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斯絲毫沒有停頓地回答:“你家。”簡遲錯愕地回過頭,差一點結巴,“不是送你回家嗎?”“回你的家也一樣,”季懷斯彎了彎眼睛,自然和煦的語調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我還沒有拜訪過叔叔,正好借這個機會,你不歡迎嗎?”這不是歡迎不歡迎的問題。簡遲感覺後頸的皮膚隱隱作痛。車行駛進熟悉的街道,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簡遲走在季懷斯前麵用鑰匙開門,心和被打開的鎖一樣‘哢嚓’了一下,抬頭看見從臥室裏出來的邵航,臉色在觸及他身後的季懷斯時驟然沉下。季懷斯笑吟吟地打了招呼。邵航打量他們倆,眼神化為富有實質的射線,擠出兩聲陰冷的‘嗬’,正要開口,聽到動靜的簡成超從廚房出來看見這幕愣了一下,“你們回來......”“叔叔您好,我是簡遲的同學,叫做季懷斯。”季懷斯上前自我介紹,大方溫和的態度一下子讓簡成超放下疑惑,完全不用簡遲當中間人,季懷斯一個人就可以說得讓簡成超心花怒放。簡遲相信如果今天他們隻是在路上碰見,簡成超說不定都恨不得把季懷斯認做幹兒子。“真的嗎?那真是要謝謝你幫忙照顧簡遲,他從小就......”說得好好的兩人自然地繞到了簡遲頭上,聽不下去的簡遲不再繼續做啞巴,上前打斷:“你剛才在準備晚飯嗎?我也去幫忙。”“還沒開始做,我剛買完菜回來,”簡成超被岔開話題,樂嗬嗬地向季懷斯發出邀請,“算上冰箱裏的夠做一大桌菜了,小季,今天就留家裏吃飯,不用不好意思,把這當自己家。”季懷斯看不出絲毫不好意思,從善如流地笑道:“那就麻煩叔叔了。”“哪有什麽麻煩,等會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愛吃什麽......”簡遲都不知道邵航什麽時候繞到他身後,反應過來時就聽見挨在耳邊一道含著咬牙切齒的低聲:“我終於知道你遺傳了你爸哪裏。”“什麽?”簡遲下意識往前移開一點,生怕被簡成超看見這裏。這個舉動似乎又惹到邵航,擠出一聲冷嗬:“看見新來的就忘記了舊的,之前你爸也是這麽問我,現在見到季懷斯連說辭都不變一下。你也一樣。”簡遲感覺自己很冤,“有嗎?”至少他的說辭每次都不一樣。看見簡遲的表情邵航就能猜到他的想法,捏了捏他的後頸肉,夾帶一絲威脅,“我剛說完不要提季懷斯,現在你就直接把人帶到麵前,故意的?”必要的時候,裝傻是個不錯的選擇。簡遲避開邵航的手,留下一句:“我去廚房幫忙。”剩下邵航一個人站在原地悶氣。最後一個菜端上時桌子已經滿滿當當,折疊木桌一下子要圍坐四個半男人簡成超的體型得頂一個半,夾菜也要畏手畏腳。簡遲拿著四雙筷子出來,門被敲響,看見站在屋外的人時,簡遲手裏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聞川?”聞川的到來並不稀奇,但卻挑在了最壞的時機,說是巧合都沒有人相信。他微微頷首,目光越過簡遲看見屋內兩道身影,眸色微暗,“今晚真熱鬧。”簡遲後背發涼,不禁懷疑他們難道都提前商量好。關上門時,額外加了一層鎖,希望後麵不要再冒出一個沈抒庭。那樣一定會是世界末日。“你怎麽會過來?”“是...”沒有等聞川說完,邊脫圍裙邊從廚房出來的簡成超看見了門口的聞川,忙說道:“小聞,趕緊進來,洗個手就能吃飯了,沒帶菁菁來嗎?”聞川說:“她在學校裏吃過了。”簡成超有些可惜。這個時候,簡遲才聽完聞川的後半句話:“是叔叔叫我過來,他說今天來了你的很多朋友,會很熱鬧。”......是很熱鬧。熱鬧得快要過頭了。注意到聞川的邵航臉色頓時更黑了,季懷斯溫和地打了個招呼,看不出介意與否。當簡遲擠在狹窄的桌前,麵對著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幾個人的注視,頭一次感受到食不下咽的難熬。他剛才錯了。現在已經到了末日。鄭九煞六一快樂,發點糖,離完結不遠了155 旅途這絕對是簡遲吃過最煎熬的一頓晚飯。季懷斯夾菜,邵航也夾菜,季懷斯和簡遲說話,邵航偏要從中打岔,幹什麽都故意跟他過不去。簡遲碗裏堆得滿滿當當,最後還是聞川出聲說吃不完會浪費,簡遲點頭附和,邵航才停下了幼稚的舉動。當著簡成超的麵前,誰也不會做得太過分。不過簡遲覺得,就算邵航當著他爸的麵親他,以簡成超的反應速度估計也會首先以為這是朋友間開“m”“''f”“x”“y”%攉木各沃艸次玩笑。簡遲找了借口逃回臥室,房門隔絕暗流湧動的空氣,耳根頓時清淨一片。外麵時不時傳來電視的背景音樂與聊天的聲音。好在季懷斯在這裏,簡成超對他的滿意肉眼可見,但也正因為季懷斯在這裏,邵航就像吃了一斤炸藥,毫不遮掩敵意。簡遲稍屏住呼吸,確認外麵的動靜其樂融融,短暫地鬆了口氣。這樣的場麵到處都透著怪異,說不上來具體哪個地方。時間,地點,人物,氛圍和事情都不正確,但除了他以外,好像沒有人察覺這份奇怪。要是剛才那樣的情況再多發生幾次,簡遲覺得耗的可能會是他的命。規律的敲門聲響起時,簡遲抬頭便對上推開門的聞川,懸著的心落回原位,起身打算下床,“是我爸找我嗎?”出乎簡遲意料的,聞川背手關上了門,走到他麵前在身旁坐下,“不是,是我找你。”觸及聞川的眼底,簡遲有陣莫名地發虛,也不知道是為了解釋什麽,費力地組織語言:“我也不知道我爸今晚會叫你過來,本來我想送季懷斯出院回家,結果......”“我猜到了,”聞川說,“剛才邵航在拆季懷斯的台,叔叔以為他們是朋友間的打鬧,沒有在意。”新奇的思路果然和簡遲猜的大差不差。簡遲升起一股不知該用什麽形容的怪異,唇開啟又閉合,反複幾次以後才說:“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奇怪?”聞川停頓了一下。“我是說我們的關係,”除了聞川,似乎沒有其他人可以讓簡遲認真又坦然地傾訴內心的感受,第一個字說出口後麵的話逐漸變得順利,“正常人不應該會在拒絕和分手後還以這種方式留在對方身邊,就像今晚這樣。我也不應該包容這種不正常的關係,是嗎?”“你到現在才發現嗎?”聞川望進簡遲微怔的眼底,淡色的唇向上彎了彎,轉瞬即逝,“太晚了一點。”“什......”忽然低下的頭讓兩張臉的距離拉得很近,鼻尖隻差一點就能碰到,簡遲看著完美無暇的麵容陷入短暫的空白,聽到聞川的嗓音徐徐響起:“在你發現以前,每個人都有過這種感受,或早或晚。如果更早一點,場麵可能會鬧得很不愉快,我不知道他們是在什麽時候想明白,看見你和季懷斯分手以後,我發現之前的執著全都來自我的一廂情願,比起爭出一個結果,你的感受才更加重要。我想他們可能也是察覺到了這點。”聞川低聲說道。“正常的評判標準是什麽?一定要符合世俗才是正常,如果世俗是錯誤的呢?我隻跟著我的心走,它告訴我想要留在你的身邊,無論以何種身份。”本能蓋過了思考,簡遲心尖抑製不住地顫了一下。氣息停滯,聞川抬手撫住簡遲的後腦,往自己的方向帶了一下,鼻尖相抵,簡遲分不清究竟是他的呼吸還是聞川的呼吸,交纏著撥動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你說過大學會給我一個答案,我還在等,”聞川深色的眼底附上一層難以窺探的柔情,無聲中將一切道盡,“這次不要臨陣脫逃,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門外傳來一串由遠及近的腳步,邵航的嗓音伴隨敲門聲緊隨其後,壓著岌岌可危的陰沉:“聞川,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麵。”簡遲想要轉過的頭被聞川擋住,倘若未聞外麵的動靜,他說:“剛才被你帶偏了,我原本有一件事情準備問你。”這句話帶走了簡遲的注意,看著聞川的眼睛,“什麽事情?”邵航還在屋外孜孜不倦地製造噪音,勢必要打破裏麵繾綣的氣氛,但這一刻,耳朵隻允許簡遲捕捉聞川的回答,唇貼著耳垂,聲聲溫熱有力,片刻的沉寂過後掀起心底一陣浩蕩波瀾。“想不想來一次畢業旅行?”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的那一天,簡成超就像第一次收到聖斯頓的通知書那樣激動不已。作為當事人的簡遲反倒冷靜,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選擇好他早就有了決定的課程,遞交學費,每一個步驟都在心底演練過無數遍,真正按下確認的按鈕,平靜許久的心終於快了一點。簡遲再次查詢了三天以後柏洛斯的天氣預報,正好是個適合飛行的晴天。大學在二月一日開學,今年注定沒有辦法在家裏過年,但簡遲並不打算趕在二月一日前夕坐上離開的飛機,他已經買好了飛往柏洛斯首都的機票,就在三天以後。這次的畢業旅行簡遲想了很久,常在睡前開始思考旅行的路線,最後的結果往往是他怎麽也無法入眠。聞川的提議不是一個突然砸在頭上的驚喜,即使沒有他,簡遲也會認真考慮來一次旅行。他沒有將這個想法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季懷斯。一旦告知,最後總會變成變相的邀請。簡遲完全不想讓那天晚上眾人齊聚一堂的尷尬場景再來一遍,即使是脾氣最好的季懷斯和聞川,他也不想看見他們為難。如果沒有聞川的提議,簡遲最後或許會選擇一個人出遊也說不定。這趟旅行的開始在柏洛斯。簡遲已經料到未來四年的學習打工生活不一定有時間讓他好好走遍這個國家,想要了解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個即將開始新生活的國度。為此,他已經做好了功課,包括著名的景點,當地人推薦的美食,查資料時遇上自相矛盾的地方,簡遲便去旁敲側擊地問沈抒庭,畢竟作為半個柏洛斯人,他最有發言權。沈抒庭總能精準地挑簡遲不愛聽的話說,在他忍無可忍之前再給出有用的信息,幾番下來簡遲選擇依靠資料自力更生。他不搭理沈抒庭,沈抒庭反而來撩撥他,一天早晨簡遲醒來,吃早餐時聽到樓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議論聲,簡遲一手拿著早餐,一邊無心地朝窗外望去,這一眼差點讓他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沈抒庭站在樓下。一個尋常居民樓裏突然出現一個金發碧眼舉手投足都顯露貴氣的男人,路過的人都止不住多看上幾眼。簡遲一點也不想下去站在沈抒庭身邊,這一定會讓他在街坊鄰居裏出名,但最後實在害怕被簡成超發現,簡遲還是頂著頭皮發麻的圍觀視線朝沈抒庭走去。見麵的第一句話,沈抒庭問:“為什麽拉黑我?”簡遲很想回答他,這樣還不值得拉黑嗎?這次的旅行計劃簡遲當然也瞞著沈抒庭,要是告訴了,他在柏洛斯就徹底沒有了自由。至於沈抒庭會不會像找到他住址這樣輕而易舉地發現他,簡遲隻能夠聽天由命。三天後,川臨頂著同樣舒適的晴天,簡遲拖著滿滿一箱子行李來到了川臨國際機場。大廳人流攢動,廣播用雙語輪流播放航班信息,簡遲想要聯係聞川,臨行前擔心行李裝不下,他們約好直接在機場見麵。然而臨檢票隻剩下半個小時的時間,簡遲依然沒有看見聞川的身影。消息沒有回複,電話撥打不通,原本昂揚的心情蒙上一層忐忑而擔憂的暗色。簡遲甚至想要讓機場播放一則尋人啟事,很快又想到,聞川或許根本沒有來。昨晚他們還聊了落地後的行程和第一個要去的景點,難道聞川在這幾個小時裏忽然後悔了嗎?簡遲不確定是否要先過安檢,還是等待聞川直到最後一刻,身後忽然有人叫他:“您好,請問您是簡遲簡先生嗎?”望向身穿機場工作服的男人,簡遲回答:“我是。”“您是在等聞先生嗎?”工作人員說,“他已經登機,托我過來接你,我先幫您托運一下行李,請走這邊。”“等等”簡遲一頭霧水地被帶到托運行李的位置,“他已經登機了嗎,為什麽沒有告訴我?”“飛機上沒有信號,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隻是按照客人的吩咐辦事。”一切手續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順暢無阻,但簡遲就是感覺哪裏不對勁。此前他從來沒有坐過飛機,但他記得他買的是經濟艙的機票,應該跟隨大部隊走向安檢,再檢票登機,所有攻略都是這樣描述,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會突然冒出一個工作人員幫他辦妥所有事情,再帶他走向沒有一位乘客排隊的特殊通道。“你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我買的是經濟艙,確定是走這裏嗎?”工作人員看了一眼簡遲遞出來的機票,肯定地說:“是走這裏,您放心跟著我就好了。”“可是......”工作人員堅定的態度讓簡遲沒能‘可是’下去。走過寬敞的通道,站在艙門兩旁的空姐麵帶職業微笑,帶他走進飛機內部。兩邊的簾子朝旁拉開,正要往前的簡遲頓在原地,映入眼底的畫麵讓他空白一片,連呼吸也差一點忘記。沈抒庭坐在最前麵,窗旁的小桌上還倒了一杯葡萄酒,看見他時麵色不變,“站在那裏幹什麽?過來坐下,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憑什麽要坐你那邊?”邵航不滿的聲音穿插進來,後一句是對簡遲說,“我已經給你留好了位置。”“等一會”沒等簡遲把眼前亂糟糟的一切徹底捋清楚,坐在後麵的季懷斯起身朝他走來,麵帶無奈的笑:“直到昨晚我還在等你是不是會告訴我這次計劃,可是沒有等到。”“你們...都知道?”簡遲感覺一個腦子有些不夠用,怎麽也想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沈抒庭說:“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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