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一別眼，發現江教授已經在電腦前寫相關證明材料了，明顯是要為自己之前的學會爭一口氣。 齊淩這才放心下來，禮貌道：“那我就先走了，辛苦老師。” 齊淩走後，江教授親自忙活了一天，跑上跑下，讓期刊盡快撤稿，學校出處罰通告。 他看不得那個抄襲者將許琛的論文掛在自己名下，多一秒都是煎熬。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他注意到了很多細節。 那年許琛除了上基礎課程之外，一直在埋頭寫東西，準備數據，他經常看不到人影，當時還有同事說他的學生看起來比他這個教授還忙。 當初許琛準備的就是這篇論文吧？難怪他看到這文章感覺這麽熟悉有靈氣，要不是許琛那時已經出國很久了，他估計會下意識覺得這是自己的學生寫的。 江教授歎了口氣，看了眼時間，下班回去，走到學校公寓樓下的時候，不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你小子怎麽來了？” 這人赫然是許琛，一身西裝筆挺，應該是直接從公司趕過來的。 許琛立馬頷首：“好久沒來看老師了，現在過來希望老師不要覺得學生煩。” 江教授看了眼許琛精明幹練的樣子，眼神複雜，他愧對許琛叫的這一聲老師。 許琛出國了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論文被抄襲的這件事，而他卻是讓這個論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近一年，還上課的時候將他奉為典例拿出來講，這些行為無形中給許洲增了多少虛榮？ 但凡他當初多了解一下許琛到底在寫什麽，或者自己發現許洲這篇論文行文的熟悉之處深挖下去，許琛都不會被人盜竊論文這麽久。 他轉身帶著許琛上了樓，兩人進了門坐在客廳沙發上。 江教授聽完許琛的來意，始料未及：“你是為了齊淩來的？” 許琛來找他不是為了自己論文抄襲的事？ 許琛頓了頓，以為江教授是覺得他越界了，抿唇道：“我知道我現在過來有點不合適，可我還是希望您能聽完我的話。” “齊淩的那個課題報告，他做了很多功課，課題報告呈現的隻是其中一部分，我覺得其他內容也很出彩，就整理了一下，給您帶過來了。” 他跟江教授相處了那麽多年，知道教授最欣賞什麽樣的學生—— 有靈氣，且刻苦的。 齊淩不缺前者，可由於專業課程跟江教授沒有過交集，所以老師不一定能看出齊淩的用心，這一塊，他希望能幫齊淩補足。 就算齊淩嘴上不說，許琛也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很想要這個名額。 江教授看著許琛遞過來的資料，哭笑不得，“許琛，你是來給齊淩那小子走後門的？可以啊你！職場上混久了這一套做的挺熟練。” 上次的候選名額也是，要不是許琛提了一句，他可能還根本發現不了齊淩這個學生。 他板起臉：“許琛，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歡這一套。” 許琛頓了頓，手指交握，沉默下來。 不過他背挺得很直，也沒有收回手中的資料，半晌後，他開口道：“老師，我隻占用您十分鍾。” 江教授看著許琛固執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學生時代那個會上台跟他吵架的學生，據理力爭，執拗又年輕氣盛，他還以為這些棱角早已被時光磨去，沒想到因為齊淩的事，又從許琛身上看到了這些特質。 他正想繼續逗逗許琛，背上卻被人猛地一拍。 江夫人白了江教授一眼，“你這老頭子壞得很！就仗著許琛尊重你不會跟你對著幹是吧？也不知道是誰捧著齊淩的課題報告看到大半夜，笑的合不攏嘴，現在還非要在這端著！” 她給許琛倒了杯水，“許琛，你別聽你老師忽悠你，從看完齊淩報告那會，他就確定最後的那個名額了，你手裏這東西，他現在心裏不知道多癢癢想看呢！” 江教授正想悄悄從許琛手裏順走那部分資料，沒想到自家夫人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立馬加快手上的速度將資料揣進了懷裏，麵上還正經地咳了咳，“許琛，別聽你師母瞎說，結果還沒出來之前，你不許泄露消息，不然……” 他說完突然卡了殼，“不然以後齊淩到了我手下我就使勁欺負他！” 說完還洋洋自得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夫人。 江夫人有點無語地看著他，“行了，你們聊，我去做飯，許琛你等會，菜馬上好。” 許琛見狀立馬坐了起來，“師母，我就不在這裏吃了，我還約了人，等會就走。” 江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也沒多留他，“那行，等你師父將你那個朋友收到門下，你帶著人在一塊過來吃頓飯。” 許琛這回沒推辭，應了聲好。 江教授看著許琛真的準備離開，納悶道：“你來這裏隻為了齊淩？他沒跟你說許洲論文抄襲的事？” 他以為這事是齊淩跟許琛一起商量辦的。 許琛聽到這話，腳步驀地停住，“什麽？” 交談完，許琛立馬離開去找齊淩，路上，周圍汽笛聲不斷響起，可他耳邊全是江教授剛剛的話， “那小子一大早氣勢洶洶到了學術委員會的辦公室，說要實名舉報許洲抄襲，證據一條一條的，將許洲砸的無話可說。” “你是沒看齊淩當時那樣，看向許洲的目光跟淬了冰似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許洲抄襲的是他自己的論文。” 踩下刹車，許琛看著麵前齊淩所在的小區，腦海中卻不斷回響著一句話， “他是真護著你。” 許琛靠在椅背上，抬手蓋住眼睛，掩飾自己心底複雜翻湧的情緒。 他難以想象齊淩到底是怎麽從那些零碎的東西找到證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有勇氣去那麽多教授麵前舉報許洲抄襲的，一旦舉報失敗，無論是江教授還是其他人，對齊淩的好感會大幅度下降。 他甚至還會因為這個丟掉唯一成為江教授學生的機會。 可齊淩還是去了，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去給自己主持公道，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件事可能會對自己造成的負麵影響。 齊淩就算經常會衝他撒嬌，示弱，看起來完全是需要被保護的存在，可每次隻要自己碰到什麽事，齊淩就會毫不猶豫站在自己麵前。 許琛就算閉著眼，也能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 清水市的酒店，在感覺到姚佩蘭夫婦兩人可能會對自己產生威脅時，齊淩擋在了他麵前。 上次他喝醉酒，許洲揪住他衣領的時候，也是齊淩出手將人打退。 這一次，齊淩又站了出來，替他奪回了自己學生時代的研究成果。 他其實都沒有去在意這件事了，他用這篇論文為自己爭取了足夠多的利益，而且他早就不是年少的自己，那片論文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價值。 可是齊淩默默的，將它從許洲的手上搶了回來。 他給齊淩撐著傘，而齊淩同樣緊握著他的手，用他的方式守護著自己。 這一刻，他再沒辦法繼續騙自己，他其實是在乎的。 在乎被許洲奪走的東西，痛恨以前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他將這些深埋在土裏，最後，卻被齊淩輕輕翻了出來，洗幹淨上麵的泥垢，捧到他跟前，“看，洗幹淨了，這是你的。” 他感受著內心的悸動，缺失的一角不知不覺早已被填滿，某種情緒滾燙又熱烈，飽脹的快要溢出來，將他完全吞沒。 許琛想，他完了。第48章 太陽西下,夜幕降臨，窗外漸漸傳來小販的吆喝聲以及年輕學生的笑鬧聲。 離齊淩租住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小吃街，種類繁多,價格實惠,深受附近大學生的青睞,每晚熱鬧的很,齊淩雖然沒去幾次,可卻愛極了這種熱鬧，有時候晚上不熱，他就會特意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聽著這聲音入睡。 齊淩聽著這熟悉的喧鬧，才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他之前一直埋頭整理自己的家教計劃,本來約的就是暑期的家教，他請了幾天假,得找個時間將課程補回來。 等他做完，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再抬頭，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齊淩想起什麽，拿起手機,去學校官網逛了一圈，不出所料,還沒有發出關於許洲論文抄襲的相關公告。 這麽大的事情一天肯定下不了結論,估計得等明天。 齊淩抿了抿唇,退出了學校官網，又忍不住點到了微信界麵,現在都晚上七八點了,許琛還在加班嗎？ 他這幾天忙著找抄襲的證據,都沒怎麽好好跟許琛說話，在許家待著還怕許洲察覺到，忍痛提前一天搬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現在整個事情告一段落，他空下來後，就尤其想念許琛。 他其實考慮過將這件事提前告訴許琛，可他怕出什麽意外，萬一竹籃打水一場空，隻會將許琛的傷疤再撕開一次，他不想讓許琛失望。 所以，他要等到官方結果出來了再給許琛一個驚喜！ 不過，這個並不妨礙他跟許琛聊點其他的。 齊淩勾了勾唇，點開跟許琛的微信界麵， 【齊淩：還在加班嗎？吃飯了嗎？我還沒吃，有沒有什麽建議？】 【齊淩：好想跟你一塊吃飯，要不我明天上完課去你公司附近等你？你有空嗎？明天不行就後天，我什麽時間都行。】 兩條消息後麵還附帶了一個超萌的表情包，小貓瞪圓了眼睛，眼巴巴的，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可愛的要命。 齊淩嘴角翹起，發完消息後，趴在床上晃著腳等許琛的回複，中途還打開微博看了眼，發現一片催更的。 他前幾天忙的根本就沒有時間再分出多餘的心力去拍學習視頻，連微博都沒打開過，現在一看，全是私信，有的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突然消失。 這嚇得齊淩趕忙發了一條微博解釋了一下，並表明今天肯定更。 正好他的課題報告也寫完了，可以將之前的視頻歸納一下，做一個學習心得的總結。 他剛發完微博，發現手機上方就彈出了一條消息。 【許琛：不用明天。】 齊淩愣住了，這是什麽意思，不用明天那難道今天嗎？可現在這個點…… 還沒等他回複，許琛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許琛：我在你家樓下。】 齊淩不由瞪大眼，立馬從床上跳了下來，鞋子都來不及穿，蹬蹬跑到陽台往樓下看去，隻一眼，就看到了樹下身姿挺拔的熟悉身影。 許琛好像在抽煙，紅色的火星在夜色中閃爍明滅，他站在樹邊，明明姿勢慵懶隨意，卻透著難言的吸引力，讓齊淩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記他。 許琛此時也感受到齊淩的目光，抬頭，兩人目光相交。 樹葉將路燈的光切割成碎片，斑駁地映出許琛鋒利冷峻的輪廓，光影之間，齊淩並沒有看到清許琛的表情，可他卻覺得許琛看他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很深，很沉，像是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底的最深處，藏起來。 就在他出神間，手機嗡嗡響了一聲， 【許琛：別看了，下來，我帶你去吃飯。】 齊淩穿好鞋子匆匆下了樓，一路小跑過來。 許琛扶住他的胳膊，讓他站穩，看著不斷小聲喘著氣的人，“急什麽？” 齊淩順了口氣，“我怕你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