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辭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惡毒了,寧嵐明明一直都是這麽溫柔的。在掛斷電話之前,寧辭扣上最後一顆扣子,看著不斷拍打著窗戶的雨水,輕聲呢喃:“外麵下雨了。”“嵐嵐。”何振親密地攬過寧嵐的肩膀,“這是我二姨。”正好蓋過了寧辭的聲音,寧嵐愣了下,連忙收了手機,掛上了溫柔又漂亮的笑,依偎在何振懷裏。不管誰看,都會覺得他們是對很恩愛的夫妻,是很美好的一家人。寧嵐自己也這樣覺得。寧辭平靜地聽著突然掛斷的聲音,對著窗戶把領口整理好了。他真的是不適合這種衣服,不管穿幾次都覺得別扭。何家的車果然就在校門外停著,司機看見他之後也沒有什麽表情,可能對他出來這麽晚這一點頗為不滿,一句話不說就直接啟動了車子。寧辭也正好鬆了口氣,他也不想和司機有任何交流,隻不過他本來想睡一會兒的,昨晚熬夜的後遺症實在是太嚴重了,他到現在都頭暈腦脹,但剛閉上眼睛,手機就震了起來。許倩很激動地給他連發了幾條消息。【我聽他們說,裴燼真的要準備打了啊,人都在那裏了】【這真的不會出事嗎?】【還有照片!這個背影是裴燼無疑了吧?】寧辭心跳得厲害,點開許倩給他發的照片看了眼。鏡頭離得很遠,但能看出來確實是裴燼,裴燼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手臂上肌肉線條十分流暢,正背對著鏡頭不知道在和誰說著什麽。【我聽說陳放好像在勸他不要上去……】【好像是和家裏鬧矛盾了啊,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嗎?】許倩也是純屬擔心,他們還都是高中生,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尤其是陳放這個常年和裴燼混跡在一起的人都急了,之所以知道陳放也很急是因為陳放讓路讓趕緊回來的消息發錯發到了班級群。雖然撤回得很快。反正這種隻在電視上見過的畫麵,聽起來就很危險。許倩發了好久都沒有等來回複,以為寧辭肯定去忙了,也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不上晚自習,多半和那個何意有關係,那就是多半和他家裏有關係。幾分鍾之後,許倩手機跳出來一條消息:【他在哪裏?】寧辭知道裴燼和他父親的關係真的很差,不然也不可能在他父親的生日會上彈喪樂,兩個人打架打成那副樣子。但他不知道這次裴燼又和他父親做了什麽。寧辭隻是下意識的突然想去見他。他沒有那麽自作多情的以為自己能夠阻止得了裴燼的行為,隻是想知道裴燼那時候到底有沒有騙自己那些都是演的,也想,裴燼幫了自己那麽多次,自己這次也能幫到他就最好了。“叔叔,可以調頭去、去另一個地方嗎?”司機正在專心地開車,何家的家宴應該已經開始了,寧辭現在這個時候回去大概也隻會得到一群人冷淡的注視,不過畢竟他是不被承認的少爺,何振願意讓他參加家宴就已經不錯了。還想得到什麽別的?司機這樣想著,聽見寧辭的話愣了下,“要去哪兒?”他本來還以為寧辭是沒帶禮物想去買禮物,結果寧辭報了個高檔會所的名字。見他不回應,寧辭再一次鼓起勇氣:“您放心,您、您就說沒接到我就好了。”會所裏,今晚比平時來得更加熱鬧。主要是不知道是誰把裴燼要打擂台的事情散播了出去,吸引了不少年輕人來看,裴燼長得帥,他穿一身黑色背心,好身材一覽無餘,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十八歲的大男生,不少年輕女人都在一旁為他尖叫。和大家的興奮不一樣,陳放焦慮地坐在裴燼身邊:“裴哥,你真的要上去嗎?”馬上就要到裴燼了,隻要現在這個輸掉,就輪到裴燼上場了。裴燼表情很淡,陳放沒能從他臉上捕捉到任何要放棄的信號,想想也知道,裴燼要做的事情,有誰能夠阻止他呢?倒是裴遠又打了個電話過來,“你給我馬上滾回家!”裴燼抓著手機一聲不吭,這邊的聲音都能把裴遠耳朵給震聾了。他不說話,陳放有點忍不住了,朝著那邊喊:“裴叔,要不您過來一下?”裴燼熱身的動作頓了頓,沒掛斷電話。隻不過剛才還在那兒焦急的裴遠突然就沒什麽聲音了,裴燼嘲諷地笑了聲,陳放也有點懵,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多嘴了。正覺得好尷尬要不要和裴哥道個歉,就聽見那邊裴遠說了句:“我現在趕不回來。”“我讓助理……”他話都沒說完,就被裴燼掛斷了。陳放為數不多的腦細胞在這一刻都死了,趕不回來什麽意思,剛剛不還很擔心嗎,更何況路讓和江禮見人在外地都在趕回來的路上了。陳放心虛地看著裴燼冷靜的神色,一點也不像剛剛被父親拒絕的小孩兒。陳放試圖在裴燼眼底找到一點受傷的情緒,但確實沒有,也許是早就習慣了,但陳放還是覺得,真他媽紮心。他一直知道裴哥和家人關係不好,但還是第一次直麵這種情況。剛剛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裴哥有沒有可能是故意想讓裴遠回來勸說他?“收起你腦袋裏有的沒的。”前一個人已經結束了,裁判在示意裴燼做準備,裴燼手肘拉著胳膊做了個熱身,垂下眼看著陳放:“一場遊戲而已。”對裴燼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會不會受傷,不在乎輸贏,甚至也不在乎能不能活下去。陳放愣了一下,隱隱聽出了裴燼安慰自己的意思,可等他反應過來,裴燼已經在裁判的指示下上台了。在台下觀眾的歡呼聲中,陳放後知後覺,可惡!中計了!裴哥為了讓他少煩人,居然還搞這種轉移注意力的戰術!寧辭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很大了,他打了傘,還和司機說了句謝謝,才走向會所門口。司機滿臉猶豫,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何振,如果說了,就是他的失職,沒有按照要求把人帶回家。想了想,司機還是選擇閉嘴,直接離開了。“您好,請出示……”門口的保安看見了男生收了傘之後露出來的臉,“您好,請進。”他們對這張臉很眼熟,之前裴少爺帶著來過一次,那肯定是得直接放行的。寧辭並沒有注意到保安態度上的轉變,他清晰地記得這裏的每一扇門背後是什麽,但這次隻有他一個人,穿過吵鬧的人群,他的掌心已經全是汗意,必須要靠自己來調整呼吸的頻率了。他穿著漂亮的禮服,像個矜貴的小少爺,又長得好看,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寧辭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些目光,一直到無人的長廊才鬆了口氣,但再過去就是那扇門。他清楚的知道那扇門後麵意味著什麽。擁擠的人群,他最害怕的人群,吵鬧又喧嘩,仿佛要把人吞噬。寧辭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甚至產生了臨陣逃脫的想法,他在想自己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來看裴燼,大腦一片空白,口袋裏的手機也同時響了起來。他正好看了一眼,是寧嵐打來的電話,大概是因為他遲遲沒有去寧嵐的家,寧嵐又來催他了,又要問他在哪裏去幹什麽。寧辭沒有拒接電話也沒有接聽,而是直接把手機關機了。他推開了門。“oh!!!!!”“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打倒他啊!!!快站起來打倒他!!!廢物!!廢物東西!”“……”和寧辭想的一樣,人太多了,壓得他完全沒辦法呼吸,他還沒能克服這個毛病,腿軟又窒息的痛苦讓他隻能從門邊上挪到牆邊,他靠在牆邊朝擂台中心看過去。擂台是高的,他能看見上麵的一舉一動,也能看見那個站著的人,是裴燼。裴燼的嘴角是血,但他是笑著的。寧辭模糊的視線裏,感覺裴燼的衣服應該濕透了。寧辭聽見了裁判的口哨聲,裴燼就在裁判的倒數聲中,指腹擦掉唇角的血跡,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站在那麽高的台上,連一點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台下興奮的觀眾,隻垂著眼皮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對手。“三。”“二。”“一。”他的對手沒有站起來。“下一位挑戰者。”不知道這是第幾位挑戰者了。寧辭感覺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又在下一秒驟停。裴燼挨了一拳,他似乎有些站不穩了。寧辭呆了一秒,聽見人群比剛才還要大的呼喊聲,似乎在讓裴燼的對手再狠一點。“裴哥衝啊!!!裴哥你是最牛逼的!!!”寧辭晃神的時候,陳放突兀的叫喚聲闖入耳膜。陳放還拿了個大喇叭,分貝完全高過了其他人。工作人員一臉想阻止但又無法阻止的表情,陳放壓根就不在意。裴燼並沒有真的倒下。寧辭試圖尋找他們表演的痕跡,不知不覺中一步步朝著擂台走過去,擠進了擁擠的人群。裴燼隻是有點累了,這麽輪著來確實是挺累的,他第一次體驗這種完全釋放壓力的方式,讓他渾身都興奮了起來,他爬了起來,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現在的對手,對方朝他笑了笑,“小孩兒。”裴燼回敬他輕笑,“不是小孩兒。”他朝對方揮拳:“成年了。”“力道足夠嗎?”“又倒下了?!”“你們他媽的行不行啊!是不是演的!!”“站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