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裏順勢揍飛了仁哉,並緊緊摟住我似地保護著我,他抱著我往旁邊一跳。


    下一瞬間,他所在的位置便遭一把大劍劈下,揚起了漫天煙塵。


    我們視線的彼端為橫眉豎目地狠瞪著我們的仁哉。


    「你這家夥──!」


    「天瑚,抱緊我!」


    「我已經抱牢了。」


    兔裏見我環著他的頸部緊緊摟著他,發動了臂鎧的右手重獲自由,用拳頭彈開了仁哉刺出的劍尖。


    接著是一招斜向割喉的淩厲斬擊,兔裏卻瞬間從臂鎧爆破了魔力,並順勢往後退。


    「躲過了!?還沒呢!」


    「要來了!」


    仁哉以不適合魁梧身軀的靈活動作朝兔裏揮劍。


    這是透過預知魔法率先識破兔裏舉動的攻擊,但現在他身上還有我在。


    我以超越仁哉的預知魔法看穿他的攻擊,並向兔裏傳達。


    「從左下方的上劈攻擊,踢沙子蒙蔽視線……就算反擊也沒問題。」


    「好!」


    聞言,兔裏便揮出了凝聚著治愈魔法的拳頭。


    這一拳雖然被仁哉的手臂所擋下,卻藉此拉開了距離。


    兔裏終於獲得喘息,便將我放到地上,重新轉向仁哉。


    「你為什麽又要回來!明明乖乖逃跑就好了!」


    「因為我有不能那麽做的理由。」


    兔裏冷靜地這麽回覆道,望向仁哉的後方。


    仁哉背後有著受涅雅操控的近衛兵流血倒下,應該是因為方才的混亂負傷的吧。


    見狀,兔裏便凝聚出治愈魔法彈,丟向癱倒的士兵。


    擊中士兵的治愈魔法彈竄過全身上下後,士兵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便變得安詳平靜了。


    「真是溫柔啊,令人作嘔。算了,我也不需要這種會被敵人操縱的扯後腿士兵。」


    聽見仁哉的話後,兔裏的眼神便轉為淩厲。


    然而,仁哉並未注意到兔裏的轉變,而握緊了劍。


    「仁哉!」


    此時,全身包覆著盔甲的疾風叔叔來到了此地。


    他的身後則有亞爾格先生阻撓試圖攻擊他的士兵。


    「這次是你啊,疾風。」


    疾風叔叔調整了呼吸,邊擦著汗邊開口道:


    「仁哉,你快放棄吧,你的計畫失敗了。」


    當救出我後,仁哉的計畫便麵臨挫敗了。


    更應該說,當執行計畫所需的研究員落入涅雅手中時,便早已決定那會無疾而終了。


    然而,仁哉卻麵對疾風叔叔吐出無比冷漠的答案。


    「我拒絕。」


    「你看到這種狀況難道沒有什麽想法嗎!!」


    疾風叔叔指出的方向上,有著仁哉與疾風先生的部下們正在互相爭鬥的光景,但士兵們的臉上都沒有憤怒,而是紛紛露出了悲傷與迷惘的神情。


    這是一場居住於森林深處、過著和平生活的獸人族之間的無謂紛爭。


    「這是我所引起的戰鬥!但我卻要說!仁哉,這裏所有的人都不希望戰鬥!隻要你願意放棄和人類開戰的話……」


    「真是愚蠢的問題,我是為了達成我的目的才在這裏的。」


    「為什麽……到底是什麽讓你就算這樣也要發動戰爭……?」


    「那我反過來問你,你為什麽能忍受呢?」


    「什麽……?」


    「人類一直欺壓我族,而且長久以來都把獸人當作家畜一樣使喚,如今獸人奴隸的買賣也依然猖獗,我們隻因為身為獸人就會遭人丟石頭。受到這種待遇,你還能忍耐嗎?」


    「的確也有獸人遭到人類殘酷地對待,但那卻不構成奪走歌瑚和天瑚人生的理由,你瞭解你自己所說的話嗎?你所采取的手段和你瞧不起的人類一模一樣啊!」


    仁哉沉默了幾秒後,回答道:


    「預知魔法應該用於戰爭之中,曆代的讀時公主過去有過什麽豐功偉業嗎?沒有吧。正因為如此,才該剝奪這些無用的讀時公主的力量,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啊。」


    讀時公主過去的確並未創立什麽輝煌功業,但那是因為獸人族並未遭遇巨大災變,一直和平度日所致。


    忘記這一點並企圖扭曲她們的存在,這件事無論怎麽想都很奇怪。


    疾風叔叔宛如暈眩般地按著眼頭,道:


    「……我終於瞭解了,終於瞭解你執著於預知魔法的理由和堅持開戰的理由了,你……隻是想利用預知魔法來濫用暴力罷了,高揭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是正確的,所以我和你的對話才會這麽沒有交集。」


    聞言,仁哉不發一語。


    疾風叔叔抬起頭來,默默地發怒並擠出聲音道:


    「仁哉,你是一個從別人身上奪走名叫預知魔法這種玩具的小孩,而你為了炫耀這個玩具,就要連累其他人,你明白你這麽做有多自私自利又愚蠢嗎?」


    「……你說完想說的話了嗎?」


    「對,說完了,我已經無法再稱呼你為朋友了。」


    「這樣啊……但這還沒結束,我隻要擺平所有背叛者,再讓天瑚回到永恒裏就好了。」


    仁哉無論如何都要一戰,這令疾風先生悲慟地垂下眼眸,並將手放在兔裏肩上,道:


    「兔裏,對不起,剛才明明是阻止仁哉最後的機會……但我卻無法阻止他。」


    「不要緊,話說回來,他會為了殺死我而戰鬥,請退下別被我們牽連到。」


    「真的很對不起,天瑚,你也移動到安全的地方吧。」


    疾風叔叔雖然這麽說,但我卻搖了搖頭。


    如今不管去國內何處,都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應該無法找到安全的場所。對我而言,最為安全的地方根本不言而喻。


    「我要和兔裏在一起,因為這裏最安全了。」


    「……這樣啊,那兔裏,我會去鎮壓士兵們,就請你教訓一下那個聽不懂人話的家夥吧,這是曾為他好友的我的懇托。」


    「好,請交給我吧。」


    疾風叔叔見兔裏點了點頭後,離開了現場。


    剩下的便是操控士兵們的涅雅、我、兔裏,以及拿著劍的仁哉。


    「天瑚,你待在我附近不要緊嗎?」


    「不要緊,因為我相信兔裏絕對不會輸的。」


    「哈哈哈,這樣啊,那我可不能輸了呢。」


    待交談完後,我移動至兔裏的後方。


    仁哉瞪著兔裏,散發出比剛才更加銳利的壓迫感。


    「我要殺了你,再度啟動永恒,然後用最強軍隊給予人類製裁。」


    「那麽,我就作為救命團一員來阻止你。」


    聽見兔裏口中吐出救命團這個單字後,仁哉嚇了一跳,道:


    「救命團……?這樣啊,我聽說你是林格爾王國的治愈魔法使後就覺得哪裏怪怪的,你就是那國家的怪咖集團其中一員啊。」


    「我們的確是怪咖集團沒錯……」


    仁哉無視頗為沮喪的兔裏,放鬆了架式,並露出輕蔑的笑容。


    我提防著仁哉的可疑舉止,並進行預知後,便因為之後將發生的事而臉色蒼白。


    在他做出蠢事之前必須阻止他。


    「兔裏,不可以聽仁哉所說的話!」


    「欸?……天瑚,快後退!」


    當我被兔裏推著後背的下一瞬間,響起了一道刺耳的聲響。


    「真是突然啊……!」


    隻見兔裏用臂鎧擋住了仁哉從正上方揮下的劍。


    仁哉意欲壓下劍鋒,運用身體的重量下壓,並將臉靠近兔裏,開口道:


    「林格爾王國有勇者呢,而且據說還是兩個相當強大的勇者。」


    「!」


    聽仁哉提到鈴音與一樹後,兔裏瞪大了眼睛。


    仁哉連同身體順勢將劍下壓,並追擊著道:


    「勇者對我們獸人來說是擁有重要意義的存在,受人類迫害並與魔族交戰的勇者拯救了獸人族,但對人類而言,勇者如今卻淪為裝飾用的稱號罷了!」


    仁哉那刺激人反感的口吻令兔裏臉色一僵。


    仁哉趁隙揮劍,盡管如此,兔裏的防禦卻並未瓦解。


    「你們人類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反過來崇拜勇者,這到底有多麽醜陋、愚蠢又無可救藥呀!」


    「……!」


    「假借勇者英名的人類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沒有覺悟和力量,明明無論在哪一點上都不成氣候,還說什麽勇者!」


    從兔裏的右手發出「嘎吱」一聲。


    他腦中應該浮現了曾在米亞蘭格並肩作戰、操縱冰雪的勇者身影。


    這種貶損曆經煩惱痛苦,最後終於找到自己應該前進道路的她的說法,令兔裏默默地燃起了怒火。


    「隸屬於林格爾王國的兩個勇者對你們林格爾王國的人來說,一定很寶貴吧?」


    「!!」


    「被我說中了嗎。」


    見到兔裏有所動搖的反應,仁哉露出了一抹笑意。


    仁哉朝動作變得遲緩的兔裏踢出一腳並拉開距離,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采取突刺的架式。


    「和人類開戰後,我已經決定好首先要做的事了!」


    接著,他順勢以那具魁梧身軀難以想像的速度施展出突刺。


    那是連兔裏被直接命中也不免遭受致命傷的招式。


    「我要血祭用勇者威名招搖撞騙的人類,殘酷地宰了──」


    「閉嘴。」


    當傳來這道冷酷的嗓音時,兔裏用帶著臂鎧的右手抓住朝自己刺來的劍,並用手刀劈向劍脊的部分,將之一分為二。


    「──啥?」


    見到這過於輕而易舉且徒手便折斷鐵製劍刃的舉動,仁哉望向自己的武器,並發出呆愣的嗓音。


    我透過預知魔法事先知道這個結果了。


    仁哉為了讓兔裏產生動搖並趁隙攻擊,卻反而點燃了他的怒火。


    我因為不希望兔裏嚐到被怒火控製的感受,試圖阻止仁哉說話,但已經來不及了。


    「你、你……!」


    兔裏冷冷地望著震驚的仁哉。


    而仁哉似乎承受不了這樣的眼神,精神錯亂地用折斷的劍朝他砍去。


    「你、你這、這個怪物!」


    「……唉。」


    兔裏歎了一口氣,賞了仁哉握著劍柄的手一記手刀,將劍敲落至地上。


    「我、我的預知……」


    「你太依賴預知了,所以才追不上我的動作。」


    我在內心吐槽著,即使他沒有預知也追不上。


    兔裏順勢握緊拳頭,積蓄力量後便朝仁哉揮出。


    「嘎唔!」


    仁哉似乎勉強以預知魔法察覺到了,便用雙臂防禦,他魁梧的身軀卻往斜上方飛去。


    不過,兔裏的攻擊並未結束。


    他盯著被震飛的仁哉,原地拉回覆蓋著臂鎧的右拳,並朝之灌注魔力。


    然而,連用預知見到兔裏的攻擊的我,也無法理解那到底是什麽。


    「你在毫無防備的空中就無法防禦了吧。」


    當他對朝著距離十公尺遠的地麵墜落的仁哉揮出拳時,隨著一道炸裂空氣的巨響,位於空中的仁哉身軀再度遭到震飛。


    「呃啊啊啊啊!」


    仁哉這次終於墜落於地麵上,並順勢翻滾。


    他的腹部出現一個明顯的拳頭凹痕,治愈魔法的光芒如煙霧般地從該處擴散而出。


    「……欸?」


    我不禁發出呆滯的嗓音,即便見到實際景象,我也無法理解發生了何事。


    「原來如此,隻要壓低威力這樣用就好了呀,並非靠近毆打才是治愈拳呢。治愈加農炮隻是暫定的名稱……飛拳,嗯,就叫它治愈飛拳吧。」


    「兔、兔裏……?」


    當我戰戰兢兢地呼喊他後,兔裏麵不改色地轉了過來。


    然而,他卻又旋即陷入自我嫌惡般地摀著額頭,顯得沮喪氣餒。


    「唉……」


    「你、你不要緊嗎?」


    「我沒受傷,但我竟然中了那種淺顯易懂的挑釁,這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成熟,聽他講到學姊和一樹的事,我就怒火攻心,無法冷靜判斷了……當我折斷他的劍時雖然恢複理智了,卻不必要地教訓了仁哉族長一頓。」


    我心想,懷疑他當時是否已經恢複理智的我應該沒有錯。


    畢竟,他的表情超級猙獰的呀。


    「仁哉不要緊嗎?」


    「因為那招是增幅魔源的半成品版本,比普通治愈魔法的治愈力還高,所以不用擔心。」


    「嗯,我明白兔裏怪怪的了。」


    「咦?」


    不過,以結果而言,便是仁哉自取滅亡了。


    因為仁哉意欲采取的手段為屬於最低劣的種類,所以老實說我覺得神清氣爽。


    「那、那是什麽呀!?」


    涅雅彷佛為我的心情代言一般,逼近了兔裏問道。


    「你明顯朝拳頭打不到的地方射出了某種東西吧!?而且,那威力還凶殘到震飛了仁哉的身體吧!?」


    「必活奧義『治愈拳一之型飛拳』,別名『治愈飛拳』。涅雅,這是我的新招,會飛的治愈拳唷。」


    「你腦子壞了吧!?為什麽在人稍微不注意的時候就創造了詭異的招式!?話說你說『一之型』,那還有二跟三嗎!?」


    「我雖然也有想到其他招,但馬上就封印它們了,因為那太危險了。」


    「嚇死人了!!」


    涅雅一臉慘白。


    我雖然也有一樣的心情,卻因為是兔裏便莫可奈何地放棄了,畢竟要吐槽會沒完沒了。


    我不經意望向周圍,因為身為國家領導人兼頂尖高手的仁哉輕易便遭我擊潰,導致在附近作戰的士兵們都停下了動作。


    其中有人放心似地放下了武器,他們果然並不願彼此爭鬥呀。


    「涅雅,你操控的人呢?」


    「我讓他們都睡著囉,當然是在搬運完昏倒的人之後。」


    望向廣場的邊緣,可見到暈倒的近衛兵與研究員正在那裏昏睡,似乎沒有人身受重傷。


    當我在內心感到鬆了一口氣時,便見到亞爾格先生、布魯林與疾風叔叔從廣場入口處走了過來。


    他們是知道仁哉被打倒了,所以趕過來的吧。


    我對他們揮揮手,並對兔裏道:


    「我能受兔裏拯救真是太好了。」


    「我當然會來救你呀,因為我所珍惜的夥伴被抓住了嘛。」


    「不對,不是那樣的。」


    我回想起幾個月前的記憶。


    最初覺得他是扭轉絕望未來的救世主。


    接著,又覺得他是願意接受我的懇托的親切好人。


    然後,是待在一起便覺得安心的對象。


    「在一開始見麵的那天,真沒想到我會有這種心情……但我至今和兔裏一起旅行真的非常快樂。」


    雖然也有艱辛及身不由己的時候。


    但樂趣卻遠超乎痛苦。


    我一直以來都是孤伶伶一人,得到了與人共享的喜悅,這便是我難以取代的寶物。


    「所以我……之後也……」


    正當我意圖說出下一句話時,卻無法如願說出。


    在我奮力鼓足勇氣要擠出聲音時──我們與亞爾格先生等人之間忽然降下火焰阻隔了我們,這也打斷了我的發言。


    「啥!?」


    熊熊燃燒的火焰化為炎壁,延燒無阻地包圍了整座廣場。


    搖曳的火焰對麵便是與我、涅雅同樣露出了驚愕表情的亞爾格先生等人。


    當我立即望向兔裏的瞬間,發現他注視著某個東西,而非火焰。


    「兔裏……?」


    「我心中本就有這種預感啊,想說會再和你見麵呢。」


    「真是巧呀,我也有一樣的想法呢,雖說原本我們是不可能介入的啦。」


    「!」


    身穿黑衣的魔族男子。


    他與兔裏四目相交。


    「這火焰是你幹的好事?」


    「不是,是我的部下。因為我有事要找你和癱在那兒的獸人,所以就請她幫我爭取一點時間了。」


    魔族男子指著兔裏與仁哉這麽說道。


    這並非普通的火焰,其中蘊含著相當程度的魔力。


    「你找我有什麽事?」


    「在那之前……我們都第二次見麵了,應該需要自我介紹一番吧?一直裝做不明人士也不是個辦法。」


    男子露出毫無防備的笑容並拍了一下手,彷佛像對朋友打招呼似地指著自己,道:


    「你好,林格爾王國的治愈魔法使,我是魔王軍第二軍團長──寇牙狄賈爾。好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此時,我腦中浮現了之前見過的預知內容。


    這名男子,正是在預知中與兔裏酣戰的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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