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昀從鏡子裏和許未視線相交,睫毛顫了顫,最後嘟囔著承認:“嗯。”“阿研幫你?”“嗯……”“他個屁大的臭小子,分化好了嗎他幫你?”“阿研很厲害的……”“……”“而且是別人哥你更不同意吧?”“……”“我跟阿研都說好了……”“……”“哥……”“行。”許未終於點頭,“我幫你們看著。”許未算是知道了,但凡他沒發現,這倆臭小子還不知道要躲在哪裏悄悄搞事。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弟弟在被一個剛分化的alpha誘導標記,他給他倆開的房,還在外麵守門。許未靠在走廊的牆上,想抽煙,但終究是忍住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最後給江硯白發了條信息:“狗,我突然發現我倆真是絕配。”江硯白此時應該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想想也知道有多忙,許未沒指望他回消息。他自顧自發著一些諢話。“,你說我倆誰更狗一點啊?”“算了,不用說還是你更狗。”“狗狗,我好想你哦。”因為漫長的分化發育,許未漸漸也能感知到其他信息素了。此時此刻,一牆之隔的房間內有隱約的信息素浮動著,若有似無地飄出來。許未指尖蜷了蜷,又打了一行字:“想你在我身上留下氣味。”“狗,你幾點來圈地?”第71章 團年飯下午五點時, 天色已有些暗了,雪還在下,隱隱還有點兒要加上雨的趨勢。大街上車輛很少, 許多商店也關了門, 馬路兩旁的路燈上掛著市.政.府安排的紅燈籠。白與紅相映的天地裏,許未和許子昀並肩走著, 在回家的路上。兩人沒有特意加快腳步,而是在雪地裏一步一個腳印地踩著。他們的衣服顏色也很搭,矮的白衛衣紅羽絨, 高的紅衛衣白羽絨,遠遠看著就像兩個喜慶的雪人在挪動。許未一腳踩在許子昀剛落下的腳印上, 視線掠過弟弟還泛著緋色的臉頰以及埋藏在圍巾裏的脖頸,忽然開口道:“還有兩次機會, 小昀,如果你後悔了……”之前許子昀跟著林修研出來的時候許未就想把人扯來仔細檢查一番了, 可顧及到他們的心情, 最後到底什麽都沒有做。誘導標記持續的時間不長,但許未挺煎熬的,就好像他的世界裏已經下了十幾年的大雪,從許子昀出生那年一直下到現在。這樣做真的對嗎?許未不知道,可如果調換一下位置, 許未想,自己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對不起。”許未話說一半又改口,“我沒想說教, 我就是……小昀,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長大。”兄弟兩人在雪地裏停下, 許子昀注視著許未的雙眼, 他看到哥哥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映著路燈的雪花還要好看。他聽到許未接著道:“林修研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在我眼裏還是個小屁孩,不過他挺靠譜的,你倆從幼兒園就一起長大,你也比我更清楚他是怎樣的人……但即便是這樣,小昀,我還是希望你能有餘地。”“哥,我知道你的意思。”許子昀走上前一步,抱住了許未,還像小時候那樣在他懷裏蹭了蹭,“謝謝你。”片刻後他退出來,繼續道:“可是哥,如果是你跟江硯白,你會留有餘地嗎?”許子昀並不知道許未和江硯白之間還有誘導分化這一層糾葛,可他清楚自己哥哥的性格,而且兩人相處時哥哥眼裏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許未愣了愣,江硯白的臉浮現在腦海裏。不久前他還在發信息騷擾江硯白,這樣的行為,對象換成任何別的人,許未都不可能做得出來。隻是因為那個人是江硯白而已。留有餘地嗎……許未早就沒給自己任何退路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許子昀笑著說:“哥,我覺得阿研很好,就像你的江硯白一樣。”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成了璀璨的水晶,這一刻世界也似乎閃耀了起來。許未也笑了,伸手揉了揉許子昀的發頂:“小屁孩,你怎麽這麽會說?”許子昀脖子一縮,腦袋從許未的魔爪下逃開,撇嘴道:“我長大了!你不要老是摸我頭,我還要長高的!”“嗯。”許未點點頭,然後一把撈住弟弟,在他腦袋上放肆地又搓了一通,“手感真好啊。”“許未你個大壞蛋!!!”許子昀拚命掙紮,臉憋得更紅了,張牙舞爪的樣子看起來很好欺負。鬧騰一通後許未終於鬆手,在許子昀氣鼓鼓地瞪視下微笑著道:“小昀,新年快樂。”許子昀還有些不服氣,伸手把許未的圍巾也扯亂了,這才也回敬道:“哥,新年快樂。”大概五點半的時候出門“放炮”的兩兄弟終於回到家裏,熱烘烘的暖氣熏來,兩人趕緊脫了厚厚的羽絨服,爭著搶著去洗手。餐廳裏濃鬱的飯菜香味飄滿了整間屋子,黑膠唱片機裏放著母親最愛的薩克斯版《情人的眼淚》,客廳的空地上還擺著下午拚好的霍格沃茨城堡,因為過年的關係宋菁芸網開一麵沒有催著他們收拾,燈帶也是特意開的暖光模式,映得紅色的窗花恍惚鍍了金,與窗外白茫茫的天地隔絕成了兩個世界。衛衣口袋裏還塞著給江硯白準備的紅包……許未突然覺得這個家滿滿的,心也滿滿的,坐到餐桌前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時,他久違地嚐到了安心的滋味。今天的宋菁芸和許義誠也確實比以往更多了點人情味,始終笑意盈盈的。許家吃飯的規矩向來是少言寡語的,但過年到底不一樣。宋菁芸特意開了瓶許義誠收藏的紅酒,顧及孩子們的口味,還兌了雪碧。她親手給幾人倒酒,最後舉著酒杯,聲音溫柔道:“今年家裏發生了許多事情,有過爭吵,有過隔閡,但也有和好,有原諒,我很高興一年過去,我們全家人能和滿地坐在一起共享團年之夜。”說著宋菁芸看向許未:“未未,媽媽很感激你能原諒我們,過去是我們做的不好,但我們終究是一家人,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呢?”許未完全沒想到宋菁芸這時候會說這樣的話,連忙起身抱歉道:“媽,我沒記仇,以前我也不懂事,讓你們傷心了,對不起。”似乎過年就是這樣,所有過往在農曆的日曆翻過去後也跟著翻了篇,所有人都會以嶄新的麵目與心情迎接新的一年。至少許家就是這樣。許未已經有兩年沒這樣過過這樣溫情的年了,他記得去年的除夕夜,他就是一個人早早離開餐桌關在房間裏打遊戲,半天也匹配不到隊友,隻能對著屏幕發呆;前年是一家人一起去海島過年,許未借口去衝浪,故意玩得很晚,最後在年飯時姍姍來遲。當時的他就是個刺蝟,完全不知道如何收斂自己的鋒芒,所以隻能狼狽地把自己藏起來,免得在這樣快樂的日子裏,惹得大家都不快樂。但那灰暗的兩年多時光好像真的要過去了,在今晚的日曆翻過去後,他將迎來徹徹底底的新年。這一桌子菜是許義誠最拿手的菜式,也是全家人最喜歡吃的。宋菁芸大概是真的高興,竟然用公筷親手給許未夾菜。她一邊給許未夾他最喜歡吃的糖醋小排,一邊感慨:“我的未未都這麽大了啊。”“真好。”這一刻,許未從宋菁芸的雙眼裏看到了來自母親的充滿愛意的關懷,他忽然覺得眼睛有點兒熱。“我都高二了。”“嗯嗯,真好。”宋菁芸又看向許子昀,“子昀也長這麽大了,真好。”她也給許子昀夾菜,是許子昀最愛吃的蝦子。許子昀分外乖巧地道謝,低頭剝蝦。一切都看起來很美好,如果許子昀剝蝦的時候手沒有發抖使得蝦子掉在餐桌上把桌布蘸上突兀的油漬的話。許義誠端酒杯的手頓住,宋菁芸嘴角的笑意凝住。“怎麽這麽不小心?”宋菁芸克製地說了句,餐桌上掉菜很失禮,許子昀從小就被教誨,應該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許未也看向許子昀,看到他紅透的臉頰,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麽時候這麽紅了?竟然比出門前還紅,暖氣也不至於把人烤成這樣……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攥緊。宋菁芸頓了一秒,臉色又恢複如初,笑意溫和。她伸手又夾了隻蝦子放到許子昀碗裏:“掉了就掉了,沒什麽的。”許子昀低低嗯了聲,但沒有再要剝蝦的意思。突然之間,氣氛詭異地凝滯了起來。宋菁芸微笑地盯著許子昀:“怎麽不吃了?”許義誠也在盯著他,眉頭微蹙。許子昀抿著唇,垂眸看著紅豔豔的蝦子,沒有說話。“是爸爸沒做好嗎?”許義誠問。“子昀,說話。”宋菁芸笑意漸漸淡去,“你的禮貌呢?”“媽,子昀他可能有點不舒服。”許未看不下去了,趕緊給許子昀打掩護,“剛剛我們還打了雪仗,他估計是感冒了。”“不舒服?”宋菁芸聞言當即去摸許子昀的額頭,被熾熱的溫度燙得嚇了一跳,“怎麽會這麽燙!”“燙成這樣怎麽不說呢?”宋菁芸連忙要拉許子昀起來,“走,去醫院。”“不用!”許子昀和許未同時開口。“為什麽?”宋菁芸覺得奇怪,視線在兄弟兩人間來回掃了掃,“為什麽不去醫院?”她是看著許子昀問的,直覺讓她覺得這裏麵有問題。“大過年的,去醫院太麻煩了。”許未搶著回答。許子昀對宋菁芸太劣勢了,還是他頂上比較好,反正他習慣了。“怎麽會麻煩呢?”宋菁芸的眼瞳亮得驚人,盯著許未的時候,許未忽然覺得這樣的眼神竟然比以往更有壓迫力。許未心裏沒來由地生出一股違和感。“媽,就是不麻煩,過年去醫院寓意也不太好吧,感冒而已,吃藥就行了。”許未還在勸。宋菁芸卻是鐵了心,搖頭道:“不行,必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