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兔裏好像又幹出什麽蠢事了耶。」


    今天放學後,京對我這麽說。


    今天他到底又幹了什麽呢?那個治愈魔法使怪人……


    「他早上說什麽納克不見了……這和那有關係嗎?」


    「不知道,根據我聽到的傳言,他好像很生氣。」


    「生氣……?兔裏嗎?」


    雖然他會露出凶狠的表情,但我無法想像他生氣的臉。


    他借用了訓練場進行訓練,就順便過去看看他們吧。我已經目睹過一次兔裏背著藍灰熊狂奔的畫麵了。所以已經不會再被嚇到第二次了。


    我整理了書包,和京一起移動到兔裏他們所在的訓練場。


    距離不怎麽遠,所以我和京之間也沒什麽對話。此時,我注意到走廊上的學生個個露出微妙的表情。


    「……?」


    不一會兒,我來到訓練場的入口處,那附近聚集著為數不少的學生,大家都盯著訓練場中央。


    我心想總之先找到兔裏他們在哪裏,正左顧右盼地張望時,發現一道戴著鬥篷連帽的熟悉身影坐在入口附近的樹下——是天瑚。


    我正想出聲叫她,卻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後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種已參悟一切真理、望向宇宙虛空的眼神。


    見到天瑚不同於以往的模樣,我不禁不解地歪著腦袋,這時候京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姊、姊姊……」


    「嗯,怎麽了?」


    「那個是……?」


    不知為何,京的臉變得毫無血色,他顫抖著手指比著訓練場的方向。


    「……咦?」


    和昨天一樣的反應。


    不過,今天的威力卻截然不同。


    畢竟——我見到兔裏,那個兔裏正邊踩著仆倒在地的納克的背,邊發出淒厲的笑聲。


    「……你那樣就算認真在跑了嗎?你以為那樣就能成為獨當一麵的治愈魔法使了嗎?你還可以跑吧?快給我站起來啊,你這慢吞吞的蠢貨!你知道在你倒下的時候浪費我們多少時間了嗎?」


    「咿、是、是……是的!」


    兔裏將附上薄薄治愈魔法光芒的腳從納克身上挪開,用腳尖踢了納克一下。


    兔裏帶著滿足微笑飆罵納克,和昨天簡直判若兩人。


    納克邊發出呻吟聲邊站了起來,眼角帶淚地乖乖照兔裏的話跑了起來。


    兔裏則在他背後,眼神如同要射穿他一般狠瞪著他。


    他的表情真是人一言難盡。他恨恨地磨著牙,焦躁地用腳尖踢著地麵,雙唇之間露出彷佛野獸般的牙齒,眼神宛如獵鷹似地露出淩厲凶光。


    「咦、咦咦咦?那、那是誰啊!?」


    「姊姊,雖然很難以置信……但那是兔裏啊。」


    兔裏?不是食人魔潛進學園了嗎?


    畢竟完全不像他啊!不對,模樣雖然一樣,但裏麵根本是不同人格啊!!這可比兩天前還要令人震驚啊!從早上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早上見麵時還很普通對吧!?


    正當我還無法相信眼前的人正是兔裏,而顯得驚慌失措時,兔裏露出了更為恐怖的表情。他維持著直立的狀態,用肉眼無法追上的速度原地跳起。


    我立刻用雙眼補抓他的身影,發現他移動到狂奔的納克背後,並用腳掌彷佛推開似地輕輕踹飛他……欸欸!?踹飛他!?


    「哇啊!?」


    「哈哈哈,納克你不好好凝聚魔力的話可不行呢。」


    兔裏俯瞰著跌倒在地的納克,並用單手一把抓住他的頭,硬生生讓他轉向自己。


    「我說過要注意自己的魔力了吧?這又是怎麽了呢?被我戳了一下魔力就渙散掉了,你的集中力難道隻有這種程度嗎……你真的有在認真幹嗎?要是你有認真的話,希望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實力呢,納克。」


    「但、但是,我、我還沒習慣……」


    「嗯~?已經過了兩天了吧?你以為這種事情可以當作藉口嗎?你和我不一樣,是從已經會用魔法的狀態下開始訓練的,所以應該可以更快學會吧?昨天的我還能原諒你,但今天的我可不一樣了,我想聽的可不是『做不到』這句話唷?」


    他的口吻如往常一般溫柔,但那語氣卻冰冷得讓人渾身發抖。


    兔裏釋放出一種冰冷徹骨的震攝感,連隻是圍觀的我們都不禁寒毛直豎。


    見納克全身顫抖地避開視線,兔裏則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並抓住他的頭,強迫納克和他對上眼。


    「你有說過吧?要揍飛那個囂張到不行的死丫頭,把至今所受的屈辱全數奉還。」


    「我、我沒講得那麽……」


    「啊?」


    「我、我有說!!我超想揍飛米娜的!我想把她打得屁滾尿流!!」


    納克發出尖銳的嗓音回覆。


    他們的對話內容實在令人過於震撼,不論是誰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米娜目睹這個畫麵的話,應該也會很同情納克吧。


    事實上,為了訓練而聚集於此的學生們正瞠目結舌地盯著兔裏與納克。


    「這樣啊、這樣啊,但是你真的有認真在訓練嗎?從我的角度來看,也覺得你有努力啦。不過呢,我的這項訓練不太需要努力這兩個字呢。」


    聽見兔裏的話,納克露出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而我也聽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麽,不需要努力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並不討厭努力這個詞匯喔,但是這訓練不是那樣的啊。隻用努力便可撐過的訓練是沒有用的,那種東西對這項訓練而言隻是累贅,這種隻有痛苦與艱辛的訓練是要努力什麽東西?隻會令人覺得討厭吧?沒有比依賴著能支撐自己的抽象詞匯更浪費時間的事了。所以,不需要完成訓練時的成就感,滿足感以及慰勞的言語,你什麽都不需要,你需要的隻有依靠訓練所能得到的成果罷了。」


    兔裏一口氣說完這些。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他要納克變成什麽都不思考、隻知道拚命訓練的機器人……


    這真的是相當……不對,是非常有效率但又恐怖的想法。


    不過,一直繼續這種訓練的話,納克一定會逃走得,至少我會逃走,在這裏的其他學生也一定會逃走。


    「所以不用努力,你要讓自己拚盡全力,拚到連腦中都無法產生那種想法,你不使盡全力的話,是在小看這項訓練嗎?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吧?隻有不分心地一直跑這件事而已啊?習慣的話,就一點也不困難了吧?還是說我有出難題給你,叫你看著右邊同時又要看著左邊嗎?要是你還有時間想那些還不習慣所以無法辦到等等的無聊藉口,還不如給我快點跑!」


    「唔、嗚嗚……」


    「我要讓你變強,在過程之中無論你受到什麽傷害,我都打算盡量治好你,不過,要是你用隨隨便便的心情來挑戰的話——我就不再對你嚴格了,畢竟幫助隨隨便便的你實在是太愚蠢了。」


    「不對……我的心情……才沒有隨隨便便!!」


    「那就使盡全力做你做得到的事,就算做不到也給我做,如果你認為隻有你一個人所以辦不到的話——那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


    兔裏放開手,俯瞰著從前屈狀態慢慢站起身來的納克,雖然從這裏無法看清兔裏的表情,但從仰望著兔裏的納克臉色,便可得知那應該非常恐怖。


    「站起來,這時候不站起來,你就真的會變成窩囊廢了。」


    納克,我覺得你就算放棄也沒關係的喔。


    兔裏提出的方法是一種不顧自己身體的極危險訓練。


    即使靠著治愈魔法撐住身體,但精神卻會無法支撐。


    不如說,應該曾經撐過這項訓練的兔裏本人非常奇怪啊。


    然而,納克隻是粗魯地擦掉眼中滲出的淚水。


    「我要做給你看,我做……!」


    納克緊咬牙關,搖搖晃晃地繼續奔跑。


    德跑步的身影跌跌撞撞,但他身體雖然虛弱,身上卻包覆著一層冉冉上升的綠色光芒。


    這和昨天麵對訓練的態度完全不同……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拚命。


    隻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現在的他。


    「嗬,這樣就對了,就是這樣……」


    原本瞪著納克背影的兔裏籲了一口氣,恢複平常的溫柔表情,露出安心的微笑。


    這場景理應教人感動,但從旁觀者的我們眼中看來,在我們依舊搞不清楚狀況時,狀況竟然就解決了。


    「兔裏他是認真的呢,簡直就像羅絲小姐一樣……」


    「不過,就算看起來似乎變了一個人,兔裏還是兔裏呢。」


    我無法撫平心中的震驚而呆在原地,此時驀地注意到在附近對話的一對男女。


    「你們是……」


    「嗯?啊,是桐葉呢,你們也是來看兔裏的嗎?」


    那是和兔裏一同來到路克維斯的兩名勇者——鈴音與一樹。


    前天來到我家的鈴音輕快地向我們打招呼。


    雖說她不會歧視獸人是件好事,但是對我們太有興趣,反而也讓人害怕啊。


    「啊,我是兔裏的朋、朋友,我叫龍泉一樹,我有聽學姊說過你們的事。」


    我對不知為何靦腆地自我介紹的一樹感到疑惑,但也還是對他自我介紹一番。


    這個男的也與兔裏或鈴音一樣,絲毫感覺不到他對獸人抱有任何負麵情緒。


    林格爾王國的人民都是怪人嗎?——我心裏有點失禮地這麽想。


    「你們是來看兔裏的狀況的嗎?」


    「對啊,我聽說兔裏變得很奇怪,所以就來看看了。」


    這的確是變得非常奇怪。


    「林格爾王國的的治愈魔法使,正在鍛煉在學園裏吊車尾的納克」,隻有這樣也夠具話題性了。而現今天兔裏又變成那副德性,不出一會兒便會傳遍全校的。


    「兔裏在在林格爾王國都是那樣的嗎?」


    「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喔,一樹也是吧?」


    「對啊。」


    這兩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兔裏變成這樣的啊。


    不過,他們好像不怎麽震驚呢。


    總覺得心中有些在意,我便不著邊際地詢問理由。


    「不覺得驚訝的理由啊……嗯~因為那是兔裏?」


    但是,他們的答案卻讓人不明就裏。


    「……欸,一樹,你那是什麽意思?」


    「兔裏一旦決定要幫助對方的話,就會變成那樣喔。不論是多艱辛的狀況,他都會使盡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那便是兔裏從他的師父羅絲小姐身上學到的東西,是他所屬的救命團的意義所在。」


    一樹宛如在講自己的事情一般,顯得十分驕傲,並望向自己的雙手。


    「我和學姊都曾因為兔裏而撿回一條命,我們在與魔王軍對戰時身受重傷,在快要一命嗚呼的時候,兔裏跑來幫助我們,托他的福,我們今天才可以站在這裏。」


    「如一樹所說,我被兔裏拯救,不對,是一直被他拯救。我在首次的實戰訓練中犯下失誤,因此給他添了麻煩。現在回想起來,也拜托了他很多麻煩的事情……咦?我沒被兔裏討厭吧?突然覺得有點不安啊……」


    鈴音驀地垂下肩膀,顯得消沉。


    「哈哈哈,兔裏他不會在意那種小事的,沒關係的啦,學姊。」


    見狀,一樹邊苦笑邊安慰鈴音,並望向跑過我們前方的納克。


    「納克向兔裏求助,那麽兔裏便一定會認真起來回應他。而正因為他是認真的,所以會很嚴厲,也會罵人。若他不是認真的話,也不會一整天都陪著納克訓練了。」


    「認真啊……」


    聞言,我便覺得方才兔裏與納克的互動之背後意義有所不同了。


    納克雖然會講喪氣話,但他絕不放棄。


    兔裏也舍棄同情,奮力讓他成長。


    雖然有點難以理解,但總覺得我有點懂了。


    「兔裏是認真的啊,認真想讓納克贏呢……」


    平常是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治愈魔法使能在五天內贏過米娜的,大部分的人都會猜米娜會得到勝利吧。


    在這種明知勝敗優劣的狀況下,那兩人還能堅信自己的勝利並持續鍛煉。


    「你們要協助納克的訓練嗎?」


    一直在我身後沉默不語的京突然問出一句這樣的話。


    聽見他的疑問,鈴音與一樹露出略帶煩惱的神情。


    「嗯~我們派不上什麽用場吧?雖然難以啟齒,但在肉體層麵,兔裏可是遠比我們還強,而且給予過多東西對納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我們也很想幫忙喔。」


    兩人煩惱地交談著。


    我心想真是美好的友情呢。


    覺得羨慕的同時,卻又不禁覺得嫉妒。


    我對自己竟抱持著這樣卑劣的情感深感厭惡,隻能轉頭不看眼前的畫麵。


    ***


    兔裏他們回來時,我正好做完了晚飯。


    被兔裏扛回來的納克一醒過來,便將準備好的晚餐送進口中。


    「嗚、嗚……好好吃……嗚……我、我還活著……」


    「納、納克,你不要邊哭邊吃啦……」


    見到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大口喝湯,我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提醒他注意餐桌禮儀,心情十分複雜。此時,坐在他對麵的兔裏露出笑容說道:


    「哈哈哈,納克你也太誇張了。」


    「不不不,這完全是你的錯啊!是說你現在和剛剛訓練的時候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格叫吧。」


    「那個時候我是想像了我的師父,並徹底模仿她呢,看起來很假對吧?」


    「哪裏假!你明明就模仿得很開心啊!」


    「真、真沒禮貌!不要把我和那虐待狂混為一談啊!!天瑚,你也幫我跟幫我跟京說兩句!你也有見過團長的吧!?」


    「今天兔裏看起來就像在開開心心地扮演她喔。」


    「哈哈,你看看你!!連天瑚看起來也是這樣啊!!」


    「唔,沒想到天瑚會背叛我……」


    餐桌上充滿嘈雜喧鬧的聲響。


    見納克將噪音都當作耳邊風似地全神貫注吃著晚飯,我便詢問一直很在意的事。


    「納克不要緊嗎?」


    「唔呣……不要緊是指?」


    「被那樣狠狠操練,會不會變得很怕兔裏啊?」


    接受了那麽嚴厲的訓練,他都不會心生厭惡嗎?


    聞言,納克微微睜大眼睛,苦惱地望向我,開口說道:


    「雖然很害怕,但那也是我自己期望的事。」


    「……這樣啊。」


    納克自己也想了了很多呢。


    「而且,我把訓練時的兔裏先生和現在的兔裏先生當作不同人。」


    「啊,這樣啊……」


    怎麽回事?總覺得納克眼中的光芒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兔裏彷佛想起什麽似地,對納克說:


    「啊,對了,納克,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要給我?是和訓練相關的東西嗎?」


    「或許不需要,但你就先收下吧。」


    兔裏這麽說著,就從口袋掏出類似記事本的東西,交給納克。


    「……這個是要拿來做什麽的?」


    「寫日記喔。可以的話從今天開始寫,但不想寫的話也沒關係。」


    治愈魔法使的訓練還需要寫日記啊……突然覺得有點佩服。


    「這樣啊,是要用來記錄自己的成長過程嗎?」


    「哈哈哈,不是那麽帥氣的東西啦。硬要說的話,就是類似度過嚴格訓練的訣竅啦。當初團長也讓我寫日記,所以我就一直持續記錄……多虧有日記,我才沒有迷失自己,得以繼續訓練呢。」


    「迷失自己……?」


    「就是為了忘記每天的訓練而逃避現實啊。雖說對隻剩兩天的納克而言,可能沒那麽必要就是了。」


    「……」


    那大概不叫日記,而是別的東西吧……


    納克困惑地盯著自己得到的日記本。


    而兔裏則無視困惑的納克緬懷著過去。


    見到個性天差地遠的這對天兵師徒,我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晚飯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自由度過晚上時間。我迅速收拾完晚餐使用過的碗盤,開始準備明天早餐的材料。


    因為會做飯的隻有我,所以這個家的糧食狀況全由我一手掌握。


    稍有不慎,便可能發生下一餐沒有著落的可怕狀況,而能購買食材的錢也有限,必須設法籌措。


    金錢方麵,由我和京輪流,去處處照顧我們的亞人所經營的店裏打工,所以還不至於拮據到影響生活。


    「好,弄完了。」


    結束明天早餐的準備,我緩緩地伸了個懶腰。


    那麽,之後該做什麽好呢?是可以回房裏念書,不過明天也要早起,早點衝個澡就睡覺吧。


    我打了個哈欠,從廚房走向放著桌椅的客廳。


    「沒有人呢……」


    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裏,沒有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話說回來,納克回去房間時,拿著那本日記本呢。


    難得兔裏都送他了,所以打算好好記錄吧。


    我邊這樣想著,邊走回房間拿換洗衣物。


    此時,屋外傳來砰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來了。我轉頭望向家門。


    「有誰在外麵嗎……?」


    是小偷嗎?


    不過,這個家裏可沒什麽值得偷的東西啊。


    我配戴起掛在牆上的右臂袖甲,緩緩地打開門,往外一看。


    在充滿月光的空間中,我見到一個人影。


    「……?」


    這個可疑的人影用力舉起右腕。


    隨著雙眼愈來愈適應黑暗,當我發現那是誰的身影時,不禁覺得全身虛脫。


    「……什麽嘛,原來是兔裏啊。」


    「嗯?咦,這不是桐葉嗎?怎麽了?」


    「那是我的台詞……」


    拜托,別讓我操不必要的心啊。


    「屋外傳來聲聲響,我當然會在意啊。你在幹嘛啊?」


    「我在練習魔法啊。」


    「在這麽晚的時候?」


    明明在昨天之前,兔裏在這時間都已經睡了……


    「我打算在明天訓練時使用,所以想說今天簡單練習一下。」


    「使用治愈魔法?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用嗎?」


    逼迫納克跑步時使用,或是在他昏倒時使用之類的。


    聽見我這麽問,兔裏驀地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緩緩地舉起右手,開始凝聚魔力。


    從他手中溢出的綠色魔力變成了球型,被他握在掌中。


    這並非兔裏與哈爾發戰鬥時包覆在身上的魔法,而是類似我或京的風屬性魔法,是朝對手施放的魔法。


    兔裏在練習把治愈魔法當魔力彈射出嗎?


    正當我徑自猜測時,兔裏便緩緩握緊手中的魔力彈,高舉手臂——


    「哼!!」


    往前方丟出。


    「欸欸!?」


    這是什麽射出魔力彈的方法啊!?


    被過於亂來的方法所丟出的魔力彈,迅速撞上位於兔裏正麵的木箱,發出我剛才所聽到的炸裂聲響後,四散開來。


    見我啞然失聲,兔裏不知為何露出自豪的表情。


    仔細一問,這才知道兔裏似乎毫無射出魔力的才能,隻好用蠻力硬幹,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魔法可不是用蠻力硬幹就可以施展的啊……


    「桐葉你來得正好,你就站在那邊,讓我試試看效果如何。」


    「我、我才不要咧!!這很明顯還帶著物理性威力啊!」


    「這是治愈魔法所以不要緊的啦。」


    「就算是治愈魔法,我也不可能接下那種快速球好嗎!你到底是用多大的力道它、它才會那樣飛出去啊!?」


    「欸……隻用了腕力而已啊。」


    這男的果然是怪物側吧……


    「唉,你來了之後我可是驚訝不斷啊……」


    「驚訝不斷……我的確做了很多會讓人嚇到的事呢。」


    不論是當初在路上遇到他的時候,還是他帶著天瑚來這裏的時候,甚至連與哈爾發戰鬥時和訓練納克時也是,兔裏總是不斷做出超乎預料之外的事。


    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麽。


    「我原本以為人類都很冷淡呢。」


    隻因為我們長著尾巴與耳朵,和人類不一樣,便常常會遭人頭以異樣眼光。


    「我可是很正常地和你們相處吧……」


    「就是因為你正常地和我們想處,所以才奇怪啊。對大部分人類而言,獸人並不是人喔。」


    「我並不這麽想……」


    「這個城市……不對,原來那就是這世界的常識啊。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麽兔裏能和我們正常地交談呢?」


    我露出困惑的神情望著他,這才覺得不妙。


    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正當我慌張地打算道歉時,他卻在我開口之前,彷佛懷念起什麽似地打斷了我。


    「這世界的常識阿……我不是這世界的人,所以並不知道那些呢。」


    「啊!?」


    聽見他這不太符合現實的發言,我發出驚訝的聲音。


    他不是這世界的人,那鈴音和一樹也不是嗎?


    「林格爾王國施展了勇者召喚,然後我受被召喚到林格爾王國的兩個勇者牽連,一不小心就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了。」


    「勇者召喚!?那就表示鈴音和一樹真的是出現在故事裏的那種勇者?」


    「咦?對啊,勇者還有其他意思嗎?」


    竟然問我勇者有沒有其他意思……勇者不就是一種人類的風俗習慣——在戰役中累積勳功,或蒙一國之主親自欽點,接著就會受到眾人崇敬的人嗎?


    至少我們學園的學生是這麽想的。


    雖然目前人數稀少,但也有其他擁有勇者『稱號』的人。


    不過,那也僅止於稱號。


    然而,兔裏所說的勇者——鈴音與一樹,與傳說中數百年前從異世界被召喚而來,隻憑一人之力便大敗魔族大軍,並封印魔王的勇者相同。而且兔裏也出生於與勇者一樣的世界,如此一來,便能多少理解他所擁有的非人力量。


    我向兔裏說明後,解開了他的疑惑。


    「原來如此,勇者還有其他意思啊。」


    「聽你這麽說,便能理解為什麽你會那麽強了。」


    「哈哈哈,我不是勇者啦,我隻是比一般人多一點魔力罷了,之所以有今天的我,可是鍛煉的成果唷。」


    「我認為那一點也是問題呢。」


    即使沒有特殊才能,兔裏的實力還是與勇者不相上下……實在是令人畏懼。


    仔細想想,兔裏隻擁有物理攻擊這項攻擊手段,拿他和擁有強力屬性魔法的勇者相比,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是。


    「我來自不同的世界,所以並不清楚這世界歧視人的標準,而且,我原本的世界中並沒有魔物或亞人。」


    「那你不害怕嗎?害怕我……」


    雖然我對有世界並無亞人或魔物感到驚訝,但若是這樣,就更應該嫌惡我或天瑚等初次見到的亞人啊。


    「我不怕喔。」


    但是,兔裏卻輕鬆地顛覆了我的話語。


    「我們的耳朵長得不一樣,也有人類所沒有的尾巴,眼睛和鼻子也比人類靈敏好幾被……而且我們的腕力甚至能讓大石出現裂痕。」


    「我也可以把大石打個粉碎啊。」


    咦,我可沒說能打個粉碎喔……


    不不不,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論怎麽看,與其說是人類,我們都更像魔物吧!實際上也有會說人話的魔物!不管我們外觀再怎麽接近人類,還是跟人類不一樣啊,我們……!」


    我不禁變得情緒化,發出尖銳的嗓音。


    「那我使用和一般人類不一樣的魔法,不也類似魔物嗎?」


    「你就跟食人魔這類的妖魔鬼怪沒兩……你雖然很像怪物,但確實是人類。」


    「你剛剛話講到一半才修正,讓人很在意啊,算了,先不說我的事了……」


    兔裏挑了挑眉毛,雙手環胸轉向了我。


    「對我而言,你不過就是長了耳朵和尾巴的cosy少女啊。」


    「啊?摳死普累?」


    「……我傳染到犬上學姊的缺點了,忘記我剛剛說的吧。」


    「?……嗯,好吧。」


    兔裏的臉有點紅,彷佛要重開話題似地清了清喉嚨。


    「桐葉,我隱約察覺到你所抱持的煩惱了,不過,對我而言,人類、獸人和魔族都沒有差,我和這世界的人的常識原本就不一樣,也覺得並不需要配合大家。你問我害不害怕獸人,要是犬上學姊應該會這麽回答:『你說害怕?真是個蠢問題!怎麽會害怕呢?我反而覺得很興奮啊!!』」


    「……嗬,嗬嗬嗬……那是什麽嘛,你在模仿鈴音?」


    「你不要跟她本人說喔,她會覺得害羞的。」


    兔裏拉尖嗓子模仿鈴音還真有點像,我不禁笑了出聲。


    明明剛才還在心中懷疑東懷疑西……


    「這樣啊……」


    我在這幾天所產生的煩惱,或許是一種很單純的東西。


    隻不過是很害怕自己重新想起早已遺忘的那些……曾對人類懷抱過的期待罷了。


    我已經見識過許多人類骯髒的一麵,所以不想再被背叛,也不想再被深信的人類舍棄。我雖秉持著不信任人類,不對他們打開心門的信念,但心中卻依然懷抱著『總有一天』、『或許這一次』的矛盾情感。


    「是我想太多了呢……」


    出現在我眼前的兔裏,讓我心中遊移不定的情感再度蘇醒。


    我一直無法對自己坦率、充滿了猜疑心,但到了現在終於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以及這個叫做兔裏的人類了。


    「你果然是個奇怪的人類呢,魔法也很亂七八糟,對我們的態度也跟其他人很不一樣。還有在訓練納克的時候,隻能說那超越了奇怪,簡直到了異常的境界。」


    「是啊,真的很離譜……」


    「我是在稱讚你啊,因為這樣,天瑚才找到了你,納克也可以像現在一樣,能夠挺身麵對米娜了。而且……我也能像這樣和你正常說話了。」


    「雖然不覺得你在稱讚我……不過算了。」


    雖說我太晚才察覺到,但還算來得及。


    多年來我滿心期盼的事情。


    我初次來到這裏時的單純願望。


    『想要人類朋友』。


    首先……就和眼前這個怪人努力變成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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