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上學姊和一樹趴在地上,身穿黑色盔甲的騎士正準備殺死學姊。撞見跟那幕景象一模一樣的場麵時,我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來不及了嗎……!?不,我趕上了!!」


    痛毆了黑騎士後,我立刻來到犬上學姊與一樹身邊,手貼著兩人的傷口開始施展治愈魔法。


    犬上學姊遭人從背後刺傷,傷口深及胸腔,一樹的腹部同樣也被刀劍貫穿。


    兩人傷勢十分嚴重,就算死了也不足為奇。


    雖然來遲了一步,但在我看來還來得及。隻要不是當場死亡,無論什麽傷勢我都能用治愈魔法醫好。


    「兔、兔裏……沒想到死前還能在幻覺中見到你……啊啊,最後好歹叫我一聲小鈴吧……」


    「犬上學姊,你比想像中還要有精神呢。那我就優先治療一樹囉。」


    「等、等一下啦,我現在也很不妙啊……身上都穿孔了……」


    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還能裝傻,你真是有夠誇張的。我都翻白眼了。


    不過她說得沒錯,傷口確實很深。


    可是這種傷一下子就能醫好吧。還是先讓失去意識的一樹傷口愈合後再——


    「兔裏……後麵!」


    「!」


    我反射性地抱起兩人跳開。


    雙手發動治愈魔法的同時,我望向自己前一刻的所在位置,隻見黑騎士氣喘籲籲地揮劍劈向那裏。


    麵臨格外迫切的性命危機,我的背脊湧現一股寒意。


    「好、好險啊。謝謝你,學姊。」


    「不會啦,別客氣。能被你抱在懷裏反而是我賺到呢。」


    「你真是病入膏肓了。」


    大概是已經恢複到能夠說話的程度了吧,犬上學姊打起了精神。盡管置身戰場,她依然口出狂言。


    「嘎,啊啊啊啊啊……」


    「嗯?」


    黑騎士維持揮劍的姿勢,發出了宛如野獸般的呻吟聲。當我將視線從犬上學姊身上移開時,原本麵部朝下的黑騎士抬起了頭。


    「這混蛋到底是想怎樣啦!?」


    「頭盔……」


    剛才我痛毆過的頭盔部分嘩啦嘩啦地瓦解崩落,露出黑騎士半邊的真實樣貌。


    那是個麵容稚氣未脫的少女,擁有魔族專屬的褐膚與銀發。


    「那種虎背熊腰的身材居然是女性?」


    在旁觀者看來,黑騎士就是個披著盔甲的彪形大漢。


    我下意識地望向學姊,隻見她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攻擊奏效了……?」


    咦?你驚訝的是這點喔?


    她沒料到我能傷到黑騎士嗎?莫非黑騎士有什麽特別之處?


    「不好意思,請告訴我關於那家夥的事情。」


    「呃,啊……對喔。兔裏還不知道……」


    犬上學姊回過神來,為我解釋眼前黑騎士的能力。


    看來黑騎士似乎會使用超乎常理的魔法,能夠將盔甲遭受的損傷原原本本地還給對方。騎士們、犬上學姊和一樹無計可施,全都敗給了這個魔法。


    「什麽嘛,這豈不是犯規嗎……」


    我一邊小心提防黑騎士,一邊望向倒地的騎士們。


    他們勉強留著一口氣在,還救得回來。


    不愧是經驗老道的騎士,這世界的人真了不起。


    「學姊,我放你下來囉。」


    「兔裏?」


    放下大致完成治療的兩人後,我轉頭看著黑騎士。


    這身盔甲愈看愈古怪。既然是由魔力所構成,想必是屬於『暗』屬性吧。


    沒記錯的話……暗屬性魔法具備罕見的特殊效果,主要用於戰鬥,可發揮遠不同於其他係統的效能。


    我回想著羅絲送我的書中所記載的知識,同時遠離學姊及一樹,免得波及兩人。


    這時,黑騎士扶著自己紅腫的臉頰,麵露複雜的表情。


    「哈、哈哈哈,喀哈、哈哈……」


    「……嗚哇。」


    雖然類型和犬上學姊不同,但這家夥也挺糟糕的。


    緊接在熊和蛇之後,這回出現了危險人物。我的對手總是超乎尋常。


    其實我也不想戰鬥,可是不趕快解決的話,騎士們就要一命嗚呼了。


    我讓身體包覆在治愈魔法之中,並往前踏出一步。


    「兔裏!?」


    「我來擋住這家夥。學姊請趁這段時間用回複魔法幫騎士們保命。」


    就算攻擊反彈也無所謂,反正我能自行療傷。就把那家夥扔得遠遠的,或是纏著她直到無力反擊為止吧。


    「住、住手!你別亂來啊!!」


    我無視背後學姊的呼喚,一口氣逼近黑騎士。


    黑騎士將盔甲變成巨大的胳膊橫掃而來。


    這種單調的攻擊恐怕也具有反彈對手攻擊的效果吧。雖然有可能被擊中,但一定程度內的損傷及疼痛對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腳底板傳來軟爛的惡心觸感同時,我直接以右腳撥開胳膊。


    不痛……魔法沒發動嗎?


    「什麽!?」


    明明攻擊的人是你,為什麽要這麽驚訝啊?


    不過話說回來,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呢。


    這就怪了。對方看起來也不像魔力耗盡,難道是剛才沒用魔法嗎?我一邊以拳頭擋下再度掃來的巨大胳膊,一邊嚐試接近黑騎士。


    「喝!」


    我使出一記回旋踢,彈開了阻擋去路的其中一條手臂。


    踩碎宛如章魚般蠕動的黑色團塊後,我繼續向前奔去。


    「看招!」


    我利用踢飛胳膊的反作用力翻轉一圈,並朝黑騎士揮出右拳。右邊是牽製!真正的目標在左邊!!


    「嗚啊!?」


    「咦……」


    黑騎士毫無防備地挨了我的拳頭。


    這家夥其實沒那麽強嗎?雖然她的腳都發抖了,但我也不敢肯定。


    不,搞不好這也在敵人的算計之中。該死的混蛋,我才不會讓你趁虛而入呢。就算再怎麽示弱,打從你打倒犬上學姊和一樹的時候起,我就已經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了。


    況且帶有治愈魔法的攻擊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損傷,你的演技早就被我識破了。


    當我隔著盔甲揪起黑騎士的脖子,正準備隨便找個方向扔出去時,手中盔甲的硬質觸感消失了。


    「嗯!?嗚哇……」


    低頭一看,隻見手中流出濃稠的黑色液體。這副盔曱是怎樣啊?簡直莫名其妙嘛。


    「哎呀。」


    回過神來,另一條手臂已經迫近眼前。我連忙抽身離開,回到犬上學姊他們所在的位置。既然手抓不住,那就無法把她扔到其他地方。


    如此一來,我隻好讓她停止行動了。


    先海扁一頓,等到動作變遲緩後再一舉捕獲。


    「犬上學姊,你有可以捆綁的東西嗎?」


    「這裏怎麽會有……你要那種東西幹嘛?」


    「把那家夥綁起來。」


    「……」


    啊,犬上學姊的表情顯然是會錯意了。


    「不是啦,我沒有那種興趣。」


    「你好歹也讓我說點什麽嘛。」


    「……算了,沒有也沒辦法了。」


    渾身包覆著治愈魔法的我握緊拳頭,轉身麵向黑騎士。


    「好,該上了。」


    為了避免對手聽見,我低聲呢喃,同時大大地跨步奔馳。


    黑騎士將盔甲變成觸手,猛然刺向外套隨風飄蕩的我。


    「去死吧!!」


    「你叫我死就死喔!?」


    側身避開一條觸手後,我又伸手撣落好幾條接著襲擊而來的觸手,其他則是能閃盡量閃。


    對手的攻擊速度比想像中要慢。這樣就算數量增加,我也還應付得過來。


    「嗚,哼,喝啊啊啊啊啊啊!!」


    黑騎士大叫著匯集觸手,凝聚出比先前更為巨大的胳膊。而且表麵遍布尖棘,形成格外凶殘的武器。


    黑騎士將手臂大大地往後拉,隨即宛如發射炮彈般向前一推,正朝黑騎士奔去的我實在難以閃避。


    「接招吧!!」


    「閃不掉嗎!?既然如此!!」


    我挺出掌心擋下眼前的巨腕。


    尖棘刺進手中噴出鮮血。我咬緊牙關忍受疼痛,抓著巨腕使勁拉向自己。


    「什麽!?」


    雖然黑騎士失去平衡,雙眼卻死盯著我不放。在不穩定的姿勢下,她就這樣拔劍砍來。


    「哎呀!」


    我讓上半身傾向一旁,避開了迎麵刺來的劍。


    要是被砍斷了頭,即便是我也沒辦法活命。


    不過——


    「看我的!!」


    我在傾身同時鑽進對手懷中,朝黑騎士疏於防備的腋下施以肘擊。


    這一擊力道不重,就算反彈也不會妨礙我的行動。原本還以為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想不到——


    「嗚……」


    「竟然有效!?」


    黑騎士頭暈似地搖晃著退後一步。


    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傷得到她。


    不過姑且不論攻擊是否有效,不盡快想辦法收拾這家夥的話,我就不能治療騎士們了。


    「還是趕快解決吧。」


    在拳頭表麵覆上治愈魔法後,我繃緊神經往地麵一蹬。


    ***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


    兔裏渾身縈繞著治愈魔法,一麵倒地對黑騎士窮追猛打。


    每次黑騎士讓盔甲變形發動攻擊,往往都被兔裏伸手擋掉,就算揮劍也立刻被閃開。


    黑騎士本身戰鬥力不強,攻擊也容易識破。以這點程度的本事,我正在急救的部隊長也能輕易擊敗她吧。


    不過黑騎士會施展凶殘的魔法,可將盔甲受到的損害還給對手。


    然而麵對這種既不能攻擊也無法防禦的荒謬魔法,兔裏卻若無其事地不斷攻擊黑騎士。


    「嘿!!」


    「嗚……」


    雖然黑騎士利用黑色團塊保護自己,兔裏卻三兩下突破防守,舉足踹向黑騎士。


    盡管如此,兔裏仍舊沒受到損傷的反撲。


    真搞不懂。黑騎士的盔甲確實發動了魔法,可是不曉得是什麽緣故,魔法對兔裏並未發揮作用。


    「……啊。」


    這麽說起來,為什麽兔裏要發動治愈魔法呢?


    發動治愈魔法無疑是為了消除疲勞。不過如今他跟黑騎士交戰時,四肢也覆上了治愈魔法。


    這樣攻擊的時候不會連帶治愈了肢體上有所接觸的黑騎士嗎?


    「難不成……」


    治愈魔法隱藏著破解黑騎士魔法的秘密?


    仔細觀察兔裏迎擊黑騎士操控的黑色手臂,一被他伸手擋開,黑色手臂就立刻潰散成爛泥。


    此外,雖然兔裏本人好像沒意識到,但每當他痛毆黑騎士的盔甲,縈繞手上的治愈魔法都會瞬間亮度大減。


    從這些現象推導出來的結論是——


    「黑騎士盔甲的弱點是治愈魔法……?」


    兔裏的拳頭之所以能夠突破無敵盔甲,恐怕是因為黑騎士盔甲的特性吧。


    反彈攻擊的條件是對盔甲造成損傷。承受徒手攻擊或斬擊後,盔甲幾乎一定會受損。一旦黑騎士認知自己受傷,便會將傷害原原本本還給對手。我親身體驗過後才明白了這點。


    總之,雖然無敵盔甲棘手至極,但還是有缺陷。


    「那就是治愈魔法……」


    「喝啊喝啊!!」


    「喀,嗚……」


    兔裏露出連我都感到害怕的表情,以手刀劈砍黑騎士的肩膀,緊接著又用另一隻手的掌底重擊黑騎士腹部。


    治愈魔法是為生物療傷的能力。不過治愈魔法使無法施展無係統魔法,魔法本身也不能用在攻擊上。


    根據我的推測,黑騎士的盔甲並沒有把兔裏的拳頭視為敵人。


    不管他是基於什麽理由夾帶著治愈魔法進行攻擊,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重點在於當黑騎士的盔甲接觸治愈魔法時,盔甲表麵會像鐵遇熱熔化般瞬間失去原形,進而承接兔裏的攻擊。


    「治愈魔法是療傷的魔法,而黑騎士的盔甲要受損才會發動,無法反彈帶有治愈魔法的攻擊。因為原本應該遭受的損傷馬上就被治好了……」


    如此一來,去掉兔裏的治愈魔法後,剩下的純粹就是拳頭了。


    被打中恐怕不是痛可以形容的。


    「哈哈、哈……」


    這理論也太荒唐了。


    「怎麽會有這種錯誤的使用方法啊?」


    就算會施展治愈魔法,誰又想得到夾帶著魔法發動攻擊呢?


    不,話說回來,治愈魔法使會跑來跑去攻擊敵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喀、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


    受到兔裏徹底的壓製,黑騎士陷入半瘋狂狀態,讓黑色盔甲逐漸包覆高舉的劍。


    「你這家夥,你這家夥,你這家夥!!」


    半邊頭盔底下露出黑騎士空洞的眼眸,看起來實在不像是神誌清楚的樣子。


    彷佛呼應她的吶喊般,整副盔甲劇烈蠕動著流向她手裏的劍。包覆在黑色盔甲中的劍化為巨大的刀刃。


    不曉得是不是認為黑騎士手裏的巨刃很危險,兔裏停止進攻退回我身邊。


    「兔、兔裏?」


    「別擔心,接下來就幹掉她。」


    「幹掉!?」


    做出震撼發言的同時,兔裏瞪著揮舞刀刃的黑騎士。


    黑騎士大概已經看不見眼前的兔裏了吧,隻見她粗暴地揮舞巨刃破壞四周。


    「不管那家夥會用什麽魔法,我該做的事情都沒差。我要讓那家夥無法傷害任何人,然後再去幫助騎士們。」


    所以——這麽低聲呢喃後,兔裏緊握右拳灌輸魔力。


    跟第一次看到時一樣,治愈魔法散發美麗柔和的光芒。


    他將閃爍綠色光輝的右手往後一拉,朝黑騎士衝了過去。


    「兔裏!!」


    我不自覺地呼喊兔裏的名字。


    可是他卻不顧我的擔心,每個步伐都猛力加速。


    縈繞右手的治愈魔法宛如彗星般拖著一道光。


    治愈魔法與身體能力是他來到這世界後努力的集大成。


    那甚至淩駕了黑騎士揮舞的刀刃——


    「——嗚啊……!?」


    兔裏的拳頭命中了黑騎士的腹部。


    不曉得是不是注入了過多魔力,黑騎士盔甲縫隙間隱約露出的肉體散發治愈魔法的光輝,不過那八成也很微弱吧。


    總之,可以肯定是黑騎士完全失去了意識。


    黑騎士跪倒在地上的同時,兔裏當場脫下團服捆住黑騎士。


    「必殺,不對,應該是必生吧?好,就決定叫治愈拳了。」


    「……?」


    聽到兔裏扛著五花大綁的黑騎士自言自語,我不禁疑惑地歪起了頭。


    把黑騎士綁起來後,兔裏立刻跑到我身邊,開始為我持續急救的騎士們進行治療。


    好快。自己的傷勢醫好時我也這麽想過,不過他的治愈魔法果然不同凡響。


    我在旁邊看著眨眼間氣色好轉的騎士們,並試著就他剛才說過的話發問。


    「兔裏,什麽是治愈拳啊?雖然聽起來好像很對我的胃口啦……」


    「……你聽見啦?」


    兔裏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幹嘛一臉被麻煩鬼纏上的表情啊?


    「就是帶有治愈魔法的拳頭攻擊啦。是團長教我的。」


    「羅絲小姐嗎?」


    「對啊。團長說過,如果隻是要讓對手昏迷,那就邊揍邊治療好了。其實我很膽小,不喜歡傷害別人,所以這樣對我來說正好。」


    「嗯?嗯嗯嗯?兔裏,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耶……」


    就算打傷了別人,傷終究也會被治愈魔法醫好,所以沒關係。話不是這樣說的吧。結果還不是動手了。


    不曉得是不是發現了我臉上玄妙的表情,兔裏疑惑地歪著頭。


    「咦?哪裏奇怪?反正傷勢本身會痊愈,僅留下疼痛與衝擊。藉此讓人確實昏迷的話,不用傷人就能讓對手無法行動了。剛才打鬥時我就用了好幾次來擊退黑騎士,感覺挺不賴的呢。」


    兔裏,總覺得你被荼毒得很深呢。


    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你已經深受這世界的邪魔歪道影響了。


    「……唉。」


    不過他的治愈拳和黑騎士的盔甲。


    我們確實因為兩種屬性的相克關係才幸免於難。


    「……兔裏真了不起。」


    「不,你這麽說我也會覺得很困擾。話說回來,這家夥怎麽辦?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喔。」


    兔裏一邊指著肩上的黑騎士,一邊緩緩起身。


    「我想那家夥會被視為俘虜處置。」


    「……她不會遭受淩虐吧?」


    我是覺得她已經很慘了啦……


    不過兔裏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洛伊德王應該不好此道吧。想必頂多隻是訊問而已。」


    那位國王宅心仁厚,不太可能做出殘酷的事情。


    ……不過,我從剛才開始就很在意一點——


    「你要扛著黑騎士……不對,你要扛著那女孩到什麽時候啊?」


    把她放下來也沒關係吧。


    感覺有點吃味呢。我忌妒囉。


    聽我這麽一問,兔裏困窘地看著肩上的黑騎士。


    「這件團服在戰場上就好像一種標記。騎士們都是藉此辨識救命團的人,所以不能隨便丟在某個地方……」


    「原來如此,那我找人拿能夠捆綁的東西過來吧。還有……」


    「還有?」


    「謝謝你來救我們。要是兔裏沒出現,我們早就死了。」


    當時我受了致命傷,簡直痛不欲生。


    往後我肯定也忘不了那種身體逐漸流失血液的感覺吧。


    那時候我有一瞬間不甘心地想著「我怎麽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難道我就要毫無作為地死在這裏,連一點東西都沒留下,甚至害夥伴們一同陪葬嗎?


    最讓我感到悔恨的是——明明答應過你要保護王國和我們的歸宿,我卻沒能履行約定就耗盡了力氣。


    當腦海裏一再湧現這些想法時,你出現了。


    我真的好開心。


    如同在訓練場說過的,你來救我們了。我實在是開心得不得了。


    聽完我說的話,兔裏雖然感到驚訝,卻安心地對我笑了笑。


    「我當然會來啊。畢竟犬上學姊是重要的學姊,而且一樹也是我的朋友啊。」


    「……嗯。」


    「話說回來,敵軍正逐漸後退呢。可能是因為這家夥被捕的關係吧,隻要再加把勁,我方就能一口氣扭轉劣勢。」


    ……要害羞等之後再說。


    況且兔裏說得沒錯,形勢對我方有利。如果是席古勒斯軍團長的話,恐怕早就分出勝負了吧。


    「鈴音大人,一樹大人醒了!」


    「!」


    聽到騎士們的叫喚,我和兔裏立刻奔向一樹身邊。


    一樹大概已經聽身旁的騎士解釋過了吧,隻見他一邊摩娑治療過後的腹部,一邊笑看我和兔裏。


    「一樹!你沒事吧?」


    「哈哈哈,兔裏好像擺平一切了呢。真的很謝謝你,多虧有你幫忙。」


    「抱歉。都怪我想出那種亂七八糟的作戰計畫,害你受了這麽重的傷……」


    「請不要道歉。碰到黑騎士也沒辦法啊。」


    起身收劍入鞘後,一樹拍打臉頰趕走倦意,重新振作精神。


    「好!學姊,戰爭還沒結束,我們去前線幫忙吧!」


    看來我不必不識趣地問他能不能動了。我的傷口也已經完全愈合,一點都不痛。


    我在兔裏麵前真的抬不起頭了。


    他拯救了瀕臨死亡的我。


    ……唔。


    「兔裏,我的命已經是你的了——」


    「說這什麽傻話啊?」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卻還是不忘確認戰況。


    王國軍略占上風。這樣下去應該可以順利贏得這場戰爭吧,不過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


    「在魔王軍重振旗鼓前先下手為強吧。一樹,你還可以嗎?」


    「我沒問題!」


    「把這家夥重新綁好後,我會立刻趕赴前線。」


    「那麽現在就暫時先跟兔裏告別囉。」


    就另一種角度來看,兔裏也是重要人員,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裏。


    他接過我托騎士拿來的繩子,綁住黑騎士露出團服底下的雙手雙腳。


    該怎麽說呢?


    「……好像有點,不對,是很齷齪。」


    「就說我沒那種興趣啦!!」


    等到黑騎士無逃走之虞,兔裏這才鬆開用來捆綁的團服。


    他甩了甩有份量的團服,確定沒有哪裏破損後,便迅速地穿回身上。


    「呼——這樣就差不多了。」


    「兔裏大人,這個人該如何處置呢?」


    「這我無法決定,隻能交由席古勒斯軍團長判斷。我還得上前線,為避免她逃走,在裁示結果出來前可以幫忙看著她嗎?」


    「遵命!」


    一位騎士精神抖擻地回答。兔裏尷尬地點了點頭,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麵向我跟一樹。


    「學姊、一樹,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受傷了。我的治愈魔法並非萬能,沒辦法救回死人。」


    「好的,我不會勉強自己的。兔裏也要小心喔。」


    大概是我的回答讓兔裏安心了吧,隻見他轉身準備奔向前線。等到重整態勢後,我和一樹也會一同跟進。


    「加油啊,兔裏。」


    當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完,正打算轉身望向騎士們時——


    「等一下。」


    擁有一頭亮麗綠發的女性瞬間出現在眼前,並一把揪起兔裏的團服,硬是擋下了跨出步伐的他。


    ***


    突然現身的女性眼神宛如惡鬼。


    渾身散發絕對的存在感,以及美麗容顏也藏不住的凶殘氣質。


    沒錯,這個人正是最可怕、最惡劣的——


    「這是什麽狀況?給我解釋清楚,兔裏。」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說就是了。請放開我,團長!」


    救命團團長羅絲,也就是我的師父兼上司。


    她有點不耐煩地把我放下。


    「發生什麽事了?」


    「呃、呃——」


    我膽戰心驚地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隻見她盤起雙手思索著什麽。


    怎麽辦?好恐怖喔。等一下我的腦袋瓜可能不保了……搞不好還會直接被扔進敵陣裏呢。


    「我聽說勇者快死了,所以才跑來看看,沒想到你竟然全部解決了。」


    「對不起……」


    「不,你做得很好,不需要道歉。」


    「……團長,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這個嘛……」


    羅絲瞥了背後的犬上學姊他們一眼。


    雖然結果八成是重回前線,但姑且還是得聽聽她的意見。


    「勇者已經重新站起來了,而且還捕獲了敵方主力,再加上敵軍自亂陣腳……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什麽?」


    「回陣地去吧。」


    「……啊!?」


    聽到突如其來的撤退宣言,我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羅絲叫我回烏露露他們所在的救命團陣地,那就表示不用再到前線四處奔走囉?


    「形勢大致底定,這裏已經不需要我們了。除非敵方使出殺手鐧,否則基本上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我們在戰場上逗留隻會礙事。」


    「所以要回後方繼續治療嗎?」


    「啊啊。」


    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跟羅絲一塊兒走吧。


    就算退到後方,我還是有該做的事情。


    得知已經不用在血腥的戰場上奔波,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可是我更擔心必須繼續奮戰的學姊與一樹。


    他們的傷都好了。雖然渾身沾染血汙,氣色卻不差。


    重新確認過這點後,我稍微放心地對兩人說:


    「一樹、學姊,我先回去了。你們可不能死喔。身為勇者,請兩位打敗魔王軍凱旋而歸吧。」


    「我知道。這次我會好好珍惜你救回來的這條命。」


    「兔裏也要加油喔。」


    聽到學姊稍嫌沉重的承諾與一樹的關心,我不禁苦笑起來。將兩人托付給眾騎士們後,我便隨同羅絲奔往後衛的方向。


    「……幸好你還活著。」


    「咦?」


    當羅絲以非比尋常的速度跑在前頭時,她嘴裏好像在嘀咕著什麽。不過在戰場喧囂的掩蓋下,我沒能聽清楚她說的話。


    ***


    「什麽!?那家夥被敵人抓住了!?」


    黑騎士迎擊勇者時遭王國軍擒獲的消息傳到了魔王軍大本營。


    第三軍團長艾蜜拉貝爾古雷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艾蜜拉心想。黑騎士的能力在魔王軍之中相當知名。那套可怕的盔甲擁有絕對的防禦性及反撲能力,甚至能變成武器使用。而且又具備了棘手的稀有魔法,至少破壞力強大的艾蜜拉就應付不來,隻能甘拜下風。


    「被勇者抓住嗎!?」


    「不,對方身穿白色服裝,可能是曾在戰爭中出現過的救命團。」


    「白色團服……難道是羅絲!?」


    艾蜜拉回想起治愈魔法使羅絲。


    哪怕渾身傷痕累累,羅絲都有辦法治好。如果是她的話,想必一定能輕易抓住黑騎士吧。


    不過艾蜜拉卻聽到了最壞的答案。


    「根據士兵的證詞,對方並非羅絲,而是一名黑發少年。」


    「你說還有另外一人……該死。」


    這活脫脫就是場惡夢。


    羅絲憑著一己之力就能治好前線上的所有王國騎士團成員,現在竟然又冒出一個,還有本事抓住黑騎士?


    這樣簡直就像是還有另一個羅絲存在嘛。


    而且威力無窮的黑騎士被擒獲後,魔王軍也因此士氣大減。


    「修爾路克……把巴爾吉那古叫回來,咱們要撤退了。」


    艾蜜拉對著操弄魔法陣遙控巴爾吉那古的修爾路克下令。


    「……你是認真的嗎?」


    修爾路克投來訝異的眼神。盡管艾蜜拉內心十分煎熬,但她認為自己采取了目前最好的手段。


    「原本應該輪到我出馬才對,可是光靠士兵們守不住大本營。況且王國軍軍團長席古勒斯到現在還沒出麵,這樣再怎麽打都隻是白費力氣。」


    「……的確。我們魔族生來就不會使用治愈魔法這種方便的東西,士兵傷勢過重就無計可施了。」


    隻有人類才具備治愈魔法的能力。


    由於種族差異的關係,魔族與人類的魔法天賦有別,無法施展治愈魔法。


    雖然不曉得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但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我會負起全責。修爾路克,你的蛇對下一場戰事很有幫助,不過現在隻會妨礙士兵撤退。快讓它回來。」


    「我明白了。你的決定是對的,這次人類方太強了……!?」


    操作魔法陣的修爾路克臉色一僵。


    「怎麽了?」


    「……是勇者。」


    修爾路克扶著額頭說。手邊的魔法陣映出了透過巴爾吉那古看到的兩位勇者。


    ***


    前方可見巨大的蛇型魔物。


    那家夥不把騎士們的攻擊放在眼裏,兀自吐著毒霧盤成一團,跟我們熟知的蛇相去甚遠。


    不過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害怕。


    「敵人正在撤退呢。」


    「戰爭就快結束了嗎?」


    「真是這樣就好了……」


    我看著眼前瞪視自己的大蛇。


    大蛇露出巨大的獠牙,發出嘶啞的吼聲恐嚇著我們。


    「那家夥好像還想打呢。」


    「學姊,不能再有更多人受害了。」


    「我知道。那家夥就由我們來收拾吧。」


    我拔劍施展魔法。


    雷電流向手中的劍,令刀刃散發金色的光芒。


    一樹也將光之魔力凝聚在劍身及掌心之中,煉出破邪之劍與光球。


    「好,我已經不會再出糗了。」


    「嗯,就像兔裏說過的,讓我們解決這家夥結束戰爭吧。」


    我們緊握手裏的劍,帶著雷與光衝了出去。


    雖然對手是強敵,但對現在的我們並不構成任何阻礙。


    為了等待我們回去的他,還有在這個世界裏溫情包容自己的人們,現在我要再度揮劍奮戰!!


    ***


    前線戰場看得見光芒與大蛇的身影。


    那魔物大概跟以前在森林裏遇見的蛇同屬一類吧……不過用不著擔心與之交手的學姊和一樹。


    畢竟他們是勇者。


    既然大蛇連應付我都很勉強了,自然不可能贏過那兩人。


    「兔裏!不要偷懶!!」


    「少囉嗦!我才沒有偷懶呢!!」


    我大聲怒斥著送傷患過來的唐,同時將帳篷收容不下的傷患放到鋪有麻布的地麵,為他們施展治愈魔法。


    「嗚,哈……啊……」


    「你還好吧?」


    一位身材健壯的騎士肩膀受了重傷。我一邊出聲關心,一邊把手放在他的肩頭上。


    騎士臉色很差,想必是那條蛇造成的傷口開始蔓延毒性了吧。


    雖然這得用解毒回複魔法才能治好,但治愈魔法也有同樣的功效。


    傷口在幾十秒內愈合後,接著我又把手靠在肩膀及腰側,讓治愈魔法擴及全身。


    「……好像有點累了。」


    仔細一想,我一直跑個不停。雖說是為了助人,但我竟然可以跑那麽久。


    如果是上一個世界裏庸庸碌碌的自己,可能會擔心我到底是怎麽了吧。


    「嗚、嗚……」


    治療中的騎士好像醒了。而且體內毒素似乎淡化許多,現在先治療下一個人吧。當我打定主意準備起身時,恢複意識的騎士叫住了我。


    「你、你是救命團的……原來如此,我得救了是嗎?謝謝你。」


    「隻要你還活著就夠了。請再睡一會兒吧,你現在還不是能夠隨意活動的狀態。」


    我起身尋找下一個需要醫治的人。


    陣地裏的傷患多得要滿出來了。環顧眼前的景象,總覺得心靜不下來。我果然不喜歡看到有人受傷。


    「嗯?」


    格外強烈的雷電與光柱照亮了前線的戰場。


    亮光消失後,遠處可見一條燒得焦黑的蛇無力地倒在地上。


    「好像解決了呢。」


    「……是啊。」


    不知不覺間,羅絲來到身邊輕聲說道。我聞言也表示讚同。


    魔王軍的向心力大概也隨著那條蛇被打倒而瓦解了吧,殘兵紛紛逃往有河流的平原地帶邊界。


    「不繼續追擊嗎?」


    「傻子,雖然打贏了這場仗,就剩餘的兵力來看卻是輸慘了呢。我們應該為下次做好準備,而非繼續拖延戰事,造成無謂的犧牲。」


    「敵軍還會攻過來嗎……?」


    聽完我的發問,羅絲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她轉身麵對受了傷剛送過來的騎士,將掌心置於傷口上。


    我原本想接手處理,可是羅絲卻伸手製止了我。


    「這次可說是因為你救了勇者才能打贏。」


    「就算我不來也有團長在,他們終究還是能獲救啦。」


    「不,勇者確實曾經死過一次。」


    花了幾秒鍾把騎士的傷醫治得不留痕跡後,她撩起瀏海抬頭仰望著我。


    「救了他們的人是你,既不是我也不是席古勒斯。如果沒有你,事情不會這麽快結束。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勇者早就死了,變成我們輸了這場仗。」


    這麽說完,羅絲起身和我互看。


    「你是個稱職的救命團團員。幹得好,兔裏。」


    「……」


    這個人居然很正常地誇獎別人。


    可是不知為何,我覺得好開心,不,是開心得不得了。


    雖然不曉得和一路走來的地獄相比算不算值得,但她好像是告訴我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被召喚到異世界後……


    我被羅絲帶走……


    加入一群壞人臉之中。


    不僅突然被迫進行地獄訓練……


    還被扔到森林裏……


    和熊玩起了你追我跑的遊戲。


    在那裏我遇見了布魯林……


    和蛇交戰的時候還差點死掉。


    接著我和犬上學姊在森林裏漂流……


    然後認識了奧爾加先生和烏露露……


    最後來到了戰場……


    「……奇怪?」


    回過神來,我已經濕了臉頰。


    雖然我沒有特別想哭,眼淚卻自己流下來了。就算再怎麽用團服的袖口抹臉,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這時,某種物體蓋到了我頭上。


    羅絲為我戴上了白色團服的連帽。


    「怎麽,沒想到你還挺孩子氣的嘛。」


    「……畢竟我才十七歲啊。」


    仔細一想,來到這個世界時,我可能覺得非常惶恐不安。因為一切發展得過於迅速,導致我沒意識到這點,不過羅絲的一句話卻讓壓抑的心情一口氣潰堤了。


    「戰場好可怕,敵方的魔族也好恐怖。而且我還看到好多人死去,真是糟透了……」


    不過我締結了許多『緣分』。


    犬上學姊、一樹、國王陛下,還有城裏的人。


    救命團的羅絲和那群傻蛋,以及烏露露與奧爾加先生。


    我很高興來到這個世界後能建立這麽多關係。


    對於在原本的世界裏過著平凡生活的我而言,這簡直是奢求。


    當象徵戰爭結束的魔法擊發時,我對羅絲開口說:


    「我很慶幸能夠遇見你,為大家盡一份心力……」


    聽了我說的話,羅絲有點訝異地睜大眼睛。


    然後她露出了溫柔的苦笑。


    「有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雖然如今那些家夥隻留在我的記憶裏,但你卻還在這裏……兔裏,幸好你活著回來。」


    「……是!」


    我流著眼淚回答。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已經抵達極限了,我突然踉蹌了一下。就算雙腿想用力也使不上勁。就在我意識逐漸模糊快要倒下的時候,羅絲一把抓著我的腰扛到肩上。


    「奇……奇怪?」


    「魔力跟體力都耗盡了嗎……你還真能撐啊。現在就先休息吧,不過醒來時會很辛苦喔。」


    也不曉得是哪裏有趣,羅絲笑著這麽說。盡管感到疑惑,我的意識仍舊緩緩沉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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