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寄青也沒多說,隻是立馬拿出一個盆,還有雞蛋砂糖,很快打發成糖霜,再加入黃油,然後一邊講解一邊耐心細致地演示了一遍什麽叫翻拌。再熟練地裱花,裝飾,放進烤箱。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賞心悅目,折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兒瘦削的手臂,彰顯出一種清瘦有力的優雅。一盤色香味美俱全的曲奇餅幹很快就被端了出來周辭白的嫂子拈了一塊,放進嘴裏,一口下去,甜香四溢,立馬睜大眼睛:“天啊,小顧,這也太好吃了吧!”說完就匆匆端著曲奇去了客廳,迫不及待地分享給眾人,客廳也很快傳來一陣讚歎。顧寄青鬆了口氣,轉身走到中廚打開水龍,借著水流的嘩啦聲,終於忍不住笑道:“周辭白,你剛才怎麽連個小孩子的醋都吃呀。”周辭白壓了兩泵洗手液,打勻泡沫後,一邊替顧寄青洗著手上的麵粉,理直氣壯:“因為你隻能給我一個人親親。”幼稚到有些可愛。顧寄青輕笑一聲:“那露餡了怎麽辦?”周辭白死不悔改:“露餡了也隻能給我一個人親親。”“那你家裏人把我趕出去了怎麽辦。”“怎麽可能被趕出去,爺爺和嫂子那麽喜歡你。”“但是你爸爸媽媽我都還沒怎麽接觸過,萬一他們不喜歡我呢?”顧寄青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性。畢竟對兒子室友的喜歡和對兒子男朋友的喜歡完全就是兩回事。周辭白卻非常自信:“不會。”“為什麽?”“因為我們家祖傳耙耳朵,我爺爺我爸我哥都是,而且我嫂子是支持lgbt的,所以我嫂子肯定喜歡你,我哥又聽我嫂子的,那我哥就必須喜歡你,我和我哥都喜歡你,我媽最疼我們,肯定也喜歡你,我爸又聽我媽的,所以我爸也得喜歡你,再算上周小越和蘇越白,那四舍五入就是我全家上下都喜歡你,我們必須在一起。”怎麽還有這種道理。關鍵邏輯嚴絲合縫,顧寄青一時竟然無法反駁。可是現實從來不是邏輯。顧寄青問:“萬一真的被趕出去了怎麽辦?那我們是當梁山伯與祝英台還是羅密歐和朱麗葉?”“都不當,我算了一下,我大二可以做家教,大三就可以接圖紙了,大四就能自己創業掙錢,而且我哥教過我要存私房錢,所以我有一筆家裏都不知道的小金庫,我們被趕出去了,我也能養你。”如果隻是一句“我偷電瓶車養你”,顧寄青可能就隻當一句玩笑,但偏偏是這麽有鼻子有眼的正經回答,像是這幾天真的認真思考過一樣。顧寄青偏頭看向周辭白。周辭白正抓著他的指尖在水龍頭下細細衝洗著,眼睫低垂,聲音小而認真:“反正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你也不用緊張,我盡量好好表現,讓爺爺他們心情好一點,不會再讓你受委屈。”大型犬都永遠都是這樣,平時看著傻傻的,可是永遠都會很有安全感。顧寄青心裏有些軟,又有些暖。而周家的廚房是l型,西廚麵對客廳,洗手的中廚卻在拐角處麵對花園的地方,客廳並看不見。於是顧寄青在看了周辭白很久很久後,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地說道:“那我男朋友其實可以趁洗完手之前親我一下,補充一點能量。”說完,周辭白微愣,等看見顧寄青帶著笑意的眼角,心裏瞬間反應過來,心裏一喜,帶著笑意高興地就往顧寄青臉上準備親。然而再一次在觸碰到的前一秒頓在了原地。因為他越過顧寄青的肩頭,看見了中廚玻璃門外的周小越。周小越眨巴眨巴眼。他也眨巴眨巴眼。隔著門,周小越絕大部分話都沒聽清楚也沒聽明白,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聽懂,但還是憑著小孩子的敏感,捕捉到了自己最陌生最好奇的詞匯。於是仰著頭,脆生生道:“小叔叔,耙耳朵是什麽意思呀?”周辭白:“……”短暫的沉默,他選擇當一個齷齪的大人:“是好男人的意思。”“哦!”周小越眼睛瞬間點亮,重重一點頭,然後在周辭白和顧寄青本意識到事情的走向可能有些不太對之前,立馬轉身朝跑向了客廳。並且伴隨著一聲響徹雲霄的天真讚美:“爺爺,爸爸,太爺爺,你們就是世界上最耙的耙耳朵!!!所以周小越要紅包多多!!!”顧寄青:“……”周辭白:“……”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寂靜了,隻剩下他們對人生最後的探討。“周辭白,你覺得我們會被趕出去嗎?”“我在想讓未成年人一天做三十張數學卷子會判幾年?”第61章 會判幾年不知道。但未成年人的罪行顯然不止三十張數學卷子的程度。因為下一秒,周老爺子就一拄拐杖問道:“周小越,是誰給你說的爺爺是耙耳朵?”周小越立馬用他天真無邪但充滿殺傷力的聲音答道:“小叔叔呀!他說耙耳朵就是好男人的意思,還有什麽,哦,還有因為耙耳朵,所以喜歡寄青哥哥,那小越喜歡寄青哥哥,小越也是耙耳朵!”“……”童言無忌。殺人的利器。前一分鍾還有準備偷偷親親的周辭白和顧寄青沉默地僵硬在了原地。然後周辭白就收到了一條消息,拿出一看。[蘇越白]:哥,你們是打算直接公開出櫃了?!這也太勇了吧!!周辭白:“……”蘇越白是傻的嗎?!誰會在這個時候公開出櫃?!他的確是有這個打算,但前提是在家裏人和顧寄青相處了解過後,再準備充分平心靜氣地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剛一到家就被一個小鬼莫名其妙地告了“黑狀”。這下家裏其他三個男人,誰還會站在他這邊?!果然,下一秒,客廳裏就傳來了周老爺子中氣十足地一聲怒吼:“周辭白!馬上給我滾出來!”周辭白自己還好,但生怕顧寄青受委屈,連忙握住顧寄青的手,說:“沒事,別怕,有我在。”說完,就牽著顧寄青的手,飛快往外走去,似乎是想憑借一己之力替顧寄青擋住狂風暴雨。而顧寄青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突然,他很喜歡周家的氛圍,一點也不希望因為自己而破壞了周家原本高高興興和和睦睦的新年。於是一走到餐廳,他就先開口道:“爺爺,您別怪周辭白,都是我……”“小顧,你別幫他說話!這件事不怪他怪誰?!你快坐下吃飯,讓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孝子!”周老爺子坐在餐桌首位,拄著拐杖,看向周辭白的眼神憤怒得像是立馬要把他趕出家門去。顧寄還想開口,卻被嫂子連忙拉著坐下:“沒事,小顧,他們爺孫倆的事你不用管,你忙了一中午烤的餅幹還沒吃呢,快嚐嚐,小越他們都可喜歡了。”可是這件事明明就是他和周辭白一起的事。而且顯然周老爺子很生氣,如果他實在不能接受,要懲罰周辭白怎麽辦。顧寄青心裏微沉,迅速盤算起該用怎麽樣的方式最快地平複周老爺子的情緒。然而還沒等他盤算完,周老爺子就已經一拄拐杖:“你說,你為什麽要教周小越耙耳朵就是好男人的意思?!”“?”盤算了半天該怎麽盡可能地說服老爺子接受同性戀的顧寄青抬起了頭,事情的重點是這個嗎?剛準備直接開口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的周辭白,明顯也怔了一下。周老爺子卻隻是再次狠狠一拄拐杖,嚴厲道:“耙耳朵是尊重愛人保護愛人寵讓愛人的男人的意思,不是什麽冠冕堂皇的好男人的意思,所以你這麽教周小越,是覺得尊重愛人這件事讓你這個大男人很沒有麵子嗎!”“不是。”周辭白連忙回答,“爺爺,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從小就想,我以後一定要像你和我爸一樣,成為一尊重愛人,保護愛人,寵讓愛人,很有擔當的男人,絕對不可能覺得沒麵子。”他說得迅速又著急,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停頓,像是迫切地想要證明什麽,神情間全是焦急和在意。周老爺子還算滿意,餘光偷偷瞥了一眼他身旁的人,才收回視線,板著臉,冷酷地“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不然你就不配當我們老周家的男人!行了,坐下,吃飯!小顧,你手很巧嘛,這個餅幹,好吃,回頭再多烤一點,我帶出去給我那些老戰友炫耀炫耀。”周辭白:“……”事情結束得有些突然,以至於他站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周老爺子給顧寄青夾了一夾菜,順便睨了他一眼:“怎麽,還要我請你?”“沒!”周辭白看著一桌子人都跟沒事人似的和樂融融地吃著飯,連忙在顧寄青旁邊的位置坐下。看來家裏人暫時都還沒有多想,那出櫃的事還可以從長計議慢慢來。周辭白想鬆了一口,順勢習慣性地把最好看的糖醋小排骨夾進了顧寄青的碗裏。結果排骨剛一落碗,周母就突然“哇”了一聲:“天啊,我們小辭現在也學會給別人夾菜了呀?你以前不是都覺得不衛生的嗎?怎麽突然變了呀?”周母說完,還認真地眨了眨眼。筷子還在顧寄青碗裏的周辭白:“……”習慣性地接過了小排骨的顧寄青:“……”好在他們兩個還沒想好該怎麽解釋,周父就替他們無所謂地“”了一聲:“那說明我們小辭長大了,會照顧客人了,不然這糖醋排骨擺這麽遠,小顧怎麽夠得著?”周辭白立馬道:“對,我是怕顧寄青不好意思挑菜,回頭餓著人家。”說著又飛快給周小越挑了一塊:“你手短,夠不著,小叔叔給你挑。”第一次承蒙如此厚愛的周小越激動道:“小叔叔!我沒有門牙!啃不動排骨!”周辭白:“……”顧寄青看著周辭白吃癟,忍不住低頭微彎了唇。周辭白見他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嘲笑自己,羞惱地用自己的腳輕輕碰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