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是去哪裏？”李安栩對於自己的未來略感不安。“到了你就知道了。”“……哦。”當他沒問。“你餓嗎？後麵有水，有蛋糕。”“我吃了晚飯的。”再說這種氛圍下誰吃得下你的水和蛋糕，你這是搞鴻門宴嗎？沐風沒有再說話。李安栩偷偷瞄了沐風一眼，他表情淡然，沒有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他回味了一下自己今天和沐風之間的對話，內容很正常，就是講話的方式太不正常了。以前的沐風會怎麽講話？“小栩哥，你餓嗎？”“小栩哥，你等十五分鍾下樓，我過來。”“小栩哥，上車。”今天一個“小栩哥”都沒有。失落。難過。白色的車燈照著漆黑的高速路麵，汽車一路飛馳。李安栩的腦子裏就這麽東一出西一出亂七八糟地飛過一堆有的沒有的東西，之前積累的疲勞感慢慢湧上來，他逐漸開始小雞啄米。沐風輕咬著過濾嘴，餘光瞥見李安栩的頭一點一點的。他偷偷長歎一口氣。有點緊張。這種裝腔作勢的感覺有點緊張。車子拐進了一個小漁村，這是距離d市最近的一片海，但是因為海岸線不長，沒有景區那樣的規劃開發，所以來的人不多。這是沐風開機之前做過攻略的地方，有海且人不多，適合他在沒戲份的時候過來轉兩圈，放鬆放鬆心情。沒想到衝動之下過來，是帶著李安栩一起。挺好的，也可能這就是安排好的。沐風把車挺好，衝著副駕駛方向叫了兩聲：“小栩哥？”“嗯？”李安栩有些迷糊，沐風把兩邊的窗戶都降了下來，他立刻感受到了夾帶著鹹腥味的濕氣。“這是海邊嗎？”“嗯。”海邊沒有燈光，隻有車燈照著黑黢黢的前方。漁民們居住的地方離這個堤壩都比較遠，往車後方看，能看到村裏點點的光暈。沐風開門下了車，從車後麵提了一袋子東西放到引擎蓋上。“小栩哥，下來呀。”他朝海的方向撇撇頭，煙還好好的被他叼在嘴裏，車燈照在他身上，讓沐風成為了李安栩現在唯一看得清的前方。夜間的海風比想象中大，比想象中冷。沐風從袋子裏拿出兩杯飲料，遞了一杯被李安栩。還帶著溫熱。李安栩縮了縮脖子，望向海麵：“你怎麽找到的這地方？”“一直挺想來的，”沐風一屁股坐上引擎蓋，“這裏人少，還近。”李安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他們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他也學著沐風的樣子坐在了引擎蓋上，原本直射的車燈因為被四條腿分成了四束而變得柔和，前方沒有那麽亮，海浪撲向堤壩的聲音顯得更厚重。李安栩聞了聞手上的飲料，不意外，又是拿鐵。“你老是晚上買咖啡，不怕睡不著？”“不怕，我對咖啡因不是很敏感。”沐風把煙掛上右耳，低頭嘬了口拿鐵。兩人之間一時無話，伴著海浪聲，李安栩逐漸意識到，沐風或許沒有對自己的網絡行為那麽生氣。“小栩哥……”“嗯？”“我一直在戒煙……”李安栩一副“你在逗我嗎”的表情側頭看向沐風，他沒有回應李安栩的目光，抬手把咖啡續了一口，繼續講：“但是不帶在身邊又沒有踏實的感覺，就學著把煙帶著，又不點。”李安栩點點頭表示理解。“我情緒波動大的時候就很想抽一口，特別難過的時候想抽，特別開心的時候想抽，特別緊張的時候想抽……”沐風終於把目光迎向李安栩，這是李安栩沒見過的深邃，就像這黑夜裏的大海。“如果你是介意他們的胡說八道的話，還是可以讓穎姐幫你聯係刪帖，不要自己硬扛著，”李安栩當然把沐風這次所謂“特別的情緒波動”理解成最近的輿論壓力，以及，“如果你是介意我在網上的那些發言，我可以直接刪除，現在就刪……”李安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被沐風按住了他想要操作的動作。“小栩哥……”“嗯？”“我至今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喝拿鐵……”李安栩看了看左手上裝著拿鐵的紙杯，以為沐風是問他為什麽沒有喝。“拿鐵可以啊，就是今天有點晚了，我太晚喝咖啡會……”李安栩的目光從紙杯上移開，正要向右轉看向沐風的方向，卻猛然發現沐風的臉近在咫尺，眼睛的焦距一時無法適應，嘴上卻傳來溫潤的觸感，和略帶涼意的溫度。甚至，還能聞到一點點拿鐵的香氣。一秒。兩秒。三秒。李安栩就這麽維持著脊背僵直的姿勢，他緊張得想舔一舔嘴唇，又意外舔到了不屬於自己的那部分……他暗自吞了吞口水，聽見沐風的聲音混合著海浪聲飄進他的耳朵裏：“小栩哥，如果你不反抗的話，我就當你是答應的。”他眨眨眼睛，終於從迷失的焦距裏，看清了最近處，沐風耳廓上，被燈光描摹的細細的絨毛。“你不是在生氣嗎？”他的心裏，還記掛著帖子的事情。沐風向後退開幾厘米，與李安栩柔和地對視：“我沒有生氣，反而很感激。我其實很緊張，怕你一把就推開了我。”而後，他的眼角向下彎出了可愛的弧度：“真好，你沒有。”第11章 擁有殺青日專屬快樂的工作人員們，還享受到了來自李副導演的豐盛早餐。“小栩買了這麽多啊？”劇務老師過來拎走了一些。“你這是湊了多少家早餐店啊？”看著帶有不同logo的包裝，化妝老師也挑走了幾份。“上次我去吃了一家油條，超級好吃！就在這附近，但是比較難找，我回去把地址發給你……”服裝老師開心地拿了一包油條走了。每一個跟李安栩搭話的工作人員都收獲了來自李安栩的微笑，像是經過了一夜的調整，冷麵李副導回到了正常狀態，像是昨日無事發生。殊不知，李副導本人度過了怎樣翻來覆去、思緒萬千、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的一個夜晚。為了避免尬聊，在回程路上，李安栩選擇裝睡。不同於來的時候真的能眯瞪過去，他這種心跳擂鼓、草木皆兵式的裝睡，反倒一路上異常清醒。就他這拙劣的演技，沐風也沒戳穿他，還頗為貼心地打開車載音響放起了輕音樂。李安栩想不明白，沐風是什麽時候喜歡自己的？自己有那麽招人喜歡嗎？畢竟母胎solo了這麽些年。他也在年少的時候幻想過自己的愛情，跟喜歡的人表白，要準備一束很大的玫瑰花，訂一間氛圍浪漫的餐廳，隻有他和對象兩個人，相對而坐，然後他拿出玫瑰花，和對方說自己喜歡他。和沐風的方式相比……確實古板了一點。他的初吻啊……每每回想起唇間溫潤的觸感，李安栩都會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嘴唇，又在幾秒鍾之後猛然放下手，腦中浮現“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的靈魂三問。那他喜歡沐風嗎？至少不討厭。他們之間，盡管見麵不多，但總是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上天。但是從“普通朋友”到“情侶關係”之間，也過於突飛猛進了吧。是快了點。那他排斥嗎？好像也沒有……哎呀！很晚了！睡覺！李安栩翻個身，裹緊了小被子。腦子卻又在自我告誡之後，又開啟對以上問題的新一輪思索。互聯網的神奇在於，它有記憶力，又可以沒有記憶力。每天總有新熱點去蓋過過去的熱點，又可以有往事被提及，形成新的熱點。歸根結底，還是信息的爆炸讓它該有的停留時間變短，每天的24小時，因為信息量這個分母的幾何級數增加，而導致每個信息能夠占用的時間很少，隻有通過反複提及的方式，去讓更多人記憶、循環。沐風成為演藝圈新聞熱點人物的討論度，也就持續了兩三天，後續雖然還有討論的餘溫，但更多吃瓜群眾的注意力已經被剛爆出生子的omega演員所吸引。穎姐在跟沐風通話之後，緊急聯係幾位曾經對“信息素演技”有過討論的學院派大咖，為沐風的說辭加以“潤色”無非就是往學術方向靠攏，讓吃瓜群眾少往正在拍的戲上聯想。劇組的工作還在繼續，他與呂鑫之間的氣氛略有些微妙。沐風慶幸自己演的不是重要角色，在戲裏的分量不算大，不需要每天和呂鑫打照麵，還可以經常抽空關注李安栩的行蹤。李安栩在劇組殺青之後就回了公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些什麽，破天荒地在朋友圈發了一些殺青的照片，配上了“殺青，回家，期待下一部戲的開始。”這樣的文字，自認為交代了之後的去向，卻沒等來想要的那個讚或者評論。這幾天的沐風也太安靜了一點。劇組這麽忙嗎？跟同事們一起回公司的路上，李安栩翻著社交軟件，琢磨著是不是有個詞語叫“欲擒故縱”。每個項目結束之後有各種表格等著李安栩去填，有大量的發票等著李安栩去貼，還有一些匯報總結等著李安栩去參與。