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邱白楓端著瓶蓋被擰緊的塑料瓶,目不轉睛地盯著瓶裏的螞蟻看,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瓶中蠕動掙紮,最終因窒息而死。男孩黑漆漆的瞳仁微微發亮。“他馬上就要上初中了,邱白楓媽媽,請您一定要多重視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邱夜就沒有這樣的問題,身為班主任,我也希望邱白楓能夠健健康康長大。”前來家訪的班主任距離邱白楓隻有一牆之隔,他們在客廳,邱白楓則抓著塑料瓶坐在自己的床上。好心的班主任不想傷害邱白楓的自尊心,特意拉邱白楓的媽媽邱韻單獨談話,但她並不知道,邱家的隔音並不好,任何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兄弟倆的耳朵。原本坐在桌旁認真寫作業的邱夜慢吞吞地挪到邱白楓身邊,盡管他不理解哥哥的愛好,但也不會胳膊肘往外拐,跟著外人說邱白楓的不是。兄弟倆誰也沒說話,直到邱韻推門而入。兩個男孩還沒有完全發育,他們身上還沒有男性特征的棱角,光憑外貌而言,就幾乎是母親邱韻的複刻版。邱韻很漂亮,即便她沒有化妝,頭發因為煩躁被捋的亂糟糟,寬鬆的牛仔褲和白半袖上還有油墨濺射的痕跡,放在別人身上興許就是邋遢,而對於美人來說,就是一種淩亂的美感。邱韻說:“小夜,你先出去玩,可以去同學家裏,但不可以過夜。”邱夜知道媽媽要和哥哥談話,便聽話地離開了這個臥室。他向來很溫順,隻是有點愛哭,但愛哭並不是什麽大毛病,邱夜是這個家裏唯一的“正常人”,就像一隻錯生在狼群的綿羊。邱韻靠在桌邊,她沒有再說話,隻是看向邱白楓手裏的瓶子。二人沉默了一會,最先開口的是邱白楓:“我沒有拿蜘蛛嚇唬女同學。”邱韻麵無表情地說:“我知道你不會這樣想。”“我總是聽不懂別人的話,她們就說我活該沒有爸爸,罵你是妓女,”邱白楓不安地揉搓著瓶身,“媽媽,妓女是什麽意思?”“是一些通過從事不合法肉體交易來賺錢謀生的女人。”邱韻解釋說,她並不覺得像十二歲的孩子說這些有什麽不合適,邱白楓總比同齡人的發育要慢半拍,即便涉及到少兒不宜,他也很難做到和旁人有同樣的理解。邱韻繼續說:“你的媽媽被同學罵為妓女,你生氣了嗎?”“沒有,”邱白楓眨了眨眼,說,“媽媽,她們覺得這個詞具有羞辱人的意味,她們希望我會生氣,而我沒有,她們因此就更生氣了。“我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會覺得我生氣。”邱韻想了想,說:“邱白楓,這項職業是不合法的,或許是因為這一點。”邱白楓繼續逗弄自己的塑料瓶,此時裏麵就還剩幾隻螞蟻在瓶中虛弱地抖動。邱白楓說:“那我以後應該為不合法生氣嗎?我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情生過氣。”邱韻微微扶額,說:“不應該,邱白楓,沒有意義。”邱韻又說:“你沒有因為親人被同學辱罵所以感受到情緒起伏,也不會產生超脫理智束縛的衝動,那你為什麽要把蜘蛛塞進女同學的衣領裏呢?”“是它自己爬進去的,我沒有想嚇唬她,”邱白楓說,“我隻是把蜘蛛放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拿自己試驗了很多次,它都不會咬我,我想看看它會不會去咬別人。”“這樣不對,”邱韻站直身體,最後貼著邱白楓坐下,“你不可以用人做你的實驗。”邱白楓微微皺眉:“為什麽呢?”“這個世界的法律是保護每一個人類的,如果你傷害了他們,法律就要強迫你做出賠償,”邱韻解釋說,“我們的家庭條件無法承擔賠償費用。”邱白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邱白楓:“下次我不會這麽做了。”邱白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邱韻便沒有再繼續談這個問題,母子二人的交流向來不多,邱韻作為母親隻能盡力為邱白楓答疑解惑,提供吃穿住行,但她很難像普通人家的母親一樣給予任何母子之間的愛意。邱白楓忽地說:“媽媽,我為什麽沒有爸爸?”邱白楓從來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他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不覺得自己的家庭結構有什麽問題,直至被人羞辱後,邱白楓意識到父親得缺失或許就是自己與同齡人社交障礙的根源。邱韻說:“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我二十歲那年就下定決心要生一個孩子,工作五年後花光了所有的存款和積蓄跑去國外做試管,試管懷上雙胞胎的概率很大,也就是你和邱夜。”“哦,”邱白楓說,“媽媽,你沒有談過戀愛嗎?明明結婚生子的風險和成本更低。”邱韻沉默了,她被她的兒子問住了,她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我隻想要孩子,男人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除了你和邱夜以外,其他人也都隻是‘人類’而已。”邱白楓說:“那我下次可以回答她們,我是試管嬰兒,所以我沒有父親。”邱韻點了點頭,說:“你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你有喜歡的女同學了嗎?”“這個年紀很容易受激素影響對異性產生好奇心和探索欲,但我的意見是最好不要順應本能驅動,因為你們的年齡還小。”“不是的,媽媽,我對‘人類’沒有興趣,”邱白楓晃了晃他手裏的瓶子,死掉的螞蟻黑壓壓地累積成一團,隨著他的動作彈來彈去,“如果非要說的話,是螞蟻。”“看到螞蟻死去,我有一種很奇怪的衝動。”邱白楓說。“我想和螞蟻結婚,媽媽。”十年後的邱白楓再也沒有把螞蟻抓進瓶子裏去,也沒再想著和螞蟻結婚,但看到路邊土壤中成群結隊的螞蟻時,他還是會想起那天的螞蟻,還有他的媽媽。“你遲早要離開這個家,離開媽媽和弟弟,”那時的邱韻隻是摸了摸他的頭,說,“螞蟻的死亡也隻有一瞬間,它不能一直陪伴你。”“任何人際間的感情都沒有意義,隻有自己才能永遠保護好自己。”不過當邱白楓把自己的理論認真講給季春酲聽時,隻收獲了看見神經病似的白眼。第140章 520番外:童話au野獸與美人1亞曆克斯被人鎖住喉嚨,手反剪被鎖鏈緊緊勒住,那鎖鏈纏著他的五指,穿過琵琶骨,穿翅而過,那些人用生鏽的狗牙套緊緊勒住他的嘴,他啃碎一些鏽的較深的牙栓,低聲嗚咽著,犬牙在牙套上磨出極深的咬痕,卻咬不斷鋼鐵,他試圖恐嚇住他人,噴出龍焰,卻隻能幹咳幾聲,嗆出道黑煙。奴隸販子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按倒甲板上拽他的雙翅,把他的傷口再度撕裂:“這小龍崽子他媽跟狗一樣。”另一個坐在貨箱上吃梨,笑道:“領主大人的癖好,是你我能管的了嗎?”亞曆克斯麵朝甲板,不停地喘,他吐不出龍焰,隻能熏黑木板,他還在掙紮,他的右翅裂了一截,軟骨被齊齊削斷,順著脊背淌血,成年的半龍雙翅硬如鋼鐵,而對孩子來說,翅膀卻是最脆弱的地方,他因為發育不良雙翅柔軟而無力,被人抓住的時候甚至不能飛行,直接叫人給穿了琵琶骨。亞曆克斯身上什麽也沒穿,沙粒粘進他皮膚裏,膚色白得滲人,碧綠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麵前的人。奴隸販子解開水皮囊,淋到亞曆克斯幹裂失血的嘴唇上:“小東西,見到領主可就有你受的了,不想吃苦,最好學乖點。”2買下亞曆克斯的人是大陸最大的領主,世間傳言,領主本人是人龍混血,相當好色且挑剔,卻因家族血統受限,必須與半龍結合。領主解開麻袋,袋子裏的奴隸身著絲綢,身上卻全是因承受虐待而留下的疤痕。他解開亞曆克斯的枷鎖,亞曆克斯在殺死領主和滿桌的飯菜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後者。亞曆克斯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人販子手裏顛簸,他們企圖馴服他,折斷他的翅膀,喂他吃些不好消化的糟糠爛菜,這些都未讓他屈服,盡管代價是更殘暴的毒打。領主遠不如傳聞中的健碩,他身上布滿厚重的鱗片,麵目猙獰,半張臉都被龍鱗覆蓋,犬牙自上顎凸起倒像隻瘦小的蜥蜴,唯有黑發柔順地貼合在頸側,他就像一隻學會站立行走的怪物。這個領主比亞曆克斯想象中的要溫和得多。當亞曆克斯麵前的盤子疊到第六層時,領主問:“你叫什麽名字呀?”亞曆克斯從沒見過這麽醜陋的怪物,他警惕地支起翅膀,露出兩顆極其尖利的犬牙,每個單詞的發音都極其生澀:“……你會打我嗎?”領主一頓,略顯尷尬地說:“不會。”“那,你會餓著我嗎?”領主趕忙說:“當然不會!”亞曆克斯收起準備張開的獠牙,說:“我叫亞曆克斯,你隻要不傷害我,我就可以滿足你的需要,但你不能馴服我,誰也不能馴服我。”領主沒有介意他的攻擊性,又問:“你今年多大了?”亞曆克斯答:“九歲。”醜陋、卻又溫柔的怪物說:“知道我需要和你做什麽嗎?”男孩碧綠色的雙眸明亮,純淨至極:“不知道。”領主歎了口氣,說:“等你再長大點,就明白了。”3亞曆克斯被城堡裏的人當做小少爺接待,他穿不慣人類的絲綢衣服,布料滑溜溜的抓不住,貼在身上很難受,他會把長袖剪斷,再去池塘裏滾幾圈,抓回一筐魚,他總把衣服穿的髒兮兮的,不倫不類,像個野孩子。亞曆克斯長期饑餓的後果就是無論他如何暴飲暴食也胖不起來,他的翅膀逐漸恢複,但還是很虛弱,虛弱的翅膀根本無法承擔他的重量,亞曆克斯自幼沒有母親,有記憶起就輾轉在奴隸販子手中,故而更不清楚該如何收放雙翅,在這偌大的城堡中,仆人也不敢接近他,他就隻能自己玩耍。他自那夜後便很少再見到領主,領主很忙,他要處理政務,要與貴族交際應酬,還有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者女人想往他的床上撲。深夜時,亞曆克斯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聽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女人的笑聲,和領主說話的聲音。領主說話的聲音依舊溫柔,帶著輕輕的笑意,亞曆克斯突然萌起了好奇心,他透過門縫,看見領主和一個擁有著同樣漂亮黑發的少女翩翩起舞。這是領主的妻子嗎?他聽過奴隸販子的汙言穢語,這種有錢人都會擁有一位表麵上相敬如賓的妻子,然後背地裏去選擇更多的“伴侶”。亞曆克斯突然意識到領主要自己做什麽了。伴侶對於亞曆克斯來說沒有什麽好的含義。他因為血統純正,就被人販子當做寶貝,為了能賣個好價錢,並沒有人對他做出格的事情,但和他同期的孩子卻沒有這麽幸運,他曾親眼見過有怪癖的貴族淩辱小孩那時候奴隸販子壓著他強迫他去看,企圖以此嚇倒亞曆克斯。任何毒打都不會屈服的亞曆克斯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孩子的眼神,那個孩子早上還和他縮在同一個車廂,到了第二天,就被抬著丟到臭水溝裏。亞曆克斯害怕了。畢竟領主是一個外貌醜陋的怪物。4原本能溝通的亞曆克斯又恢複最初警惕凶惡的樣子。領主某次去看他的時候,亞曆克斯躲在陰影處,趁領主不備,一口咬住他的後頸,他吃了一嘴毛發,尖牙深深嵌入皮肉中,亞曆克斯吞下他的血,意圖把他喉嚨咬斷。領主沒料到他會這樣做,但亞曆克斯畢竟是個孩子,領主也擁有半龍的血統,擺脫亞曆克斯並不難,隻是他有些控製不好力度,把亞曆克斯狠狠地甩了出去。與領主粗糙的外貌不同,他的手細膩白皙,看起來格格不入。亞曆克斯直接摔斷了根肋骨,吐出嘴裏的血和毛發。領主並沒顧忌自己身上的傷口,他看著吐血的亞曆克斯,眼中懊悔自己下手太重,說:“發生什麽了?”亞曆克斯答:“你是不是想要我做你的伴侶?”領主一愣,眼中竟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愧疚和羞赧。亞曆克斯又說:“我就知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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