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問題是現在顧寄青已經跟顧家斷絕關係了,周辭白再喜歡顧寄青,周家再厲害,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幾個因為項目一心想跟大集團攀上關係的家族股東看向顧之峰的眼神已經不滿起來。顧之峰的心裏倒是有不一樣的想法。周辭白不可能無緣無故就牽著顧寄青來當眾表忠心。果然,下一秒,周辭白就看向他和尹蘭的方向,淡然又正式地說道:“所以為了能讓你們能把顧寄青放心交給我,我覺得我有必要來向長輩表達一下我應盡的誠意。”聽到這句話,顧之峰氣了一晚上的心髒總算勉強好了些。他就知道,養顧寄青養到這麽大,總歸還是有點用處的。他就不信顧寄青沒有顧家作為依仗,周家能接受他?有了這層心思,顧之峰就覺得自己手裏又多了些籌碼,他沉著臉,坐在原位,看著周辭白牽著顧寄青的手朝他們走來,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怎麽開個不錯的價錢。周辭白也真的帶著顧寄青在他麵前停了下來,甚至還拿起一個新杯子,斟了一杯茶,看樣子是準備以茶代酒。顧之峰指尖點了下自己的酒杯,想著該怎麽樣既不顯得失禮,又能在氣勢上拿捏住周辭白。然後周辭白就把茶杯遞到了尹蘭麵前:“阿姨,您放心,雖然隻隻因為從小到大都沒有父親,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但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對他,保護他,不讓再他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他看向尹蘭的眼神沉穩又真誠。尹蘭一時之間心裏又高興又慌亂,站起身後,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隻能連忙接過茶杯,一口飲盡,然後從包裏拿出兩個大紅包,塞給他和顧寄青一人一個:“好,好,你們兩個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神情欣喜激動地就差把“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說出來了。顧寄青怎麽也沒想到一個拜年竟然喝出了媳婦茶的氛圍,剛想把紅包還回去,周辭白就從他手裏抽走了紅包,認真道:“這是媽給我的錢,給了就拿著。”尹蘭絲毫不覺得不對,還說道:“對,這錢是媽的分紅,是媽自己的錢,你們拿著。”“?”一向什麽冷靜從容的顧寄青迷茫地睜大眼。怎麽就突然叫上媽了呢?他怎麽感覺有人是借著給他撐腰的名頭,在偷偷夾帶私貨?偏偏夾帶私貨的本人還一臉成熟穩重地對尹蘭道:“嗯,放心吧,媽,我以後一定會對隻隻好的,也會彌補他從小到大沒有父親缺失的愛。”“周辭白,你這話什麽意思?”坐在一旁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敬酒,反而等來了一句“沒有父親”的顧之峰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出了聲。周辭白垂眸看向他,像是不明白:“什麽什麽意思?”“你是站在我顧家的家宴上,替顧寄青不認我這個父親嗎?”顧之峰到底當了這麽多年上位者,冷眼一,威怒自顯。周辭白卻隻是散漫又不解道:“剛才不是您自己說的,顧寄青已經和你們顧家斷絕關係了嗎?而且據我所知,你也把在顧寄青身上花的所有錢都要回去了,連兩塊錢公交錢都沒留下,難道這也算父親?還是說這個世界上會有父親和傷害自己兒子的人繼續爭取互惠互利?”話音落下,席間一片嘩然。顧家的家宴本來就有許多平時隻是公司利益往來的家族親戚,本來隻是聽說顧總的繼子不懂事,鬧離家出走。結果現在一聽,卻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不是一直說顧總仁義,對繼子都好得不行嘛,怎麽看上去不是那麽回事。”“,好什麽好,不就是看著長得好,想做利益交換嘛。”“不是,哪有自己二婚了,把人家孩子養大了,現在還要把撫養費都要回去的?而且大過年的,兩塊錢都不給,這也太趕盡殺絕了吧。”“顧之峰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上次就貨款延期了兩天,他就直接給我斷供了。”“唉,我也是,說起來還是一家人呢,我早想自立門戶了……”在小聲的議論在這種空間裏也足夠傳到顧之峰耳朵裏,這種家族企業掌權人最重要的就是服眾,一旦服不了眾,往後種種都是困難。偏偏還都是事實,顧之峰根本無法反駁,隻能冷著臉,攥緊了拳。周辭白又說:“不過還是很感謝您這麽多年對顧寄青的栽培,就連我們學校美院的老師都說,如果當時他能一直學畫畫,肯定會成為很厲害的畫家,但還是您眼光獨到,沒讓他繼續學下去,他就學了數學,計算分析非常厲害,上次幫我做了一筆投資,掙了很多錢,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分賬,我剛算了一下,分到他手裏,應該剛好夠還您,您看要不我現在就打到您賬戶上。”說完,就拿出了手機,遞給顧之峰。顧之峰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席間還全是對顧寄青當時為什麽不能學畫畫了的議論,有同情,有看戲,有嗤之以鼻,但無一例外都不否認顧寄青從小到大的優秀才能。顧之峰臉色難看至極,但周辭白不知道哪裏來的門路,短短幾分鍾就打聽到了他的銀行賬戶。收款提示一響,周辭白就收起手機,低聲道:“顧總,這下顧寄青和您就算徹底兩清了。”說完,不等顧之峰回答,周辭白又看向尹蘭:“阿姨,我知道您養大隻隻這麽多年也很不容易,可能您有很多顧忌,很多擔憂,但是您放心,我從小到大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的人,所以我沒有顧慮,也沒有擔憂,我隻想對顧寄青好,所以您不用再擔心他會因為不夠討人喜歡就被人欺負了,因為他無論怎麽樣,我都會永遠喜歡他。”那些話像是對她的某種承諾,又像是對顧寄青曾經受過的那些委屈無聲地陳述。他說得很平靜,握著顧寄青的手很溫暖有力。顧寄青卻垂下了眼睫。尹蘭也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濕潤,然後仰頭笑著接了說:“嗯,我們隻隻就是最討人喜歡的,是我這個媽媽不夠好,那以後就多拜托啦,還有既然你們都回來了,明天去看看隻隻爸爸吧。”這個爸爸說的自然不是顧之峰。顧之峰終於忍無可忍,喊道:“尹蘭!”尹蘭轉過身,喊道:“顧之峰!”“他不去看他自己的爸爸,難道要等你這個爸爸為了利益賣了他嗎?我欠你的我知道,所以我留在顧家給你們顧家當牛做馬一輩子,但你能不能放過我兒子!不然我就跟你離婚!”顧之峰從來沒有聽過尹蘭這麽大聲的對他說話,更從來沒有聽過離婚兩個字,他一時愣在了原地。周辭白則慢條斯理補充道:“哦,對了,顧總,我好像忘記告訴你我最喜歡顧寄青什麽了,我最喜歡他的就是隻要有人對他有一點點好,他就會在心裏記得很久,比如今天的事情如果換成是我,那些文件不可能遞到你麵前。所以如果你今天沒有想和李家合作,那或許合作的就是周家了,可是現在您隻能祈禱貴公司的確隻有文件上的那些問題,不然怕是明年恐怕就過不了一個團圓年了。”說完,就牽著顧寄青,邁著兩雙長腿,像兩個超a男模一樣,走路帶風地離開了宴會廳。剩下宴會廳裏重重一聲摔杯子的聲音,和一眾股東對顧之峰或明或暗的吵鬧抱怨。雞飛狗跳,光是聽著就替顧之峰頭疼。顧寄青忍不住輕笑道:“你幹嘛氣他,明明你們家就不可能和顧家合作。”周辭白回想起剛才顧之峰氣得五官抽搐的表情,心情很好:“也不能完全算騙,他如果對你很好,是個正直善良而且遵紀守法的人,我們家為什麽不跟他合作?”話是這麽個理。可是聽在顧之峰心裏,肯定會恨死了當初想把顧寄青推給李望賠罪的這個決定。這種悔恨大概會讓利益至上而且極端封建大家長主義的顧總心絞痛好久。顧寄青突然發現周辭白還是挺壞的。“所以周辭白,我什麽時候幫你做投資了?”顧寄青被周辭白牽著,慢悠悠問了一句,“還有你今天給我媽敬的那個茶算媳婦茶嗎?”十分鍾前還在替自己男朋友撐腰的高冷霸道富二代身形一頓,步伐卡殼,然後三秒鍾後,就牽著顧寄青往前走得飛快,頭也不敢回。顧寄青忍不住笑出了聲:“怎麽,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敢叫我媽媽,現在連個媳婦茶都不願意承認了?”“誰不願意承認了。”周辭白紅著耳朵,握住顧寄青的腰,把他抱上副駕駛,低頭係著安全帶,“媳婦茶就媳婦茶,反正意思都差不多,但是你都說了我敬了媳婦茶了,紅包也收了,那我們關係就算定了,你不能耍賴,必須對我負責一輩子。”顧寄青覺得想笑。哪兒有一米九的大猛男敬了媳婦茶還追著要別人負責的。他問:“那你為什麽突然幫我還錢?”周辭白安全帶係了半天也沒係好,小聲道:“主要就是覺得早點還清你就可以早點和顧家徹底不往來,免得夜長夢多,而且……”“而且什麽?”“而且以你的性格你肯定要全部還給我的,那我就把利息提高一點……”“然後利滾利,利滾利,隻隻永遠還不起?”顧寄青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忍著笑,問了一句。周辭白不好意思又厚臉皮地承認道:“嗯,對,你還不起就隻能以身抵債,在我家住一輩子了。”“那你打算多少年利率?”“百分之兩百吧。”顧寄青點了點頭,認真道:“好。”周辭白也假裝認真道:“我們顧隻隻不打算討價還價一下。”“不了。”顧寄青靠上後座,閉上眼,懶洋洋道,“還不起也挺好的。”這句話實在不像顧寄青說的話,周辭白偏頭看向了顧寄青。顧寄青輕聲道:“我聽說如果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你就可以找我討債了,那下輩子還能遇上你,到時候換我追你,好不好。”他說得認真又溫柔。周辭白飛快避開視線,說:“不好。”“嗯?”“我們狗狗就喜歡追人,所以下輩子還是我追你。”周辭白就是舍不得顧寄青受一點點委屈,因為等待一個人回應自己喜歡的過程,實在是漫長又不安。而且他很難想象有什麽人被顧寄青喜歡了,還不知足,還要等著被顧寄青追。周辭白覺得如此理所當然的一句話,卻直直戳中了顧寄青的心。原來他也是在被如此偏愛著的。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負債累累過,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擁有這麽多過。於是顧寄青睜開眼:“那你就再追一追吧。”周辭白抬頭愣住。顧寄青淡淡道:“反正你們狗狗不是就喜歡追人嗎。”“喜歡追人也不是那種喜歡!”周辭白急了,“顧隻隻!你都叫我男朋友了!我都敬媳婦茶了!你媽都發紅包了!你怎麽能反悔呢!”顧寄青低頭擺弄著手機,無動於衷:“反正我們貓貓就是喜歡被追。”“顧隻隻!”“嗯。”“你還欠我兩百七十三萬八千六百五十二呢!”“那就更不應該在一起了,不然到時候我還了你錢,你把銀行卡交給我,不就成了自己還自己了?所以還清欠款前,還是先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