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背影,我勾起微笑。其實,他真的是好人。


    我回過頭,鉛筆盒上的鐵塔吊飾映入眼簾。臉上的笑意依舊,伸手觸碰鐵塔,去年的生日回憶湧現。禹辰是去年最後一個給我禮物的人,卻是最早跟我說生日快樂,讓我的生日畫下美好句點的人。


    在學校收過一輪的禮物之後,放學和禹辰一起牽車時他才遞給我一個小紙袋,裏頭就是這個鐵塔吊飾。我們一起去附近的河堤逛了一圈,雖然天氣有點冷,他還是陪我在草地上吃了冰淇淋。


    『生日快樂,子涵。』他說,然後輕輕的在我的額頭印下溫柔的親吻。


    想起這一切,胸口已經不痛,隻留下遺憾的氣息和些許的心動。在他身邊,真的很幸福。


    「今年不曉得還聽不聽的到你說生日快樂……」


    早上起床,門外的子夏就催促我的動作。


    「欸!快起床,不然早餐我就沒收!」


    「起來了啦!」聽見子夏的話,我知道,他一定和往年一樣準備了生日早餐。


    我快速的盥洗,換上製服,拿起書包準備下樓。一打開房門,衝擊嗅覺的香氣湧上,我驚喜的快速跑下樓。


    「林子夏,你做鬆餅嗎?」還沒到餐桌,我就興奮的大喊。


    「你快吃吧,生日當天又遲到的話小心會衰一年!」他遞給我叉子,然後又轉身繼續衝他的可可。


    「林子夏,你的手藝進步這麽多!這超好吃的耶!」我一邊吃著子夏準備的生日早餐,一邊說。


    「是本來就很厲害好嗎?」他端了可可放在桌上,然後坐下來開始吃他的早餐。


    「是是!有這麽好吃的鬆餅早餐,今天你說什麽我都承認!」我吃下最後一口鬆餅,拿起可可輕啜一口,「對了!今天晚上是社團成果展,可能會晚點回來,晚餐還要出去吃嗎?」


    「我放學也有事情,媽媽說爸爸今年會買晚餐回來幫你慶生,往年都去的日式餐廳可以外帶。」


    「爸爸?」我疑惑的看著子夏。


    自從升上國中之後已經有三年的生日爸爸沒有回來一起過,今年這樣突然回來,我有點百感交集。


    「媽媽沒說什麽嗎?」我問。


    「不知道,不過應該沒事吧!隻是慶祝生日而已!」


    「也是。」


    爸爸和媽媽離婚也已經三年,對於父母離婚這件事情,其實我一直無法釋懷。在我最難過、低落的時候,我遇見禹辰。但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媽媽變得不相信愛情,她知道我和禹辰交往的事情之後,一度相當生氣,要我們分手,但我不願意,也努力的證明即便談戀愛我也能夠顧好課業。但在最後,或許是印證了媽媽說的:


    『你們隻是小孩子的遊戲,不是真正的愛情!』


    不知怎地,明明是最喜歡的爸爸要回來一起慶祝生日,心情卻沉重起來。喝完子夏準備的熱可可,向他說了聲謝謝後我踏著複雜的沉重腳步走出家門。


    「爸爸真的不愛媽媽了嗎?」


    這句話我問過自己不下上百遍,但這就和我問自己「禹辰真的不愛我了嗎?」一樣,我始終得不到答案。因為我不是爸爸,也不是禹辰。其實,我真的不明白,一份堅持了那麽久的感情,怎麽可能說變就變。


    爸爸和媽媽走到結婚這一步,不也是因為很愛對方,一起經過很多事情才決定結婚,甚至是生下我和子夏。所以,我真的不明白,愛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無法釋懷父母離婚的事實。


    中午的時候,我跟著何彥綸走到語帆他們事先借好的專科教室。一路上,我和何彥綸之間就像同學一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也不再那麽專注的看著我。正確來說,應該說我們的眼神接觸現在幾乎是零。我想,這是很自然的默契。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是時間和距離慢慢塑型的。


    就像和舒瑜,上了高中之後,因為認識了語帆、森一、凱楓和閔宏之後,接觸少了,談話的內容也慢慢發現其實一點也不相同,自然而然,就慢慢疏遠了。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慢慢的,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不再和過去一樣要好並不代表友情不再,隻是,就慢慢讓生活中少了一些什麽而已。


    這些,或許都是成長會經歷的吧。環境和心境,會替你挑選你親近的朋友。本來就沒有很堅固的友情,自然而然會因為時間而消磨,但用真心去培養的友情,卻會永遠持續下去。就像國中同班三年的他們一樣,就像……禹辰一樣。和舒瑜,隻不過是國中同校罷了。


    「進去吧!」何彥綸打開門,讓出一些空間讓我進去。


    一走進門,簡單的氣球和彩帶佈滿教室前方,桌上放著慶祝的餐點,外送的披薩和汽水。語帆走近我,替我帶上和他們一樣的慶生小帽,用髮夾稍微固定。


    「生日快樂,子涵!」語帆開心的喊著。


    「謝謝。」


    「好了!主角到了,那來唱歌送禮物吧!」森一拿著麥克風說著。


    我一臉疑惑的看向語帆,她沒有說話,隻勾起笑容,牽起我的手走到座位中央坐下。下一秒,教室的燈光突然全暗下來,身邊亮起小小的燭光。


    「有一個女孩,很獨立堅強卻很孤單。習慣一個人,去看海,不依賴,偽裝自己故作勇敢。」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語帆拿著小火燭放到我的麵前,唱著歌,然後遞給我一個紙盒。


    然後又接續唱:「打不完的卡,用忙碌遮掩受的傷害。輕描淡寫的語氣中,帶著一點點感慨,其實我很想明白……」


    「轉角那個女孩,她是否在等待。一個人、一個愛,隻為她而存在,轉角那個女孩,願她自由自在。想靠近,也不敢,隻能假笑交換。」接下來的歌詞是何彥綸和黃閔宏接在語帆之後,他們也跟著把小火燭放在桌上。何彥綸遞給我卡片,黃閔宏拿了個小紙袋給我。


    「也許隻需要一點點的關懷,害怕走太快,她會躲起來。我願陪著她沒有任何期待,讓她,明白,溫暖、愛,其實無所不在。」


    最後是森一和凱楓,和前麵的人一樣,他們放了小火燭在桌上之後,拿了手中的禮物給我。唯一不同的是,兩份禮物是由森一遞給我,凱楓的手上捧著一個八吋的蛋糕放在燭火的中央。


    「生日快樂!可愛的子涵!」在一堆燭光之中,凱楓的笑容讓人更加無法移開視線。


    他似乎察覺到我楞楞地看著他,把蛋糕放下之後,和以往一樣伸手揉揉我的髮絲,又說了一次:「生日快樂!」


    突然,教室裏的燈光被全部打開,我才驚覺自己不小心發了呆,羞怯的別過頭,閃開凱楓的注視。


    「壽星該許願了吧!」站在燈光旁邊的何彥綸開口說。


    「彥綸,你這麽早把燈光打開,這樣許願很沒氣氛耶!」森一在一旁抱怨。


    何彥綸靜靜的走了回來,才對森一說:「有差嗎?這樣看的比較清楚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感覺到何彥綸說話的同時看了我一下。


    「沒關係啦!彥綸也是好意!子涵你快許願吧!」閔宏出聲打了圓場。


    「好喔!那麽……」我閉上眼睛,雙手交錯握緊,「第一個願望是,我希望早點找到自己未來的誌向!第二個願望,希望我們的友情長長久久!第三個願望……」我在心裏默念第三個心願。


    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個人讓我再次相信愛情。


    吹熄蠟燭之後,我們一起把旁邊的燭火也一起吹熄。凱楓和森一趁機在我的臉上抹了奶油,語帆和閔宏則是一起向我說明剛才的歌曲。他們說,剛剛那首歌是要送給我,歌詞裏的女孩,就像我一樣總是假裝勇敢,他們要我勇敢一點去發現在身邊默默守護的人。


    我向他們道了聲謝謝,並沒有給他們太確切的承諾。他們希望的事情,同時,也是我心裏最大的願望。


    隻是,再次相信愛情。我不曉得還要多久,我才能夠完全的走出傷痕,讓自己再勇敢一次。


    結束中午的慶生之後,放學還是凱楓陪著我。


    他再次向我說了:生日快樂,我笑著道謝。


    「真是的,你要說幾次阿?」


    「能說幾次就說幾次囉!生日快樂,子涵!」


    「謝謝、謝謝!」


    「怎麽樣?今天的禮物和派對還喜歡嗎?」


    「嗯,很喜歡!謝謝!」


    他笑著觸碰我的頭,對於他的觸碰,我似乎已經習慣,用笑容自然的回應。


    回到家,爸爸買了日式料理回來。家裏的氣氛和以前沒有什麽不一樣,隻是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爸爸媽媽,不太講話了。


    結束了晚餐,爸爸拿了訂做的項鍊給我,說是今年的生日禮物後就離開。我和子夏都知道,在爸爸離開的當下,媽媽還是很難過。或許,今天和爸爸一起吃晚餐,對媽媽來說是另外一種傷害。


    我下意識的抱著媽媽,她沒有哭,但卻把我抱的好緊、好緊。這種被拋下的痛苦,我好像能夠明白,卻又有點不懂。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媽媽的痛,一定比我和禹辰分手的痛還要深。畢竟,她和爸爸是走到了結婚生子這一步,最後卻因為爸爸屢次的外遇而離婚。


    我知道離婚錯的大多數是因為爸爸的不忠,我討厭這樣的他,但卻無法打從心底的恨。今天的慶生對媽媽來說是份傷害,但我卻打從心底的感到開心。麵對這樣的自己,我有些討厭。


    媽媽對我是很嚴格,也常常讓我感覺她喜歡舒瑜勝於我,但她始終是那個為我們付出的母親。麵對她和爸爸離婚的事情,我比誰都還要替她難過。但,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父親的背影,任由夜色吞沒。


    看著房間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到十一點三十分的位置,我拿起手機,查看了一下收件夾,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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