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 也是,他們無父無母,沒家的。 “醫院附近到處都是賓館酒店,你隨便找一家好的睡一覺。明天早上再過來,”江嶼說:“這兒有我,你別擔心。” 江燕眨眼睛,眼皮放下了再睜開就困難,她現在還吊著一點兒精氣神,如果徹底放鬆可能會暈。江嶼的話說完了,江燕的理解進度還在半路,腦子不太能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江嶼的手機響了,他看見屏幕上林瑟舟三個字,心跳又開始狂亂不止。 想接,手卻抖,不僅軟,還發麻,完全不聽大腦使喚了。 關鍵時刻,icu的醫生又出來了,表情十分嚴肅,找江國明家屬。 江燕先衝上去的,江嶼狠狠一眨眼睛,把手機扔兜裏了。 醫生讓江燕簽病危通知書,江燕慌了,不敢簽。江嶼比她冷靜,拿著筆簽名時問了:“醫生,他現在什麽情況了。” “麻醉過了病人有點兒意識,但一直醒不過來,剛剛呼吸不行了,我們正在搶救他求生的意誌不高,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江嶼明白醫生總是把最壞的一麵先交代了,但驟然一聽見,心裏很難接受。 明明前一天還中氣十足的一個老頭。 江燕想哭也哭不出來了,枯竭了,她腳軟,沒讓江嶼扶著,找了個椅子座。 江嶼心亂如麻,他沒管經驗,自己找了個牆牆落,在一團亂麻的意識中,回撥了林瑟舟的未接來電。 “十七,”林瑟舟秒接電話,語氣挺輕鬆的,“終於肯聯係我了?” 江嶼喉嚨壓著血腥味,拚命往下滾,隻能說嗯。 林瑟舟怔了怔,他聽出不對勁了,但為了先緩和氣氛,沒直接問。 “你到孤兒院了?” “早到了。”江嶼聲音很啞。 “怎麽了這是?”林瑟舟短促一笑,“剛睡著被我吵醒了。” “不是,沒睡。” 突然雙方很長時間的沉默,好像一切都在分崩離析。 直到林瑟舟再度開口:“十七” “嗯,”江嶼回:“舟哥。” “江院長怎麽樣?孩子們怎麽樣?一切都還好嗎?” 江嶼說抖著聲兒說還好。 林瑟舟問:“是不是想我了?” 江嶼努力克製住嗚咽,說是。 林瑟舟:“那我明天就過來看你好不好?” 江嶼:“明天?你不用上班了。” “看見了吧?”林瑟舟輕輕一笑,好像並不為這個所困擾:“你知道還問啊?” “舟哥……”江嶼沒控製住顫抖的尾音,全部被林瑟舟聽見了。 “十七,你不能為這個難過,不算大事。” 江嶼全然聽不進去了,他深身陷囹圄,“舟哥,我是不是耽誤你了。” 林瑟舟突然焦躁難安了,他意識到江嶼的情緒不對,好像刻意把兩人的關係往另一個方向引。 “十七,這個話題不能在電話裏聊,容易產生誤解。” 江嶼沒回答。 林瑟舟驟然出了一身汗冷,顧全不了這麽多了,他問:“十七,你到底在哪兒?” “我陪江老頭呢。” 林瑟舟問:“孤兒院?” 江嶼含糊不清地說嗯,林瑟舟根本沒聽明白。 “你別過來了,”江嶼帶的哽咽帶上點冰冷的決絕,“舟哥,你不用過來了。” 林瑟舟:“……” 江嶼絕望地吐出一口氣,他說:“舟哥,我們分手吧。” 於是,沉默變成了死寂。 “十七,有些事情不能兒戲,”林瑟舟穩不住了:“輕易能說出口的話,會傷人心的。” “不是兒戲,我沒有兒戲,舟哥,”江嶼沒力氣了,他靠著牆角緩緩蹲下,悲愴地望著icu緊閉的大門:“我想了很久。” 林瑟舟“為什麽?” 為什麽 江嶼曲腿埋著臉,聲音在黑暗狹小的空間內壓抑,他想了很久,慢慢開口了:“我認為兩性,或者同性之間的情侶關係是正麵且積極的,它應該麵朝光明、前路坦蕩,至少對幸福有個基本的念想。可貪心多了,路上的豺狼也多了,如果兩個人的擁抱是互相牽製,手攥得太緊,在互相拉扯中腳底下就是深淵,掉下去那是同歸於盡。” 江嶼擔驚受怕,怕這一天遲早會到,他拒絕把自己拖家帶口的不堪一麵給林瑟舟看了,所以才想提早放手。 互相拖累? 林瑟舟隻從江嶼的話裏聽出了這個意思,“你是這樣想的?” “是,”江嶼的眼淚下來了,他手忙腳亂地擦掉,可是擦不幹淨,“舟哥,這日子太亂了,我想要個清淨。” 想給你一個清淨。 “好,”兩個人都帶上負氣的心緒了,林瑟舟冷冷地說:“我不糾纏你。” 作者有話說: 往下翻還有一章第67章 真心酸 江念堯和蔣鬆沒挪位置,還在客廳裏寫作業。江念堯沒有危機意識,認為兩個人聯係上了話就能說清楚,他現在比較在意陸剛林這個人。 江念堯晃著腿,拿筆戳蔣鬆,“鬆鬆,陸剛林真是我哥的爸?” 這話讓外人聽見了,能感歎一聲家庭關係的複雜。 蔣鬆偷偷瞧了眼臥室的門,怕說話聲太大讓林瑟舟聽見了,惹他舅舅不高興,於是壓著聲音問:“堯堯,那個人你之前沒見過?” 江念堯說沒有,他昨天第一次看見陸剛林,也從來沒有聽江嶼提起過。 “以前這種人很多,莫名其妙出來都說跟我哥有關係,”江念堯愁眉不展,“我哥一開始給過錢,後來就煩了,不搭理都是些無賴,但沒賴成陸剛林那樣的。” 蔣鬆叼著筆,雙眉也皺著。 江念堯不知輕重,他好像知道什麽不得了的事兒,一臉驚訝地看蔣鬆:“鬆鬆,這不會真是……” 他話沒說完,立刻被蔣鬆捂了嘴,兩個人在初冬的深夜出了冷汗,臥室門隨之從裏麵被打開,林瑟舟出來了。 蔣鬆和江念堯同時閉了嘴,一人喊了一聲。 “舅舅。” “林老師。” 林瑟舟沒答應,瞧也不瞧他們一眼,徑直離開,摔門而出。十分失態了,林瑟舟從不曾有過在這種舉動,即使再憤怒。 蔣鬆了解林瑟舟,這種一潭死水的平靜比憤怒更加嚴重。 “堯堯,出事兒了。” “啊?”江念堯完全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立刻想給江嶼打電話。 可是江嶼關機了。 分手這話已經說出口了,江嶼怕自己後悔,立刻掛了林瑟舟的電話,然後直接關了手機,一點兒餘地也沒給自己留。江嶼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團,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隻有江燕一直注視著。 江燕看著江嶼攥緊發白的指尖,還有不斷顫抖的雙肩和猛烈抽搐的脊背,似乎能隔著不長不遠的距離聽見江嶼的抽泣。 壓也壓不住。 哭了啊。 江燕鼻子一酸,想上去安慰,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江嶼並不需要自己。 醫院最不缺病人,而icu門口最不缺快死的病人,在這裏等待的人都存有生離死別的心情,不管怎麽哭,沒人會當成新鮮事看。 誰不是絕望悲觀的潮水,在回南天裏悶熱窒息。 江嶼在冰冷的牆角獨坐一晚,在渾渾噩噩中半夢半醒,直到江國明的主治醫生又出來了,江嶼這時候腿麻了,站都站不起來。 江燕急忙過去,她沒功夫把江嶼扶起來,直接問醫生什麽情況了。 “搶救過來了,”醫生說:“現在生命體征還好,但還需要觀察兩天,具體什麽時候能出還不好說。” 江燕喜極而泣,那表情卡在哭笑中間。 “怎麽就你一個人了,剛剛簽字的家屬呢?” 江燕手一指,“在那兒蹲著呢,太累了,站不住,這兒也沒地方坐啊。” 江嶼是懵的,眼神空洞,他哭得太狠了連眼窩也深陷進去,實在過於狼狽了。可江嶼的模樣在醫生看來是見怪不怪的有同情,但改變不了什麽。 醫生表情不變,語氣也不變:“我還是那句話,專業搶救我們醫生會做,但家屬要配合,多跟患者說說話,增強他對生活的積極性這樣,每天中午有固定探視時間,你們倆誰進去?” 江燕嘴快,“我!” 江嶼:“……” 江燕一點兒不給江嶼麵子,“醫生,他是我哥,嘴巴笨不會說話,你看他現在這個糟心樣子,哪兒能聊天啊,不跟著一起躺進去我就謝天謝地了讓我去吧!” 江嶼:“……” 嗓子太疼了,說不出話,盡讓江燕占便宜了。 “行,”醫生又多看了江嶼,回頭又對江嶼說:“服務台先去登個記,每天中午十二點半,過時就沒機會了啊。” “好,我知道了,謝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