的誕生表示祝福。
因此我向伊莉絲招了招手——
「——是的,這孩子是我的女兒。」
「我叫做伊莉絲,請各位多多關照……!」
『『………………什麽?』』
——咦?這次他們瞪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我看了看身邊的人——佛洛克斯先生驚訝到嘴巴都闔不起來了。
費安娜則抱著頭,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
我與伊莉絲一臉問號,歪著頭看大家……最後似乎是團長最先回神:
『抱歉,卡利亞斯,我不是以團長的身分問你,而是以你的爸爸(義父)、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問你——』
養父難掩激動,以極為認真的表情問道:
『——你是何時,讓費安娜落入你手中的……?』
「我沒有落入他手中好嗎……大混蛋~~~~~~!!」
費安娜自暴自棄地大喊。
——什麽意思啊……?
『——啊,啊啊……原來如此。』
『啊……老爸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身為男人一方麵覺得看不起你,另一方麵又覺得得尊敬你,我還有點認真地思考了這些……』
當我終於將遺跡內發生的事情與伊莉絲的身世,完整告訴教皇、團長以及佛洛克斯先生,也將我們和蕾宓莉雅、養父的關係告訴伊莉絲之後——教皇與團長看起來一副大大鬆了口氣的樣子。
「呃……我還以為這是件棘手的事,為何你們反倒鬆了一口氣呢……?」
「……因為剛才的誤解,令我們受到了更為強烈的衝擊啊!」
佛洛克斯先生疲憊地說道。畫麵中的兩個人也是一副很累的樣子——費安娜依然紅著臉,眯著眼睛瞪我。
我和伊莉絲看著彼此,臉上浮現問號,頭再次歪向一邊。另一邊的兩個人終於重新振作起來。
『——咳咳,雖然剛才有點混亂……接下來我們進入正題吧!』
蕾宓莉雅說,重新換上教皇的表情與氣度。我們也挺直了背,等待她接下來的發言。
『——首先,請你們先放心吧……無論事情經過如何,誕生的生命是無罪的——我也祝福你,伊莉絲。』
「——!謝、謝謝教皇大人!」
聽到蕾宓莉雅的話,伊莉絲展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開口道出感謝。
不了解蕾宓莉雅其為人的伊莉絲,一定比我還要不安吧。
我也向蕾宓莉雅道謝,並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謝謝您,教皇……那麽,對我的處分呢?」
『關於這件事——首先我想先說明這次任務的原委,我想你們應該已經察覺……這次的任務起因於我的『神諭』所托。』
「——嗯,我們的確已經察覺……您現在提起『神諭』——表示神諭中有暗示伊莉絲的事,對吧?」
『……雖然沒想到會是人造生命體——但你說得沒錯。神諭的內容大意為:【遺跡都市將有災難降臨,阻止災難的關鍵在遺跡中沉睡著,請派兩個人前往該處。】』
「「——!?」」
神諭的內容,比我想像的還要沉重……唯一值得開心的是,伊莉絲是必要的存在。
「……所以,近期內將有災難降臨伊古尼茲,是這個意思嗎?」
佛洛克斯先生代替倒抽了一口氣的我和費安娜,以嚴肅的表情詢問。
『……非常抱歉,我無法確定是否為「近期」,不過,我認為幾乎肯定會有事件發生。而且,能夠防止或解決的關鍵,就在伊莉絲身上,這是我的想法。』
「——我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伊莉絲身上。她本人——應該沒有什麽實感吧,伊莉絲不知該作何反應,顯露出困惑的樣子。
『不過,也有可能是幾年之後才會發生,因此,現在請放輕鬆點——伊莉絲,教會將會保障你的身分。』
「好的!謝謝您,教皇大人!」
『——所以呢,當然不會處罰保護伊莉絲的哥哥與姊姊囉,請放心吧?』
在聽到伊莉絲安心道謝之後,蕾宓莉雅似乎認為『認真的話題已經結束』,語氣和態度又變了。
「——我想你應該不至於說出要懲處之類的話……不過還是有點不安,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謝謝你,蕾宓莉雅。」
『不用跟我道謝啦,姊~?……不過,如果我發出命令要傷害伊莉絲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跟哥私奔啊?』
「——私、私奔……!?怎麽可能——啊,不過……哼!才、才不會呢!?」
怎麽說呢……一切都是老樣子啊。費安娜平時很冷靜,腦袋也動得很快。不過,就是很容易被鬧著玩。
「——哈哈哈,我的確想過最糟的狀況就是帶伊莉絲逃走……要說是私奔也沒錯耶?」
「——什麽!你、你在說什麽啊……!?……唔唔……!!」
……說出來一定會被罵,所以我不會說出口,但是我真的覺得這種時候的費安娜很可愛,完全可以理解蕾宓莉雅想鬧她的心情。
『——哥?我覺得就算你把現在心裏想的說出來,也不會被罵喔?』
「……還是算了吧。」
蕾宓莉雅竟然看穿了我正在想什麽——她果然是天生愛欺負人的家夥。
『說到這個,我親愛的兒子啊——你有沒有好好運用那頂帳篷?』
接受這次任務時,養父送給我的那頂帳篷,具有消除疲勞的功能,費安娜與伊莉絲因此睡得很舒服,也覺得很開心。
「——我當然心懷感恩地使用了那頂高性能的帳篷啊,父親,伊莉絲睡得很好,費安娜也很開心呢。」
『……齁齁,伊莉絲睡著之後,費安娜很愉悅啊?——感覺如何?是怎樣的感覺?請依照順序,一五一十仔細說明——』
「他不是那個意思好嗎!色老頭!我們就隻是很普通地睡覺而已啦!雖然很遺憾,但什麽事都沒發生!!」
『……齁、雖然很遺憾?』『雖然很遺憾?』「雖然很遺憾,嗎?」「雖然很遺憾?」
養父、蕾宓莉雅、佛洛克斯先生、伊莉絲依序回應。
伊莉絲和我一樣歪著頭,其他三人——一臉奸笑?
「~~~~!!啊啊真受不了!你們很閑嗎?快回去工作!!」
『哎呀呀?被罵了。那我回去工作了喔——伊莉絲,下次我們再好好聊一聊吧?』
「好!蕾宓莉雅姊姊,下次見!」
『——嗯、下次見囉?……卡利亞斯、費安娜,你們在那邊可能要處理不少事情,萬事拜托了。』
「……嗯。你切換模式的速度真令我佩服啊——我知道了,發生狀況時,我必定全力以赴。」
蕾宓莉雅用一臉笑容回答伊莉絲之後,又換上了教皇嚴肅的表情對我們說,費安娜雖然一邊抱怨著,還是恭敬地回覆——我也接著說:
「——我也會全力以赴……這次謝謝您了。」
『嗯,那我就先失陪了。』
蕾宓莉雅說完之後,對我們點頭致意。在她身後,養父也別具儀態地點了點頭,仿佛剛才的笑鬧不曾發生一般——然後影像就消失了。
「蕾宓莉雅姊姊和叔叔,都是非常好的人耶。」
「——是啊,雖然不是『恰當的性格』……但的確是好人喔。」
費安娜聽到伊莉絲的話,神色複雜地說。
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正說出她的心情——『雖然被這樣欺負,卻還是無法討厭』。
「——好了好了,這樣一來各位可以安心留在這裏了,我先幫你們介紹一下教會環境吧?」
「——謝謝,那就麻煩您——」
佛洛克斯先生麵帶微笑看著費安娜與伊莉絲,說要帶我們認識新環境,當我正要開口說『麻煩您了』的時候——傳來一陣敲門聲。
門被悄悄打開之後,出現的是——在商店工作的芙拉。
「不好意思,佛洛克斯助祭,有客人——應該說是緊急傷患。」
「緊急傷患……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雖然他們口中說的是緊急傷患——但芙拉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苦笑,佛洛克斯先生也是一副了然的樣子,並沒有著急的感覺。
「……請問,這是什麽狀況啊?」
「嗯,應該稱他為常客吧——卡利亞斯……不,司祭,還有伊莉絲也一起來吧?」
「「「……欸?」」」
回答我的疑問時,佛洛克斯先生好像有點開心的樣子。我、伊莉絲以及費安娜同時將頭一歪。
(伊莉絲side)
我們與佛洛克斯先生、芙拉姊姊一起走到教會的入口,有人發現我們之後,朝我們跑了過來。
「神父先生,艾利爾他……!」
跑過來的是一個黑長發的女孩,她聽起來好像快哭了,還有——
「我不是說過沒關係了嗎,麗婕,用口水抹一下就好啦……」
一頭茶色頭發,很有精神的男孩。
「!」
……我不禁躲到父親身後。
「哈哈,艾利爾、麗婕,歡迎你們……艾利爾,你又做了什麽呀?」
佛洛克斯先生邊說邊朝他們走去:
「今天怎麽啦?」
「我隻是不小心跌倒了!」
「可是你流血了……」
男孩受傷了,而女孩很擔心他,應該是這樣吧……?
「哪裏我看看……嗯,看起來還好……不過不可以喔?小傷口也要好好包紮。」
「我就說吧……」
「……好啦——」
「——不過,真是來得正好。卡利亞斯……不,卡利亞斯司祭,這是你的第一件工作喔。」
佛洛克斯先生轉頭笑著對父親說。
「哈哈哈!好,我知道了。」
「咦?」「咦?……啊……」
男孩與女孩聽到父親說的話,朝我們的方向看過來……女孩與我對看了一下……我、我應該怎麽打招呼呢……?
「你們好!是艾利爾與麗婕,對嗎?」
「大哥哥,你們是誰?」
「……你好……」
當我還在煩惱時,父親已經先跟他們打招呼了。男孩看起來有點防備,女孩一邊看著我,一邊跟父親打招呼。
「我是卡利亞斯,從今天開始在這裏……嗯,我也是神父喔?」
「……神父先生?」
「——真的嗎?這麽年輕?」
「喂喂艾利爾!這個人比我還厲害呢!你看,證據就是他還帶著劍喔?」
「……帶著劍的神父,聽都沒聽過耶?」
「——那,司祭大人,我想最快的方法就是請你表現一下了?」
「我還是無法習慣那些敬稱啦……知道了,艾利爾,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父親笑著說,然後蹲了下來。
「!」
我的視線又和那個女孩的視線對到了——我有點慌張地躲到費安娜姊姊身後……!
「怎麽啦?伊莉絲?」
「……因為我沒有跟年紀差不多的人說過話嘛……」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個盲點——那正好趁這個機會?」
費安娜姊姊高興地說。
「大哥哥好厲害!你真的是會用劍的神父先生耶!?」
「哈哈哈……不過基本上,我的工作和佛洛克斯先生差不多……對了,不可以讓女孩子擔心,知道嗎?」
「好~謝謝大哥哥!今後也請多關照!——那我們走吧,麗婕……怎麽了嗎?」
「——那個,那孩子……」
「咦?對了,說到這個,伊莉絲——咦,你怎麽了?」
父親找到我之後,擔心地看著我——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感覺到自己臉紅了。
「嗯,首先——你們好,我是費安娜。從今天起我也會在教會裏工作,艾利爾、麗婕,請多指教喔?」
「——喔、喔喔……請多指教……」
「……請多多關照。」
「她是伊莉絲。她從來沒有跟同年齡層的人說過話,所以現在好像有點不知所措——可以請你們跟她做好朋友嗎?」
——咦?……欸!?
「啊啊,難怪伊莉絲從剛才開始就這麽安靜……嗯,我也拜托你們喔,艾利爾、麗婕。」
「那、那、那個……欸欸!?」
當我還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女孩走了過來。
「——你好!我是麗婕,如果可以跟你做好朋友,我會很開心喔。」
麗婕對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好溫暖——
「我是、伊莉絲。請多指教,麗婕。」
——嗯,我終於好好說出口了!
「嗯!請多指教喔,伊莉絲,還有這是——」
「我是艾利爾!這裏沒什麽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人,很開心有新同伴,請多指教!」
「嗯,艾利爾,請多關照!」
「真是太好了,伊莉絲,這麽快就交到朋友了。」
「嗯?父親、費安娜姊姊,謝謝你們!」
「費安娜姊姊,是伊莉絲的母親嗎?」
「——!?…………不、不是喔?我是那邊那個『伊莉絲的父親』的朋友喔?」
費安娜姊姊回答麗婕的問題,不知為何露出了痛心的表情。
而佛洛克斯先生卻在拚命忍笑……?
等佛洛克斯先生稍微冷靜之後,他換了一個話題,對麗婕他們說:
「……對了,艾利爾、麗婕,你們可以幫我帶伊莉絲與費安娜,到街上四處看看嗎?」
「……啊,對、對啊。你們能幫忙就太好了。我們也需要買一些日用品——要是可以知道冒險者聚集的地方,還有賣武器的商店在哪裏就更好了。」
「啊,那正好!我家就是冒險者們會來的餐廳喔?」
「我家是武器商店!」
「哇……那實在是太棒了。伊莉絲,我們就跟新朋友出去玩吧?」
「嗯!……咦?父親不一起去嗎……?」
「嗯,我接下來必須跟佛洛克斯先生討論一些事。」
他們應該是要討論工作吧……雖然很可惜,但這既然是工作就沒辦法了。
「那我們走吧?伊莉絲?」
「走吧!伊莉絲!」
「嗯!父親、佛洛克斯先生,我們出門囉!」
「路上小心喔!伊莉絲、麗婕、艾利爾。」
「路上小心喔!伊莉絲。麗婕和艾利爾,伊莉絲就拜托你們了。還有費安娜——各方麵都麻煩你了。」
「好啦好啦,我會做好保護者的,『伊莉絲的父親』?」
「我們走囉!神父大哥哥,下次見!」
「那我們走了!伯父。」
「唔咕!」
艾利爾說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麗婕很有禮貌地跟父親敬了個禮,不知為何費安娜姊姊突然笑著說:『說得好!』
——我好像聽到父親的痛苦哀號……是我想太多了吧?
走出教會之後,費安娜姊姊伸展了一下身體。
「~~~果然還是外麵舒服?我不討厭教會,但總覺得好嚴肅喔——」
「啊,我懂!因為在裏麵一定要安靜什麽的~」
「喔!我們滿合得來的嘛,艾利爾?」
費安娜說著,伸手揉亂艾利爾的頭發,艾利爾看似有些困窘,臉頰也有點紅紅的。
「是嗎……?我覺得教會氣氛很平靜,我滿喜歡的耶……麗婕你呢?……你怎麽啦?」
麗婕看著費安娜姊姊和艾利爾,一副出神的樣子。
「……欸?啊,不好意思,我沒聽到,你剛剛說什麽……?」
「啊,別在意,我隻是在想……不知道麗婕喜不喜歡教會?」
「我滿喜歡的啊……?因為那裏很漂亮。」
「哇,那我們一樣!」
「嗯!我們應該會變成很好的朋友喔,伊莉絲?」
我開始期待之後的生活了!
「——啊,對了。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艾利爾看著我們問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什麽事呢?艾利爾。」
「伊莉絲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呢?」
「呃……?」
「——啊,我也想問,可以的話,好想聽聽其他城市的事情喔?」
麗婕兩眼發亮地問道……但是我……
「啊,我、我們是從『聖都』來的——」
「——費安娜姊姊。」
我輕輕搖了搖頭,阻止想要隱瞞真相的費安娜姊姊繼續說下去。
……因為,雖然不能坦承一切,但我不想欺騙朋友。
「費安娜姊姊和父親是從『聖都』來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我盡量不讓自己變得沮喪,小心地回答。
「……欸?」「欸……?」
「伊莉絲……」
艾利爾和麗婕露出驚訝的表情……費安娜姊姊擔心地看著我。我對費安娜姊姊點點頭,表示『沒問題』,然後繼續說:
「是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救了我……但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我沒有記憶。」
「……!」「……伊莉絲……」
「………」
麗婕看起來好像快哭了,艾利爾看起來也一臉擔心。
費安娜姊姊則是默默地守護著我。
——大家都好溫柔……所以,我笑著說:
「你們別這樣,我一點都不難過,也不會感到寂寞,因為醒來的時候,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就在我身邊,而且一直對我很好!」
——我想起了當我醒過來時,父親對我說的話。
正如他所說的,他們給了我許許多多的『祝福』。
而且——不隻如此。
「而且啊,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美麗呢!可以與動物們、鳥兒們一起玩,風的聲音也很舒服,從樹葉之間照射下來的陽光好漂亮,河川的水很冰涼!還有好多可愛的花朵!」
——我還不知道,什麽是『神的祝福』。但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很美,我很開心自己能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回憶』雖然有一點寂寞,不過新的『回憶』會一直增加!所以我不會難過?而且今後麗婕和艾利爾也在,我好期待呢!」
「伊莉絲……!」
「哇……!」
費安娜緊緊抱住了我。
「伊莉絲……你好厲害!」
「——伊莉絲,你很堅強耶……!」
他們對我說道,麗婕的眼眶中含著淚水,我……
「我一點都不堅強,都是因為有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在我身邊,所以……今後也要麻煩你們囉……?」
「嗯!」「嗯……!」
——看到他們用力點了點頭,我感到好開心。
「謝謝你們……!」
(卡利亞斯side)
投下令人痛心的震撼彈給我之後,費安娜和伊莉絲、艾利爾與麗婕相繼離開,等我確認他們已經走出教會了——我抱著頭說道:
「——費安娜那家夥,絕對是看準麗婕會這麽叫……!」
「就、就是啊……她特別強調你是『伊莉絲的父親』啊……噗……!大概因為自己被問是不是母親,覺得太震驚了,所以遷怒到你頭上……哈哈哈……」
佛洛克斯先生好像被戳中了笑點,一直笑個不停。
我實在沒想到……被當成『伯父』是一件這麽令人痛心的事情。
——不過既然是『父親』了,被叫『伯父』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突然覺得心情沉重。希望費安娜能夠良心發現,跟麗婕好好溝通一下……不過希望十分渺茫。
「不、不好意思……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我抬頭望去,瑪莉卡正站在門邊,有些膽怯地說。
——不行,從今天起我就是這裏的司祭了,怎麽可以為了這種事而喪誌……
如果上司心情不好的話,屬下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就算勉強我也要用笑容麵對——
「——沒問題!瑪莉卡,有什麽事嗎?」
「……啊,是、是這樣的,關於剛才的事件,自警團的人——」
——我裝出來的笑容八成是失敗了。瑪莉卡的臉頰泛紅,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恐怕是忍著不敢笑出來的關係吧。
「……真的有夠呆。費安娜真辛苦……」
佛洛克斯先生十分傻眼地說道,聽他的語氣好像感慨頗深的樣子。
「什麽?」
「——沒事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是嗎?——那……不好意思,我去跟他們談一下,有可以用的接待室或會議室嗎?」
「用接待室比較好。因為你今後也要接手這裏的業務,就麻煩你跟他們說明狀況——剛好借此機會,把之後的事情也一起跟他們說吧?」
今後我和費安娜會協助自警團,參與維持治安的活動——的確應該趁此機會說明。
「謝謝,我想可能會花一些時間……那就拜托你了——瑪莉卡,麻煩你帶我過去好嗎?」
「好、好的。」
瑪莉卡很有精神地回答,我跟著她前往要與自警團談話的地方。
◆ ◆
「——騎士閣下,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我現在隻是一名司祭,也是在您麾下的自警團成員,對我不用那麽畢恭畢敬——請多關照了。」
以『騎士閣下』稱呼我的人,是伊古尼茲自警團的副團長,李奧納多先生。
剛才費安娜去找自警團的人過來處理事件時,似乎已經先跟他們提過今後的事。
為了節省麻煩與提高效率,副團長特地親自前來拜訪我。
我正打算送他離開教會,兩人往入口處的方向移動時——佛洛克斯先生剛好從禮拜堂走出來。
「——啊,結束了嗎?辛苦了。剛才費安娜和伊莉絲回來過,她們好像要在麗婕家的餐廳吃晚餐。」
「啊、已經這個時間了——李奧納多先生,謝謝你跟我談到這麽晚——今後請多多指教。」
「哈哈哈,騎士閣下——不、卡利亞斯閣下,我才要請您多多關照。」
我們說完話之後,我與冒險者出身的李奧納多先生互相握了手,他的手非常結實。
「——卡利亞斯,今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在這段時間裏,你已經成為優秀的青年了。」
「啊,啊哈哈,是這樣嗎?」
佛洛克斯先生感概良多地說道……仔細想想,雖然我們保持著信件往來,上次見麵卻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有成為聖殿騎士。
聽到很照顧我的佛洛克斯先生這麽說,我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同時也覺得有點自豪。
就在此時,教會的入口被用力打開。
「——你在!卡利亞斯!!」
費安娜看起來不太對勁,一路飛奔進來——伊莉絲不在……?
「卡利亞斯!伊莉絲不好了!!」
「——!?什麽——我們邊跑邊講,快帶我過去!抱歉了,佛洛克斯先生、李奧納多先生,我先走了!!」
我沒等他們回答,急忙衝了出去——
「找到你這混帳家夥了!剛才你竟然敢——」
——一到了外麵,就有礙事的擋路者出現。
是那個被我打昏,然後被帶走的壯碩男人。他的頭上纏著還沒包紮完成的繃帶,看來是在接受治療時中途逃跑的……不過,這些事隨便怎樣都好。
「吵死了!」
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用意誌力發動無詠唱的太陽聖術『陽縛鎖』。
「……咦?」
光之鎖鏈纏繞住男人的雙手雙腳,讓他在空中動彈不得,接著——
「——閉嘴!」
我再使出陽之聖術『光爆』,這是集中光線造成爆炸,運用爆風與光線壓製對方的一種非殺傷性的聖術——不過被『陽縛鎖』固定住的男人,因為無法移動,全身受到爆炸的衝擊。
解除聖術之後,男人掉到地麵上,身上好幾個地方冒出黑煙。不過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對他沒必要手下留情,也沒空關心他的傷勢。
——現在擋我路者,無論是誰我都會立即讓他消失……!
「費安娜,快走吧!佛洛克斯先生,『那東西』應該還活著,拜托你處理一下了!」
說完之後,我們就衝了出去。
在我們身後——我仿佛聽見佛洛克斯先生目瞪口呆地說:
「……卡利亞斯,你真的很優秀,完全成為優秀的傻爸爸了……」
(伊莉絲side)
「那我們趕快來幫伊莉絲製造更多的回憶吧,現在要去哪裏呢?」
費安娜姊姊抱著我說道。
「對啊,嗯~要去哪裏呢,艾利爾?」
「……啊,應該先讓你們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家在哪裏比較好吧?」
「——啊,說的也是。」
麗婕同意了艾利爾所提的建議。
「你們的家離這裏很近嗎?」
「對啊,馬上就要到了,你們看,就在那個角落。」
我們看到一棟兩層樓的建築物,門可以向左右兩側打開。
「哇,真的好近喔?」
「那裏就是冒險者們常常聚集的餐廳,對吧?」
「是的!現在是休息時間,等我們繞一圈回來,差不多就是店裏最熱鬧的時候——今天要不要就在本店享用晚餐呢?」
「哈哈哈,麗婕很會做生意喔!好啊,就這麽辦吧?」
「費安娜姊姊!最裏麵那家店,就是我家開的武器商店——啊!是老爸——!」
「欸?」
看向商店的所在位置……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急急忙忙四處張望著——看起來正在生氣,然後往另一個方向跑走了。
艾利爾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躲在牆壁的陰影處。
——剛才那個人,是艾利爾的父親?他為什麽在生氣?
「……艾利爾,莫非『又是』?」
「哈哈哈哈……」
麗婕馬上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艾利爾……則是笑著想蒙混過去。
「看艾利爾躲起來的樣子……八成是你本來應該在家裏幫忙,卻偷溜出來了,對吧?」
「唔……那個,可以當作沒看到嗎,費安娜姊姊……?」
「……如果我裝作沒看到的話,麗婕和伊莉絲都會變成共犯,你覺得這樣好嗎?」
「!——好啦,我、我知道了啦……」
聽到費安娜姊姊說的話,艾利爾非常不甘心地回答。看到這種情況,麗婕有些為難地笑著說道:
「……如果你跟爸爸說,是我有事請你幫忙,之後你又去了廁所,他應該就不會太生氣了吧……」
「嗚嗚,謝謝你,麗婕……!」
艾利爾握著麗婕的手,眼眶含淚,看起來非常感動的樣子——他是真的很害怕被罵吧。
「——唔、啊、嗯……幫忙顧店,要加油喔?」
「好!麗婕之後也要回店裏幫忙吧?你也加油喔!——伊莉絲,明天再一起玩吧?——費安娜姊姊,下次見囉!」
艾利爾說,跟我們揮揮手,然後就跑走了。我和費安娜姊姊也揮著手,目送他離開。麗婕的臉有些泛紅,一直盯著艾利爾離開的方向。
「?你怎麽了,麗婕?」
「……什麽?啊、唔,沒什麽……?」
——她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喔~原來如此啊~?」
「!?」
費安娜姊姊似乎知道了什麽。
麗婕嚇了一跳,看向費安娜姊姊。
「麗婕,原來你喜歡艾利爾啊?」
「!你怎麽知道……!?」
「因為,很明顯啊?」
「唔嗚……」
費安娜姊姊開心地說道,麗婕滿臉通紅,一副害羞的樣子。
——?『麗婕喜歡艾利爾』?有什麽奇怪的嗎……?
「我也喜歡艾利爾!也喜歡麗婕,也喜歡費安娜姊姊!」
費安娜姊姊摸摸我的頭說:
「謝謝,我也喜歡伊莉絲喔!不過還有一種跟這種『喜歡』不一樣的『喜歡』——伊莉絲以後就會知道了?」
——是……是嗎?
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麗婕接著說:
「……可是,比起我,艾利爾好像更在意費安娜姊姊喔……?」
「——欸?……啊~不用擔心啦,麗婕。」
麗婕好像有些難過,費安娜姊姊看著麗婕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
「放心吧,麗婕……你應該也知道,隻是有興趣的『在意』,和可能會變成『那種喜歡』的『在意』,是不一樣的。」
「……嗯,我知道。」
「因為是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沒辦法冷靜看待……艾利爾對我不是『那種』在意,你可以放心!——而且你那麽可愛,艾利爾一定也會對你產生『那種喜歡』的——我也為你加油喔!」
「……謝謝……?」
麗婕有些害羞又有些高興,好像終於安心的樣子,臉上浮現了動人的表情。
不過,為什麽下一刻——她突然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神情……?
「——費安娜姊姊對伊莉絲的父親,是『那種喜歡』對吧?」
「……咦?」
——啊,這次換成費安娜姊姊臉紅了……?
「……你、你怎麽知道?」
「女人的直覺?」
「你才幾歲!?」
「這有一半是開玩笑的啦……在教會的時候,我不是問了費安娜姊姊,『你是伊莉絲的母親嗎?』」
費安娜姊姊仍是滿臉通紅,點了點頭。
「那時候你雖然嚇到了,但看起來有一點點開心,露出了好像想回答『對啊』的表情……」
「……!」
「那時候我還沒有察覺……但是聽了伊莉絲說的話,還有你和伊莉絲的父親兩個人一起來到這裏,又立刻發現了我的心事,就覺得應該是我想的那樣——你們應該也是兒時玩伴?」
麗婕開心地說著,而費安娜姊姊則是一臉害怕。
「——我還寧可你是因為『直覺』知道的呢。你還這麽小,觀察力也太敏銳了……?」
「謝謝誇獎?」
麗婕好像非常高興,仿佛惡作劇成功的樣子。
「……麗婕啊?」
費安娜姊姊將手放在麗婕的肩膀上。
「……怎麽了?」
「不覺得,我們的狀況有點像嗎……?」
「——我也這麽覺得。而且我們之間完全不會產生利害衝突對吧……?
「……那麽我們就來成立一個——」
「——聯合戰線……?」
「……嗬嗬嗬……」
「咯咯咯……」
「「哇哈哈哈哈哈哈……」」
「麗婕!?費安娜姊姊!?」
——這兩個人雖然都在笑,可是不知為何令人有種害怕的感覺……!
「「——伊莉絲……」」
「!?什、什麽事!」
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向我。
「「……總之,今天我們說的事情,不可以跟男生們說喔……?」」
「!?…………!(點頭點頭)」
我不敢出聲,隻能拚命點頭——
「「……還有,你也要,多多幫忙喔……?」
「好、好的!!」
——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存在著所謂『令人害怕的笑容』。
「不過——應該有不少男性會來找費安娜姊姊講話吧?」
「……呃、算是啦……你看嘛!因為我有高級精靈術師冒險者的頭銜,所以會有因此接近的人……對吧?」
「嗯嗯……不過,因為冒險話題接近你的人,也會抱著『如果碰巧搭訕成功』的心情吧……姊姊很辛苦耶。」
「啊,嗯……」
「……費安娜姊姊?」
麗婕繼續說著,費安娜姊姊的臉愈來愈紅了……?
「哈哈哈……我實在不太擅長那方麵的話題……」
——『那方麵的話題』?……這麽說起來——
「費安娜姊姊一被稱讚『很漂亮』,馬上就會臉紅耶。」
「——?可是費安娜姊姊應該已經習慣被稱讚了吧……?」
聽到麗婕這麽說,費安娜姊姊的臉又紅了。
「——如果是被搭訕的家夥稱讚,我不會有任何想法喔?但是如果對方是認真的,我就……因、因為!還有很多漂亮的人啊!?」
費安娜姊姊一副一口氣吐露心事的模樣,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不過麗婕好像馬上懂了。
「……難道,就在伊莉絲父親的身邊嗎?」
費安娜姊姊紅著臉,點了點頭。
「……的確要接近那個人,實在要有相當的自信……而且莫非——伊莉絲的父親……很沒有自覺?」
費安娜姊姊又點了點頭。
「——那個人把接近他的用意都當作善意,麵對誰都會微笑說『謝謝』。」
「……費安娜姊姊,你真的辛苦了。」
「謝謝你懂我的心情,麗婕……」
……這兩個人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某個地方,成為理解彼此的夥伴了。
「嗯……麗婕,我們要不要轉換一下心情,去別的地方逛逛呢?」
「好啊,伊莉絲!……難得大家都是女生,要不要去看衣服呢,費安娜姊姊?」
「好耶!我要大買特買!!……用卡利亞斯的錢。」
「「欸!?」」
◆ ◆
「你真的買了不少耶,費安娜姊姊……」
費安娜姊姊兩隻手上各拿了兩個大袋子,我也兩手各拿了一個小袋子。
「伊莉絲沒有其他衣服,我還覺得不夠呢?她那麽可愛,當然要幫她好好打扮囉?」
「嗯!我也想看伊莉絲穿可愛的衣服?」
「唔……」
……我好像能夠理解,費安娜姊姊『被稱讚會很不好意思』的心情了。
「啊~不過好像真的買太多了,得想先回教會放東西才行。」
「那你們會來我家的店吃晚餐嗎?」
「嗯……我們會去的,你都特別邀請我們了?」
「哇……!好期待喔!」
因為我們一直都在趕路,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餐廳裏吃飯呢!
「謝謝你們?那我先回家幫你們保留座位喔!」
「謝謝,麻煩你囉?」
「麗婕,待會見!」
「嗯,等一下見!」
我大力揮著手,手上的袋子左右搖晃個不停,麗婕則對我們輕輕地揮手。
「你們感情很好喔,真是太好了?」
「嗯!——不過我覺得費安娜姊姊跟麗婕的感情,好像更好耶……?」
「唔——」
費安娜姊姊又臉紅了。
「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能互相理解那方麵煩惱的朋友啊……」
——費安娜姊姊鬧著別扭地說,看起來有點可愛?
我們一邊聊著天,回到了教會,我們去禮拜堂找父親,卻隻看到佛洛克斯先生。
「你們回來啦!看來玩得很開心喔!」
佛洛克斯先生笑著迎接我們。
「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
——有一個可以讓我說『回來了』的地方,真是開心!
「佛洛克斯先生,卡利亞斯呢?」
「卡利亞斯還在工作,他在裏麵跟自警團的人開會。」
「那,可以幫我轉達一下嗎?請跟他說,我們會去麗婕家的店吃晚餐。另外,這些東西可以暫時放在這裏嗎?」
「好,我會跟他說的。這些行李之後會幫你們搬到準備好的房間——路上小心,好好玩喔。」
「「謝謝,我們出門了!」」
我們異口同聲地向佛洛克斯先生道謝,然後走出教會,往麗婕家的方向移動。
鏗啷鏗啷,我們一打開餐廳大門,門口的風鈴就因撞擊輕響了起來。
麗婕家的餐廳……哇,人好多喔!
「歡迎光臨!伊莉絲、費安娜姊姊!」
在店裏幫忙的麗婕出來迎接我們。
「辛苦了,麗婕。人好多喔!」
「謝謝你,伊莉絲!晚餐時間總是這樣——啊,我有幫你們預留位子——媽~她們是剛才我跟你說的預約的客人~!!」
麗婕有點害羞地回道,接著朝向店裏麵喊,麗婕的母親從裏麵走了出來。
「歡迎光臨!你們就是伊莉絲和費安娜嗎?剛才聽我女兒說了,今後請多多關照喔~」
她身穿圍裙,看起來很溫柔。
我也要好好打招呼。
「我是伊莉絲,麗婕的母親您好,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我是費安娜,我們受麗婕很多照顧,請多指教。」
「好了好了,你們別客氣——請往裏麵走吧。」
阿姨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們往裏麵走。
「這裏就是你們的位子——剛好舞台的表演也要開始了,請慢慢欣賞吧。」
「「謝謝!」」
我們的位子非常靠近舞台,舞台上的表演者看起來與費安娜姊姊年紀差不多,她正要開始演奏樂器。
表演的大姊姊將手上的長笛拿到嘴邊……吹奏出音樂。
……咦?漸漸地,不隻有長笛的聲音,還有其他聲音加入演奏,而且——
「……她用風之精靈術,一個人演出合奏曲啊——很好聽耶,伊莉絲……伊莉絲?」
我知道費安娜姊姊正在跟我說話……不過,我的腦袋被其他東西占據了。
——這是什麽……?曲子……不對,是『聲音』,正在跟我訴說著……?
……不可思議的感覺——不是『懂了』 ,也不是『知曉』……而是像我的身體裏有著……?
當我還因為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而不知所措時,曲子已經結束了。
大姊姊在台上,接受觀眾們的熱烈掌聲。
不知不覺之間,我站了起來——
「——伊、伊莉絲……?」
我往舞台的方向靠近……
「大姊姊……!」
「咦?可愛的小姑娘,你怎麽啦?」
大姊姊蹲下後開口問道。
「可以、可以拜托你再演奏一次那首曲子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就開口拜托大姊姊了。
「……是可以……不過怎麽了呢?是因為很喜歡嗎?」
我當然喜歡這首曲子,覺得它非常好聽,但是——
「喜歡是喜歡,不過……是因為『它正在跟我說話』……!」
我隻能怎麽說,我連自己都不太清楚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但是,隻要再聽一次就能明白……我莫名如此確信。
「……欸?……嗯,我知道了——我再吹一次喔?」
「!謝謝你,大姊姊!」
大姊姊對我微微一笑,將笛子拿到嘴邊。
——笛聲再次流瀉而出。
……嗯,果然——它在對我說話……?
我的嘴巴自己動了起來。
想念在遙遠天空的彼端
風兒啊 請幫我傳達這份心願
溫柔的風 在山丘低語
我為遠方的你歌唱祈禱
探訪遼闊世界而成為知己的朋友啊
現在你也在我的身邊
有『聲音』從不知名之處傳來。
謝謝。
謝謝。
謝謝你,為我而唱。
謝謝你,為我們而歌唱。
——果然,是你們……?
——對我『說話』的是。
——讓我『看見』的是……!
不用經過耳朵,也不用經過腦袋。
直接傳遞到『心』裏的『聲音』;直接看到的風景。
所以我也在『心』中回答。
從『心』裏,用言語——
風之精靈 在比天空還要高的地方
上天賜恩惠予這片大地
時而溫柔 時而激烈
一起唱給天空的讚美詩
讓這旋律到遙遠的天際
我隻能用盡全力……不。
我隻能用盡『心』力——唯『心』而已。
我隻是拚命地,不斷唱著,來自我『心』中的『歌曲』——
(卡利亞斯side)
『伊莉絲不好了!』費安娜飛奔進來,神色倉皇地說道。我立刻請她帶路,跟在她身後跑出了教會。
——拜托你一定要沒事,伊莉絲……!!
那家店就在離教會非常近的地方,看起來應該是一家餐廳,可能就是與伊莉絲變成好朋友的麗婕家裏開的店。
總之費安娜停在這家店門前,比出手勢示意我安靜,我依言悄悄靠近,感知店內的氣息後……
(……咦?)
真是奇怪,可以感覺到晚餐時刻的餐廳有許多人,卻十分安靜——不,應該說隻能聽到音樂旋律與歌聲。
我跟著默不作聲的費安娜進入店裏。
裏麵的景象更令人吃驚。無論是店裏的客人或店員,都沒有人說話,仿佛此處是禁止發出任何聲音的空間。
是兩個人發出的音樂旋律與歌聲,造就了這樣的空間。
悠揚優美的主旋律來自於橫笛,還有許多不同層次的配樂與之交融,合奏出有深度的音色,演奏者是一位陌生的年輕女性。
她手上的樂器隻有橫笛,卻演奏出不可思議的音樂旋律——應該是同時施展了特殊的風之精靈術吧。
而唱歌的人——是伊莉絲。
伊莉絲的歌聲雖然稚氣未脫,但音質清澈通透,令人不禁揣想『那麽嬌小的身體怎麽能夠發出這種音量?』,而更令人著迷的是……
——該如何形容呢?她的聲音有一種……讓風景浮現眼前的力量……?
直接對人『心』訴說的……『某種力量』。
那股力量使人心沉淪,並創造出這個如聖域般的空間。
我非常慎重地開口詢問費安娜,就像有一個纖細易碎的冰晶細雕正擺在眼前般小心翼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不知道啊……!伊莉絲突然就開始唱歌了……)」
在歌唱聲中,我們小聲交談著,表演漸漸接近尾聲。
演奏與歌聲停止了。
現場陷入一片寂靜。觀眾,包括演奏者,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沉浸在歌曲的餘韻之中。
終於……有個聲音劃破了寂靜的結界。
「啪」,不知何處,也不知是誰,有人開始鼓掌。
然後——掌聲響遍了整間店。
「「「「「喔喔喔喔喔喔喔!?」」」」」
全場歡呼聲與掌聲不斷,但是沐浴在掌聲之中的少女……不妙!!
伊莉絲的神情恍惚,腳也站不穩了。
——等到穿過人群就來不及了!既然如此……!!
我踩上眼前的椅子跳起來,越過眾人的頭頂落在一張空的桌子上,再從桌子上跳到伊莉絲的身邊……!
我第二次跳起來的時候,看見伊莉絲的身體往下倒——觀眾發出了驚呼。
趕得上……!!
我落到伊莉絲身邊,在最後一刻抱住了少女倒下的身體。
「伊莉絲!!」
在我懷中的少女表情安穩,呼吸與心跳都沒有異狀。
「卡利亞斯!伊莉絲怎麽樣了!?」
「——啊,好像隻是太累睡著了……」
我苦笑著對穿過人群靠近我們的費安娜說,她這才放下心來,用手拍了拍胸口。
「請、請問……你是這孩子的監護人嗎……?」
「什麽?」
我轉頭一看——女性演奏者看著我們,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對……對不起!如果我能多加注意就不會這樣了……我沒注意到這孩子的體力負擔,真的非常抱歉……」
她低下頭,深深鞠躬道歉——她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剛才是她最靠近伊莉絲……恐怕連心都離伊莉絲最近,不過……
「——這不是你的責任……不,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我無意責怪你……我反而要感謝你。」
「……咦?」
「因為這孩子……伊莉絲看起來唱得很開心。」
……在我看到伊莉絲唱歌時,如果她露出一點點辛苦的樣子,或是有一絲不開心,我一定會馬上阻止。
但實際上她看起來非常開心——非常幸福地唱著歌。
全場觀眾不僅被她的歌聲,也被她的幸福模樣所擄獲了吧。
「你看——這孩子現在睡得那麽幸福的樣子……所以,謝謝你。」
我對她露出笑容。她的臉不知為何變紅了。費安娜在我身後小聲碎念『……又多了一個人嗎……』——她指的是什麽啊?
「你好……我是莉莉。我知道發生了這種事還提出要求實在太厚臉皮了……請問,以後也可以讓這孩子唱歌嗎……我很希望能夠再跟她一起演奏!拜托了……?」
她用充滿依賴與懇切的語氣問道。
「——欸?」
「作為一個演奏者,我覺得從這孩子——伊莉絲身上,能夠學到非常重要的事……我覺得一定能夠學到很多。當然,我絕對不會勉強她,也不用付我錢,所以……拜托了!請再讓我跟這孩子……!!」
莉莉拚命地拜托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
「我也還想要聽!」
店裏有人說道,一聽到這句話……
「我也是!」「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
無論男女老少,店裏的人紛紛提出要求,引起一陣騷動。
——糟了,伊莉絲要被吵醒了……!
我急忙用手指了指伊莉絲,作勢請大家安靜。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僅僅如此,便說明了在場的人有多麽喜愛伊莉絲。
我思考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莉莉說:
「……總之,等這孩子醒來之後,我會問她還想不想唱歌,能不能答應我絕對不勉強自己,等她回答我之後,我才能做決定……隻是——」
看了看在我懷裏這張安心的睡顏,回想起她唱歌時開心的樣子。
「……依照這孩子的個性——應該不用問也知道。」
「——是啊,伊莉絲應該會說『我還想唱歌』吧。」
費安娜笑著表示同意。
「——對啊。如果本人都這麽說了,我是不會反對的……總之我會問問看,之後再討論細節——這樣可以嗎?」
「好!謝謝你……!!」
莉莉跟我道謝,看起來真的非常開心。
「……啊,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我想先問清楚一件事。
「啊,我也想問……」
我和費安娜脫口而出的問題竟然是一樣的。
「「那孩子唱的歌,是『什麽』歌啊?」」
——呃?
莉莉也嚇了一跳。然後——
「啊~大哥哥,我們也有問題想問耶。」
店裏有人發問,然後大家不約而同地對我說:
「「「「「你是誰啊?」」」」」
◆ ◆
「噗!哈哈哈哈哈!!」
「……有必要笑得這麽誇張嗎?」
我們回到了教會裏的宿舍。
費安娜看著躺在床上的伊莉絲,回想起事情的經過,便忍不住大笑起來,我豪不隱藏我的不悅地,回了她一句。
剛才在店裏被大家紛紛詢問『你是誰』?我說出聖殿騎士的名號之後得到的反應,好像讓費安娜覺得非常好笑。
「嗬嗬嗬……因為你這家夥,於好於壞的意義上,看起來都不像『聖殿騎士』啊。」
「……不好意思喔,看不出來是聖殿騎士。」
經常有人這麽跟我說……果然還是不太好啊。
「哎呀……我不是說了『於好於壞』嗎?別心情不好嘛!」
「……唉~算了。不過——」
看著眼前熟睡中的伊莉絲,我不禁想到。
「結果這孩子唱的到底是什麽歌啊……?」
在旅途中,伊莉絲讀了不少費安娜的書,所以她會使用一些比較難的字匯並不奇怪。
但莉莉吹奏的是她自創的曲子,原本並沒有歌詞,伊莉絲卻完美地唱出整首歌曲。
「……啊,關於這件事……」
「——你知道什麽嗎?」
「……該說知道嗎,還是莫非是如此?不過我又覺得應該不可能……」
費安娜說得不清不楚,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此時伊莉絲突然動了一下。
「——唔……嗯……咦?」
「——醒了嗎?」
伊莉絲好像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一副困惑的樣子。
聽到我的聲音後,她臉上一度浮現安心的笑容——但很快又換回困惑的表情。
「咦……?我……」
「還記得嗎……?伊莉絲唱完歌之後——累得昏倒了耶?」
伊莉絲聽費安娜說起剛才發生的事——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後來似乎想起開心的回憶,又露出燦爛的笑容,接著又疑惑地『咦』了一聲,抱著頭開始回想。
——伊莉絲的表情不斷變化,孩子氣的舉動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旁邊的費安娜也同樣露出溫暖的笑容……她一發現我在看她,就紅著臉把頭轉開。
「——伊莉絲,那位吹笛子的大姊姊……莉莉要跟你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還想跟你一起唱歌』——你覺得呢?」
「好!我想唱歌!請讓我唱歌……!!」
伊莉絲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切……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她一定想唱,不過看來她比我想像得還樂在其中。
「哈哈哈,我就知道。伊莉絲真的唱得很開心對吧……不過,絕對不可以勉強自己喔,累了就要休息——可以答應我嗎?」
「嗯……!」
伊莉絲用非常認真、可說是『拚命』的眼神發誓,我和費安娜苦笑著對看一眼,對伊莉絲說:
「——那就沒問題,但如果你沒有遵守約定,就不可以再唱歌囉?」
「……嗯!」
我摸著伊莉絲的頭,她露出笑容,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不過伊莉絲,那首歌,你是在哪裏學的呢?」
「……我不知道,不知不覺就唱出來了……是風嗎?好像是風告訴我的……」
「——果然。」
「什麽……?」
「不,沒什麽——不過,伊莉絲的歌真的好棒!店裏的人都聽到入迷了呢?」
「對啊,大家都說還想再聽呢——如果我不讓你唱的話,不知道會被大家說成什麽樣子呢。」
我們跟伊莉絲說她昏倒之後發生的事,伊莉絲的臉頰染上了紅暈,她害羞地說道:
「……那時候,我覺得有個『聲音』跟我說『唱吧』……我抱著『一定要唱』的想法唱了歌,感覺真的很棒——能讓大家也開心……真是太好了……」
伊莉絲好像又困了,說話的聲音變得輕飄飄的。
「伊莉絲今天很努力呢——今晚就先睡吧?」
「……嗯……費安娜姊姊……?」
「怎麽啦?」
「……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伊莉絲有點害羞地說,費安娜露出溫柔的笑靨。
「好啊——辛苦了,伊莉絲,晚安……」
費安娜說道,輕輕摸著伊莉絲的頭發,伊莉絲看起來有點羞赧——但隨即安心地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這孩子……可能會變成比我們想像中還要了不起的人喔……」
費安娜說的話雖然有些令人不安,但她的眼神非常溫柔。
「……對啊。」
我也不禁同意,心中充滿了憐愛與期待……
我們從伊莉絲的房間出來之後,發現佛洛克斯先生就站在房門外,他好像看到了剛才房裏的景象,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人,已經完全變成溺愛孩子的傻爸媽了。」
——另外,隻是閑談之事。
因為今天這件事,『歌姬伊莉絲』與『聖殿騎士卡利亞斯』的名號,在一瞬間變得廣為人知。
……隻是在我的名號前麵,還被加上了『瞎操心』、『傻爸爸』之類的形容詞。
晴朗的藍天之下,一輛馬車咯瞪咯瞪的沿著山路往前進。
我醒來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在這段期間,我逐漸可以自由活動身體,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教了我許許多多的事情。
像我是人造生命體這件事,還有這個事實是秘密,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另外也有……其他必須小心注意的事情。
在旅途中,我還學會了各種東西的名字,小鳥先生的名字、花朵的名字、樹木的名字……關於這個『世界』的好多好多事!
我不停地發問,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每次都麵帶笑容回答我。尤其費安娜姊姊什麽都知道,總是笑著教導我,我現在也在學習如何做菜。
雖然她說今天應該就快要可以看到我們接下來要住的城鎮了……
「可以看到囉!」
「真的嗎!?」
我急急忙忙衝到父親身邊。
「哇,這樣很危險喔,伊莉絲?——來,你看!」
父親笑著接住撲向他的我,用手指向前方——
「哇……!!」
因為前麵是下坡,視野非常好,那座城市位於綠色的草原中,靠近綠色的丘陵,附近還有一座湖泊。
聽說這裏離父親他們出身的『聖都』非常遙遠,我本來以為落腳處會是一座小城市……不過這座城市比我想像中要大呢。
「遺跡都市伊古尼茲……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形式,來到這座冒險者向往的城市啊!」
「父親和費安娜姊姊也是第一次來嗎?」
「哈哈哈……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幾乎沒辦法離開聖都。」
「哎,因為我總是跟這人搭檔,所以我也不能離開,對吧?」
父親苦笑說道,費安娜姊姊也笑了起來,用手肘撞了父親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
我邊說,邊凝視著藍天下的湖泊、綠色的草原,還有微微起伏的山丘,以及山丘旁的城市。
「——對了,佛洛克斯先生就住在那座城市吧?」
「嗯——哈哈,現在佛洛克斯先生是助祭而我是司祭,總覺得有點微妙啊。」
父親露出懷念的笑容……『佛洛克斯先生』?
「父親,『佛洛克斯先生』是誰呢?」
「我們小時候常常受到他的照顧,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喔。」
「什麽——?我怎麽記得我老是被他罵呢……」
「哈哈哈!那是因為費安娜老是惡作劇,當然會惹他生氣啊。」
「費安娜姊姊小時候很調皮嗎?」
費安娜姊姊臉上一紅,平常明明是『美麗』的大姊姊,在這種時候格外令人覺得很『可愛』呢。
我好羨慕擁有許多『回憶』的費安娜姊姊……我今後想要與父親和費安娜姊姊,三個人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
——伊古尼茲啊……不知道在這裏會發生什麽事呢……?
(卡利亞斯side)
伊莉絲看著我們即將造訪的城市,眼睛閃閃發亮。
她從馬車中探出身,費安娜到她的身後輕輕扶住她,確保她不會掉下去。
眼前的風景是映照出藍天的湖泊,草原中央隆起的一座綠色小山丘,以及比鄰著山丘建造的城市,城市位在盆地之中,還可見四周綿延的山脈。
這裏的視野極佳,一望無際的風景與晴朗的天空令人心曠神怡。即使不像伊莉絲一般好奇心旺盛,我也無法從眼前的美景移開視線。
距離伊莉絲醒過來已經兩周了。剛開始的時候雖然有點煩惱,不知該用何種態度跟她相處,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像家人般聊天了,這一切都多虧費安娜從旁協助。
——話說回來……伊莉絲真的讓我大吃一驚。
一開始隻覺得她對什麽都感到新鮮與好奇,後來發現並不僅如此……她的理解能力與學習速度都超乎常人。
一開始剛蘇醒時,伊莉絲隻能勉強擠出幾個單字,第二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稍微可以與我們交談了。
隔一天,她在我和費安娜的協助之下可以慢慢走路,然後再隔一天,她就不再需要我們幫忙,可以自己行走了。
在學習知識時也一樣,她隻要看到沒看過的東西、碰到不懂的事情,就會立刻提問,請我們教她……而她隻要學過就絕不會忘記。
從鳥的名字、花草的名字,到地區的名字、國家的名字、別的國家的地名等等,而且她在學習文字讀寫方麵特別有天分。
她的外表看起來大約10歲左右,但實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周。如今與看似同齡的孩子相比,她所擁有的知識程度絕對更高。
現在伊莉絲很熱衷於跟費安娜學做菜……不知道費安娜的廚藝何時會被超越呢。我可以輕易想像被伊莉絲做的料理嚇到的費安娜,她大眼圓睜的樣子令我不禁微笑起來。
總之,伊莉絲就像不斷吸收水分的沙子,近乎貪婪地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能。我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她是以古代法術之精華與禁忌之術所創造的人工生命體,所以才會如此……
不過根據從遺跡中帶出來的文獻記載,無論是好是壞,人工生命體與『普通人類同等』。換言之……這似乎是她的特質。
——真是的……她令我感受到與當初設想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害怕啊。
「啊!費安娜姊姊,那是什麽花!?」
伊莉絲一臉天真無邪地詢問第一次看到的花的名字,我看著她,真的覺得害怕——期待到令自己害怕……想著這些事的我,已經是個『傻爸爸』了吧。
我已經放棄掙紮了……而且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呢。
「哇……好多人喔!父親、費安娜姊姊,還有好多店!!」
「哈哈哈。伊莉絲,等一下我們可以好好逛,不過要等放好行李之後喔?」
「好~」
我們在伊古尼茲的中央大道上。
在入口處經過身分與行程盤查之後,自警團的人說可以幫我們駕駛馬車帶路。
我們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三人悠閑地坐在馬車裏,欣賞著街道上的風景。
雖然繁榮程度不及聖都,但馬路兩側大大小小的商店林立,路上有看起來肌肉發達的冒險者,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嗯~……我想先休息一下耶,還想洗個澡。」
看著一副很想立刻衝下馬車展開探險的伊莉絲,臉上露出苦笑的費安娜說道——我懂她的感覺。
雖然可以用精靈術自由控製水,也有『淨化』的聖術,所以維持衛生方麵並沒有問題。
但我們還是需要泡個澡或至少衝個水,才能恢複精神。在長途旅行者中,有此主張的人不在少數。
「我也想泡澡!父親也一起泡吧?」
「嗯,我——」
……差點就要回答『我知道了』,等等先暫停一下——這樣沒問題嗎?
雖然我並沒有心懷不軌……不過想到伊莉絲的外表和看起來的年齡,還有我的立場和年齡。
這些事一開始客觀來看就讓人不能接受,而且——我還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
「——費安娜,伊莉絲就拜托你了……我覺得一起洗澡恐怕有點越線了。」
「嗯,你的判斷很正確喔……我稍微可以放心了。」
費安娜原本像冰箭一樣銳利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看來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如此一番風波中,我們的馬車正往教會的方向前進。
接下來,我們會在那裏居住一段時間。
為何我們不報告在遺跡內發生的事,而直接來到這座城市……而且還要暫時住下來呢?其實是因為原本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來這座城市任職。
『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與精靈術師費安娜。請你們兩人先前往近日發現的遺跡,完成探勘之後,直接前往遺跡都市伊古尼茲。』
今後我們將與自警團一起擔任這座城市的守護者,我也將成為這裏的司祭。
「——那,跟教會那邊的報告,你想怎麽做?」
趁著伊莉絲被街道上的風景迷住的空檔,費安娜小聲問我。
「……嗯,我考慮過了——還是全部招了吧。」
「——沒問題嗎?」
在遺跡中發生的事——具體來說,就是是否如實報告伊莉絲的真實身分。
以執行任務的角度來看,報告是應盡的義務。
……然而伊莉絲在我們的教義與倫理觀念裏,是禁忌的存在。如果不小心應對……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可能會被要求『處理』掉她。
所以優先為伊莉絲考量的話,或許隱瞞有關她的事比較好,然而——
「……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問題。但是——這項任務,從一開始就很怪吧?」
「呃?……也對。其實不需想太多也知道,的確透露滿多古怪的。」
首先,僅僅指派兩個人去調查一座新發現的遺跡,這在平時根本不可能發生。
而且指派聖殿騎士前往位於邊境的城市任職,無論這座城市多重要,都很少見。
加上我與費安娜的赴職命令,並不是正式的『人事命令』,而是一個『期限未定的長期任務』。
在如此奇特的任務中,我們發現了伊莉絲……真的隻是偶然嗎?
「……不管怎麽想,我覺得一定是有『神諭』的關係,你覺得呢?」
「我也是這麽想——嗯,原來如此……隻是不知道有多少部分是神的旨意。」
『神諭』,是我們特洛提斯救國的君主——女教皇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一如其名,她能夠聽見神所傳達的意旨。不過教皇本人是這麽說的:『才沒有那麽方便,頂多隻能說是比較準的占卜吧。』
不過無論如何,在『神諭』中所指的預言,真的有非常高的可能化為現實。
「如果神諭包含了遺跡的事,甚至包括指名我們兩個人……很有可能連我們救出伊莉絲的事,都已經被預見了。」
「——那至少不會要求我們『處理』掉她吧。『那個人』……不是會笑著說出那種命令的人,對吧?」
「嗯,所以若是順利,說不定教會可以一起保護伊莉絲。」
「對啊。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可以追究指派任務的責任,這樣他們也會有連帶責任……總之,無論如何我都是共犯,萬一發生什麽事,沒必要一個人扛責任,知道嗎?」
「……哈哈——嗯,謝謝。我會銘記在心。」
「真受不了你……」
費安娜再三叮囑著我——我還真贏不了這位兒時玩伴啊。
我這麽心想著,看著她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把頭轉向另一邊。
「……?你們在說什麽?」
伊莉絲看著我們,歪著頭問道。
「——沒什麽啦,伊莉絲。」
我摸了摸她的頭——伊莉絲一瞬間露出了呆呆的可愛表情,對我展開笑顏。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不自覺地跟著露出微笑,費安娜苦笑著看向我。
接著,我們逐漸接近目的地。
眼前是包圍城市一圈的城牆以及通往城外的檢查哨。這裏與我們進城的位置遙遙相對,是通往遺跡之路的出口,因此在某些時間點,會有許多冒險者聚集在此處。
在檢查哨前方,有一棟被圍牆環繞的純白色建築物,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教會。
「——咦?父親,那裏好像有奇怪的人耶?」
「什麽?」
我們還沒有進入教會的腹地範圍,看不見圍牆內的情況,雖然如此,伊莉絲卻仿佛能夠看到圍牆的另一側。
我仔細聽了一下——的確可以聽到一些男人講話的聲音,但聽不清楚內容。
「……他們好像在吵什麽——伊莉絲,你聽得見他們說什麽嗎?」
「嗯,好像是……『讓我們來把事情鬧大』、還有『賠償金』?——」
「……抱歉,費安娜,我先過去看一下,伊莉絲拜托你了。」
「——好,你小心點。」
我沒等費安娜把話說完,急忙跳下馬車前往教會。
前往探勘遺跡,需要負責恢複·輔助的聖術,使用聖術的聖職者也必不可少。
因此除了特洛提斯教的信徒之外,冒險者也會來教會,在入口處則有販售工具或消耗品給冒險者與聖職者的商店。
現在發生問題的地方,正是那家商店。
「——所以,我們沒辦法……我們會請助祭過來——」
「老子說沒必要聽不懂嗎!……我說小姐們?隻要你們有誠意道個歉,再給點賠償金,我們就會離開啦!——還是你要陪我一晚也可以喔?」
「這、請不要這樣!我們——」
「好啊好啊……那我隻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發生的事,讓大家來做個客觀的評斷……」
一個蠻橫的粗壯男人,以及一個穿著聖職者風服裝的男人,兩人正逼近商店的年輕女店員……看來是在故意找麻煩兼恐嚇勒索。
男人露出一臉猥瑣的笑容,眼睛盯著商店的出口,店員根本無法出去求助。
——第一天就碰上這種事嗎……對伊莉絲的教育真是不太好,還是快點收拾這些家夥吧。
「——怎麽回事?」
「!?——小哥你少管閑事,我們正在忙,閃邊去!」
這兩人聽到有人從背後出聲,一時間嚇了一跳,不過他們似乎判斷我並不是自警團的人,立刻又擺出強勢威脅的態度。
我身上穿著旅行服裝,乍看之下的確看不出身分——他們大概以為我是新來的冒險者吧?
「不,她們看起來很困擾的樣子,我去請檢查哨或教會的人過來吧?」
「嘖!不是叫你閃一邊去嗎!」
體格壯碩的男人可能擔心事跡敗露,或是因為本身個性就容易激動,我還沒下一步動作之前,他就朝我掄起了拳頭——
——動作真慢。
我以單手擋開揮過來的拳頭,巧妙避開他的攻擊。
「什麽——」
男人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我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臂——
「!?啊——」
抓住手臂的同時,我伸腿一掃,男人的身體應聲倒下,一頭撞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體開始抽搐……應該沒有大礙,不過之後或許還是用治愈術治療一下比較好。
「——你、你、你……!你突然這樣想做什麽!?」
穿著聖職者風服裝的男人完全跟不上事情的發展,慌慌張張地出聲抗議。
「因為突然被攻擊,我隻好這麽做——抱歉了,之後要請店員小姐幫我作證,這是正當防衛,可以嗎?」
「呃?——好、好的!非常樂意!!」
我笑著跟店員說,希望剛才受到驚嚇的她們可以稍微放下心來——店員小姐則以非常有精神的口氣回答——她們的臉有些紅,大概是從恐懼中解脫後一口氣放鬆之故吧。
「——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哼!我們在這裏購買的『月光石』根本沒用,害我們陷入危險!回來這裏抱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月光石』是施展聖術時使用的輔助道具。
所有的聖術都需要陽光、月光或星光。
但是在遺跡或洞窟中光線照不進來,當然也不時有晚上需要陽光之術,或是白天需要月光·星光之術的情況。
這種時候就會需要『月光石』或『陽光石』,用以取代自然光。
……簡而言之,『月光石』對探勘遺跡的聖職者而言,是宛如生命的重要道具。如果拿到瑕疵品,那的確是相當嚴重的問題。
「那你們有帶著那個月光石嗎?」
「——有,在、在這裏。」
看起來像聖職者的男人交出了一個深藍色的珠子——這應該是真的月光石。
「你們用了這個,卻無法施展聖術嗎?」
「——嗯,沒錯!不過就算想確認,現場能夠施展聖術的人也隻有我一個,反正也無法確認,今天就先算了——」
……察覺情勢變得不利於自己的男人,看來想要蒙混過去。
「那麽『月光啊,請拂去黑暗——祝聖』——可以用啊?」
這是月聖術『祝聖』,借用月亮之力,預防·消除有害精神之物或附身魔物。平常施展時並不需要詠唱咒語,但為了讓他們迅速了解狀況,我詠唱了咒文。
「什麽——!?」
「——你說這個月光石不能用……這就怪了?」
「不、不是的!那種程度的聖術還可以,更高級的就沒反應——」
「是嗎?『月之女神啊,請賜予我光之加護,阻絕黑暗,神聖之盾——月聖盾』——可以用啊?比這更高級的隻剩下特殊的複合術,以及唯有聖女能施展的最高位階聖術了喔?」
「什麽——!?——你、你到底是誰!?」
直到此刻,男人終於發現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勝算了。
我讓臉色蒼白的男人看見我手中的輝劍,同時對他宣告:
「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從明天開始將在這間教會擔任司祭,同時也負責維持治安,請多指教。」
「什、什、什、什麽——!?」
「——然後呢?這個月光石並無異常,本教會沒有任何過失,您還有其他事嗎?」
我臉上掛著自己也覺得好像有點刻意的笑容,男人泛白的臉色轉為憤怒的紅色——
「——哼,你給我記住……!」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男人也轉身逃去——丟下倒在地上的壯碩男不管。
其中一位店員小姐目瞪口呆地看著男人逃走,有些害怕地對我說:
「這……讓他就這樣逃走可以嗎?」
「嗯,這位企圖使用暴力的仁兄就算了,逃走的那位如果裝傻說自己『不小心搞錯了』,我們也很難問罪,頂多隻能說他犯了『身分詐欺罪』吧?」
「——這?身分詐欺……嗎?」
「沒錯——至少可以確定那個男人不是聖術使用者。」
施展精靈術時,需要的是能夠使心中所念所想變為真實的『強大意誌』。
然而施展聖術時,比起強大,更需要『不會動搖的意誌』。
如果產生雜念,施術的效力會減弱,嚴重時甚至會無法施展。換句話說,一旦產生『罪惡感』、『負麵思考』或『欲望』等等,就等於失去了施展聖術的資格。
這也是聖術之所以被稱為『聖』之術的原因……那男人一看就是個充滿欲念的家夥,而且一開始我上前搭話的時候還嚇了一跳,那時我就覺得他八成是個冒牌貨。
——而且……現在放他走,其實也不無好處。
『聖殿騎士』的頭銜具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如果那個小流氓四處散布『有個難對付的家夥來了』,也許多少可以防止一些犯罪事件發生。
「——先不管了……讓你們受到驚嚇了,沒事吧?」
「——啊,沒、沒事!謝謝!!」
店員小姐用充滿活力的聲音回答……不過感覺她們應該很害怕,在我麵前的店員小姐和另一位在她身後的同事,兩個人的眼睛都水汪汪的。
「——辛苦了,卡利亞斯。我已經跟自警團的人連絡了喔?」
「……父親,辛苦了!」
費安娜和伊莉絲似乎等到合適的時機才開口跟我說話,並朝我的方向走來。
「——對了,伊莉絲,快過來打招呼吧——費安娜,謝謝你幫忙連絡自警團,你也來打聲招呼——咦?你在生氣嗎……?」
我打算跟店員們介紹費安娜和伊莉絲,所以請她們兩人過來——伊莉絲元氣滿滿地用小跑步朝我奔來,但費安娜不知為何,看起來不太高興。
「——沒事啊,什麽都沒有啊?要打招呼對吧?」
「呃?嗯——大家好,我是即將在教會任職的聖殿騎士,卡利亞斯。這位是我的夥伴,高級精靈術師費安娜——以及我的養女,伊莉絲。今後請各位多多關照。」
「呃……我是伊莉絲!各位姊姊們,請多關照!」
「——我是卡利亞斯的兒時玩伴費安娜,請多指教。」
我講完之後,伊莉絲也很有精神地跟大家打招呼——費安娜則不知怎麽回事,語氣聽起來很死板,而且還特別強調我和她是『兒時玩伴』。
兩位女店員也跟我們自我介紹。
「我叫芙拉,由商業處派遣來這裏值勤。」
「——我也是,我叫瑪莉卡。」
「「今後還請永遠多加關照!!」」
……『永遠』?——無論如何,她們感覺應該都是還不錯的人。
打完招呼之後,我們看著自警團將人高馬大的男人帶走,再將馬車交給了芙拉與瑪莉卡,然後走進了教會。
(伊莉絲side)
我一說完『那裏有奇怪的人』,父親就從馬車上跳下去跑走了。
「父親,應該沒問題吧……?」
「——不用擔心他啦,伊莉絲,那家夥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不過即使在聖都,他也是數一數二的聖殿騎士呢。」
「但父親不是說過嗎?『還有好幾個像我這種程度的人啦。』」
在旅途中,父親曾經一招打敗了攻擊我們的大魔物。
聽到我稱讚他『好厲害喔!』時,他的表情有點困窘。
「……這樣講是沒錯啦,不過正確說起來,應該是『就算在聖都,也隻有幾個人程度跟他相當』才對。」
「呃……所以,父親說的話,算是『謙虛』嗎?」
「不是喔,他是真的這麽覺得……大概是因為他總是跟身邊的『怪物們』比較,造成他的自我評價極低——他的遲鈍,一定也是因此造成的吧。」
「?」
費安娜姊姊最後好像說了什麽,但我沒聽清楚。
「——咳咳,先不管他了。伊莉絲,你剛才說聽到『奇怪的人』吵鬧——你的聽力一直都那麽好嗎?」
「沒有啊,平常不會聽到,現在也沒聽到。不過——剛剛就是聽到了……為什麽呢?」
「唔、嗯——我也不知道耶。」
我的聽力應該沒有特別好。
不過偶爾就是會聽見一些聲音——有時候是危險的魔物,有時候是可愛的動物,所以我覺得能聽見這些聲音還滿好的。
——不過,比起能夠聽見,應該說『他們會告訴我』比較恰當?
我也搞不太清楚,好難說明喔。
「——伊莉絲,不好意思,我們可能動作要快一點喔。」
「咦?不是說不用擔心父親嗎?」
「……嗯,是不用擔心他處理惹事的人,隻是後續必須連絡自警團——我最擔心的是,商店店員應該是女的吧……」
「??」
我又聽不清楚費安娜姊姊後麵說的話了,她到底說了什麽呢……?
通知了自警團的人之後,我們回到教會,就看到父親和兩個女人正在說話。
好像沒有人受傷,看來真的不必擔心。
——不過……
「……果然被我說中了,老是亂放電又沒自覺……!」
……費安娜姊姊感覺好可怕喔。
「那個……費安娜姊姊?你怎麽了嗎……?」
「……我沒事啊,伊莉絲?我問你喔——你看那些女人,她們看起來內心有什麽感覺呢……?」
「——呃、那個……?你是說,那些人在想什麽嗎?」
……我有點不太懂——但總覺得費安娜姊姊有些可怕,所以我先照她的問題做出回答。
正在跟父親講話的女人,臉頰紅紅的、眼睛有點水汪汪?
「呃……她們看起來好像快哭了,但是又很開心的樣子?是看得入迷了嗎……?」
「……嗯,沒錯——連伊莉絲都看得出來,但是那家夥八成隻會覺得『她們一定受到很大的驚嚇』,根本嚴重偏離重點嘛……!」
「……(抖抖)」
……費安娜姊姊的殺氣愈來愈強,我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伊莉絲,走吧!」
「好、好的……!」
費安娜姊姊喊了我一聲,然後往父親的方向走去。
她的走路姿勢跟平常一樣——但不知為何,腳步有種氣勢萬鈞的感覺……!
「——辛苦了,卡利亞斯。我已經跟自警團的人連絡了喔?」
「呃……父親,辛苦了!」
聽到費安娜姊姊和我相繼跟他說『辛苦了』,父親對我們展開笑容……不過後麵的姊姊們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對了,伊莉絲,快過來打招呼吧——費安娜,謝謝你幫忙連絡自警團,你也來打聲招呼——咦?你在生氣嗎……?」
「——沒事啊,什麽都沒有啊?要打招呼對吧?」
「呃?嗯——大家好,我是即將在教會任職的聖殿騎士,卡利亞斯。這位是我的夥伴,高級精靈術師費安娜——以及我的養女,伊莉絲。今後請各位多多關照。」
……『欸?確實在生氣吧……?』『很有事吧……?』雖然我想這麽說……還是先、先來好好打招呼!
我才、才不是因為害怕不敢問喔……
「呃……我是伊莉絲!各位姊姊們,請多關照!」
「——我是卡利亞斯的兒時玩伴費安娜,請多指教。」
等我打完招呼後,姊姊們臉上浮現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對我露出微笑——嗯,她們應該都是好人,真是太棒了,
……跟她們打招呼的費安娜姊姊,一直散發出令人害怕的氣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叫芙拉,由商業處派遣來這裏值勤。」
「——我也是,我叫瑪莉卡。」
「「今後還請永遠多加關照!!」」
……『啪嚓』!空氣中好像回蕩著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一定又是我想太多了。
我們目送著自警團將倒在地上的男人帶走之後,就往教會移動腳步。
父親先進去教會了,我跟姊姊們說:
「——那個……這些孩子就拜托你們了。」
我用手輕拍馬兒們,將馬車交給芙拉姊姊和瑪莉卡姊姊。
跟我們一起旅行的馬兒們,也是我的好朋友。
「——沒問題,我們會好好照顧它們的。」
「它們會住在對麵的馬廄裏,可以來找它們玩喔!」
「好!謝謝你們——那下次見囉?」
跟姊姊們道謝後,我對馬兒們揮揮手,它們發出了『噗嚕嚕』的叫聲跟我道別。
「費安娜姊姊,讓你久等了,走吧?」
「——嗯,走吧。」
費安娜姊姊不像剛才那麽緊繃了,可是看起來有點累。
『?』我帶著有點疑惑的心情走進教會,門關起來之後,從門外傳來了姊姊們的聲音。
『啊啊啊!我們來這間教會真是來對了!!』
『對啊!對啊!那麽年輕就是聖殿騎士!無論外表、個性,還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耶!!』
「……那家夥還是跟以前一樣,桃花不斷。」
「『桃花不斷』……?」
「——就是很受歡迎的意思……好到讓他身邊的人都覺得困擾了。」
我沒聽見後半句話,不過——
「父親很受歡迎,我覺得很開心啊?」
「太受歡迎的話,也是很辛苦的喔……走吧,伊莉絲——」
當我們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又聽到外頭傳來的談話聲。
『——不過,一開始就有對手喔,而且是很強的對手。』
『……兒時玩伴的確不好對付——不過,她看起來好像也沒有比我們多占什麽優勢耶?』
『——的確!卡利亞斯看起來超級遲鈍的樣子……她應該滿辛苦的吧。希望也可以跟費安娜當好朋友啊——』
「——那些姊姊們,看起來都是好人,真是太棒了?」
「…………對啊。」
費安娜姊姊表情複雜地說。
在建築物的最裏麵,父親和一位有胡子的叔叔正在說話。
『父親很受歡迎耶!』我回想剛才她們說的話,覺得真是太開心了——
「父~親?」
我跑過去,一把抱住父親。
「唉呀!伊莉絲你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在這棟建築裏麵要安靜一點,知道嗎?」
「好~」
「『父親』……?」
胡子大叔一臉錯愕,看了我和父親好幾眼。
「……我之後再跟你說明這孩子的事——伊莉絲,這位是佛洛克斯先生,之後很多事情都要麻煩他,快跟他好好打聲招呼吧。」
我聽到父親這麽說之後,轉向佛洛克斯先生說道:
「初次見麵,您好,我叫做伊莉絲,請多關照!」
「……哇——嚇我一跳。年紀還這麽小,真是位有禮貌的小姐呢,跟那個誰完全不一樣啊——你說是不是呢,費安娜『大小姐』?」
佛洛克斯先生有點驚訝地看著我——然後用開玩笑的語氣,朝我身後說。
「請別叫我『大小姐』好嗎?……好久不見了,佛洛克斯先生。」
「……嗯?費安娜,你果然心情不好嗎……?」
「沒有啊~?隻是在看你這位老少通吃、很受歡迎的家夥。」
「……什麽啊?」
費安娜姊姊雖然不生氣了,還是有點心情不好的樣子。
父親似乎還是一頭霧水——倒是佛洛克斯先生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啊,原來如此……哈哈!卡利亞斯你已經成長得相貌堂堂了,費安娜也變得非常漂亮呢!伊莉絲,你說是不是啊?」
「?——嗯,我覺得費安娜姊姊真的很漂亮!」
「~~~」
費安娜姊姊滿臉通紅,把頭轉向一邊。
佛洛克斯先生笑得很開心,父親還是一臉問號。
——嗯,接下來的日子好像會很有趣呢?
「別、別再講我了!……卡利亞斯,你不是應該先連絡一下嗎?我們能不能住下來,也要看那之後的結果吧?」
「……嗯,也對。」
父親和費安娜姊姊突然用嚴肅的表情說道。
……必須先連絡——大概是因為我的關係。
「卡利亞斯?費安娜?你們必須先進行連絡——是嗎?」
「……是的。是關於來到這裏之前,我們采勘遺跡時所發生的事情,以及——伊莉絲的身世,希望佛洛克斯先生也可以一起聽。」
「——知道了。你隨時可以使用『映光玉』,為了避免被打擾,我們去值勤室吧。」
進入房間後,父親從佛洛克斯先生手上接過一個透明的球體,他將球體舉起來,球體開始發出光芒。
「——認證完成……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蕾宓莉雅教皇大人,如果可以,請您回覆。」
片刻之後,光芒開始聚集成一束光線,投射在牆壁上,在牆上畫出一個巨大的光環。
在光環中間,出現了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應該與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年紀差不多。
她有一頭美麗的金色長發。
還有一雙溫柔的眼睛,顏色與費安娜姊姊一樣,都是漂亮的綠色。
她實在是太美了,讓我覺得她就像『女神』一般。
——這個人,就是教皇大人,這個國家最偉大的人……?
我不禁看呆了……開始感到有點緊張,而教皇大人——
『哈囉哈囉~!我是教皇小蕾宓莉雅☆呦?』
『教皇大人』擺出奇怪的姿勢,笑著對我們拋了個媚眼。
……我,應該如何反應比較好呢……?
(卡利亞斯side)
進入值勤室後,我從佛洛克斯先生手上拿起『映光玉』——一個可以放在我兩隻手掌心上的透明球體。
映光玉可以將球體映照的景象傳送出去,也可以將接收到的景象投射在牆麵上。
特別是教會所擁有的映光玉,具有魔力認證的功能,可以依據使用者的特殊能力限製、魔力波長的變化選擇對象,還能用附屬裝備同步傳聲等,比起一般的映光玉擁有更多功能。
我用魔力啟動映光玉,球體開始發出光芒,確認登錄之後,再調整魔力波長,設定傳送對象,對象為——聖殿。
「——認證完成……我是聖殿騎士卡利亞斯——蕾宓莉雅教皇大人,如果可以,請您回覆。」
與一國之主直接對話,許多人應該會覺得需要再多加考慮吧,但聖殿騎士原本就有此權限,而且這次是回報教皇直接指派的任務。
……雖然說我(還有費安娜)其實還有其他理由需要跟教皇連絡……但那暫且不談,現在是傍晚,這個時間她應該會在值勤室。
——正當我陷入思考的時候,映光玉出現了反應。光芒逐漸變強——集中成束狀,朝牆壁射去,牆上出現另一個空間的影像。
映照出來的,是一位年輕女性。
微微起伏的波浪長卷發,呈現如陽光般燦爛的美麗金色。
翠綠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予人沉著與慈悲為懷的印象。
這位就是——被信徒們視為女神的化身,特洛提斯教國的宗主,蕾宓莉雅教皇。
她擁有名副其實的美貌與能力,受到眾多國民的愛戴與景仰。
她一確認可以跟我們這邊通話之後,開口說道——
『哈囉哈囉~!我是教皇小蕾宓莉雅☆呦?』
她頭一歪,滿臉笑容地眨著一邊眼睛,然後將中指與無名指彎曲起來的手舉到臉旁邊,擺出一個俏皮的姿勢……而且還非常細心地用聖術在自己身後營造出光點飛舞的效果。煩人的是——那個姿勢微妙地十分適合她。
「「「「…………」」」」
我和費安娜用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她,佛洛克斯先生露出苦笑,伊莉絲不知該做何反應,隻能呆呆看著。
『…………』
「「「「…………」」」」
『……各位?你們怎麽都沒反應呢,這樣我會不好意思耶……』
「「那 就 別 做 這 種 事 啊 !」」
我和費安娜一時之間都忘了我們的立場和緊張感,不小心用了平時的語氣說話。
此時,另一邊的影像出現了變化。
『——所以我跟您說過好幾次別這樣了,教皇……』
一位中年男子邊說話邊走進畫麵中。
男人一頭自然無造作的茶色短發,瘦削但經過鍛煉的身體,包覆著銀白色的胄甲,完全就是一副『武人』的模樣。
他是聖殿騎士團長馬克史威爾,是特洛提斯教國的最高副手,可說是國內個人戰鬥力最高強的豪傑——
……這位『豪傑』,現在正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向他的主君苦言相勸。
『不,在這麽嚴肅的場合,讓人特別興奮,就想玩一下嘛?』
「你玩過頭囉,教皇大人。」
『沒關係,姊姊,我已經確認過沒有其他人在了?』
對還是一臉無奈的費安娜,教皇——應該說蕾宓莉雅,開心說道。
這是在其他信徒麵前,絕對不會出現的輕鬆畫麵。因為我們與女教皇蕾宓莉雅,其實有些私底下的交情。
這該怎麽說呢……在她小時候,繼承教皇大位之前,有時候會偷溜出聖殿來找我們玩耍。
——簡而言之,蕾宓莉雅也是我們的兒時玩伴。
除此之外,蕾宓莉雅之所以叫費安娜『姊姊』,並不隻是因為她們是兒時玩伴——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姊妹。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費安娜與蕾宓莉雅,其實是雙胞胎姊妹。
費安娜擁有栗子色的直發、蕾宓莉雅擁有金色的卷發;費安娜的眼尾有些上揚、蕾宓莉雅的眼睛則有一點下垂。因此一般人並不會注意到,但是知情的人一看,就會發現兩人的五官的確非常相似。
由蕾宓莉雅擔任教皇的『特洛提斯教派』,信奉太陽與月亮兩位女神。
傳說『如果統治者有兄弟姊妹的話,女神之力會分散』,因此出生後被認定資質比較不好的費安娜,馬上被交給教會照顧,表麵上蕾宓莉雅變成了獨生女。
……因此當我們長大後,各自得知了彼此的身分,衝擊的事實讓我們的心情相當複雜。
順帶一提,當時我的監護人馬克史威爾,也就是我的養父,負責教皇家護衛的要職。
而人麵很廣的佛洛克斯先生,是能夠進出聖殿的有力人士,同時也是我與費安娜所在教會的負責人。
因此這兩個人很清楚我們的關係,可說是長期以來的共犯——應該說是長期以來勞心勞力的可憐人吧。
『哥你不在,我沒有聊天對象,都快無聊死了啦……』
「……以你現在的身分,不該再叫我『哥』了吧。」
『我平常都很安分,偶一為之沒關係吧。現在聖殿裏,能讓我輕鬆講話的機會都很少……好不容易有個話題——【原本頭發稀薄的那位男性進貨商,似乎頭發愈來愈茂盛了!是出現新藥了嗎?還是假發呢!?】可是能跟我聊這類八卦的對象,隻有叔叔喔?』
「你們兩位教國領袖湊在一起,到底都在講些什麽啊!?」
在蕾宓莉雅身後,養父似乎想裝作沒事的樣子把臉轉開——我想還是不要在他麵前聊頭發相關話題比較好吧……
——啊、不行……伊莉絲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伊莉絲站在離我們稍遠的地方,臉上浮現不安與困惑的表情。為了讓她能夠早點安心,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
「那麽……『蕾宓莉雅教皇大人』,我們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吧?」
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因為感到最為不安的人,應該是伊莉絲吧。
『——我知道了。聖殿騎士卡利亞斯、精靈術師費安娜,你們進行任務辛苦了。今天的『主題』,是關於遺跡的報告吧?』
蕾宓莉雅立即切換了開關,以教皇的表情和語氣回答我。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報告一件跟遺跡有關的事情——因為也想讓團長知道,剛好借用這個機會。」
『要先報告雖然不是完全無關,但是遺跡本身以外的事……嗎?』
『噢……?』
畫麵中的兩個人似乎覺得有些驚訝,用認真的表情看著我們。
……伊莉絲的誕生過程,的確觸犯了禁忌。因此,必須讓擁有教國最高權力的兩個人了解才行。
我望向伊莉絲……她雖然有些膽怯,但以堅強的眼神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再看向費安娜——她的眼神充滿決心,她也對我點了點頭,給我支持的力量。
因此——我麵向正前方,開始說明。
「我和費安娜製造了一個孩子,我們覺得應該要負起責任……!」
『『…………啊?』』
他們發出了意外的驚呼聲——同時後麵傳來『碰』的一聲。
佛洛克斯先生的頭撞到牆壁了。
我不知大家是怎麽了,轉頭看向身旁的費安娜。
「……!……!?」
她滿臉通紅看著我,嘴巴開開闔闔。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我看向伊莉絲,她跟我一樣無法理解大家的反應,將頭歪向一邊,一臉疑惑。
『……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你們一定會走到這一步……但竟然用這種正麵突擊法告訴我,連老爸(義父)我都沒預料到啊……』
『——所以說……你們是在遺跡裏做了……呃,總之,我應該說,恭喜你們。然、然後,要先——』
教皇臉上浮現紅暈,有點激動的樣子,催促我繼續說下去。
養父說的話實在令人難以理解,不過至少他沒有反對。
……不愧是位居教國頂點的——不,不愧是養父與蕾宓莉雅,沒有過問事情的經過,就對一個生命的誕生表示祝福。
因此我向伊莉絲招了招手——
「——是的,這孩子是我的女兒。」
「我叫做伊莉絲,請各位多多關照……!」
『『………………什麽?』』
——咦?這次他們瞪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我看了看身邊的人——佛洛克斯先生驚訝到嘴巴都闔不起來了。
費安娜則抱著頭,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
我與伊莉絲一臉問號,歪著頭看大家……最後似乎是團長最先回神:
『抱歉,卡利亞斯,我不是以團長的身分問你,而是以你的爸爸(義父)、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問你——』
養父難掩激動,以極為認真的表情問道:
『——你是何時,讓費安娜落入你手中的……?』
「我沒有落入他手中好嗎……大混蛋~~~~~~!!」
費安娜自暴自棄地大喊。
——什麽意思啊……?
『——啊,啊啊……原來如此。』
『啊……老爸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身為男人一方麵覺得看不起你,另一方麵又覺得得尊敬你,我還有點認真地思考了這些……』
當我終於將遺跡內發生的事情與伊莉絲的身世,完整告訴教皇、團長以及佛洛克斯先生,也將我們和蕾宓莉雅、養父的關係告訴伊莉絲之後——教皇與團長看起來一副大大鬆了口氣的樣子。
「呃……我還以為這是件棘手的事,為何你們反倒鬆了一口氣呢……?」
「……因為剛才的誤解,令我們受到了更為強烈的衝擊啊!」
佛洛克斯先生疲憊地說道。畫麵中的兩個人也是一副很累的樣子——費安娜依然紅著臉,眯著眼睛瞪我。
我和伊莉絲看著彼此,臉上浮現問號,頭再次歪向一邊。另一邊的兩個人終於重新振作起來。
『——咳咳,雖然剛才有點混亂……接下來我們進入正題吧!』
蕾宓莉雅說,重新換上教皇的表情與氣度。我們也挺直了背,等待她接下來的發言。
『——首先,請你們先放心吧……無論事情經過如何,誕生的生命是無罪的——我也祝福你,伊莉絲。』
「——!謝、謝謝教皇大人!」
聽到蕾宓莉雅的話,伊莉絲展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開口道出感謝。
不了解蕾宓莉雅其為人的伊莉絲,一定比我還要不安吧。
我也向蕾宓莉雅道謝,並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謝謝您,教皇……那麽,對我的處分呢?」
『關於這件事——首先我想先說明這次任務的原委,我想你們應該已經察覺……這次的任務起因於我的『神諭』所托。』
「——嗯,我們的確已經察覺……您現在提起『神諭』——表示神諭中有暗示伊莉絲的事,對吧?」
『……雖然沒想到會是人造生命體——但你說得沒錯。神諭的內容大意為:【遺跡都市將有災難降臨,阻止災難的關鍵在遺跡中沉睡著,請派兩個人前往該處。】』
「「——!?」」
神諭的內容,比我想像的還要沉重……唯一值得開心的是,伊莉絲是必要的存在。
「……所以,近期內將有災難降臨伊古尼茲,是這個意思嗎?」
佛洛克斯先生代替倒抽了一口氣的我和費安娜,以嚴肅的表情詢問。
『……非常抱歉,我無法確定是否為「近期」,不過,我認為幾乎肯定會有事件發生。而且,能夠防止或解決的關鍵,就在伊莉絲身上,這是我的想法。』
「——我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伊莉絲身上。她本人——應該沒有什麽實感吧,伊莉絲不知該作何反應,顯露出困惑的樣子。
『不過,也有可能是幾年之後才會發生,因此,現在請放輕鬆點——伊莉絲,教會將會保障你的身分。』
「好的!謝謝您,教皇大人!」
『——所以呢,當然不會處罰保護伊莉絲的哥哥與姊姊囉,請放心吧?』
在聽到伊莉絲安心道謝之後,蕾宓莉雅似乎認為『認真的話題已經結束』,語氣和態度又變了。
「——我想你應該不至於說出要懲處之類的話……不過還是有點不安,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謝謝你,蕾宓莉雅。」
『不用跟我道謝啦,姊~?……不過,如果我發出命令要傷害伊莉絲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跟哥私奔啊?』
「——私、私奔……!?怎麽可能——啊,不過……哼!才、才不會呢!?」
怎麽說呢……一切都是老樣子啊。費安娜平時很冷靜,腦袋也動得很快。不過,就是很容易被鬧著玩。
「——哈哈哈,我的確想過最糟的狀況就是帶伊莉絲逃走……要說是私奔也沒錯耶?」
「——什麽!你、你在說什麽啊……!?……唔唔……!!」
……說出來一定會被罵,所以我不會說出口,但是我真的覺得這種時候的費安娜很可愛,完全可以理解蕾宓莉雅想鬧她的心情。
『——哥?我覺得就算你把現在心裏想的說出來,也不會被罵喔?』
「……還是算了吧。」
蕾宓莉雅竟然看穿了我正在想什麽——她果然是天生愛欺負人的家夥。
『說到這個,我親愛的兒子啊——你有沒有好好運用那頂帳篷?』
接受這次任務時,養父送給我的那頂帳篷,具有消除疲勞的功能,費安娜與伊莉絲因此睡得很舒服,也覺得很開心。
「——我當然心懷感恩地使用了那頂高性能的帳篷啊,父親,伊莉絲睡得很好,費安娜也很開心呢。」
『……齁齁,伊莉絲睡著之後,費安娜很愉悅啊?——感覺如何?是怎樣的感覺?請依照順序,一五一十仔細說明——』
「他不是那個意思好嗎!色老頭!我們就隻是很普通地睡覺而已啦!雖然很遺憾,但什麽事都沒發生!!」
『……齁、雖然很遺憾?』『雖然很遺憾?』「雖然很遺憾,嗎?」「雖然很遺憾?」
養父、蕾宓莉雅、佛洛克斯先生、伊莉絲依序回應。
伊莉絲和我一樣歪著頭,其他三人——一臉奸笑?
「~~~~!!啊啊真受不了!你們很閑嗎?快回去工作!!」
『哎呀呀?被罵了。那我回去工作了喔——伊莉絲,下次我們再好好聊一聊吧?』
「好!蕾宓莉雅姊姊,下次見!」
『——嗯、下次見囉?……卡利亞斯、費安娜,你們在那邊可能要處理不少事情,萬事拜托了。』
「……嗯。你切換模式的速度真令我佩服啊——我知道了,發生狀況時,我必定全力以赴。」
蕾宓莉雅用一臉笑容回答伊莉絲之後,又換上了教皇嚴肅的表情對我們說,費安娜雖然一邊抱怨著,還是恭敬地回覆——我也接著說:
「——我也會全力以赴……這次謝謝您了。」
『嗯,那我就先失陪了。』
蕾宓莉雅說完之後,對我們點頭致意。在她身後,養父也別具儀態地點了點頭,仿佛剛才的笑鬧不曾發生一般——然後影像就消失了。
「蕾宓莉雅姊姊和叔叔,都是非常好的人耶。」
「——是啊,雖然不是『恰當的性格』……但的確是好人喔。」
費安娜聽到伊莉絲的話,神色複雜地說。
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正說出她的心情——『雖然被這樣欺負,卻還是無法討厭』。
「——好了好了,這樣一來各位可以安心留在這裏了,我先幫你們介紹一下教會環境吧?」
「——謝謝,那就麻煩您——」
佛洛克斯先生麵帶微笑看著費安娜與伊莉絲,說要帶我們認識新環境,當我正要開口說『麻煩您了』的時候——傳來一陣敲門聲。
門被悄悄打開之後,出現的是——在商店工作的芙拉。
「不好意思,佛洛克斯助祭,有客人——應該說是緊急傷患。」
「緊急傷患……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雖然他們口中說的是緊急傷患——但芙拉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苦笑,佛洛克斯先生也是一副了然的樣子,並沒有著急的感覺。
「……請問,這是什麽狀況啊?」
「嗯,應該稱他為常客吧——卡利亞斯……不,司祭,還有伊莉絲也一起來吧?」
「「「……欸?」」」
回答我的疑問時,佛洛克斯先生好像有點開心的樣子。我、伊莉絲以及費安娜同時將頭一歪。
(伊莉絲side)
我們與佛洛克斯先生、芙拉姊姊一起走到教會的入口,有人發現我們之後,朝我們跑了過來。
「神父先生,艾利爾他……!」
跑過來的是一個黑長發的女孩,她聽起來好像快哭了,還有——
「我不是說過沒關係了嗎,麗婕,用口水抹一下就好啦……」
一頭茶色頭發,很有精神的男孩。
「!」
……我不禁躲到父親身後。
「哈哈,艾利爾、麗婕,歡迎你們……艾利爾,你又做了什麽呀?」
佛洛克斯先生邊說邊朝他們走去:
「今天怎麽啦?」
「我隻是不小心跌倒了!」
「可是你流血了……」
男孩受傷了,而女孩很擔心他,應該是這樣吧……?
「哪裏我看看……嗯,看起來還好……不過不可以喔?小傷口也要好好包紮。」
「我就說吧……」
「……好啦——」
「——不過,真是來得正好。卡利亞斯……不,卡利亞斯司祭,這是你的第一件工作喔。」
佛洛克斯先生轉頭笑著對父親說。
「哈哈哈!好,我知道了。」
「咦?」「咦?……啊……」
男孩與女孩聽到父親說的話,朝我們的方向看過來……女孩與我對看了一下……我、我應該怎麽打招呼呢……?
「你們好!是艾利爾與麗婕,對嗎?」
「大哥哥,你們是誰?」
「……你好……」
當我還在煩惱時,父親已經先跟他們打招呼了。男孩看起來有點防備,女孩一邊看著我,一邊跟父親打招呼。
「我是卡利亞斯,從今天開始在這裏……嗯,我也是神父喔?」
「……神父先生?」
「——真的嗎?這麽年輕?」
「喂喂艾利爾!這個人比我還厲害呢!你看,證據就是他還帶著劍喔?」
「……帶著劍的神父,聽都沒聽過耶?」
「——那,司祭大人,我想最快的方法就是請你表現一下了?」
「我還是無法習慣那些敬稱啦……知道了,艾利爾,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父親笑著說,然後蹲了下來。
「!」
我的視線又和那個女孩的視線對到了——我有點慌張地躲到費安娜姊姊身後……!
「怎麽啦?伊莉絲?」
「……因為我沒有跟年紀差不多的人說過話嘛……」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個盲點——那正好趁這個機會?」
費安娜姊姊高興地說。
「大哥哥好厲害!你真的是會用劍的神父先生耶!?」
「哈哈哈……不過基本上,我的工作和佛洛克斯先生差不多……對了,不可以讓女孩子擔心,知道嗎?」
「好~謝謝大哥哥!今後也請多關照!——那我們走吧,麗婕……怎麽了嗎?」
「——那個,那孩子……」
「咦?對了,說到這個,伊莉絲——咦,你怎麽了?」
父親找到我之後,擔心地看著我——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感覺到自己臉紅了。
「嗯,首先——你們好,我是費安娜。從今天起我也會在教會裏工作,艾利爾、麗婕,請多指教喔?」
「——喔、喔喔……請多指教……」
「……請多多關照。」
「她是伊莉絲。她從來沒有跟同年齡層的人說過話,所以現在好像有點不知所措——可以請你們跟她做好朋友嗎?」
——咦?……欸!?
「啊啊,難怪伊莉絲從剛才開始就這麽安靜……嗯,我也拜托你們喔,艾利爾、麗婕。」
「那、那、那個……欸欸!?」
當我還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女孩走了過來。
「——你好!我是麗婕,如果可以跟你做好朋友,我會很開心喔。」
麗婕對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好溫暖——
「我是、伊莉絲。請多指教,麗婕。」
——嗯,我終於好好說出口了!
「嗯!請多指教喔,伊莉絲,還有這是——」
「我是艾利爾!這裏沒什麽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人,很開心有新同伴,請多指教!」
「嗯,艾利爾,請多關照!」
「真是太好了,伊莉絲,這麽快就交到朋友了。」
「嗯?父親、費安娜姊姊,謝謝你們!」
「費安娜姊姊,是伊莉絲的母親嗎?」
「——!?…………不、不是喔?我是那邊那個『伊莉絲的父親』的朋友喔?」
費安娜姊姊回答麗婕的問題,不知為何露出了痛心的表情。
而佛洛克斯先生卻在拚命忍笑……?
等佛洛克斯先生稍微冷靜之後,他換了一個話題,對麗婕他們說:
「……對了,艾利爾、麗婕,你們可以幫我帶伊莉絲與費安娜,到街上四處看看嗎?」
「……啊,對、對啊。你們能幫忙就太好了。我們也需要買一些日用品——要是可以知道冒險者聚集的地方,還有賣武器的商店在哪裏就更好了。」
「啊,那正好!我家就是冒險者們會來的餐廳喔?」
「我家是武器商店!」
「哇……那實在是太棒了。伊莉絲,我們就跟新朋友出去玩吧?」
「嗯!……咦?父親不一起去嗎……?」
「嗯,我接下來必須跟佛洛克斯先生討論一些事。」
他們應該是要討論工作吧……雖然很可惜,但這既然是工作就沒辦法了。
「那我們走吧?伊莉絲?」
「走吧!伊莉絲!」
「嗯!父親、佛洛克斯先生,我們出門囉!」
「路上小心喔!伊莉絲、麗婕、艾利爾。」
「路上小心喔!伊莉絲。麗婕和艾利爾,伊莉絲就拜托你們了。還有費安娜——各方麵都麻煩你了。」
「好啦好啦,我會做好保護者的,『伊莉絲的父親』?」
「我們走囉!神父大哥哥,下次見!」
「那我們走了!伯父。」
「唔咕!」
艾利爾說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麗婕很有禮貌地跟父親敬了個禮,不知為何費安娜姊姊突然笑著說:『說得好!』
——我好像聽到父親的痛苦哀號……是我想太多了吧?
走出教會之後,費安娜姊姊伸展了一下身體。
「~~~果然還是外麵舒服?我不討厭教會,但總覺得好嚴肅喔——」
「啊,我懂!因為在裏麵一定要安靜什麽的~」
「喔!我們滿合得來的嘛,艾利爾?」
費安娜說著,伸手揉亂艾利爾的頭發,艾利爾看似有些困窘,臉頰也有點紅紅的。
「是嗎……?我覺得教會氣氛很平靜,我滿喜歡的耶……麗婕你呢?……你怎麽啦?」
麗婕看著費安娜姊姊和艾利爾,一副出神的樣子。
「……欸?啊,不好意思,我沒聽到,你剛剛說什麽……?」
「啊,別在意,我隻是在想……不知道麗婕喜不喜歡教會?」
「我滿喜歡的啊……?因為那裏很漂亮。」
「哇,那我們一樣!」
「嗯!我們應該會變成很好的朋友喔,伊莉絲?」
我開始期待之後的生活了!
「——啊,對了。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艾利爾看著我們問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什麽事呢?艾利爾。」
「伊莉絲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呢?」
「呃……?」
「——啊,我也想問,可以的話,好想聽聽其他城市的事情喔?」
麗婕兩眼發亮地問道……但是我……
「啊,我、我們是從『聖都』來的——」
「——費安娜姊姊。」
我輕輕搖了搖頭,阻止想要隱瞞真相的費安娜姊姊繼續說下去。
……因為,雖然不能坦承一切,但我不想欺騙朋友。
「費安娜姊姊和父親是從『聖都』來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我盡量不讓自己變得沮喪,小心地回答。
「……欸?」「欸……?」
「伊莉絲……」
艾利爾和麗婕露出驚訝的表情……費安娜姊姊擔心地看著我。我對費安娜姊姊點點頭,表示『沒問題』,然後繼續說:
「是父親和費安娜姊姊救了我……但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我沒有記憶。」
「……!」「……伊莉絲……」
「………」
麗婕看起來好像快哭了,艾利爾看起來也一臉擔心。
費安娜姊姊則是默默地守護著我。
——大家都好溫柔……所以,我笑著說:
「你們別這樣,我一點都不難過,也不會感到寂寞,因為醒來的時候,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就在我身邊,而且一直對我很好!」
——我想起了當我醒過來時,父親對我說的話。
正如他所說的,他們給了我許許多多的『祝福』。
而且——不隻如此。
「而且啊,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美麗呢!可以與動物們、鳥兒們一起玩,風的聲音也很舒服,從樹葉之間照射下來的陽光好漂亮,河川的水很冰涼!還有好多可愛的花朵!」
——我還不知道,什麽是『神的祝福』。但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很美,我很開心自己能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回憶』雖然有一點寂寞,不過新的『回憶』會一直增加!所以我不會難過?而且今後麗婕和艾利爾也在,我好期待呢!」
「伊莉絲……!」
「哇……!」
費安娜緊緊抱住了我。
「伊莉絲……你好厲害!」
「——伊莉絲,你很堅強耶……!」
他們對我說道,麗婕的眼眶中含著淚水,我……
「我一點都不堅強,都是因為有父親和費安娜姊姊在我身邊,所以……今後也要麻煩你們囉……?」
「嗯!」「嗯……!」
——看到他們用力點了點頭,我感到好開心。
「謝謝你們……!」
(卡利亞斯side)
投下令人痛心的震撼彈給我之後,費安娜和伊莉絲、艾利爾與麗婕相繼離開,等我確認他們已經走出教會了——我抱著頭說道:
「——費安娜那家夥,絕對是看準麗婕會這麽叫……!」
「就、就是啊……她特別強調你是『伊莉絲的父親』啊……噗……!大概因為自己被問是不是母親,覺得太震驚了,所以遷怒到你頭上……哈哈哈……」
佛洛克斯先生好像被戳中了笑點,一直笑個不停。
我實在沒想到……被當成『伯父』是一件這麽令人痛心的事情。
——不過既然是『父親』了,被叫『伯父』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突然覺得心情沉重。希望費安娜能夠良心發現,跟麗婕好好溝通一下……不過希望十分渺茫。
「不、不好意思……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我抬頭望去,瑪莉卡正站在門邊,有些膽怯地說。
——不行,從今天起我就是這裏的司祭了,怎麽可以為了這種事而喪誌……
如果上司心情不好的話,屬下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就算勉強我也要用笑容麵對——
「——沒問題!瑪莉卡,有什麽事嗎?」
「……啊,是、是這樣的,關於剛才的事件,自警團的人——」
——我裝出來的笑容八成是失敗了。瑪莉卡的臉頰泛紅,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恐怕是忍著不敢笑出來的關係吧。
「……真的有夠呆。費安娜真辛苦……」
佛洛克斯先生十分傻眼地說道,聽他的語氣好像感慨頗深的樣子。
「什麽?」
「——沒事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是嗎?——那……不好意思,我去跟他們談一下,有可以用的接待室或會議室嗎?」
「用接待室比較好。因為你今後也要接手這裏的業務,就麻煩你跟他們說明狀況——剛好借此機會,把之後的事情也一起跟他們說吧?」
今後我和費安娜會協助自警團,參與維持治安的活動——的確應該趁此機會說明。
「謝謝,我想可能會花一些時間……那就拜托你了——瑪莉卡,麻煩你帶我過去好嗎?」
「好、好的。」
瑪莉卡很有精神地回答,我跟著她前往要與自警團談話的地方。
◆ ◆
「——騎士閣下,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我現在隻是一名司祭,也是在您麾下的自警團成員,對我不用那麽畢恭畢敬——請多關照了。」
以『騎士閣下』稱呼我的人,是伊古尼茲自警團的副團長,李奧納多先生。
剛才費安娜去找自警團的人過來處理事件時,似乎已經先跟他們提過今後的事。
為了節省麻煩與提高效率,副團長特地親自前來拜訪我。
我正打算送他離開教會,兩人往入口處的方向移動時——佛洛克斯先生剛好從禮拜堂走出來。
「——啊,結束了嗎?辛苦了。剛才費安娜和伊莉絲回來過,她們好像要在麗婕家的餐廳吃晚餐。」
「啊、已經這個時間了——李奧納多先生,謝謝你跟我談到這麽晚——今後請多多指教。」
「哈哈哈,騎士閣下——不、卡利亞斯閣下,我才要請您多多關照。」
我們說完話之後,我與冒險者出身的李奧納多先生互相握了手,他的手非常結實。
「——卡利亞斯,今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在這段時間裏,你已經成為優秀的青年了。」
「啊,啊哈哈,是這樣嗎?」
佛洛克斯先生感概良多地說道……仔細想想,雖然我們保持著信件往來,上次見麵卻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有成為聖殿騎士。
聽到很照顧我的佛洛克斯先生這麽說,我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同時也覺得有點自豪。
就在此時,教會的入口被用力打開。
「——你在!卡利亞斯!!」
費安娜看起來不太對勁,一路飛奔進來——伊莉絲不在……?
「卡利亞斯!伊莉絲不好了!!」
「——!?什麽——我們邊跑邊講,快帶我過去!抱歉了,佛洛克斯先生、李奧納多先生,我先走了!!」
我沒等他們回答,急忙衝了出去——
「找到你這混帳家夥了!剛才你竟然敢——」
——一到了外麵,就有礙事的擋路者出現。
是那個被我打昏,然後被帶走的壯碩男人。他的頭上纏著還沒包紮完成的繃帶,看來是在接受治療時中途逃跑的……不過,這些事隨便怎樣都好。
「吵死了!」
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用意誌力發動無詠唱的太陽聖術『陽縛鎖』。
「……咦?」
光之鎖鏈纏繞住男人的雙手雙腳,讓他在空中動彈不得,接著——
「——閉嘴!」
我再使出陽之聖術『光爆』,這是集中光線造成爆炸,運用爆風與光線壓製對方的一種非殺傷性的聖術——不過被『陽縛鎖』固定住的男人,因為無法移動,全身受到爆炸的衝擊。
解除聖術之後,男人掉到地麵上,身上好幾個地方冒出黑煙。不過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對他沒必要手下留情,也沒空關心他的傷勢。
——現在擋我路者,無論是誰我都會立即讓他消失……!
「費安娜,快走吧!佛洛克斯先生,『那東西』應該還活著,拜托你處理一下了!」
說完之後,我們就衝了出去。
在我們身後——我仿佛聽見佛洛克斯先生目瞪口呆地說:
「……卡利亞斯,你真的很優秀,完全成為優秀的傻爸爸了……」
(伊莉絲side)
「那我們趕快來幫伊莉絲製造更多的回憶吧,現在要去哪裏呢?」
費安娜姊姊抱著我說道。
「對啊,嗯~要去哪裏呢,艾利爾?」
「……啊,應該先讓你們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家在哪裏比較好吧?」
「——啊,說的也是。」
麗婕同意了艾利爾所提的建議。
「你們的家離這裏很近嗎?」
「對啊,馬上就要到了,你們看,就在那個角落。」
我們看到一棟兩層樓的建築物,門可以向左右兩側打開。
「哇,真的好近喔?」
「那裏就是冒險者們常常聚集的餐廳,對吧?」
「是的!現在是休息時間,等我們繞一圈回來,差不多就是店裏最熱鬧的時候——今天要不要就在本店享用晚餐呢?」
「哈哈哈,麗婕很會做生意喔!好啊,就這麽辦吧?」
「費安娜姊姊!最裏麵那家店,就是我家開的武器商店——啊!是老爸——!」
「欸?」
看向商店的所在位置……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急急忙忙四處張望著——看起來正在生氣,然後往另一個方向跑走了。
艾利爾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躲在牆壁的陰影處。
——剛才那個人,是艾利爾的父親?他為什麽在生氣?
「……艾利爾,莫非『又是』?」
「哈哈哈哈……」
麗婕馬上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艾利爾……則是笑著想蒙混過去。
「看艾利爾躲起來的樣子……八成是你本來應該在家裏幫忙,卻偷溜出來了,對吧?」
「唔……那個,可以當作沒看到嗎,費安娜姊姊……?」
「……如果我裝作沒看到的話,麗婕和伊莉絲都會變成共犯,你覺得這樣好嗎?」
「!——好啦,我、我知道了啦……」
聽到費安娜姊姊說的話,艾利爾非常不甘心地回答。看到這種情況,麗婕有些為難地笑著說道:
「……如果你跟爸爸說,是我有事請你幫忙,之後你又去了廁所,他應該就不會太生氣了吧……」
「嗚嗚,謝謝你,麗婕……!」
艾利爾握著麗婕的手,眼眶含淚,看起來非常感動的樣子——他是真的很害怕被罵吧。
「——唔、啊、嗯……幫忙顧店,要加油喔?」
「好!麗婕之後也要回店裏幫忙吧?你也加油喔!——伊莉絲,明天再一起玩吧?——費安娜姊姊,下次見囉!」
艾利爾說,跟我們揮揮手,然後就跑走了。我和費安娜姊姊也揮著手,目送他離開。麗婕的臉有些泛紅,一直盯著艾利爾離開的方向。
「?你怎麽了,麗婕?」
「……什麽?啊、唔,沒什麽……?」
——她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喔~原來如此啊~?」
「!?」
費安娜姊姊似乎知道了什麽。
麗婕嚇了一跳,看向費安娜姊姊。
「麗婕,原來你喜歡艾利爾啊?」
「!你怎麽知道……!?」
「因為,很明顯啊?」
「唔嗚……」
費安娜姊姊開心地說道,麗婕滿臉通紅,一副害羞的樣子。
——?『麗婕喜歡艾利爾』?有什麽奇怪的嗎……?
「我也喜歡艾利爾!也喜歡麗婕,也喜歡費安娜姊姊!」
費安娜姊姊摸摸我的頭說:
「謝謝,我也喜歡伊莉絲喔!不過還有一種跟這種『喜歡』不一樣的『喜歡』——伊莉絲以後就會知道了?」
——是……是嗎?
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麗婕接著說:
「……可是,比起我,艾利爾好像更在意費安娜姊姊喔……?」
「——欸?……啊~不用擔心啦,麗婕。」
麗婕好像有些難過,費安娜姊姊看著麗婕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
「放心吧,麗婕……你應該也知道,隻是有興趣的『在意』,和可能會變成『那種喜歡』的『在意』,是不一樣的。」
「……嗯,我知道。」
「因為是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沒辦法冷靜看待……艾利爾對我不是『那種』在意,你可以放心!——而且你那麽可愛,艾利爾一定也會對你產生『那種喜歡』的——我也為你加油喔!」
「……謝謝……?」
麗婕有些害羞又有些高興,好像終於安心的樣子,臉上浮現了動人的表情。
不過,為什麽下一刻——她突然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神情……?
「——費安娜姊姊對伊莉絲的父親,是『那種喜歡』對吧?」
「……咦?」
——啊,這次換成費安娜姊姊臉紅了……?
「……你、你怎麽知道?」
「女人的直覺?」
「你才幾歲!?」
「這有一半是開玩笑的啦……在教會的時候,我不是問了費安娜姊姊,『你是伊莉絲的母親嗎?』」
費安娜姊姊仍是滿臉通紅,點了點頭。
「那時候你雖然嚇到了,但看起來有一點點開心,露出了好像想回答『對啊』的表情……」
「……!」
「那時候我還沒有察覺……但是聽了伊莉絲說的話,還有你和伊莉絲的父親兩個人一起來到這裏,又立刻發現了我的心事,就覺得應該是我想的那樣——你們應該也是兒時玩伴?」
麗婕開心地說著,而費安娜姊姊則是一臉害怕。
「——我還寧可你是因為『直覺』知道的呢。你還這麽小,觀察力也太敏銳了……?」
「謝謝誇獎?」
麗婕好像非常高興,仿佛惡作劇成功的樣子。
「……麗婕啊?」
費安娜姊姊將手放在麗婕的肩膀上。
「……怎麽了?」
「不覺得,我們的狀況有點像嗎……?」
「——我也這麽覺得。而且我們之間完全不會產生利害衝突對吧……?
「……那麽我們就來成立一個——」
「——聯合戰線……?」
「……嗬嗬嗬……」
「咯咯咯……」
「「哇哈哈哈哈哈哈……」」
「麗婕!?費安娜姊姊!?」
——這兩個人雖然都在笑,可是不知為何令人有種害怕的感覺……!
「「——伊莉絲……」」
「!?什、什麽事!」
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向我。
「「……總之,今天我們說的事情,不可以跟男生們說喔……?」」
「!?…………!(點頭點頭)」
我不敢出聲,隻能拚命點頭——
「「……還有,你也要,多多幫忙喔……?」
「好、好的!!」
——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存在著所謂『令人害怕的笑容』。
「不過——應該有不少男性會來找費安娜姊姊講話吧?」
「……呃、算是啦……你看嘛!因為我有高級精靈術師冒險者的頭銜,所以會有因此接近的人……對吧?」
「嗯嗯……不過,因為冒險話題接近你的人,也會抱著『如果碰巧搭訕成功』的心情吧……姊姊很辛苦耶。」
「啊,嗯……」
「……費安娜姊姊?」
麗婕繼續說著,費安娜姊姊的臉愈來愈紅了……?
「哈哈哈……我實在不太擅長那方麵的話題……」
——『那方麵的話題』?……這麽說起來——
「費安娜姊姊一被稱讚『很漂亮』,馬上就會臉紅耶。」
「——?可是費安娜姊姊應該已經習慣被稱讚了吧……?」
聽到麗婕這麽說,費安娜姊姊的臉又紅了。
「——如果是被搭訕的家夥稱讚,我不會有任何想法喔?但是如果對方是認真的,我就……因、因為!還有很多漂亮的人啊!?」
費安娜姊姊一副一口氣吐露心事的模樣,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不過麗婕好像馬上懂了。
「……難道,就在伊莉絲父親的身邊嗎?」
費安娜姊姊紅著臉,點了點頭。
「……的確要接近那個人,實在要有相當的自信……而且莫非——伊莉絲的父親……很沒有自覺?」
費安娜姊姊又點了點頭。
「——那個人把接近他的用意都當作善意,麵對誰都會微笑說『謝謝』。」
「……費安娜姊姊,你真的辛苦了。」
「謝謝你懂我的心情,麗婕……」
……這兩個人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某個地方,成為理解彼此的夥伴了。
「嗯……麗婕,我們要不要轉換一下心情,去別的地方逛逛呢?」
「好啊,伊莉絲!……難得大家都是女生,要不要去看衣服呢,費安娜姊姊?」
「好耶!我要大買特買!!……用卡利亞斯的錢。」
「「欸!?」」
◆ ◆
「你真的買了不少耶,費安娜姊姊……」
費安娜姊姊兩隻手上各拿了兩個大袋子,我也兩手各拿了一個小袋子。
「伊莉絲沒有其他衣服,我還覺得不夠呢?她那麽可愛,當然要幫她好好打扮囉?」
「嗯!我也想看伊莉絲穿可愛的衣服?」
「唔……」
……我好像能夠理解,費安娜姊姊『被稱讚會很不好意思』的心情了。
「啊~不過好像真的買太多了,得想先回教會放東西才行。」
「那你們會來我家的店吃晚餐嗎?」
「嗯……我們會去的,你都特別邀請我們了?」
「哇……!好期待喔!」
因為我們一直都在趕路,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餐廳裏吃飯呢!
「謝謝你們?那我先回家幫你們保留座位喔!」
「謝謝,麻煩你囉?」
「麗婕,待會見!」
「嗯,等一下見!」
我大力揮著手,手上的袋子左右搖晃個不停,麗婕則對我們輕輕地揮手。
「你們感情很好喔,真是太好了?」
「嗯!——不過我覺得費安娜姊姊跟麗婕的感情,好像更好耶……?」
「唔——」
費安娜姊姊又臉紅了。
「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能互相理解那方麵煩惱的朋友啊……」
——費安娜姊姊鬧著別扭地說,看起來有點可愛?
我們一邊聊著天,回到了教會,我們去禮拜堂找父親,卻隻看到佛洛克斯先生。
「你們回來啦!看來玩得很開心喔!」
佛洛克斯先生笑著迎接我們。
「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
——有一個可以讓我說『回來了』的地方,真是開心!
「佛洛克斯先生,卡利亞斯呢?」
「卡利亞斯還在工作,他在裏麵跟自警團的人開會。」
「那,可以幫我轉達一下嗎?請跟他說,我們會去麗婕家的店吃晚餐。另外,這些東西可以暫時放在這裏嗎?」
「好,我會跟他說的。這些行李之後會幫你們搬到準備好的房間——路上小心,好好玩喔。」
「「謝謝,我們出門了!」」
我們異口同聲地向佛洛克斯先生道謝,然後走出教會,往麗婕家的方向移動。
鏗啷鏗啷,我們一打開餐廳大門,門口的風鈴就因撞擊輕響了起來。
麗婕家的餐廳……哇,人好多喔!
「歡迎光臨!伊莉絲、費安娜姊姊!」
在店裏幫忙的麗婕出來迎接我們。
「辛苦了,麗婕。人好多喔!」
「謝謝你,伊莉絲!晚餐時間總是這樣——啊,我有幫你們預留位子——媽~她們是剛才我跟你說的預約的客人~!!」
麗婕有點害羞地回道,接著朝向店裏麵喊,麗婕的母親從裏麵走了出來。
「歡迎光臨!你們就是伊莉絲和費安娜嗎?剛才聽我女兒說了,今後請多多關照喔~」
她身穿圍裙,看起來很溫柔。
我也要好好打招呼。
「我是伊莉絲,麗婕的母親您好,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我是費安娜,我們受麗婕很多照顧,請多指教。」
「好了好了,你們別客氣——請往裏麵走吧。」
阿姨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們往裏麵走。
「這裏就是你們的位子——剛好舞台的表演也要開始了,請慢慢欣賞吧。」
「「謝謝!」」
我們的位子非常靠近舞台,舞台上的表演者看起來與費安娜姊姊年紀差不多,她正要開始演奏樂器。
表演的大姊姊將手上的長笛拿到嘴邊……吹奏出音樂。
……咦?漸漸地,不隻有長笛的聲音,還有其他聲音加入演奏,而且——
「……她用風之精靈術,一個人演出合奏曲啊——很好聽耶,伊莉絲……伊莉絲?」
我知道費安娜姊姊正在跟我說話……不過,我的腦袋被其他東西占據了。
——這是什麽……?曲子……不對,是『聲音』,正在跟我訴說著……?
……不可思議的感覺——不是『懂了』 ,也不是『知曉』……而是像我的身體裏有著……?
當我還因為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而不知所措時,曲子已經結束了。
大姊姊在台上,接受觀眾們的熱烈掌聲。
不知不覺之間,我站了起來——
「——伊、伊莉絲……?」
我往舞台的方向靠近……
「大姊姊……!」
「咦?可愛的小姑娘,你怎麽啦?」
大姊姊蹲下後開口問道。
「可以、可以拜托你再演奏一次那首曲子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就開口拜托大姊姊了。
「……是可以……不過怎麽了呢?是因為很喜歡嗎?」
我當然喜歡這首曲子,覺得它非常好聽,但是——
「喜歡是喜歡,不過……是因為『它正在跟我說話』……!」
我隻能怎麽說,我連自己都不太清楚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但是,隻要再聽一次就能明白……我莫名如此確信。
「……欸?……嗯,我知道了——我再吹一次喔?」
「!謝謝你,大姊姊!」
大姊姊對我微微一笑,將笛子拿到嘴邊。
——笛聲再次流瀉而出。
……嗯,果然——它在對我說話……?
我的嘴巴自己動了起來。
想念在遙遠天空的彼端
風兒啊 請幫我傳達這份心願
溫柔的風 在山丘低語
我為遠方的你歌唱祈禱
探訪遼闊世界而成為知己的朋友啊
現在你也在我的身邊
有『聲音』從不知名之處傳來。
謝謝。
謝謝。
謝謝你,為我而唱。
謝謝你,為我們而歌唱。
——果然,是你們……?
——對我『說話』的是。
——讓我『看見』的是……!
不用經過耳朵,也不用經過腦袋。
直接傳遞到『心』裏的『聲音』;直接看到的風景。
所以我也在『心』中回答。
從『心』裏,用言語——
風之精靈 在比天空還要高的地方
上天賜恩惠予這片大地
時而溫柔 時而激烈
一起唱給天空的讚美詩
讓這旋律到遙遠的天際
我隻能用盡全力……不。
我隻能用盡『心』力——唯『心』而已。
我隻是拚命地,不斷唱著,來自我『心』中的『歌曲』——
(卡利亞斯side)
『伊莉絲不好了!』費安娜飛奔進來,神色倉皇地說道。我立刻請她帶路,跟在她身後跑出了教會。
——拜托你一定要沒事,伊莉絲……!!
那家店就在離教會非常近的地方,看起來應該是一家餐廳,可能就是與伊莉絲變成好朋友的麗婕家裏開的店。
總之費安娜停在這家店門前,比出手勢示意我安靜,我依言悄悄靠近,感知店內的氣息後……
(……咦?)
真是奇怪,可以感覺到晚餐時刻的餐廳有許多人,卻十分安靜——不,應該說隻能聽到音樂旋律與歌聲。
我跟著默不作聲的費安娜進入店裏。
裏麵的景象更令人吃驚。無論是店裏的客人或店員,都沒有人說話,仿佛此處是禁止發出任何聲音的空間。
是兩個人發出的音樂旋律與歌聲,造就了這樣的空間。
悠揚優美的主旋律來自於橫笛,還有許多不同層次的配樂與之交融,合奏出有深度的音色,演奏者是一位陌生的年輕女性。
她手上的樂器隻有橫笛,卻演奏出不可思議的音樂旋律——應該是同時施展了特殊的風之精靈術吧。
而唱歌的人——是伊莉絲。
伊莉絲的歌聲雖然稚氣未脫,但音質清澈通透,令人不禁揣想『那麽嬌小的身體怎麽能夠發出這種音量?』,而更令人著迷的是……
——該如何形容呢?她的聲音有一種……讓風景浮現眼前的力量……?
直接對人『心』訴說的……『某種力量』。
那股力量使人心沉淪,並創造出這個如聖域般的空間。
我非常慎重地開口詢問費安娜,就像有一個纖細易碎的冰晶細雕正擺在眼前般小心翼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不知道啊……!伊莉絲突然就開始唱歌了……)」
在歌唱聲中,我們小聲交談著,表演漸漸接近尾聲。
演奏與歌聲停止了。
現場陷入一片寂靜。觀眾,包括演奏者,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沉浸在歌曲的餘韻之中。
終於……有個聲音劃破了寂靜的結界。
「啪」,不知何處,也不知是誰,有人開始鼓掌。
然後——掌聲響遍了整間店。
「「「「「喔喔喔喔喔喔喔!?」」」」」
全場歡呼聲與掌聲不斷,但是沐浴在掌聲之中的少女……不妙!!
伊莉絲的神情恍惚,腳也站不穩了。
——等到穿過人群就來不及了!既然如此……!!
我踩上眼前的椅子跳起來,越過眾人的頭頂落在一張空的桌子上,再從桌子上跳到伊莉絲的身邊……!
我第二次跳起來的時候,看見伊莉絲的身體往下倒——觀眾發出了驚呼。
趕得上……!!
我落到伊莉絲身邊,在最後一刻抱住了少女倒下的身體。
「伊莉絲!!」
在我懷中的少女表情安穩,呼吸與心跳都沒有異狀。
「卡利亞斯!伊莉絲怎麽樣了!?」
「——啊,好像隻是太累睡著了……」
我苦笑著對穿過人群靠近我們的費安娜說,她這才放下心來,用手拍了拍胸口。
「請、請問……你是這孩子的監護人嗎……?」
「什麽?」
我轉頭一看——女性演奏者看著我們,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對……對不起!如果我能多加注意就不會這樣了……我沒注意到這孩子的體力負擔,真的非常抱歉……」
她低下頭,深深鞠躬道歉——她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剛才是她最靠近伊莉絲……恐怕連心都離伊莉絲最近,不過……
「——這不是你的責任……不,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我無意責怪你……我反而要感謝你。」
「……咦?」
「因為這孩子……伊莉絲看起來唱得很開心。」
……在我看到伊莉絲唱歌時,如果她露出一點點辛苦的樣子,或是有一絲不開心,我一定會馬上阻止。
但實際上她看起來非常開心——非常幸福地唱著歌。
全場觀眾不僅被她的歌聲,也被她的幸福模樣所擄獲了吧。
「你看——這孩子現在睡得那麽幸福的樣子……所以,謝謝你。」
我對她露出笑容。她的臉不知為何變紅了。費安娜在我身後小聲碎念『……又多了一個人嗎……』——她指的是什麽啊?
「你好……我是莉莉。我知道發生了這種事還提出要求實在太厚臉皮了……請問,以後也可以讓這孩子唱歌嗎……我很希望能夠再跟她一起演奏!拜托了……?」
她用充滿依賴與懇切的語氣問道。
「——欸?」
「作為一個演奏者,我覺得從這孩子——伊莉絲身上,能夠學到非常重要的事……我覺得一定能夠學到很多。當然,我絕對不會勉強她,也不用付我錢,所以……拜托了!請再讓我跟這孩子……!!」
莉莉拚命地拜托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
「我也還想要聽!」
店裏有人說道,一聽到這句話……
「我也是!」「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
無論男女老少,店裏的人紛紛提出要求,引起一陣騷動。
——糟了,伊莉絲要被吵醒了……!
我急忙用手指了指伊莉絲,作勢請大家安靜。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僅僅如此,便說明了在場的人有多麽喜愛伊莉絲。
我思考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莉莉說:
「……總之,等這孩子醒來之後,我會問她還想不想唱歌,能不能答應我絕對不勉強自己,等她回答我之後,我才能做決定……隻是——」
看了看在我懷裏這張安心的睡顏,回想起她唱歌時開心的樣子。
「……依照這孩子的個性——應該不用問也知道。」
「——是啊,伊莉絲應該會說『我還想唱歌』吧。」
費安娜笑著表示同意。
「——對啊。如果本人都這麽說了,我是不會反對的……總之我會問問看,之後再討論細節——這樣可以嗎?」
「好!謝謝你……!!」
莉莉跟我道謝,看起來真的非常開心。
「……啊,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我想先問清楚一件事。
「啊,我也想問……」
我和費安娜脫口而出的問題竟然是一樣的。
「「那孩子唱的歌,是『什麽』歌啊?」」
——呃?
莉莉也嚇了一跳。然後——
「啊~大哥哥,我們也有問題想問耶。」
店裏有人發問,然後大家不約而同地對我說:
「「「「「你是誰啊?」」」」」
◆ ◆
「噗!哈哈哈哈哈!!」
「……有必要笑得這麽誇張嗎?」
我們回到了教會裏的宿舍。
費安娜看著躺在床上的伊莉絲,回想起事情的經過,便忍不住大笑起來,我豪不隱藏我的不悅地,回了她一句。
剛才在店裏被大家紛紛詢問『你是誰』?我說出聖殿騎士的名號之後得到的反應,好像讓費安娜覺得非常好笑。
「嗬嗬嗬……因為你這家夥,於好於壞的意義上,看起來都不像『聖殿騎士』啊。」
「……不好意思喔,看不出來是聖殿騎士。」
經常有人這麽跟我說……果然還是不太好啊。
「哎呀……我不是說了『於好於壞』嗎?別心情不好嘛!」
「……唉~算了。不過——」
看著眼前熟睡中的伊莉絲,我不禁想到。
「結果這孩子唱的到底是什麽歌啊……?」
在旅途中,伊莉絲讀了不少費安娜的書,所以她會使用一些比較難的字匯並不奇怪。
但莉莉吹奏的是她自創的曲子,原本並沒有歌詞,伊莉絲卻完美地唱出整首歌曲。
「……啊,關於這件事……」
「——你知道什麽嗎?」
「……該說知道嗎,還是莫非是如此?不過我又覺得應該不可能……」
費安娜說得不清不楚,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此時伊莉絲突然動了一下。
「——唔……嗯……咦?」
「——醒了嗎?」
伊莉絲好像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一副困惑的樣子。
聽到我的聲音後,她臉上一度浮現安心的笑容——但很快又換回困惑的表情。
「咦……?我……」
「還記得嗎……?伊莉絲唱完歌之後——累得昏倒了耶?」
伊莉絲聽費安娜說起剛才發生的事——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後來似乎想起開心的回憶,又露出燦爛的笑容,接著又疑惑地『咦』了一聲,抱著頭開始回想。
——伊莉絲的表情不斷變化,孩子氣的舉動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旁邊的費安娜也同樣露出溫暖的笑容……她一發現我在看她,就紅著臉把頭轉開。
「——伊莉絲,那位吹笛子的大姊姊……莉莉要跟你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還想跟你一起唱歌』——你覺得呢?」
「好!我想唱歌!請讓我唱歌……!!」
伊莉絲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切……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她一定想唱,不過看來她比我想像得還樂在其中。
「哈哈哈,我就知道。伊莉絲真的唱得很開心對吧……不過,絕對不可以勉強自己喔,累了就要休息——可以答應我嗎?」
「嗯……!」
伊莉絲用非常認真、可說是『拚命』的眼神發誓,我和費安娜苦笑著對看一眼,對伊莉絲說:
「——那就沒問題,但如果你沒有遵守約定,就不可以再唱歌囉?」
「……嗯!」
我摸著伊莉絲的頭,她露出笑容,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不過伊莉絲,那首歌,你是在哪裏學的呢?」
「……我不知道,不知不覺就唱出來了……是風嗎?好像是風告訴我的……」
「——果然。」
「什麽……?」
「不,沒什麽——不過,伊莉絲的歌真的好棒!店裏的人都聽到入迷了呢?」
「對啊,大家都說還想再聽呢——如果我不讓你唱的話,不知道會被大家說成什麽樣子呢。」
我們跟伊莉絲說她昏倒之後發生的事,伊莉絲的臉頰染上了紅暈,她害羞地說道:
「……那時候,我覺得有個『聲音』跟我說『唱吧』……我抱著『一定要唱』的想法唱了歌,感覺真的很棒——能讓大家也開心……真是太好了……」
伊莉絲好像又困了,說話的聲音變得輕飄飄的。
「伊莉絲今天很努力呢——今晚就先睡吧?」
「……嗯……費安娜姊姊……?」
「怎麽啦?」
「……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伊莉絲有點害羞地說,費安娜露出溫柔的笑靨。
「好啊——辛苦了,伊莉絲,晚安……」
費安娜說道,輕輕摸著伊莉絲的頭發,伊莉絲看起來有點羞赧——但隨即安心地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這孩子……可能會變成比我們想像中還要了不起的人喔……」
費安娜說的話雖然有些令人不安,但她的眼神非常溫柔。
「……對啊。」
我也不禁同意,心中充滿了憐愛與期待……
我們從伊莉絲的房間出來之後,發現佛洛克斯先生就站在房門外,他好像看到了剛才房裏的景象,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人,已經完全變成溺愛孩子的傻爸媽了。」
——另外,隻是閑談之事。
因為今天這件事,『歌姬伊莉絲』與『聖殿騎士卡利亞斯』的名號,在一瞬間變得廣為人知。
……隻是在我的名號前麵,還被加上了『瞎操心』、『傻爸爸』之類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