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盛霜序的欲望承載著迷茫,將沈承安淹沒,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恍惚間,他看到了自己被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無數冰冷的金屬鐵線纏繞著他,他奮力掙紮,手臂被勒出細細的血痕。電流攀爬上了他的脊椎。最後疼痛蔓延到了他的左眼,他本該沒有任何知覺的眼球。沈承安抱著水池,幹嘔不已。-自打那天以後,沈承安再沒找盛霜序主動說過話,他在這個家駐留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早早地去上班,等到深夜、盛霜序睡了才回家。到了後來,沈承安幹脆不住在這座房子裏了。即使有恰好打上照麵的時候,沈承安也不願看見盛霜序的臉,就揣著心事匆匆地離開。盛霜序第二天就看到了被大衣塞滿的垃圾桶,他已預料到沈承安會這樣做,畢竟自己連吃飯都不敢與沈承安同盤,生怕弄髒,引得他反感。盡管如此,盛霜序心中還是有被輕視的傷感。他便如此警醒自己,一個早就沒有任何自尊的男人,還需要什麽表麵的尊嚴呢。更何況,是他自己不經允許穿了沈承安的外衣,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隻是他沒想到,沈承安並沒有再一次羞辱懲罰他,而是開始疏遠。於盛霜序來說,無論是什麽原因,沈承安的疏遠,他求之不得。轉眼間就到了周六,盛霜序必須要和沈承安出門了,去看他的妹妹。他無法抑製自己即將要見到盛語薇的忐忑,往年到這個日子的時候,他的心裏都不好受,尤其此時還要與沈承安通行。盛霜序五點就因為緊張睡不著覺,他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幹淨、穿戴整齊後,坐在臥室裏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等到快七點時,他都沒有辦法平複自己的心情。盛霜序不願意、也沒有時間做縮頭烏龜,他硬著頭皮打開臥室的門,尚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再一抬頭時,差點撞到門外人健壯的胸膛上。沈承安已經等了許久了,他卻遲遲沒有去敲盛霜序臥室的門,他在室內就穿了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毛衣的款式很修身,勾勒出他鍛煉得當的三角身材。盛霜序猝不及防嗅了滿鼻雪鬆與柑橘的淡淡清香,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暫且還帶了點做“正常人”的遺症,自那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告誡自己,男人要陽剛、要堅強,以前的盛霜序不光恐同,連噴男士香水的男人都有些嗤之以鼻。沈承安也噴了香水,現在的盛霜序沒有資格在這種細節上去指責沈承安。他自己尚且還是個女裝的變態、根本無法戒斷穿著裙子時的激動。沈承安的身材比例很好,身形修長、健碩,盛霜序不矮,都才隻到他的胸膛,配上那張混血的容貌,很難叫人移開視線。縱是看慣了沈承安的盛霜序,也難免在心裏感歎,這世上竟有如此漂亮、又英俊的男人。盛霜序飛速垂下頭,往後退了一小步,將白皙的頸子暴露在沈承安的視野裏。沈承安頓了頓,轉身往衣帽間走,邊走邊說:“過來,換新衣服穿。”盛霜序年少時照顧妹妹,長大後照顧女兒,他經受了太多困頓,已習慣了在自己的吃穿用度上能省則省,來到沈承安的別墅後,即便有了錢,他也沒有買新衣服的心思更何況他根本不能離開這座房子,幾件穿了好幾年的舊衣服便來回地換洗,襯衣都洗得發了白。盛霜序不知道沈承安是什麽時候注意到這一點的,他不覺得沈承安會觀察自己的生活習慣。自己這樣的人走在他身邊,確實會顯得過於廉價與卑劣了,盛霜序想,他會降低沈承安的身份。沈承安沒有將他像狗似的拴著出去、在他妹妹的墓前羞辱他,就已讓盛霜序鬆了口氣。經曆過那麽多羞辱後,他很難不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沈承安。沈承安這回倒是真的要帶他來換新衣服,他叫小邱買了不少合適盛霜序尺碼的衣服,叫他自己挑選。盛霜序看著原本專屬於沈承安的、寬敞的衣帽間,現如今被自己的衣服擠占了一小塊空間,心中略感微妙。他不想換掉自己的襯衣,便隨手選了件看著很保暖的、厚重肥大的羽絨服,裹在了衣服外麵。羽絨服稱得盛霜序圓滾滾的,他說:“我可以走了。”沈承安:……沈承安沒說話,他穿上嶄新的灰色厚毛呢外衣,圍上了圍巾。他看著一動不動,實則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自己動向的盛霜序,忽地歎了口氣,將另一條圍巾繞在了他的脖子上。盛霜序被他突然親切的舉動嚇得一愣,連沈承安自己都差點沒反應過來。沈承安幹脆不做解釋,別過頭說:“我們走吧,老師。”作者有話說:明天入v啦,明天三更,如果下周有日推接下來會一周六更或日更的~第39章 拋錨沈承安年少時與長年累月泡在酒精裏的父親住在一起,他的父親一旦醉倒就不分晝夜,他們平日連春節都不怎麽過,更別提聖誕節。等到他被瑪利亞接走後,他的聖誕節活動就變成了每年一度的家庭聚會。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沈承安都要被瑪利亞帶去與並不熟悉的各類親戚、朋友吃飯。他很討厭這樣的聚會。但那時他還受瑪利亞掌控,在她的壓迫下,他不能不出席,且不敢有任何怨言。桑切斯是虔誠的天主教家庭,他們要做彌撒,去禱告沈承安並不太懂的上帝,還要聚餐,與那些看不上沈承安的血統、覬覦桑切斯家族遺產的外支親戚、股東們一起。縱然瑪利亞的父母極度保守,並不大願意將家產繼承給身為女性的瑪利亞,她仍能夠裝作毫不在意,甚至為了討好父母以讓位給自己的兒子,便將沈承安的姓也更改為桑切斯,把所有輕視沈承安血統的言論都笑盈盈地收納於心底。沈承安小時候在中國被看做綠眼睛的怪物,到了國外亦是難以避免,那樣中洋混雜的外貌,為他帶來了無數異樣的目光。拋去極端種族組織,大多數成年人不會在他麵前說出“雜種”這樣的詞匯,但他在學校與社區中往往都形單影隻他的長相在白人圈子裏已是異類,而在亞裔圈子裏,就總被當做是白人。沈承安最初到這兒時英語並不好,他被夾在完全陌生的人與環境中,陌生的語言在他耳邊環繞,等他終於能聽懂一些英語的時候,才終於明白那些他並不熟悉的白人親戚對著他在說些什麽對他外貌與出身的誇誇其談。這些人甚至連中國日本都分不清,卻能一次又一次地做出沈承安並不喜歡的亞裔笑話與羞辱性動作,還甚至大言不慚地說出來諸如“你不是亞洲人,你可以被當做是白人”的一類話,言語間充斥了對他血統承認的恩賜,就仿佛白人的血統就高人一等似的。後來他回國工作,瑪利亞不再強求他必須在聖誕節與大洋彼岸的“家人”團聚,他大多時間都一個人獨處,消磨時光。這是沈承安第一次在聖誕節去墓地,當時的盛霜序還隻是個窮學生,四處借錢才勉強把妹妹安置到了這個城市最便宜的陵園,因而距離城區的路程非常遙遠。沈承安不大想讓瑪利亞知道自己的動向,盡管對於沈承安而言,叫她知道也沒什麽所謂的,他還是自己開車帶著盛霜序前去。b市身為整個國家的金融交匯點,城區遍布高樓大廈,繁華而奢靡,郊區反而有了幾分小鎮的模樣,人少,樓矮,馬路也寬敞,看著十分敞亮。再往山上開的時候,馬路周圍都是自然生長的樹林,一望看不見林深的盡頭,前幾天下過雪,整個世界都白茫茫一片。沈承安一路上都沒和盛霜序說話,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仿佛他們之間一旦缺少了韶清,缺少了沈承安的恨,就再沒什麽好說的話似的。論複仇而言,沈承安已害得盛霜序妻離子散,他已經達到了最初的目的,盡管看盛霜序受盡屈辱的快樂並沒有他所想象的那樣強烈,甚至他都有點提不起興致來。隻是現在他需要緩一緩,梳理一下自己與盛霜序的關係。此時的盛霜序有點暈車,他在副駕上縮成一團,額頭貼緊了冰涼的車窗,隨著車子的行駛,直震得他骨頭微微發麻。他看著窗外的雪景發呆,馬路上的雪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還有一些來不及清理的雪塊,都已被軋成髒汙的冰,黏在柏油的路麵上,車輛駛過時留下好幾道濕黏黏的泥濘車轍印。與之相比的是林間的雪,鬆軟潔白,盛霜序一刹那感覺,求生不能,隻能泥濘的、在車輪下攀附的泥雪就是他自己。忽地,一片雪花粘在了車窗上,更多的雪花覆蓋在了上麵,模糊了盛霜序望向窗外的視線。下雪了。盛霜序被突然而至的雪花引住了視線,身為土生土長的b市人,他每年都能看到雪,但每次下雪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盛霜序一時間忘記自己身邊坐著的是沈承安,下意識脫口而出:“你看,下雪了!”盛霜序剛說完,才意識到尷尬。沈承安沒說話,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就這一會兒的時間,汽車的前蓋突然發出“砰”地一聲悶響,沈承安反應極快,他猛地踩住了刹車,二人受慣力影響頭直往前栽,身體被安全帶牢牢地綁在了座椅上。汽車在路中央拋錨,車前蓋發出燒焦的糊味,不住地發出震震的嗡鳴聲。沈承安這時候不好再發動車子往路邊移,他將車子徹底熄火,幸好地方足夠偏僻,此時幾乎沒什麽往來車輛,即使車子拋錨,也不大影響交通。盛霜序被這次的拋錨嚇了一跳,他盯著車子的前車蓋,忽地說:“你有工具箱嗎?”沈承安:?沈承安難以置信地問:“你會修?”盛霜序已習慣與沈承安骨子裏的高人一等妥協,即便被人輕視,他也不大在意了。盛霜序“嗯”了一聲,說:“以前上學的時候,為了賺錢什麽活都做過。”盛霜序跑出去打工也不影響他的好成績,他很聰明,為了照顧妹妹,他做過很多事兒。隻可惜,沈承安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用上這玩意,車裏並沒有工具箱。他們隻能給保險公司打電話,原地等待最近的拖車師傅前來。隨著車子的熄火,車內的暖氣也停止供應,氣溫驟降,外麵的雪越來越大,即使盛霜序穿著厚重的羽絨服,仍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真是諸事不順。沈承安的手機響起,卻是季春酲的電話,那邊的聲音嘈雜、震耳欲聾,沈承安隔著屏幕,聽到了季春酲那邊醉醺醺的說話聲。季春酲說:“兄弟,出來喝酒呀?”季家小少爺找他時就沒什麽好事。不外乎吃喝玩樂,沈承安都沒興趣。季春酲的好兄弟沈承安凍得手指都僵了,沈承安抬起僵硬的拇指,沒心情和他周旋,便直接按了掛斷。他看了眼導航,說:“往前再走一公裏就到小鎮了,雪太大了,一直躲在這裏等不是事。”“老師,我們下車吧。”第40章 教堂b市的雪來得很突然,且越下越大,他們拋錨的這段路太過偏僻,連拖車的師傅都被這樣的雪攔截,不知何時才能到達。沈承安將車鎖在原地,說:“一會兒師傅會直接過來拖車去修,我們先走吧。”這一會兒的功夫,雪就積了一指的厚度,盛霜序落腳後,蓬鬆的雪花在他腳下擠壓得咯吱咯吱響。與之相隨的是寒冷的北風,在盛霜序耳邊呼嘯。他跟在沈承安身後,倆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雪花凝結在他的眼鏡上,結了層雪白的冰霜。盛霜序不敢抬頭,稍微露出一點皮肉,冷風就像刀子似的割過,雪花鋪天蓋地將他淹沒,他臉頰發疼,視線也逐漸模糊。他前麵的沈承安忽地止住了腳步,說:“老師,你沒事兒吧?”盛霜序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團,他裹著臃腫羽絨服,人顯得胖了一點,但看著依然很瘦弱,仿佛風一吹,他就要飛走了。盛霜序腿都僵了,冷得止不住地打哆嗦。盛霜序說:“我沒事,我們還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