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麵。” 床太窄，他有點擔心沈念會掉下來。 “今天晚上可能會下雨。”沈念說：“睡裏麵吧。” 其實寧迦曾經給他的那些傷害已經距離顧執很遙遠了，遠的顧執從來都沒有主動想起過，可一到陰雨天顧執糟糕的情緒，發抖的身體都會提醒他那些陰影一直都在，從來都沒有消失。 即便他這兩年在害怕的時候一直有沈念陪在身邊，卻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還是會怕，會發抖，會緊緊的抓著沈念的手。 而沈念也變得比顧執更注意天氣預報，隻要是陰天雨天他就會牽他抱他，這些可能抹去不了寧迦帶給他的那些傷害，但至少讓他在畏懼的時候有所依，告訴他，我在。 沈崇山是在三天後出現在沈念麵前的，下午放學後沈念和顧執一起回出租屋吃飯，還未走近就看到了站在出租屋樓下的沈崇山，他腳邊放著一個行李袋，看樣子是要出門，臨走之前來看看他們。 或許是因為沈崇山告訴顧執的那些分開的話，讓顧執再一次對他有了敵意，所以在看到沈崇山的第一時間，顧執就牽起了沈念的手，就像是害怕他被沈崇山帶走一樣，甚至不打算讓沈崇山和沈念說什麽，想直接帶他上樓。 沈崇山的視線因為顧執的動作從他們的臉上轉移到了牽著的手上。 沈念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沈崇山看著他們的視線和最開始暗示沈念不該這樣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沈念依舊有些反感，可他都站在這裏了，總不能一句話也不說。 輕扯了一下顧執要帶自己離開的手，顧執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沈念對他笑了下：“你先上去吧。” “不要。”顧執想也不想的拒絕：“要上去就一起上去，你要是想和他說話，我也陪著你。” 顧執很固執，沈念聞言也沒有堅持，邁步走向沈崇山，手卻依然被顧執牽在手中。 直到他們走到麵前，沈崇山的視線才從他們牽著的手上移開轉而看向他們，不是很自然的說明了來意： “爸要去跑趟車，你高考前會回來的。” “不用。”顧執開口：“如果你回來是為了影響他的，不用回來，我會把念念照顧的很好的，用不著你。” 沈念轉頭看了一眼顧執，顧執無辜的眼神很明顯，小聲抱怨：“我沒說錯。” 是沒說錯，隻是沈念不想事情鬧的太僵。 “爸。”沈念看著他：“你忙你的，不用特意回來。” “還是要回來的。”沈崇山對顧執的埋怨沒說什麽，看著沈念：“前幾天的事兒是爸慌了，慌到都沒考慮到你快要高考的事情，如果我注意一點，你也不會受影響，這件事是爸不對，爸跟你道個歉。” 顧執下意識的還想說什麽，卻被沈念捏了一下手，於是他停了下來，沒有再說。 “爸，這些天我也已經想明白了，你擔心的問題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和顧執隻是在一起生活，互相陪伴，他也隻是比平常人更依賴我一些，至於其他的……你想多了。” “我隻是擔心以後……”沈崇山說：“你們要是……” “你想多了。”沈念語氣稍稍強硬的又重複了一遍，沒再說別的。 沈崇山還是第一次在沈念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愣了一瞬也沒有再堅持說什麽，點了點頭，尷尬的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 話都說到這裏了，似乎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沈崇山靜默幾秒彎腰將腳邊的行李袋拎了起來，也不看他們，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想再看到他們親密的姿態： “那爸就走了，你們好好的。” 說完這句話，沈崇山就邁步離開，路過沈念身邊的時候，沈念叫停了他：“爸。” 沈崇山停下腳步，側臉看他，沈念靜默幾秒看著他開了口：“高考不用特意趕回來，我會全力以赴的。” “要回來的。”沈崇山說了句，帶了點如釋重負的笑意：“這是大事，爸不想錯過，你也別太累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你也是。”沈念說。 沈崇山應了聲，沒再說別的，邁步離開了，沈念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了視線，回頭的時候顧執正看著自己，表情多多少少的帶了點不滿，沈念抬手揉一下他的腦袋： “好了，我餓了。” 沈念的事情在顧執這裏就是天大的事情，他說餓了，那麽顧執自己的情緒就不算一回事兒，雖然還是不太滿意他對沈崇山的態度，可吃完飯再說也不是不可以，於是便閉了嘴牽著他的手上樓了。 日子就這麽走下去，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轉眼就到了高考。 高考的前兩天學校放了假，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他們人生中的轉折點。 沈念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他果真在出租屋裏好好睡了一天，早晨顧執做好飯叫他起來，他陪著顧執吃完早飯，等顧執自己去學校的時候，他又已經躺在了床上，中午顧執也放了假，進門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他竟然還沒醒。 一直到做好飯叫他的時候沈念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這樣的沈念讓顧執很心疼，他真的是太累了，高三以來他似乎就沒睡飽過，但與此同時也有點擔心，沈念是不是太過於提前放鬆了？ 一起吃了飯，顧執沒敢讓他再睡： “下午別睡了，萬一晚上睡不著，明天狀態不好怎麽辦？” 沈念也覺得自己不能再睡了，隻是剛點頭說了好，下一秒就開始打哈欠，顧執看他這副狀態也有些於心不忍，便抱著他躺在了床上：“半個小時，隻能半個小時，到點我叫你。” 沈念應該挺困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補回來一些，真的躺床上之後反而睡不著了，顧執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化，等了一會兒都沒聽到改變，便撐起頭看了他一眼： “不睡了？” “好像不困了。”沈念說著翻了個身，平躺了下來，然後嫌棄顧執抱自己太熱，推了推他：“熱。” 顧執笑了下不再抱他，和他一樣平躺在了床上，盯著頭頂上不斷轉動的吊扇，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但他們都喜歡這樣的氣氛。 吃飽喝足的午後，在不太涼爽的室內，兩個少年並肩躺在床上，憧憬著不久之後的未來。 “想什麽呢？”沈念碰了一下顧執，他難得有這麽安靜的時候，讓沈念有些意外。 顧執笑了起來：“想上海。” 沈念勾了勾唇角沒說話，倒是和他想的一樣。 “念念，去上海之後你不要經常去見梁秋好不好？他很煩。”顧執說：“我們找一個距離他遠一點的房子，最好一個月見一次，或者兩個月見一次就好。” 兩年的時間了，顧執和梁秋見麵雖然談不上水火不容那麽嚴重，但氣氛也絕對不輕鬆，不過好在梁秋在意識到顧執是真的對沈念好之後，對顧執也寬容了許多，對於他的占有欲雖說不讚同，但卻是沒再說什麽了。 畢竟，沈念都沒有覺得哪裏不適。 此時沈念聽到顧執的話不由笑了下：“那萬一我和梁秋在同一個學校呢？” “不可能。”顧執堅定的說：“我才不相信他會考上複旦。” 沈念還想說什麽，手機卻響了起來。這是當初租房子的時候沈崇山給他們兩個買的一部手機，說是出租屋裏沒電話，為了方便聯係，但其實他們就算是住在蒹葭巷的時候聯係也很少，這部手機也沒有改變什麽，半個月不打一次電話再正常不過，連短信都不發。 倒是梁秋能和他們隨時隨地的聯係了，雖然還是讓顧執覺得不爽，但好在人在上海，看不到，咬咬牙也可以忍受。 電話是梁秋打來的，顧執從桌子上拿過手機看到上麵屬於梁秋的名字，不滿的嘀咕了一聲：“還真是經不起念叨。” 他是不願意把手機給沈念的，但也知道沈念不可能不接，所以到底還是給了，沈念看他一臉不滿卻又不得不給的表情覺得實在有趣，沒忍住抬手在他的臉上搓了一下，繼而拿過手機接了： “梁秋。” “怎麽樣怎麽樣？”梁秋在電話那端很興奮：“狀態怎麽樣？準備好來上海了嗎？” 沈念因為梁秋的興奮笑起來：“你怎麽這麽亢奮？” “三年了啊沈小念！”梁秋說：“分開三年終於又能在一起，我能不亢奮嗎？怎麽？要重新再在一起了，你不興奮嗎？” “保持這樣的狀態。”沈念說：“明天帶到考場去，所向披靡。” “放心吧！”梁秋得意洋洋：“我這兩年為了和你上同一所學校可是拚了命的，蘇小小都說我換了性子了。” 沈念在電話這邊涼涼的拆穿他：“是因為我嗎？難道不是因為某人同桌的目標也是複旦嗎？” 梁秋被噎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幾秒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沈小念，幾個月不見你學壞了不少啊？是不是顧執那小子帶壞的你？” 電話質量不太好，即便沒有開免提，聽筒裏的聲音也是外漏的，梁秋的聲音顧執聽的清清楚楚，但他懶得跟梁秋說話，連拌嘴都懶得，所以也隻是在沈念的旁邊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滿，沈念看到了他的表情，一邊伸手過去握住顧執的手一邊回應梁秋： “別這麽說，顧執很好的。” “在旁邊聽著呢吧？”梁秋絲毫不介意：“聽著就聽著吧，那我再說一句，等你來了上海，你可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他占有欲就算再強，手也不能伸來上海吧？” 關於沈念和顧執做的那個約定，沈念一直都沒有告訴梁秋，覺得沒必要特意說，也沒合適的機會，此時聽到梁秋這麽說，沈念還猶豫是現在說還是考完再告訴他的時候，旁邊的顧執已經忍不住了： “念念去上海我也會跟著去的，念念是我一個人的，和你沒關係。” “你跟著來做什麽？不上學了？”梁秋疑惑了句，卻並沒有懷疑顧執這句話，畢竟這小子的確是不招人喜歡，但卻並不怎麽說假話。 “我自學。”顧執說了聲：“我和念念約定好了。” 梁秋在電話那邊又一次沉默了下來，沈念擔心影響他明天的狀態，便想著找補一下，同時不是很讚同的看了一眼顧執，顧執沒有一點的愧疚，反正他聽不得梁秋說沈念是他一個人的，即便他心裏知道那其實是在開玩笑。 “梁秋，其實……” “你同意了？”梁秋問了句：“這不是小事兒，你們兩個都沒來過這裏，上海的消費很高，房租並不便宜，你一個人能住宿舍，節省一大部分開支，可你們要一起的話，租房子，生活，處處都要錢，沈叔能答應？” 這些都是很現實的問題，沈念做決定的時候可能沒有考慮的太清楚，可這段時間也完全想過了，他知道這是個問題，可答應顧執的，他也不想反悔： “我打工啊。” “你……”梁秋應該是還想說什麽，但考慮到明天就要高考，不想讓沈念分心，到了嘴邊的話便咽了下去，無奈的歎出一口氣：“行吧，你們決定就好，不管怎麽樣，首先還是要把明天這一關順利通過才行。” “沈小念，旗開得勝！我在上海等你！”梁秋說。 “好。”沈念說：“你也加油。” 和梁秋掛了電話，沈念還尚未把電話放下就被顧執捉住了手：“念念，你不能反悔。” 他這一句話沈念就知道他又在不安了，他總是這麽沒有安全感：“我什麽時候說反悔了？” “我怕，我太怕你把我丟下了。”顧執說：“我知道梁秋說的都是問題，可你相信我啊，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像現在一樣把你照顧的很好的，我也會好好學習的，我一定會和你上同一所學校，跟你一起也隻是提前去而已，你得帶著我，你一定得帶著我。” 顧執明顯的慌亂讓沈念於心不忍，抬手揉揉他的頭發：“不會的，有困難就一起克服好了，我說話算話。” 顧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沈念，確定他沒有任何說謊的痕跡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念念也不要擔心，我雖然年紀小，可我也能打工的，我不怕苦不怕累，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我們會好好的，也會越來越好的。” “你還不到16歲，沒人用你的。”沈念笑著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重新看向頭頂的電風扇：“老老實實學習就行，我既然能讓你和我一起離開，就一定有辦法。” 顧執沒有再表示什麽，但他卻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讓沈念吃苦。 “這件事，你跟沈崇山說了嗎？” 沈念搖了搖頭：“考完試再說吧。” “也對。”顧執說：“現在說了，他指定又要反對來影響你的心情，反正說不說我們都已經這麽決定了，改變不了什麽的。” “我要和念念一起去上海了。”顧執又側身抱住沈念：“我還沒去過，但我們班主任去過，他跟我們講過外灘，講過東方明珠，講過黃浦江，我聽著就覺得很漂亮，想和你一起去看，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好。”沈念說：“但你現在能不能把我放開，我很熱。” 顧執笑了一會兒才放開了沈念，和他一起看著天花板：“和念念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是好的。” 沈念笑笑沒再說什麽，顧執卻不知道又想到什麽轉過頭來想告訴沈念，但剛轉過身來就愣住了，視線裏隻剩下沈念的嘴唇，沈念似乎剛舔了一下，水水潤潤的，像果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段時間顧執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邪一樣，時不時的就要被沈念的嘴唇吸引目光，而且越來越有想咬一口的衝動。 口感一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