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的囡囡如果得知了父親的傳聞,不知該怎麽想。盛霜序喉嚨哽咽,他沙啞著嗓音說:“沒關係的,爸爸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囡囡又回頭看臥室的門,盛霜序隱約猜出她在看什麽,他心中悲傷不已,身為父親,他隻能靠如此肮髒、上不了台麵的籌碼去交換女兒的正常生活。囡囡說:“爸爸,我想回家了,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呀?”盛霜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自己單純善良的女兒,他想給囡囡露出一個笑容,卻遠比哭還難看。囡囡見他不說話,小臉上擠滿了失望與傷感:“我討厭這個承安哥哥,爸爸,即使他是你的學生,我也不喜歡他。”“我想媽媽了。”盛霜序隻能硬著頭皮,告訴自己女兒套著謊言的謊言:“承安哥哥是……他是個好人,他平時對你也很不錯呀。”“不,”囡囡一本正經地盯著盛霜序,說,“他對你不好,我能感覺出來。”剛說到沈承安,沈承安的聲音就從外麵傳了過來,他冷冰冰地喊了句:“五分鍾到了。”不光是囡囡被他嚇了一跳,連盛霜序都忍不住一個激靈他害怕囡囡的話被沈承安聽到,他不知道沈承安會不會在意這一點交談,但他害怕沈承安惱火後的懲罰。“我長大了就帶你離開這裏,我們搬到別處去,再也不要和他住在一起了。”囡囡像個小大人,匆匆地說了句,轉頭就往外跑去。“爸爸,我今天回來後還會見你的,你要好好的。”盛霜序整個人陷進了被子裏,眼角淌落無聲的淚。藥物的作用開始上湧,伴隨著胃部的翻江倒海,盛霜序的身體像蝦似的蜷縮了起來。他的腸胃很不舒服,但下一秒,他就幾乎要陷入昏迷。睡眠能擺脫痛苦,盛霜序想著,他要接著睡眠甩脫髒汙沉重的自己,還有那些不堪的記憶。一年,他要忍一年,他有了足夠的錢,就一定要帶囡囡離開這個地方。他絕不能叫如此愛他的女兒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了錢,甘願出賣身體當狗。-沈承安的工作很忙,自打繼承了母親的公司後,他每天需要處理的事物堆積如山,大小會議從早排到晚他不熱愛日複一日的處理工作,但也並不討厭,忙碌能將他從回憶的不愉快中擺脫出來。他桌上排滿了他的日程,大大小小的補充便利貼貼滿了記事本的空白處。沈承安隨手翻了翻,今天的工作量並沒有沈承安平時得多。他家裏還有個病懨懨的男人,他確實得早點下班,看看盛霜序的狀況。沈承安不想讓自己的注意力過多地停留在盛霜序身上,他猛地抽回自己腦內對病人的安排,按部就班地打開了電腦,他的郵箱裏躺著幾封秘書小邱寫的不同版本的會議主持稿。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沈承安堅信,這些事情遠遠比盛霜序要重要得多。與此同時,小邱輕輕敲了敲門,從門縫裏露出半張清秀的臉。沈承安抬起頭,示意他進來說,小邱推開門側身走進辦公室,說:“沈總,伯母……”小邱的話沒說完,一個中年女人就猛地推開了門,直撞得小邱一個踉蹌,她保養得很好,是個看起來成熟幹練的女人,她穿著修身的白襯衣和黑色長西褲,陽光照射下,胸前的十字架閃著銀色的光芒。金黃色的長發,和沈承安一模一樣碧綠的眼睛。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苦相同樣擠進了沈承安的眼睛裏。沈承安眯了眯眼睛。“媽媽,”沈承安麵無表情地說,“您來這裏做什麽?”第14章 血脈瑪利亞從鼻腔裏擠出一抹清冷的笑,他們母子二人的外貌很相似,連冷笑都一個模子出來的、帶著相似的嘲弄。瑪利亞的中文很好,她反問:“我為什麽不能來看看我的兒子?”沈承安沉默了。他與自己的母親感情十分淡薄,沈承安讀到高三的時候她才出現在他的人生中,她對他的愛少得可憐,若不是瑪利亞需要一個有著血緣關係的繼承人,沈承安恐怕會一直和酗酒的父親住在那個破舊、陰暗的巷子裏。瑪利亞把他從地獄裏帶了出來,又把他丟進了另一個地獄。瑪利亞雙手環胸,環視了一圈辦公室內的擺設。她的目光停留在沈承安書架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書目上。瑪利亞皺眉,說:“為什麽都是些毫無營養的雜誌?”沈承安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說:“我不會看這些東西的,為了美觀擺設而已。”沈承安不會在工作的時候讀閑書,他沒有這個時間。這些都是他叫小邱自由發揮做的一些小擺設,為了讓他的工作區域更“人性”一些。瑪利亞隨手抽了一本架子上的雜誌,她的嘴巴鋒利程度遠比自己的兒子更勝一籌:“美觀?是這些穿得十分不正派的女人很美觀嗎?”那是一本花花公子,妖冶的封麵女郎隻穿了件寬大的西服外套,豐腴的曲線在衣擺的陰影處若隱若現。沈承安瞥了眼臉頰通紅的小邱,輕咳了一聲。沈承安說:“聽見了嗎?邱白楓。”小邱站在門旁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塞進門縫裏。沈承安說:“一會兒把這些都替換掉。”瑪利亞隨手將雜誌丟進垃圾桶裏,走到沈承安身邊,眼睛隨著他桌上的表單瀏覽。瑪利亞邊看,邊說:“我來找你,並不是要來監視你的工作的。”盡管她的行為與監視差不了兩樣。“兒子,那個孩子是怎麽回事兒?”孩子?老板竟然有孩子了?小邱看向沈承安的眼神多了一份震驚與敬重。小邱不該留在辦公室裏的,但他已經錯過了離開的最好時機,隻能尷尬地停在原地,聽他並不想聽的母子家庭糾紛。沈承安知道瑪利亞說的是囡囡,他的司機接送囡囡上下學接送了有一段日子。她顯然不知道盛霜序的存在,沈承安現在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沒有人向瑪利亞告密,倘若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囚禁了成年男人,絕對不會是現在這麽心平氣和的場麵。沈承安抬起一隻眼睛,說:“是誰告訴您的?我的司機嗎?”“不是他,你也不需要再換個司機給我使小性子,”瑪利亞在這場母子的拉扯戰役中有了幾分得意的情緒,即使是她的兒子,也要老老實實待在她的掌心裏,“我是你的媽媽,隻要我想,我就要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個孩子。”“亞曆克斯,你不是喜歡亂搞的人,我也不能允許你婚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我希望她不是我的孫女。”沈承安不喜歡這個名字,這是他那個早死的舅舅的名字他不認為瑪利亞有多麽深愛著、想要紀念自己的弟弟,不過是為了討好他那刻板保守的外祖父。沈承安壓下心中的怒火,他努力表現得平靜些他與瑪利亞的相處向來盡量維持著表麵的風平浪靜,在這個女人麵前,惱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沈承安說:“……她不是我的孩子。”瑪利亞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反而是運籌帷幄的自信,說:“我知道,好孩子,我都知道,你沒有對媽媽說謊,那個孩子叫高瓊蘿是吧,盛霜序和高媛媛的女兒。”“我什麽都知道了。”作者有話說:母子倆一模一樣的控製欲沈承安明明已經奪到公司的主導權了,他目前無法和老媽徹底決裂是有原因的……不是他不敢反抗是為了某些原因不能。第15章 疤痕沈承安:……她明明什麽都知道,還要故作無知地測試沈承安的忠誠度,他們根本不像是母子,倒像是主仆。沈承安應該明白的,從瑪利亞發現囡囡之後,她就能順藤摸瓜地摸到盛霜序身上去。沈承安很難在這個控製欲病態的女人手下藏住什麽秘密。現在還來得及,瑪利亞還不知道沈承安和盛霜序的合同,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見不得人的交易。不過,就算她知道了又怎麽樣呢?沈承安現在二十五歲,不是任人操控的十八歲,他不是一無所有,甚至瑪利亞還需要靠著自己的兒子才能獲得家族企業的股份。他的媽媽很難纏,但他不想無時無刻地順從她。沈承安有不在乎的底氣。“說說吧,你和盛霜序是怎麽回事兒?”但僅僅是如此,就已經足以叫瑪利亞繃起了臉,“你為什麽要和他來往?他已經被惡魔侵蝕了,他是個性侵自己學生的魔鬼。”沈承安麵不改色地說:“他是我的老師,我要在他找到工作前收留他一段時間。”瑪利亞並不喜歡他的說辭。瑪利亞說:“我的兒子不能和那樣的人混雜在一起,他會把汙染傳染給你。”沈承安瞥了眼瑪利亞胸前的耶穌苦相,沒有繼續解釋。沈承安選擇了沉默,瑪利亞有時候並不能改變他強硬的態度,畢竟她隻有這一個孩子。“好吧,”瑪利亞歎了口氣,說,“我想要見見他。”“作為豁達的家長,也有必要向他表示一下三年的照顧,如果沒有他,我的兒子也不會這麽正常。”沈承安:……瑪利亞戳到了沈承安內心最深處的痛苦。沈承安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怒火,盡管瑪利亞並不在乎他的情緒,甚至會因為他的跳腳而得意。不,已經是過去的痛苦了,瑪利亞不能再將他丟到國外去,也不能強迫他去做什麽同性戀治療矯正。沈承安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您還要在這裏呆多久?一寸寸地指導我的辦公室裝潢嗎?”瑪利亞又露出了和自己兒子相似的、輕蔑的笑,說:“我會去見他的,我現在就會去。”“收起你那張憤恨的臉,兒子,你漏出獠牙的模樣,和你那個爛人父親一模一樣。”瑪利亞知道怎麽讓沈承安更生氣,把他類比成那個男人,是對沈承安的侮辱。沈承安怒極而笑,說:“我知道自己身上流著爛人低賤的血,那您呢?執迷不悟地主動和那種人生下兒子的您算什麽?”瑪利亞難得地露出了神傷的表情,不過這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她衝自己同樣伶牙俐齒的兒子眨了眨眼睛。“隻是母親去見見兒子的老師罷了,他是你的老師,不是你的情人。”“亞曆克斯,你已經被治療好了,不要再表現得像個惡心的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